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折翼

靳成那天在小胡同裏發洩一通,事後到底還是冷靜了。

回酒吧拿了外套就跟窦寇回家去,一路上雖然還是悶悶不樂的,但他也知道,窦寇無罪,且不說之前的事兒,兩人認識這麽久,窦二八怎麽照顧自己的,對自己幾份真情實意,他都看在眼裏。何況,他媽拍拍屁股遠在美國潇灑,做不到的事情窦二八都替她做了,又當爹又當男朋友的照顧自己。

他做得夠多了,自己怎麽還能把氣撒他頭上。人要懂得感恩,這點靳成還是知道的。

他就是,心裏有點難受,自己和自己較勁兒。

說到底還是沒底氣,還是虛,怕窦二八是出于道義和責任留在自己身邊,其實對自己不全然是愛情。

他不想要這種半強迫的東西。

窦寇在路上沒對他多說,回去兩人都洗了個熱水澡,他把靳成拉到懷裏邊吹頭發,邊說故事。

他說自己回國,一開始确實是因為有次在美國遇到他媽,知道靳成一個人在國內,日子過得“随性”,就想要好好照顧他。回來以後觀察了一陣子,發現靳成還不是普通的“随性”,就更想讓他好好的。

窦寇說:“我想讓你過得好,想讓你出息,想讓你爸含笑九泉,這一點我到現在都沒變。愛上你是個意外。”

靳成聽他終于當面承認愛上自己了,心裏才舒坦點。

“抱歉,當年你爸去世之後,我沒照顧好你反而去美國了。”

靳成翻身把臉埋他肚皮上,悶悶地說:“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也沒道理一定要照顧我。”

“我有錯,是我言而無信了,沒把答應老師的事兒做到。”

窦寇收了吹風機,跑去卧室,從抽屜最後一層翻出本相冊,看得出來有些年代了,但被他保護得很好。

靳成一看眼眶就紅了,裏面居然都是他小時候的照片,還有他和他父母三個人的。靳成對他爸真是沒什麽印象了,這會兒通過影像才勉強找回來點記憶,但這熟悉的感覺一回來,他心裏的酸澀就怎麽都控制不住了。

窦寇從背後抱着他,密密麻麻一遍又一遍地親着他耳朵,脖子:“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坦白的,應該早點把這些東西物歸原主,其實我原來都計劃好了,要和你說清楚,就是怕你多想,就一直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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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成搖搖頭說:“別道歉了,真不是你的錯,照片本來就是你拍的,留着吧。”

說實話靳成還真沒怎麽見過自己小時候的樣子,照片裏那小孩一臉天真無邪,剪了個大流海,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

窦寇說他那會兒“乖巧懂事又聰明”,明明走路說話都不利索,還一直喜歡跟在他背後寸步不離的。誰都不能欺負窦寇,誰說他窦哥哥不好,他就咬誰,兇蠻得很。

靳成敏銳地捕捉到他說的幾個關鍵詞,乖巧、懂事。

他問:“我小時候可愛還是現在可愛?”

窦寇說:“有什麽區別,不都是你?”

“你回答我,如果現在給你選,你要哪個?”

窦寇回答不出。兩個都是靳成,兩個他都寶貝,這怎麽遠。

靳成笑笑說:“算了我就這麽一問。”

靳成和游樂樂的工作室還是開出來了。

房子是游樂樂他白月光幫忙找的,離他刺青室很近,也就意味着離窦寇的醫院也很近。

工作室在一片老式小區裏租的底樓,要走過一長條彎彎曲曲的小道才能進門,小道兩邊種滿了各種花花草草——都是游樂樂喜歡擺弄的。反正整個門頭充滿了神秘感,也有那種範兒。

但光有排面肯定是不夠的,靳成和游樂樂開始還接了幾個小單子,沒什麽難度,賺的快錢勉強能填補前幾個月的房租。

後來就不行了。

他們接不到那種大活兒。

事情很蹊跷,一開始有人還是有人找他們的,要求價格時間都談攏之後,對方在簽合同前突然反悔了,甚至有兩個活,靳成他們都把概念方案提交了,對方也認可,最後還是被別人搶走了。

就好像有人故意在給他們使絆子,把那些殘羹剩飯留給他們,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初出茅廬有幾斤幾兩,該服軟的時候還是要服軟。

靳成不甘心。當然他和剛畢業那會兒也不一樣了,經過一陣子挫折和捶打,也沒那麽理想主義了,知道那種小單子有的接總比沒得接好,畢竟要用錢,要付水電費,要生存,不能永遠問他媽要錢,更不能真的靠窦寇養着。

他就是,憋屈。

他心裏住着一頭鷹,想要在草原上振翅高飛,沒想到剛飛出小窩就被折了雙翼。

他拉下臉面去找甲方爸爸,推杯換盞在酒桌上陪盡笑臉。人家把他放在眼裏麽?初出茅廬的小東西,有才華的畢業生一抓一大把,憑什麽用他?

甲方爸爸財大氣粗,叫嚣着“美院的東西我們都不放在眼裏,說槍斃就槍斃”,介紹人也不敢說什麽,拉着靳成和游樂樂敬酒。爸爸指着角落兩箱子,有紅有黃,說今天喝完了,大家以後就是一條道上的人,有事兒老哥罩着你。

游樂樂驚恐萬狀,捏杯子的手都哆哆嗦嗦。

靳成一咬牙,咕咚咕咚往下灌。不就是酒麽。想當年自己在聲色場裏打滾的時候,深水炸彈都不帶怕的,酒量不好大不了喝完了吐,還能真讓他喝死不成?

空着肚子一大瓶下去,他狀态已經亂了。

游樂樂還算聰明,悄悄在桌底下發消息求救。

十分鐘以後,刺青店小哥從天而降,一腳踹開包廂大門,把按着游樂樂肩膀的肥豬手甩出去胖揍了一頓。

小哥哥說:“游樂樂你能耐了還跑來陪酒!你是要餓死了嗎?餓死了我養你,再來這種地方我就打斷你腿!”

游樂樂嘴巴一扁,“哇”的哭了,他一邊打哭嗝一邊說:“我,我能養活自己!”

“你能個屁!你就是個吉祥物!”小哥哥憤怒到不行。

現場一團亂,甲方爸爸叫嚣着要報警。靳成頭疼胃也疼,思考能力完全喪失,他此時此刻特別想往被子裏一躺,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顧,愛忒麽誰誰。

但是他不能。

他掙紮着要去善後,突然被風衣裹着跌進一個懷裏。

他聽見窦寇用低沉溫柔的聲音說:“陸總,孫總,我弟弟不勝酒力,先帶回去了,改天再和兩位賠罪。”

對方聽起來也詫異:“原來是窦老師弟弟啊,失敬失敬,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

後面雙方說了什麽靳成聽不見了,失去意識前,他只知道窦寇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太好聞,像一團柔軟又舒适的棉花把他包裹在裏面。

作者有話要說:  二八:弟弟不聽話,要好好教育。

成成:Q.Q

所以你們看,成成是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的。(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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