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瘋子
靳成暴躁,患得患失,窦蔻只能讓着他。
他也想幫他,但束手無策,對靳成的職業插不上手,只能在家裏對他百依百順,盡可能避開所有會讓他發火的點。
他對靳成永遠有十二萬分的耐心,因為靳成就像是他行走在世間三十幾年,遇到的第一根軟肋,很神奇,也很美好。
靳成其實每次作完也很難受,覺得自己無理取鬧簡直到了發指的地步,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而且窦寇越是順着他,他越憋得慌。
游樂樂對此很不理解,因為他目前的狀态,就是一個大寫的理直氣壯,吃別人的用別人的竹馬男神嘴上嫌棄得不行,其實天天還吃好喝供着他。
靳成說:“你有沒有點理想抱負。”
游樂樂說:“我有啊,所以你加油,早點發財好包養我。”
靳成狠狠翻了個白眼,對這種傻白甜的個性,他委實很羨慕。
工作室出來的時候,還沒到黃昏,靳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他跑去便利店買煙,看到店員在逗個孩子,大概是熟悉的人。
小男孩一直盯着冰激淩,眼睛都快粘冰櫃上了。
店員笑問他:“小朋友要不要吃冰激淩,我請客。”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不用了,謝謝”。
店員又逗他:“天這麽熱,沒關系的。”
小孩很認真地說:“真的不用,謝謝您,我媽說了,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争取,我要是今天回去能幫她做一件家務,她就獎勵我。”
小男孩說得特別一本正經,靳成卻突然愣了一下。他付完錢,跑到便利店門口摸出根煙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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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有點絕望地想,靳成,你有什麽資格喜歡窦寇呢,你說自己不是小孩,但你就是個小孩。小孩都知道喜歡的東西要自己争取,不能遷怒其他人,你不知道。
你看你連小孩都不如。
他像是被點化的猴頭,突然就醍醐灌頂。急匆匆往家趕的時候,他一路回憶着最近讓窦寇吃了多少憋,冷汗流了一背。
開門的時候,他在門口角落發現個快遞盒子。
靳成還嘀咕:“誰家快遞這麽随意,扔門口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被人拿走算誰的?”
那天窦寇下班到了家,進門就看到靳成窩沙發上,一臉受驚過度的樣子,小臉煞白。
地上甩着個盒子。
見窦寇走過去,他觸電似的迅速從沙發上蹦起來,手忙腳亂要去藏那盒子。
窦寇按住他手問:“什麽?”
靳成用力掙脫,窦寇的力氣出人意料地大,他又問了一次:“什麽?”
毋庸置疑的語氣。
靳成嘆口氣,幹脆扔了盒子在地上又狠狠踹了一腳:“你別看了,垃圾玩意兒,寄到我們家的也沒寫給誰,不知道是不是惡作劇,太忒麽瘠薄惡心了。”
窦寇瞟了一眼,從半開的縫隙裏依稀能看到裏面有條黑色丁字褲,上面還沾了顯眼的白色粘稠物,和暗紅色的污漬,一股□□混着血液的腥味兒飄出來。
靳成臉都綠了,剛拆開的時候他差點吐了,第一反應就是這麽污穢的東西不能讓二八看。
他把手覆在窦寇眼皮上,手心裏傳來睫毛的觸感,癢癢的。
窦寇倒是無所謂,做醫生的手術臺上什麽沒見過,但靳成的下意識反應還是讓他很受用。就算這陣子這小孩有點變扭脾氣臭,但他還是把自己放心上的,出于本能在擔心自己。
窦寇摸到靳成的後腦勺,揉兩下低聲說:“沒事,我去處理。”
快遞沒寫收件人,壓根也沒物流信息,明擺着就是直接送過來的,還要趁家裏沒人。可見這人對他們的家庭住址,生活作息都了如指掌。
窦寇馬上就知道這是于柏灏幹的,只能是他。他知道于柏灏是個瘋子,但沒想到會這麽瘋。
。他現在只希望靳成沒想到,因為靳成最近夠煩了,他不希望這瘋子的事兒再讓他分心。
于是他戴了手套把快遞盒子封起來,裝在黑色垃圾袋裏。不能扔,萬一出了什麽事兒,這都是證據。
他做這些事兒的時候靳成一直默默看着。
他問:“是于柏灏麽?”
窦寇模模糊糊應了聲,就不說話了。他洗了手,換上睡衣進廚房做飯,關門之前還瞥了靳成一眼,那人還窩在沙發裏一個角落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窦寇就去切了盤橙子給他,說:“好好享受你自己。”
靳成現在不愛聽他叫“成成”,他就換個稱呼,叫他“橙子”,小橙子。
窦醫生難得幽默,靳成難得沒回應,默默剝了一瓣自己塞進嘴裏。
他說:“窦寇,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兒我都知道,你得告訴我。我是真的很不喜歡你把我當小孩,讓我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到,覺得自己特失敗。”
窦寇開了冰箱門,對着裏頭站了一會兒說:“我沒這個意思,沒把你當小孩。我是真的很想保護你。”
窦寇單獨去找于柏灏了。
于柏灏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笑得春風得意:“窦老師,你是不是找人調查我了?啊——那你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這人像是料準了窦寇會來,笑得很得意。窦寇實在是厭惡,不留情面地對他說:“我不想把事兒做絕,再有一次,我就報警了。”
“告訴你,我還真是,你說你和個瘋子說報警有用嗎?我還有精神鑒定書呢,抓不了我。再說了,就算把我抓進去,能關多久?我傷他了嗎?沒有,能判什麽呢?但你要讓我進去,我就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了,可能把我血弄他外賣裏?這樣也挺好,血脈相連,你說呢?”
和精神病是沒道理可講的,法律一向只約束尚有敬畏心的人。
血溶在食物裏其實不會感染,雖然不會,窦寇依然不想讓靳成搭上一點這瘋子的事兒,半點也不行。
窦寇沉下臉:“你非這麽幹我就陪你。”
于柏灏哈哈大笑:“陪我好啊,你陪我一次,我就放過他,或者你上我也行。”
這句一模一樣的話靳成也說過,不知道于柏灏是不是故意的,窦寇覺得自己快吐了,如果殺人不犯法,這會兒他就想把這人就地了結。
“我們之間,你和他之間有什麽過節,你直說。”
窦寇不想繞彎子了。他覺得麻煩覺得累,而且夜長必然夢多,他想盡可能來個痛快的,把事情了結。
于柏灏擺擺手,笑得毛骨悚然:“我們能有什麽過節?靳成這麽可愛。”
其實是有的,這世上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愛,也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恨。于柏灏和他倆的過節,是原罪,是嫉妒,就是這麽簡單。
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
他說:“窦醫生,我有個問題很好奇,你到底喜歡靳成哪裏?”
窦寇冷硬地說:“哪裏都喜歡。”
他又不是和他來交心的,憑什麽說實話。
于柏灏笑笑:“真癡情。我問你,你只知道我HIV攜帶,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得病?”
窦寇不想聽,但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聽了,才能知道怎麽解決這事兒。
于柏灏說了個不長不短的故事。
其實故事很俗,簡單概括就是他某個前任得了病,不光傳染給他,還堂而皇之去結婚了。結果女方也得了,最後那個人渣反咬一口,說是于柏灏傳給他的。
前任家破人亡,女方家人多勢衆不依不饒地追殺了于柏灏很多年,于柏灏根本百口莫辯,他東躲西藏游走在不同城市,覺得自己像過街老鼠。
而且他也敏銳地感到因為艾滋,自己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
他怨恨,恨這世上所有的天長地久,不信什麽人間有真情。所以後來他就破罐子破摔,到處找人上床,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到無關人士頭上,這些年居然陸陸續續還給他釣到不少魚。
被他傳染的人,絕大多數因為覺得這事兒難以啓齒,最後選擇沒報警。
到了窦寇和靳成這兒就行不通了,這兩人太相愛,都為對方着想,藏着護着,看得他愈發怒火中燒。
憑什麽別人可以這麽恣意快活,他就要活在人間煉獄,所以他想,得不到的,能徹底毀了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