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軟

靳成覺得自己真的沒出息,很沒出息。

他自诩一向很有原則,不随便服軟,本來打定主意要給老男人下馬威的,才分開幾天,一看到那人就和雛看到老鳥似的,什麽都抛腦後了,只知道張開翅膀往下撲,結果一個踉跄沒踩穩,連滾帶爬地摔下沙丘。

幸虧都是沙子,否則可糗大了。

但就算是沙子也挺難看的。

他以完美的狗啃泥姿勢,咕嚕嚕摔到窦寇跟前,趴在那兒一動不動,把窦寇吓得不清。其實靳成是沒臉見人,想刨個坑把自個兒就地埋了,所以他就裝死,不想起來。

直到一雙大手小心翼翼把他抱起來,放進車裏,又幫他一點一點去掉臉上的沙土,靳成才終于睜開眼睛。

窦寇溫暖幹燥的指腹撫過他眼尾,他說:“別哭。”

靳成說:“呸,我那是沙子進眼睛了。”

鑽心地疼,一疼就流眼淚,止都止不住。

窦寇幫靳成清理完,嘆口氣把他攬進懷裏,差點勒得他喘不過氣。靳成一進窦寇的懷抱,整個人都松下來,像跌進一團棉花裏,又軟又舒服。

結果他開始犯困了,但依然死死拽着窦寇的衣服生怕他一睜眼就消失了。窦寇一邊從頭頂親到他耳朵一邊說:“別生氣。”

靳成眯縫着眼睛直哼哼:“就生氣。”

“我錯了。”

“你錯哪兒了?”

窦寇不吭聲了。

看,他果然還是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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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成還沒想好該怎麽好好□□窦二八,就迷迷糊糊先睡過去了,夢裏他好像是聽見窦寇說:“我愛你。”

第二天一大早,靳成是被自己吓醒的,一個激靈跳起來想先确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當他看到窦寇脫了外套安安穩穩睡在邊上的時候,靳成長長呼出口氣,“啪嗒”又倒下去,一顆心終于落了地。

他把自己蜷成團,滾進窦寇懷裏,撲在他頸邊上蹭蹭,是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于是閉上酸澀的眼睛,又睡過去。

再醒,是被外面的門鈴吵醒的。靳成有很強嚴重的起床氣,心情不好随時會打人,他扯着頭發卷着被子在床上滾了三圈,煩躁地喊:“二八,窦二八!”

門鈴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的開門聲和漫長又詭異的沉默。

長到連靳成都覺得不太對了。

他罵罵咧咧頂着一頭鳥窩跑到門口,看到窦寇和于柏灏在門口面面相觑。看他出來,窦寇往他面前一擋說:“去穿褲子。”

靳成低頭看了看,又罵罵咧咧地跑回卧室。

“我來找靳成……”于柏灏看了眼套間餐桌上的早飯:“吃飯的。”

靳成在裏頭大吼:“我下午去基地,你自己走吧。”

“哦好。”于柏灏這樣說,步子卻沒挪半步,“你是?”

“我對象。”靳成讨厭這人看窦寇的眼神兒,于是褲子都沒穿好就往外跑,被窦寇一把扯過去整理褲腰。

而且靳成發現于柏灏還不會看眼色,他明示暗示半天這人還賴着不走,大有登堂入室的苗頭。窦寇脾氣好,靳成卻一點也不想看到窦寇對這人和顏悅色的。

他看到于柏灏和窦寇交換名片,心裏就更不舒服了,窦二八的名片,我還沒有憑什麽給你,于是小紙片兒還沒到于柏灏手裏,就被靳成抽回來了。

順便一腳踢上門,把于柏灏關在門外。

“他名片,拿來。”靳成白眼一翻攤開手,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窦寇笑着搖搖頭,雙手把名片奉上。

靳成瞥了一眼,名片上多了一行手寫的阿拉伯數字,備注:私人號。靳成在心裏冷笑,呵都是你爺爺當年玩兒剩的東西。

窦寇只呆了一晚上就走了,說是第二天有手術。走之前,靳成終于想起來他們冷戰的事兒還沒解決,于是把窦寇塞進車裏,壓着他親了十分鐘,直到嘴都麻了才氣喘籲籲地離開。

“帳還沒算完,等我回去再找你!”

窦寇塞給他一把鑰匙說:“搬過來。”

靳成眉毛一擡:“住進來你的小秘密就藏不住了。”

窦寇說:“沒打算瞞你,能不能再給我點兒時間?”

靳成心軟了,他知道窦寇的無奈不是僞裝的,這人心裏大概也有說不出的苦,誰沒有呢。這人要時間那他就給吧,誰讓他這麽喜歡人家。

“窦寇。”

“嗯?”

“我是你對象麽?”

“是。”

“你喜歡我麽?”

“喜歡。”

“我聽到你說愛我了。”

“……嗯。”

“窦二八能不能多說幾句?”

“嗯,可以。”

行吧,至少他承認自己是對象了,也算是革命的階段性勝利,之後的,只能溫水煮青蛙慢慢來,反正大概是要耗一輩子的。

一輩子這個認知,來得猝不及防,靳成反複咀嚼竟嘗出了絲絲甜味兒。他嘆口氣,嘴角慢慢勾起,心裏的小人兒張開翅膀撲簌簌地飛上了天。

上午場地搭建完,設備開始進場調試,靳成頂着大太陽幹了三個多小時,活活把自己曬成了紅薯幹,汗在腳下聚成了小河,他覺得自己也快到極限了。不過靳成雖然散漫,在專業上卻很偏執,不喜歡偷懶更不喜歡假借他人之手。

休息的時候,他擦着汗跑到休息區,開了瓶冰飲在那兒猛罐,喝到一半,游樂樂打電話來。

傻白甜的大嗓門在電話叫得滋兒哇響:“可聯系上你了!都急死我了。”

靳成笑他大驚小怪,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挂的,也沒上億的家産,有什麽大事值得他大驚小怪。

不過游樂樂後來說的話,讓靳成笑不出來了。

他說:“你和你叔,都是自家人,什麽事兒不能說開了。你是不知道,自從你走之後,你叔的車連着好幾天都停在宿舍樓下,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有時候是一整晚。”

“你怎麽不讓他回去?”

游樂樂說:“我哪知道你們有什麽事兒啊,你那會兒不是聯系不上嘛……”

“不是聯系不上,是騰格爾這塊蘋果信號差成狗。”靳成糾正他。

“知道知道,你讓我說完嘛,總之就有天外面狂風暴雨的,他還像個雕塑一樣站那兒,我實在不忍心,只能全告訴他了。”

游樂樂說得很形象,靳成仿佛能看見窦寇挺直腰板在風雨裏屹立不倒的樣子,渾身濕透,像個悲情又沉默的老幹部。

“傻逼。”他偷偷罵了一句,蹲到亭子邊上抽煙,心裏又酸又軟。

“什麽?”游樂樂問。

“沒什麽,給你帶好吃的。”

“好嘞我要手扒肉酥油餅羊背子釀皮……”

“給你寄頭駱駝行不行?!”

游樂樂在電話那頭嗤嗤笑起來。

挂完電話,靳成發現于柏灏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來了,跟蹤狂似的在背後盯着他。靳成翻了個白眼,屁股對着他。

靳成不想搭理這人,他只想趕緊把活幹完打道回府,去和窦寇過他們的二人世界。

“你真挺有意思的,性格有好幾面,對着你……對象的時候,特別軟。”于柏灏好像完全沒發現他的排斥,一個勁兒在背後搭讪。

靳成把喝空的飲料瓶在地上磨得滋兒哇響。

他說:“我軟不軟,關你屁事。”

喝酒抽煙燙頭紋身耳釘,他樣樣都齊活了,哪樣都和軟挂不上關系。但要說他軟也對,他只對窦寇一個人露肚皮。

“你和窦醫生……認識多久了?”

于柏灏這話一問,靳成心裏警鈴大作,他突然起身,轉過去死死盯着那人:“你怎麽知道他姓窦?”

于柏灏聳肩:“我見過名片。”

“你沒有,名片我收走了,沒到你手裏。”

于柏灏慢慢收了臉上的笑:“我和他之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兒。”

靳成抓着他領子就往牆上扔,提溜起來的時候,于柏灏居然沒反抗,直接像塊破布一樣撞上牆,發出悶響。

靳成看都沒看一眼,又過去補了兩拳。

“于柏灏我警告你,我脾氣不好,你要玩陰的,我就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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