第21章 破滅的希冀
叉骨在窗邊抽煙,煙蒂已經堆滿了那個吃空的罐頭。兩個星期過去了,事情的進展與預想的背道而馳。
他們沒有找到醫治冬兵的方法,也仍然不知道冬兵失語的原因到底出在哪裏,甚至很多醫生一見到他倆的臉,便好意勸他們離開。
顯而易見,史蒂夫的掃蕩和偵查非常廣泛也非常全面。他倆之所以還能安然地待在這裏,還能在面見了那麽多人之後依然沒人來追殺,所有的功勞,都得歸結為這群烏合之衆的仗義。
世界是不接受叛徒的,于是這群流亡者只能相依為命。沒有人想要為其他人承擔更多的風險,但也知道今日的出賣換來的便是明日的驅逐。或許下一個被拒之門外的就是自己,所以大多數人選擇了善意地提醒,而對更多的信息守口如瓶。
朗姆洛自知再問不出多餘的東西了。這裏确實有一把保///護///傘,但保護的功效和範圍是有限的。他倆沒有權利和能力以破壞這把傘為籌碼換取信息,所以他們在傘底很安全,但事情已經不會有更多的進展了。
媒體上開始出現熟悉的面孔,先是羅德以叛國罪入獄,入獄後斯達克公司的全部財産被政府凍結。而娜塔莎緊随其後,以多起故意殺人被捕。
這兩個人在內戰期間位于鋼鐵俠的陣營,羅德更是以二代鋼鐵俠的身份一度出現在公衆視線。但他們在兩周內一同被捕,稍微有點政治敏感性的人都能察覺到,這是史蒂夫在控制昔日複仇者的力量。
史蒂夫雖然已經變成了九頭蛇隊長,但這一點是九頭蛇的人才知曉的,除此之外能夠察覺到其改變的人只剩下朝夕相伴的複仇者,于是讓他們也閉上嘴,讓九頭蛇隊長所有的行為都順理成章地成為“美國隊長的行為”便是當務之急。
一個好人開始做壞事,民衆會率先說服自己——“他依然是那個好人,他辦這件事有他自己的考慮,我們不應該懷疑他的動機。”
這樣的帶有延續性的誤導評價為史蒂夫贏得了時間,而當人們意識到“他确實是在幹壞事”時,他已經控制了大部分有可能反抗的武裝力量。
武裝力量永遠是決定輿論走向的關鍵因素。只要掌握了最強大的武裝力量,那再多的輿論也會平息下來。
何況,史蒂夫根本不認為自己在做壞事。他認為他依然在做好事,只是換了一種和當初那個軟弱的自己完全不同的行事方式罷了。
所以很容易猜測,史蒂夫會率先拉攏內戰時就與自己并肩作戰的紅女巫,獵鷹,鷹眼,蟻人等成員,避重就輕地選擇一種溝通方法讓他們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終的和平。
紅女巫的喪失弟弟的痛苦,獵鷹的戰後創傷應激障礙,鷹眼對妻子和孩子的責任,蟻人對愛侶及其父親的承諾和義務等等,這些都是史蒂夫下手的方向,史蒂夫了解他們,而他比美國隊長更知道如何利用人的軟肋——拿冬兵和叉骨相互牽制,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上述一切進行順利,緊接而來的便是應對內戰時位于敵方陣營的人。
這一點朗姆洛也有自己的猜測——畢竟史蒂夫打開時空位面的目的是把鋼鐵俠帶回來,那無論帶回來的是不是原本那一個,只要對方願意合作,他都可以對外宣稱這就是被“救活”的鋼鐵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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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有了托尼斯達克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和超越所有人的智慧與手腕,要把另一波陣營的人也收入囊中便指日可待。
關鍵,便是讓那個“鋼鐵俠”合作,而照着電視,報紙,廣播的訊息來看,朗姆洛認為帶回來的托尼斯達克尚未開始與史蒂夫合作。
朗姆洛已經幾次把武器包拿出來擦拭了。他來到這裏的第三天,便找到了之前巴托克和羅林斯存放現金的當鋪,用當鋪裏的一部分錢換了一包武器。
他相信那兩名隊員不會責備他擅自挪用這些現金,他的理由是正當的。如果那倆隊員還在,還活着,他們不僅不會阻攔他,甚至還會支持他并幫助他把這件事做成。
這是機會,而一旦斯達克開始與史蒂夫合作,那朗姆洛便沒有機會——再也沒有機會,把史蒂夫幹掉了。
沒錯,朗姆洛想做這件事,雖然他已經試着這麽做過很多次。
他恨美國隊長,那種恨不僅僅來源于組織多次的思想清洗和灌輸,還來源于交手的這些年積澱下來的恩怨。所以他無數次地對美國隊長發起進攻,信念和命令久而久之便演化成了習慣。
好似殺死美國隊長是他終其一生都要履行的使命,但如若真的有機會讓他拿着槍指着對方——事實證明他确實有過類似的機會,而且不止一次——朗姆洛卻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想這麽做。
那股恨意是外界強加給他的,即便他接受了,也很難斬釘截鐵地把終點定為美國隊長的死亡。
所以那麽多年來,他唯一一次自發地、以玉石俱焚、同歸于盡的姿态想要把美國隊長幹掉,是因為他認為對方已徹底地毀了他和冬日戰士的一切。
那一刻的恨意如滔天巨浪在他胸腔翻湧拍打,他夜不能寐,在偷走那幾管生化藥品時他根本不想再給自己留有餘地,他想了結這一切,想讓美國隊長死。
後來的事情也衆所周知,冬兵并沒有被史蒂夫毀掉,他還是他的兵,他也還是他的長官。只是史蒂夫深深地傷害了冬兵,讓他變成現在這個缺了一邊手臂,還發不出聲音的殘廢。
無助的感覺讓朗姆洛憤怒。
他又清點了一遍子彈,然後把匕首拔//出///來對光看了一眼。插回刀鞘的聲音聽着很舒爽,相信抹過史蒂夫脖子時也将很利索。
他把武器包的拉鏈拉好,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床底。他原先并不打算讓冬兵知道自己的企圖,因為冬兵不同于巴托克和羅林斯,那個身體裏住着一定分量巴恩斯中士的家夥必然會阻止自己。
可惜,就在他把武器包藏好,拍拍手站起來時,冬兵已經站在門邊了。不知道他站在那裏多久,或許已目睹了叉骨清點武器的全部經過。
朗姆洛與他對視了一會,什麽也沒有解釋。轉過頭來又把煙續上,繼續望着樓底下來來往往的人群。
朗姆洛對冬兵的态度一直沒有變過,他不喜歡向士兵解釋,也不打算聽冬兵的态度,他明白這不是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有的方式,可他改不了也不想改。
所以在冬兵默默地走上前來,試圖從背後用獨臂摟住叉骨時,後者噴了一口煙,惡聲惡氣地道——“還好你說不出話,我也省了反駁你的麻煩。”
冬兵的手臂僵了一下,但還是依照原先的态度摟住了他。冬兵比朗姆洛要高一點,正好能把頭壓在朗姆洛的頸窩。于是他便靜靜地把腦袋靠在上面,手臂的力道不松不緊。
朗姆洛微微嘆了口氣。他也鬧不明白明明是想給冬兵出口惡氣,可為什麽到頭來對方總是一副受了傷的樣子。他不承認是冬兵不想傷害史蒂夫,但若非如此,還能有什麽解法。
他把煙蒂熄滅在差不多沒有空位置的罐頭裏,踟蹰了片刻擡手摸了摸冬兵的頭發。他張了張嘴想告訴冬兵自己這麽做是為了排除後患,因為只要他倆還有利用的價值,九頭蛇隊長就絕不會放他們自由,而現在有了一個史蒂夫//分///身//乏術的良機,這個機會往後很難再有了。
但他轉過頭來還是閉上了嘴,就着冬兵亂蓬蓬的卻帶着洗發水香味的頭發嗅了嗅。他說不出口,奇怪了,明明失語的不是他,可他卻始終在扮演拒絕交流的那一個。
可朗姆洛不說,冬兵會說。只見冬兵抓了抓朗姆洛的衣服,便把手松開了。然後擡起頭來,離了對方的身。
他翻找着衣服的口袋,好一會才摸出為方便交流而随身準備的本子和筆。
這兩周本子上已布滿了密密麻麻彎彎曲曲的字,全是他們日常交流的簡短詞彙。冬兵将其翻到最後一頁,咬開筆蓋在飛快地在上面劃着。接着他把手移開,一行筆記潦草的字出現在朗姆洛眼前:
——你要去殺他,是嗎?
朗姆洛笑了,這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真相。他點點頭,伸了個懶腰,轉身往床鋪的方向走。
看來冬兵并沒有聽懂自己剛才的那句話,現在要把廢話都寫成文字來游說他,那叉骨沒有興趣看——“行了別寫了,省點墨水吧。”
冬兵見着叉骨要走,立馬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回來。他只有一邊手,不能一邊寫字一邊拉着朗姆洛。于是他只能皺起眉心,望着朗姆洛的眼睛急切地搖了搖頭。
朗姆洛抽回了胳膊,啞着聲音對冬兵道——“如果有其他的事情就寫,寫了我看。如果你真是為了勸我別去做這件事,那你不用寫了,我認真的。”
可惜,冬兵還真沒有別的事。
這是一個相悖的指令,以至于冬兵不知道該執行哪一項。
他有非常想說的話要告訴朗姆洛,但偏偏這話在朗姆洛禁止提及的行列,所以他為難地沉默着,緊咬的牙關在他面頰上凸起一塊。
朗姆洛明白了,但他也失望了。他煩躁地哼出個鼻音,脫了T恤躺到床上。傍晚的空氣一直很好,可他滿鼻腔都是煙草的味道。他深深地呼吸兩口讓空氣把鼻子裏的焦味換掉,然後便聞到了冬兵的氣息。
冬兵也走過來了,他正在床邊望着朗姆洛。打量了一會,把朗姆洛其中一邊胳膊從腦袋下扯出來。
他還是把想說的話寫下來了,然後從自己的手心塞到了朗姆洛的手心。他推了推朗姆洛的胳膊示意他要看,接着也跟着爬上了床,枕在對方的胸口。
朗姆洛試着把他推開,胸口沉甸甸的一塊壓得他呼吸不暢。但冬兵卻固執地不動,扳着朗姆洛的肩膀就是不肯挪開半寸。
無奈,朗姆洛從手心展開那張紙。
他原本想随手丢掉,但冬兵似乎料到了他的行動,搶先一步攔住他的胳膊。于是朗姆洛不得不打開了,不得不看完了,雖然最終他還是将它揉成了一團,丢到床底不知道哪個角落裏。
懷抱更緊了一點,現在朗姆洛只聞得到冬兵的味道而再沒有新鮮的空氣。
他聽得到彼此胸腔跳動的砰砰聲,也感覺得到對方的緊張和不安。
是的,朗姆洛從來不在乎冬兵的意見。不管對方說什麽,他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何況他又不會害冬兵,他只是想兩個人過得好一點而已。這沒有什麽不對的,朗姆洛所做的都天經地義。
只是——
“我已經失去了手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冬兵的字亂得差不多看不清,朗姆洛必須眯着眼睛,但即便看不清楚也能讀得明白。
冬兵從來都只有一個想法。從來都只害怕一件事。
“我不想一個人,我不想再冒險失去你。”
朗姆洛不想回應,紙團落在地上的聲音很輕很輕,胸口心髒拍擊的力道卻很重很重。重得讓人心煩意亂,什麽都想不清楚。
紙團滾到了牆壁的邊緣停下了,一只老鼠路過時撞了撞它,好奇地咬了一口,又把那一口吐出來,鑽到了黑暗的更深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