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繁缛婚禮
今天就是海晏出嫁的日子，晨光打在白雪上，映得天地一片明亮。一走出房門，就看見喜鵲從臘梅的枝頭掠過，隐入層層宮殿群裏去。
臘梅的香味，透着清新的冰雪的味道，海晏的心情也更加舒暢，忍不住詠了句：“枝橫碧玉天然瘦，蕊破黃金分外香。”
海晏今天穿着一身紫色禮服，在宮女的簇擁下，前往位于皇宮東側的大周皇室家廟，在那裏，她将進行出嫁前的告廟儀式。
海晏是女子，不能進宗廟，只能作為大周皇室一員進入家廟。在大周，只有皇帝以及皇太子娶妻，才會在三省官員的陪同下，前往宗廟祭祀。
高皇後顯然很看重這次告廟儀式，特意去大慈恩寺請玄德法師來主持儀式。
悠遠的鐘聲響起，海晏跪到蒲團上，向大周的列祖列宗行三跪九叩大禮，然後由宗正寺大臣宣讀安和公主下降文書。等宣讀完後，海晏再行三跪九叩大禮，請求歷代先祖賜福。然後起身，從小沙彌手中接過一炷香，拜了三拜後，恭恭敬敬地插入香壇中。
等告廟大禮完了之後，海晏再次跪下，身披赤色萬佛繡金袈裟的玄德法師，來到海晏面前，将手放到海晏頭頂，開始念佛教禪語。
海晏閉着眼，雖然聽不清，更聽不懂，但她卻覺得渾身輕松。
禪語完後，玄德收手，然後告誡道：“諸法因緣而生，前世因得今世果，切莫沉淪前世八苦，今生之事還需今生參破。”
玄德的話一說完，海晏身體一顫，心髒也停了一拍，她不知玄德是否知道她重生一事。海晏雖然閉着眼，看不到玄德法師的表情，但她幾乎能猜到玄德那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測的神情，而這神情最是讓海晏心虛。
“安和謹記大師教誨。”海晏美麗的指甲狠狠地刺了一下手心，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磕頭說道。
玄德點頭，然後從小沙彌手中接過青瓷碗，取一滴清水滴入海晏眉心，并賜福：“水能淨心，亦能除穢。滴水之福，賜凡心澄浄，不沾世之污穢，福慧雙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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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廟之後，就快到了中午，海晏又回寝殿換了一身常服，前往甘露殿。
作為出嫁的公主，按例要在出嫁的最後一天，前去自己生母那裏吃午膳，并接受父母訓示。不過周帝高興，特意在甘露殿賜宴，這也算對海晏的寵愛了。
午膳時，周帝居上首，高皇後坐到左側，而海晏應該坐在高皇後的下位，不過周帝笑道：“今天是晏兒出嫁之日，也是出嫁前，與你父皇和母後共用的最後一次膳食，所以坐到這邊來，讓父皇好好看看你。”
于是海晏在周帝的右側，高皇後的對面落了座。
随着錢興一聲：“傳膳！”
幾十個內侍，手捧金龍牡丹朱漆膳盒魚貫而入，然後宮女們把菜擺放整齊。錢興拿着銀針，測試飯菜是否有毒，還要親口嘗試，确定沒有問題之後，內侍宮女這才一一退下。
皇帝賜膳，菜品自然非常講究，種類豐富，應有盡有，但卻并不能盡興。
“晏兒，按例父皇該在出嫁前，最後訓示你，但最近你真的懂事了很多，父皇也不想說一些嚴厲的話，只祝福你——幸福。”
周帝的話，突然讓海晏很感動：“謝父皇！”
高皇後也很開心，說道：“既然你父皇沒有訓示你，那做母親的也不能訓示我的女兒。晏兒，你出嫁前，母親只送你一句話：‘出嫁之後，你就不僅僅是父皇和母後的女兒，你還是一個人的妻子，你要适應自己的角色。’”
“女兒知道了。”
這次午膳，吃得異常開心，完全超出海晏的預想，尤其是周帝對海晏的态度，讓海晏有些受寵若驚。在整個午膳過程中，周帝一共向海晏夾了三次菜，海晏吃着這些菜，心裏異常甜蜜。
“父皇、母後，你們也吃菜，”說着海晏分別夾了一塊壽形鴨方到周帝和高皇後盤裏，笑着說，“女兒雖然出嫁了，但會常回來看你們。父皇，國事繁忙，但你也要早點睡；母後，後宮的事務繁多，你可以多交給蘇姑姑做，平時注意休息。”
“陛下，你看我們的女兒，還沒出嫁，就已經學會唠叨了。”高皇後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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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甘露殿回到寧泉殿，海晏小憩一會兒之後，就要開始準備婚禮了。
寝殿裏有地龍，海晏穿上金絲牡丹花紋的單衣，披着一件袍子，就住在鏡子前，開始梳妝打扮。
給海晏梳妝的自然是聽雨，聽雨心細又有耐心，她來梳妝最讓海晏放心。清韻因為無事可做，只好在一邊等着，她的眼睛總是看着海晏，一會兒贊嘆聽雨手法了得，一會兒又贊嘆海晏如何美麗，看得出來，清韻也很高興。
今天，聽雨梳妝的程序多了一項儀式，那就是開臉，這是女子嫁人的标志之一。所謂開臉，其實就是除去面部的汗毛，剪齊額發和鬓角的儀式。
海晏皮膚很白，皮膚光滑細膩，所以聽雨并沒有花過多時間在臉部汗毛上。聽雨拿着新剪刀，給海晏修剪額發和鬓角。剪刀上挂着五彩絲線做成的如意結，柔軟的絲線劃在海晏的臉上，惹得海晏咯咯直笑。
開臉儀式完後，就是化妝了。
聽雨打開香粉盒，将制成梅花形的粉塊磨碎，然後加入胭脂，因為是出嫁妝容，所以胭脂放得比平時多。調好的膏脂，均勻塗在海晏臉上，既增加了喜慶效果，又增加了莊重、文靜之感，非常符合海晏新娘的身份。
塗好脂粉後，就該畫眉了，聽雨用的是螺子黛，這種畫眉材料出産于波斯國，使用時只需蘸水即可使用。這次聽雨畫的是細柳形狀的柳眉，這種眉形能增加女性的柔美，也與海晏的臉型非常契合。
之後，聽雨再用黃粉在海晏額部塗上顏色，并用清水将額黃暈開，深淺适宜，呈暈染之狀。
這些打扮，聽雨每天都做，但今天卻分外小心翼翼，就怕出絲毫差錯，以至于耗費了一個多時辰才把以上裝扮做完。期間，蘇姑姑代表皇後來看望海晏，清韻耐不住性子，跑到殿外去了，而海晏則難受地扭了扭脖子，對聽雨抱怨道：“好累了，雨姐姐。”
“公主，再等一會兒就好了。”聽雨拿過雕花嵌寶海棠花形狀的口脂盒，準備給海晏塗抹口脂。
這時，清韻端子盤子跑進來問：“公主沒塗口脂吧？”看海晏真的沒有塗上口脂，她興奮地道，“公主，大婚事情很多，你晚飯肯定不能按時吃，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麽好東西？”說着把盤子遞到海晏面前。
“蠶絲綠雲糕！”盤子上整齊的擺放着一塊塊糕點，淺綠色的糕點表面，有一道道白色的絲線，像蠶絲一般。
“就是它！公主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要是中途餓了，可就難受了。”
“清韻想得真周到，今天父皇賜宴，我都不敢怎麽吃，現在就有些餓了。”說着拿起一塊糕點開始大快朵頤，還忍不住贊嘆糕點的味道真好。
很快，一盤的綠雲糕，就只剩下兩個，海晏沒想到自己這麽能吃，有些尴尬地說道：“雨姐姐，清韻，要不你們也吃點？”
聽雨笑着搖頭：“公主你吃吧，奴婢不餓。”
“公主，奴婢也不餓，我再去膳房看看有沒有好吃的，萬一公主餓了可怎麽辦？”趁海晏發作之前，清韻就笑着跑出寝殿。
海晏翹着嘴再拿起一快糕點來吃，解釋道：“并不是我能吃，一盤也只有八塊啊，而且誰讓綠雲膏這麽好吃。”
……
海晏吃完糕點之後，聽雨仔細給她擦拭嘴角，這才将口脂塗在海晏的嘴唇上，點成櫻桃小口的形狀，在銅鏡裏看着，很有一種“朱唇一點桃花殷”的味道。
海晏看着鏡中的自己，忍不住面露喜悅之情，這是她結婚的妝容，心裏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此時申時已經過半，橘黃色的太陽已經偏西，向山頭轉去。按照欽天監的規定，海晏将在酉時正開始進行婚禮。在冬日，酉時的太陽已經落山，那落日的餘晖映在金碧輝煌的大周皇宮，會給寒氣侵人的季節增添幾分暖意。
宮女們捧着金漆盤，将鳳冠霞帔端來。海晏的手摸過九翚四鳳冠的吊墜，然後撫上柔滑的嫁衣，正要說更衣的時候，突然覺得渾身無力，慢慢向地上倒去。~~
注：
禪語：諸法因緣生，緣謝法還滅。吾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
八苦：八苦，即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蘊苦（《法苑珠林·八苦部》）。出自梁簡文帝《菩提樹頌序》：“悲哉六識，沉淪八苦，不有大聖，誰拯慧橋。”
開臉：據說開臉人，須是父母子女雙全的婦人，這裏暫用聽雨充當。
作者有話要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