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烙印

話音剛落,小頭領便一把将江雪扯了過來,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雙眼赤紅的瞪着李正,得意道。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有膽子來!哼,你的小情人在我手上,要是你不乖乖配合的話,我就一槍打爆他的頭!”

冰冷堅硬的器械毫無縫隙的貼在肌膚上,江雪腦子嗡的一聲響,整個人像被猝然按進深冷的海水裏,從四面八方湧起窒息的恐慌感。

他臉色陡然變得煞白,嘴唇微微顫抖着,絲絲驚惶從龜裂的情緒縫隙裏四溢而出。

李正渾身猛然繃緊,他面無表情的舉開手做出投降的動作,深沉的目光始終落在江雪身上,尖銳的緊張不易覺察的混在壓抑的怒火中,冷冷道。

“你們要是敢傷他一根毫毛,我要這裏的所有人陪葬。”

他的聲音不大,卻極具壓迫力,裹挾着冰冷的暴戾撲面而來,宛如久經沙場的屠刃浸滿黏稠的鮮血,橫在心髒邊緣發出冷冷的警告。

所有人都驟然生出一股畏懼的悚然,面色大變。

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瞪了小頭領一眼,才皮笑肉不笑的沖李正道歉。

“哎呀,誤會誤會,阿正,我們就是想請你來作客嘛。”

他示意手下将江雪重新綁回鐵架子,然後滿面笑容的走過去,猶如慈祥的長輩拍拍李正的肩膀。

“你也知道我們找你來多不容易,咱們這麽久沒見,好好敘敘舊嘛。”

他狀似親密的攬着李正往倉庫中央走,将他按到了唯一的椅子上,旁邊立刻有人将他五花大綁了起來。

李正全程都不作抵抗,盯着江雪被重新押回角落後,面色才緩和了些,臉上沒什麽表情。

“袁叔還是有話直說吧,我趕時間。”

袁叔沒想到他會這麽不給自己面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笑道。

“果然你的脾氣一點都沒變,那我就直說了。阿正,如今的地盤是我和你爸一起打下來的,在你爸去世後,我也是辛辛苦苦的把你當親兒子教,可你現在翅膀硬了,就想把全部的地盤私吞,會不會太說不過去了?”

李正笑了笑,慢條斯理道。

“袁叔,我還尊稱您一聲叔是感恩您當初幫我爸守着地盤,不過您可別倚老賣老。最初說好了咱們不沾那些不幹淨的交易,您如今做的事可是把咱們往火坑裏推啊。”

袁叔臉色一變,臉上閃過一絲被揭穿的不自然,然後又堂而皇之的忿忿道。

“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的發展,阿正,在這條道上的哪有真正一清二白的,你不去做,遲早有人會去做,何必把大好的機會白白送給別人?”

李正不為所動,似笑非笑道。

“袁叔,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已經不是您的時代了,殺人放火都是要償命的,難道您想在牢裏度過您悲慘的晚年嗎?”

“你他媽說什麽呢!”

袁叔身邊的小頭領袁奇聽不得他如此侮辱自己的父親,氣急敗壞的沖過去揍了他一拳。

“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答應把地盤還給我們,你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李正被打偏的臉慢慢轉了回來,盯着他仿佛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問。

“是你打的他嗎?”

他這句話問的沒頭沒腦,袁奇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恃無恐的用槍管戳着他的頭頂,得意洋洋道。

“沒錯就是我,誰想到你那兔爺細皮嫩肉的太不經打,老子還怕把他打死了呢!”

李正的眼眸深不見底,笑容裏泛着滲人的寒氣。

“真是可惜了。”

袁奇下意識的問。

“可惜什麽?”

李正臉上的笑意一寸一寸的消失。

“可惜你們袁家要絕後了。”

仿佛從懸崖邊上驟然墜落,一瞬間的心悸與恐慌狠狠攫住發抖的心髒,江雪緊緊靠着牆壁,堅實敦厚的觸感才能帶給他一絲踏實的安全感。

他垂着頭,鬓角的頭發都被冷汗濕透了,淩亂的貼在蒼白的肌膚上,猶如被雨水打散的柳條。

耳邊是千軍萬馬般的兵戎震響,如暴雨澆的他遍體生寒,凄惶無依。他像被強行摘下丢棄到不屬于自己的荒漠深海的野植,只能被迫承受着不應有的沙暴湧溺。

“……江先生!江先生!”

有誰湊在他耳邊促聲說着什麽,江雪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李正派給他的司機王宇正蹲在他身邊,面容嚴肅而焦急,在他身後橫陳是原本奉命看守自己的兩個手下的屍體。

倉庫裏不知何時湧入了穿着黑衣服的人,與袁叔那派的人厮殺起來,震耳的槍聲與皮肉被劃開的聲音摻雜在一起,血色如大霧籠目彌漫。

王宇看着發怔的江雪,語速很快的沉聲道。

“江先生,我負責将你帶出去,請務必跟好我。”

被扶起來後,江雪才發現自己的腿有多軟,王宇皺着眉看着他極其難看的臉色,猶豫了一下,然後低聲道。

“江先生,得罪了。”

說完,他便将江雪扛了起來,在混亂的倉庫中盡量迅速的解決掉路障,同時小心翼翼的保護着江雪不被誤傷。

江雪用力抿着唇,被濃重血腥味刺激胃裏翻滾着作嘔的沖動。

他咬緊牙,眼前陣陣發黑,搖搖晃晃的視線裏看得到一閃而逝的血泊與屍體,死不瞑目的雙眼,血肉模糊的殘象,如灼燙的烙印刻在他的眼眸裏。

臨出倉庫前,王宇因為躲避而彎了彎腰,肩上的江雪便猝不及防将倉庫裏的景象一覽無餘。

他看到不遠處的地方,李正将袁奇死死壓住,手上的刀反射出雪亮的銀光。

小頭領身上中了幾處彈傷,躺在地上不停痙攣着,目光驚恐的眼睜睜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剁了下來,痛哭流涕的拼命求饒着。

而李正手上的動作幹脆利落,臉色甚至還帶着一絲愉悅的笑意,仿佛在欣賞着某種有趣的事情,而不是親自一刀一刀将人折磨至死。

有幾滴鮮血濺到他的臉上,緩緩滑落,形成血紅的傷疤,将他襯的如同因嗜血而興奮的詭谲惡鬼。

江雪死死望着他,像是被枕頭死死悶住般,呼吸愈來愈急促。在離開倉庫的剎那間,他終于不堪重負,徹底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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