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
故事說到這兒,我們要問,靳成真是這麽矯情的人麽?就為了個不相幹的瘋子,他就疑神疑鬼,自甘堕落地跑去酒吧買醉?
那必然不是的。
事情沒那麽簡單,靳成原本只想簡單出來放松一下心情,窦寇那一嗓子确實把他吼不爽了,但矯情到不可逆轉的地步,是沒有的,又不是小姑娘家家。
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的事兒就有這麽湊巧,不痛快紮堆地來。
在酒吧裏,他媽忽然給他打了個電話,靳成一接對面就直奔主題:“成崽子我一直忘問你了,見到你窦叔沒?”
靳成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麽窦叔?”
他媽聽起來滿是驚訝:“窦叔就是窦寇啊,你忘了嗎?以前住我們對門兒那個小夥子,帥帥的還挺酷,不怎麽愛說話,我記得是學醫的,後來到部隊裏幹過一陣子還是你爸下級,退役之後就出國了,前兩年聽說剛回國,我就想着他是不是來找你了?”
靳成手心裏滲出密密的汗,手機都差點打滑甩出去。
“我……和他認識?”
“認識啊怎麽不認識,你小時候可好玩了,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轉悠,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他的,你那個爹還厚顏無恥地說,将來他發達了,一定要好好罩着你。”
他媽不知道自己兒子在這頭已經心亂如麻,又接着甩出個重磅炸彈:“前幾年聽說他一直有個挂心到不行的女朋友,也不知道結婚沒。”
靳成腦袋裏嗡的一聲,他媽再說什麽他已經聽不見了。他腿有點發軟,把自己關在廁所小隔間裏抽了支煙冷靜冷靜。
坐馬桶上的時候,他把所有和窦寇相關的線索都串起來想了一遍。
他爸是在他3歲時候沒的,3歲之前的事兒,靳成不記得多少了。人大概是有創傷保護機制的,大腦皮層自動把和有他爸的記憶通通都屏蔽了。這麽多年,他只當自己生來無依無靠,痛苦傷心的東西不願記起來,那些美好溫暖的東西,連帶着也都不願去回想。
所以剛見到窦寇的時候,他一點沒意識到兩人以前就認識,現在逼不得已,他只好把那些回憶撕開,再重新拿出來琢磨琢磨。
他認真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個人,小時候就老陪着自己,前前後後護着自己,還喜歡摸他腦袋,和現在一樣,從發頂摸到發梢,再狗毛似的撸一把。在靳成僅存的印象裏,最溫暖的的有兩雙手,一雙是他爸的,一雙大概就是窦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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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成一邊抽煙一邊笑,原來是這麽回事,那一切就能解釋通了,為什麽他會莫名其妙照顧自己,為什麽一開始不願意和自己上床,為什麽他要自己再給他點時間。
原來人家第一次去那家酒吧也只不過是想看看故人之子過得好不好,是自己會錯意了,自我感覺好的不行,偏要上趕子撩他,逼他,把兩人的關系往前推。
想想他要搞基就一個人好了啊,拽着人家幹什麽,人家前途無量,還有個捧在心尖上的女朋友。
又不是同性戀。
酒吧裏忽明忽暗的,光影交錯混雜着濃烈的香水味,梗在靳成喉嚨口讓他有點想吐。
窦寇站得筆直,對旁邊人的起哄視而不見,只反反複複對他說一句話:“別鬧,跟我回家。”
說到後面,語氣近乎哀求。
靳成又心軟了,還是心軟了。他想,窦寇有什麽錯呢,他也沒有錯。
那錯的是什麽呢?
只能是命運。
靳成狠狠閉了閉眼睛,推開身邊的甲乙丙丁,對窦寇說:“我們出去談。”
兩人跑到酒吧隔壁一條幽暗的小胡同裏,只有頭頂上一盞老式街燈在不停閃爍。
靳成靠在牆上點了支煙,他說:“我媽今天打電話來,問我見到窦叔沒。”
窦寇站在他面前,像是連呼吸都停了。靳成本能地知道這人難受了,他難受,自己難道就好受麽?
但不好受怎麽辦,總好過一直藏着掖着。既然都扯破了,索性扯到底吧。
黑暗裏,靳成輕輕問:“窦寇你恨我嗎?”
“你看你本來可以找個女人結婚生子的,光明磊落前途無量,是我把你拖下水的,我死纏爛打,我對不起你。”
窦寇說:“你別這麽說自己,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兒。”
“不是麽?我說的有半句錯了?那你告訴我一開始你就看上我了,你當着我的面兒說。”
窦寇不說話樂,半個字都沒法反駁。
“你前陣子一直藏着沒和我說的事兒就這個吧?其實也沒什麽,你要是早點說,我也不是那麽不要臉的,不會鐵了心要把你掰彎,我可以配合你乖乖演一出父慈子孝的,何必鬧到今天這地步。不過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和我不一樣,又不是非男人不可。”停了一會兒,靳成想到什麽忽然又笑起來,“如果我爸知道你幹了他兒子,你猜他會怎麽想。”
靳成說這句話就是故意的,他傷心,一沖動就想讓窦寇也不好過,但說完他又後悔了。
煙灰燒到指尖,燙得他一哆嗦。“嘶”了一聲,煙就掉在地上。
他還留着半句沒說,那半句他不想說,不到最後一步,他死都不想說。
他太難受了。
一邊難受一邊愛得不可自拔。
窦寇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拖拖拉拉這麽久沒告訴他實話。他發現自己動心之後,曾經也想過要離開,他身上背負着承諾,覺得不合适,往前多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兩人都萬劫不複,所以他憋着不碰靳成,但最後還是沒放手,最終還是沖動戰勝了一切,他實在是情難自禁。
窦寇靜靜等靳成發洩完,拉過他燙紅的手,放到唇邊一點一點地親,親得靳成心裏的酸氣直往上冒,“咕嚕咕嚕”地從眼睛裏泛出來。
“直不了,不找別人,就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