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裂的靈魂

史蒂夫并沒有他自以為的淡定。他把桌面的東西掃到地上,再狠狠地把自己世界的托尼留下的虛拟場景遙控器砸得粉碎時,他渾身顫抖着。

就像每一次家庭暴力結束之後,施暴的人總是最先後悔的一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用惡劣的态度對待身邊的人,後悔沖動如魔鬼總是無孔不入地侵占他的理智和身體,後悔毆打,後悔qiang暴,後悔用對待敵人的手段不留情面地折磨着應該呵護在手心的人。

即便心理上愛着對方,卻無法控制生理上去傷害對方。

不知道摔碎遙控時觸發了什麽按鍵,那個虛拟的影像自動啓動,托尼靠着已經偏離了位置的辦公桌,手上還是那杯威士忌。

“嘿,史蒂夫。”托尼轉過頭來,史蒂夫雙手撐在臺面。他的目光越過史蒂夫的方向,聚焦于身後的某一點。

史蒂夫沒有回應。

“我不知道和你說這些……到底合不合适,但我對你總是藏不住話。我想我總會說出來的,哪怕那會讓你很不舒服。”托尼的臺詞,史蒂夫已爛熟于心。

是,斯達克永遠讓自己很不舒服。無論是原先的那一個,還是現在的這一個。鋼鐵俠仿佛是長在史蒂夫身上的毒瘤,是滋生在血管和骨頭裏的寄生蟲,它們吞噬着他,腐蝕着他,可除了讓宿主死去,沒有根除的方法。

“這場戰争對你我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我說的不僅僅是陣營,也不僅僅是搞壞那些建築物什麽的……你知道,雖然我也心疼,但能用金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是嗎。史蒂夫輕笑。如果他能用金錢買回現在這個鋼鐵俠的被反應堆和液态金屬保護着的心,那他不介意直接把國庫掏空。

“你确實受到了傷害,傷得很重。”史蒂夫咬牙切齒地回應。眼前浮現起被自己扔在房內的、衣不遮體、遍體鱗傷的托尼的模樣。

托尼停了停,語氣變得低沉——“我很受傷,我承認,我相信你也是。”

托尼的傷布滿了肉體,而史蒂夫的傷布滿了靈魂和內心。他甚至不敢确定在自己這麽對待托尼之後,後者是否還有可能恢複原樣。

把鋼鐵俠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是他的初衷,可在帶回來之後,他又親手把所有的可能性盡數掐碎。

史蒂夫是罪人,他恨透了他自己。

“這是我的錯,”在托尼把既定的臺詞說出口之際,史蒂夫搖了搖頭,幫他接完了後半句——“我讓事情失控了……又一次失控了。我很抱歉,我非常、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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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太想要得到另一個人時,是不可能永遠抱有耐心的。他會在不斷地努力和不斷地被拒絕中萌發出不解和怨恨——為什麽這樣還不行,為什麽到現在還不認可,為什麽你就是不能愛我,我到底要用什麽方法,才能得到你。

如果軟手段不行,那強行占有可不可以。

如果用暴力的方法讓對方再也不敢說出半個“不”字,讓愛人在戰戰兢兢中不再觊觎逃脫和背叛,讓彼此扭曲着說着甜言蜜語,直到雙方都相信那些虛僞的謊言就是鑿鑿的實感真情——那到了那一刻,究竟能不能算愛情。

史蒂夫不明白。史蒂夫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所以托尼又說了——他永遠都在充當着引路者的角色,他始終都能給史蒂夫一個新的征戰的方向,哪怕史蒂夫不能每一次都正确地解析——“既然這場戰争已經發生了,傷害也已經造成了,那就讓它徹徹底底地成為過去。”

它是毒品,它拒絕讓你接受現在的社會,拒絕讓你向前走。

“你必須學會放下一些東西,這個世界不會等着你的腳步,你要去追上它,那就得把身上的包袱卸掉。愧疚也好,悲傷也好,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可改變,你要做的不是去彌補當初的創傷,你也不可能憑借一己之力彌補得了。”

既然已經把托尼關在了自己的房裏,既然已經識破了他所有的詭計,既然已經強行控制和占有了他的身體——最大的傷害已經造成,那就不要再思考如何去彌補。

你想要什麽,就去做什麽。對方不可能拒絕你,也不可能反抗你。而接受多了,誰又能說會不會成為自然。誰又能說那個異世界的鋼鐵俠一定會恨這一番強占,誰又能斷言斯達克不會在這個世界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和情感,從而願意接受改變,再順應改變發展下去。

“這是我們最大的分歧,我活在當下,而你活在過去。”

——如果你已經無法再讓斯達克愛上過去的你,那就讓他愛上現在的你。如果你無法找回過去的托尼,那現在的托尼也有萬千的可能性。

是啊,托尼斯達克是一個活在今天的人。他始終有着強大的适應力,以讓自己更好地生存下去。此刻的史蒂夫的價值不在于當初的那個頑固又守舊的正義戰士的身份,而在于鋼鐵俠本身就崇拜着的強大的力量和果決的手腕。

過去的鋼鐵俠愛着過去的美國隊長,那根本不足以說明任何問題。因為史蒂夫不再是美國隊長了,那托尼還是不是原來的托尼,又有什麽關系。

虛拟影像閃了幾下雪花點,徹底消失了。

史蒂夫踢了踢腳邊的遙控器,拿起放在桌面的投影盒。盒子裏有一個小小的U盤,那是過去的托尼留下的為數不多的資料。他把它放進了口袋,整理整理衣襟,拉開房門。

守在門口的兩名侍衛立馬站直立定,史蒂夫指指身後的狼藉,淡淡地對其中一人說——“找人來把裏面的投影拆了,辦公室太擠了。順帶把隔壁的房間打通,準備有一批新的儀器送過來。”

兩名士兵微微颔首領命。

史蒂夫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擺得亂七八糟、為了讓投影更完美呈現出來的空架子,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往關押托尼的房間走去。

“給我看這些的意義是什麽?現在換打溫情牌了嗎?”托尼的回應在預料之中,史蒂夫用平面展示了那一段存在U盤的記憶後,托尼并沒有因看到過去的自己而産生半點的惆悵或感傷。

他冷哼一聲,朝史蒂夫揚起下巴——“那你還不如把這一年的超模雜志都拿來給我看看,那些比較能喚起我身體的懷舊情緒。”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處置這一盤記憶。”史蒂夫和托尼保持距離,畢竟他剛一進門,托尼便警惕地從床上爬起來。

史蒂夫盡可能靠近門的位置而不靠近托尼,好不容易,才讓對方稍稍松懈了一點。

可只要托尼放松了,他說的話便狠毒且尖銳。他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自己的态度,簡明扼要地回應——“是我就删了,除非你要看着這段錄像打飛機。”

史蒂夫僵硬地笑了一下。沒錯,托尼确實放松下來了。他的适應力和恢複力比自己想象的好上不知道多少倍,這也進一步證實讓托尼變回以前的斯達克,簡直是異想天開。

“噢,不過你用不着看着它打飛機了,現在你飛機都打我身上了,不是嗎?”托尼自嘲地調侃,稍稍坐直了一點。

時隔兩日,他的氣色恢複得不錯,也聽話地換上了組織給他的“廉價又醜陋”的睡袍。

他挑釁地與史蒂夫對望,等着史蒂夫又一次好聲好氣地檢讨似的和他道歉,盡管他知道對于現在的九頭蛇隊長來說,道歉并不代表沒有下一次。

可這回他猜錯了,史蒂夫只是又加重了一下剛才的假笑,繼而不留餘地地回敬他——“別裝了,斯達克,你喜歡這種感覺,你從來就戒不掉那份快感,你只是礙于情面而不敢承認罷了。”

托尼啞然。他很驚訝,九頭蛇隊長說得一點沒錯,在他失去史蒂夫的日子裏比起找其他的男人或女人宣洩欲望,有時還不如對着史蒂夫的影像自渎。

他喜歡那個身體,也喜歡那身體的熱度與自己結合在一起的感覺。史蒂夫的氣味就像是專門攻克斯達克的chun///藥一般,讓他貪婪地恨不得舔幹淨每一滴從那白皙飽實的胸膛上溢出的汗水。

自己世界的史蒂夫就曾評價過托尼的饑渴——“你好像永遠無法被滿足一樣,說實話,托尼,你讓我感到害怕。”

害怕?不,托尼只覺着史蒂夫的提問讓他發笑。

那名禁欲的美國隊長或許永遠無法明白與所愛之人瘋狂地□□的樂趣,那股要把對方吞吃入腹的饕餮欲求怎麽可能得到滿足。

所以史蒂夫的話只換來了托尼惡狠狠的奚落和中傷——“沒關系,你沒法滿足我,我總會有其他的途徑填補空缺。”

事實也确實如此,白色的托尼雖然認為只有羅傑斯的身體才能給他至高無上的滿足,但他也不厭其煩地找着其他的途徑彌補缺憾。他讨厭史蒂夫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要他克制,于是他把這份不滿變本加厲地釋放于其他人的身上。

他說不清是真的想要釋放,還是僅僅想要引起羅傑斯的注意。可他後來得到的是對方惡狠狠的羞辱,盡管那一刻他也毫不猶豫地鋒芒相對——

“你知不知道這是很可恥的事!整個大樓都烏煙瘴氣,你到底做了什麽……天吶,你到底……到底在做什麽!“史蒂夫怒不可遏,頭一次掀開被子讓一個赤luo的女人從托尼的床上滾開。

“我發明了絕境病毒,我控制了液态金屬,我讓地球人的科學技術和生活水平超越了預計峰值的一倍甚至更多,我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了。對于那麽大的功臣,适當地自我犒勞一下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可以,只是史蒂夫不想接受。所以他選擇退讓,忍耐,在忍無可忍時,徹底作別了他。作別他的還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曾經并肩作戰,如今相見陌路的朋友。

“我需要你幫我制造出針對所有複仇者特點的武器,”九頭蛇隊長的話将托尼拉回了現實,“我聲明我不是為了要消滅他們,但我得确保他們不出亂子。”

“《超級英雄注冊法案》?在你們的世界是這麽說的吧。”托尼收回思緒,立馬反應過來——“你在替政府做這件事,政府知道嗎?有沒有頒發榮譽獎章給你?”

“不,不是。”史蒂夫回答,“注冊法案是政府的事,我的托尼說過,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他們都會主動或被動地簽下這份法案。那當超級英雄的能力被記錄在案,随之而來的就是破解和控制。”

史蒂夫的雙手盤在胸前,稍稍向後靠着門邊的牆壁。

他還是沒有靠近托尼,現在的他在辦一件公事罷了,而這件公事能讓他徹底蛻變為九頭蛇隊長——“可惜我無法定義誰是‘政府’,我也不想讓多方勢力争奪充當‘政府’的權利。有了競争就會有戰争,我要最大程度地避免戰争。”

“你要領先所有人,把這個控制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托尼一陣見血地揭穿了史蒂夫的僞善,“只有你認可的和平才是和平,否則你依然會繼續充當搖着‘和平’旗幟的掠奪者,拜托,不要那麽虛僞,我們都赤luo相見過了不是嗎?”

這一回,史蒂夫的笑容不是假的。他忍俊不禁,嘴角上揚起自然的弧度。他潔白的牙齒和彎曲的眉眼線條像屋外的陽光一樣明媚,他笑起來時世界都亮了,即使穿着紅爪骷髅的制服。

“你這麽說也沒錯,但我是真心想要避免更多的流血犧牲。加之你也對改造世界充滿了興趣,所以才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史蒂夫聳聳肩膀,真誠地望着斯達克。

斯達克也望着他。

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這種微妙似乎還有一點點相融的趨勢。

幾秒之後,托尼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我沒有選擇,是吧?”

“你當然有,你有兩個選擇,”史蒂夫回答,為托尼的松口慷慨地指了兩條路——“現在就合作,或者……過一段時間再合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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