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分離

游樂樂最近苦不堪言,抱着粉色的貓爪子大靠枕,倒在工作室沙發上,他覺得自己腦袋上就剩了一縷魂魄在飄蕩。

連續加班一個多禮拜,天天吃喝拉撒住都在工作室,項目進度倒是都趕上了,但這不是人幹事兒啊。他想甩自己嘴巴,後悔那天給窦醫生打電話了,他讓人家給個痛快,本意是想勸他們差不多得了,別影響正常生意,結果好了,窦醫生反手就真給了個痛快的,直接開啓了地獄級副本模式。

刺青店小哥哥催命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游樂樂跑出去躲大門口,接得戰戰兢兢:“不是……真在加班,不信你來看嘛……可是……過幾天就好了,最近他剛那什麽,大概心情不好……啊呀當然你重要啊……”

哄完這個又趕緊回屋裏要去哄裏頭的大爺。

游樂樂覺得自己命怎麽這麽苦。

靳成其實倒并沒有很頹,除了加班了多了點,基本看不出情緒上有什麽變化。但越是這樣,熟悉他的人就越是擔心,他現在的狀态在外人眼裏,就像是個不斷充氣的球,表面看起來沒什麽,其實內裏憋着不吭聲,越來越鼓脹,總有要承受不住撐破的一天。

“那個,成哥,我們這批活結束要不要去外面散散心?”

前陣子有個客戶在蜀地弄了個旅游康養小鎮,要他們幫忙做廣場上的雕塑,還有開幕式的那些媒體秀,順便給了他們兩套溫泉度假區的聯票,算肯定他們的工作成果。

“不去。”

“嘿嘿,你也別這麽拼,雖然吧,年輕就該博一把,但是我們還是要主張那個什麽張弛有度對吧……”靳成的表情不動如山,游樂樂越說越心虛。

“樂樂。”他終于轉過來,“你要去就去吧,我那個票你給你家那位。”

游樂樂一臉擔憂地看着他:“我感覺我占個失戀人的便宜,不太好意思,這票本來就該是窦……。”

靳成假裝板起臉:“不許提他,一個字都不許說!”

“呸呸呸,不說不說了,看我這嘴。”

看游樂樂那心急慌忙操心自己的樣子,靳成覺得挺暖,分分合合,真真假假這麽些年,身邊好歹還是有這個麽個體恤自己的在,就夠了。

“嗨,不就分個手嗎,我沒事,別瞎擔心,再說工作室好不容易走上正軌,我後邊的計劃排長隊呢,哪有功夫悲傷秋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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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靳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游樂樂怎麽那麽不信呢?

“說真的,成哥,之前你住他家那麽多東西都去哪兒了,搬出來也沒見你扛回去。”

靳成淡淡說:“燒了。”

“燒了?!”

“嗯,都燒了,當着我爸的面,讓他看看他的好學生是怎麽對他兒子的。”

其實那天燒完事,靳成覺得他爸還挺冤的,都陰陽相隔這麽多年了,他老人家哪管得了這個,但他當時就是怒,就是想找個發洩的對象。

游樂樂扒扒頭發說:“燒了也好,眼不見為淨,那你就別想了。”

“我沒想,”

“騙人。”

“真沒想。”

“沒想你拿個cad往ppt裏拖什麽?”

“……”

靳成的頭發又長了,這回他不打算搞什麽造型,就在腦後面簡單紮個小辮兒。身上簡單幹淨的白T恤一條牛仔褲,清清爽爽像個大學生,三餐正常,除了加班也不出去作妖了,但大整個人精神狀态還是往下滑了一大截兒。

可能是因為睡眠質量問題。

就像昨晚,他明明白天已經很累,照理淩晨躺下的時候,應該沾了枕頭就該睡的,結果不知道是過了那個點兒還是什麽,翻來覆去睡不着。

什麽方法都用了,數羊,數星星,放空自我……都不行。最後好不容易在天快亮的時候眯着了,又開始做夢。夢裏他的窦二八狠狠抱住他說我後悔了,我們和好吧。

這個夢過于真實,就連窦寇身上那股熟悉的洗衣粉混雜消毒水的味兒,都好像真的能聞到。

他特高興,面子裏子都不想要了,拽着窦寇的手就要答應他,想和他說我們別鬧了,就這樣好好在一起行不行?

結果用盡力氣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

驚醒的時候,他一身冷汗,像是剛從水裏爬出來似的,心裏一陣陣地抽抽。

屋裏是暗的,心是空的,身邊是涼的。對面沙發上游樂樂睡得形象全無,懷裏還抱着他白月光的人形抱枕,口水流了一地。

窗外曙光微露,有晨間的鳥叫聲,透過玻璃闖進來,靳成發了會兒呆,看到外面的柚子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結了好些個大的,他想起來剛租了工作室那會兒,他還帶窦寇來看過,當時的樹還是光禿禿什麽都沒有的,靳成誇下海口說過幾個月肯定會結,有橘子有柚子,管飽。

窦寇笑說不信,還一本正經和他科普食用柚和觀賞柚的區別。

靳成大手一揮:“不知道不關心!總之你等着吃!到時候結出來我給你爬上去摘,就挑個頭最大的!”

窦醫生無奈地應了。

可現在呢,柚子樹還是這棵柚子樹,樹上也真結了果,就是人已經不見了。

靳成去洗了把臉,腳踩棉花渾身乏力,一摸腦門有點低燒,于是果斷翻了片退燒藥,服了躺下。他得撐下去,不能在這兒倒下,否則未免太沒用。

手上有三個單子沒做完,之後還要去次美國,可能的話,他想把耳釘都去了,紋身……紋身就留着吧,權當個提醒,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多麽天真,不知天高地厚。

靳成接下來的人生計劃有很多,唯獨沒有窦寇。

他打開手機和郵箱,逐一過濾垃圾郵件和工作邀約。

美國那邊已經把新項目的大概要求發過來,順帶還有一兩條約飯的消息,有之前合作過的客戶,也有工作時候遇到的同行。其中不乏抛橄榄枝的,男男女女都有,目的明确。他一一婉拒了那些消息,并默默把某些號碼拖入拒絕往來戶。

游樂樂之前曾經勸過他,沒有窦寇,還可以試試別人嘛,他還年輕,這一生還很長,總不能在一人身上吊死。

靳成說,不是吊不吊死的問題,是不想談感情了,禿了貧瘠了,暫時也挪不出地兒給後來人了,耽誤人家幹嘛呢。

一次失戀讓他一夜長大,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自己了。

游樂樂還在睡,他就換了身衣服出門去買早餐,很巧的是,又遇上了之前那個小孩。

小孩很單純,也很天真,固執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要“追求”的玩笑,特別較真地強調自己心有所屬。靳成覺得挺好玩的,他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當時的影子,不撞南牆不回頭,但是小孩年紀小,所以更激烈更直白純粹,小孩喜歡的那個人和他各方面差距都挺大,不知道将來如何,看起來是道阻且長,但世事難料誰知道呢。

就譬如他和窦寇,看起來很登對,問題卻一大堆,最後自己把自己繞崩了,兩人不過談了幾年戀愛,說句矯情話,他卻好像覺得這一生的愛戀已經走到盡頭。

靳成由衷地希望這孩子的感情能開花結果。希望每一段真心實意都不被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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