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嚴歌
醉醺醺倚在客房沙發上的李正面色酡紅，神色恍惚，似乎是在竭力辨認眼前的人是誰。而嚴歌跪在地毯上，癡迷的将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發亮的眼眸溢出滿滿的迷戀與濡慕，褪下宴會時風度翩翩的皮囊，此刻的他只是個帝王膝下最虔誠的崇拜者。
聽到開門的聲響後，嚴歌微微側過臉，眼眸如深黑的利劍充滿凜冽的敵意。
江雪立在門口，一動不動，冷淡的開口。
“李正。”
宛如一道極冷極亮的閃電從混沌虛空中迎頭劈下，吓退所有蠢蠢欲動的旖旎怪物，李正猛地一個激靈，下意識撐着手肘坐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朝着聲源處走去。
嚴歌一怔，忙伸手去攔他，卻被李正随手甩開。
他呆呆的望着李正不甚清醒卻堅定執拗的背影，出衆的面容逐漸裂成千瘡百孔的晦暗，滲出絲絲縷縷的陰冷之色。
“阿正。”
他壓抑的聲音泛着悲痛的哀求，掉落在房間的空氣裏卻無人理會，迅速枯萎，風化成灰。
李正的目光毫無焦距，卻極其精準的沿着江雪的方向摸索前行，終于撞到熟悉的懷抱時才驟然松了口氣，将下巴擱在他肩上依賴的蹭了蹭，心滿意足的嘟囔着。
“媳婦兒...找到..找到你了...”
江雪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的輕聲道。
“我們回家吧。”
李正模模糊糊的點了點頭，傻笑着說。
“回家，回家。”
江雪神色緩和了許多，不鹹不淡的瞥了面色蒼白的嚴歌，冷冷的警告。
“離他遠點。”
嚴歌死死盯着他，怨毒的目光如黏滑的蛇附骨，幾乎要将他戳穿。
聽到江雪的話後，他的眸光閃了閃，似乎要按捺不住說出什麽反駁的激烈話語時，忽然渾身一震，随即痛苦的捂住頭，踉跄着倒退了幾步，倉促扶住了沙發扶手。
推開門的剎那間，身後響起一道平穩的聲音。
“江雪。”
江雪微微蹙眉，偏頭看過去，只見嚴歌一臉微笑的看着他，仿佛又回到宴會時的那個僞君子，态度坦然，還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苦惱。
“抱歉，我剛才喝多了。”
似乎生怕江雪不相信，他無奈的聳聳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這個人...喝多了就會做出奇奇怪怪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大半個身子都倚在江雪身上的李正似乎機警的察覺發生變化的古怪氣氛，他不滿的收緊手臂，埋頭去蹭江雪的頸窩，灼熱的氣息混雜着朦朦胧胧的，顯而易見的熱忱。
“媳婦兒...嗚...”
江雪将他的頭輕輕枕在肩上，然後一邊低聲哄弄一邊扶着他離開客房，期間沒有再理睬過嚴歌。
嚴歌凝視着兩人親昵的背影消失後，苦笑了一聲，順勢坐在沙發上，仰頭幽幽嘆了口氣。
“又搞出麻煩了啊。”
經過大廳時已經看不到杜勤的身影了，盡職盡責的保镖見他們執意要離開，便派人将他們送回了家。喝醉的李正又沉又黏人，一個勁兒的抱着江雪不松手，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說着什麽。江雪掙脫不開，只好尴尬的不去看駕駛座上的司機。
辛辛苦苦回到公寓後，他将李正扶到卧室的床上，李正迷迷糊糊的一頭栽到床上，滾了幾圈後摸不到人，又開始皺着臉鬧騰的找來找去。
江雪抓住他胡亂摸索的手，立即被一把攥住，接着身子被往前一帶，李正将他緊緊摟在自己懷裏，如同抱着心心念念的抱枕，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江雪被他抱了一會兒，然後扯過枕頭一點一點塞進他懷裏，才費盡力氣脫離了出來。
卧室裏酒氣熏天，氣味強烈，他浸濕了毛巾給李正擦了擦臉，輕手輕腳的脫下他的外套，然後自己又去洗漱了一番，才精疲力盡的爬上了床。
李正抱着枕頭睡的正香，江雪安靜的平躺了一會兒，翻過身，輕輕碰了碰李正的手。
李正迷迷糊糊的哼唧了幾聲，松開懷裏以假亂真的枕頭，沿着溫熱的肌膚摸過去，将他整個人圈在懷裏，下巴抵住江雪毛茸茸的頭頂，沒一會兒便又發出了平穩延綿的呼吸聲。
如同被八爪魚毫無縫隙的完全纏縛住，在結實蓬勃的心跳聲中，江雪閉住了眼睛。
第二天李正醒來後神清氣爽，而對于昨晚的事情，他只依稀記得自己後來喝多了想去找江雪，結果稀裏糊塗就被人拉到了客房裏，再然後就暈暈乎乎的睡着了。
江雪将他喝醉後的事情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只是叮囑他以後不要喝太多。
李正發覺他微微不快的神色，以為是自己昨晚又做了什麽惹他生氣的事，便笑哈哈的掩飾而過，信誓旦旦的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
江雪沒有再多說，只是默默将嚴歌拉到了心裏的黑名單。
過了幾天，他下午去學校附近的書店閑逛，出來時偶然看到了立在路邊興高采烈打車的元佩佩，便疑惑的朝她走了過去。
元佩佩見到他後十分驚喜，開心的湊上來好奇的問。
“小哥哥你要去哪裏呀！”
江雪朝她示意了身後的書店，又指了指手上的袋子。
“剛去買了幾本書，正打算回家。今天明明是周內，你怎麽不在學校裏上課，跑出來做什麽？”
元佩佩頓時心虛的亂瞄。
“嗚...一會兒有明星見面會，我想去找偶像簽名來着...嗚，就一會會兒！拿到簽名我就馬上回去上課！”
江雪不贊同的反對。
“你都高三了，怎麽還能曠課呢，現在趕快回學校去。”
很聽他的話的元佩佩立即緊張的往後一跳，巴掌大的小臉委屈巴巴的皺了起來，她雙手合十，讨好的眼巴巴道。
“真的，我就只想要個簽名而已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學校的呢，小哥哥你別趕我啊。”
江雪瞧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無奈的揉了揉眉心，想了想後，又說。
“這樣吧，我幫你去要簽名，你現在回學校上課。”
“咦？？？”
元佩佩呆了呆，然後糾結的扯了扯頭發，雖然她更想近距離的接觸到偶像順便握個手合個影什麽的，不過江雪肯定會固執的把她趕回學校的。猶豫了半晌，她才噘着嘴期期艾艾的說。
“那、那就拜托你了啊，小哥哥，一定要幫我要到簽名噠！”
江雪揉了揉她的頭，應了下來。
目送着元佩佩坐上回學校的公交後，江雪才按着她說的地址尋去。明星見面會在市裏最大的一家電影院舉行，主演們為了宣傳剛上映的電影便選擇了幾個影院與觀衆見面。
影院門口擠滿了瘋狂的粉絲，江雪剛下出租車就有些後悔剛才答應的太輕易了，但承諾已經說出口，他只好硬着頭皮往裏面擠。
粉絲們大多是年輕的女孩子，江雪正暗暗猜想會是哪個男明星來的時候，他便看到了正走上臺的嚴歌。
嚴歌笑意盈盈的沖粉絲們揮揮手，目光掃視過江雪那片時，他忽然頓了頓，然後笑容變的愈加燦爛。
在粉絲們幾乎掀翻屋頂的尖叫聲中，心情複雜的江雪決定還是回去好好向元佩佩道歉，他有心想離開，但粉絲們實在太多，他挪了半晌也仍然滞留在原地，只好認命的打算等見面會結束再走。
二十分鐘後，搶着索要簽名與合影的粉絲們紛紛朝着主演們的離場方向沖了過去，逆着人群的江雪則低着頭匆匆朝出口走。剛走到稍微寬敞點的地方時，有人從一側急急走了過來，然後擋到他面前促聲問。
“您好，請問是江雪先生嗎？”
江雪疑惑的看着來人，遲疑的點了點頭。
那人頓時松了口氣，笑着說。
“嚴歌先生吩咐我将您帶過去。”
江雪頓住，淡淡的問。
“他找我有什麽事？”
來人為難的搖搖頭。
“我也不清楚，這裏人多眼雜，江先生還是随我一起過去吧。”
江雪安靜了幾秒後，點了點頭。
“好。”
那人帶着江雪從偏道離開，彎彎繞繞的不知走了多久，居然到了電影院樓上的法國餐廳。示意江雪在窗邊的位置坐下後，那人只說了一句“嚴歌先生很快就來”，然後便悄然退下了。
江雪并不擔心嚴歌會對他做什麽，實際上他正想知道嚴歌打算要做什麽，所以才答應了與他的單獨會面。
之前的寥寥幾次會面讓江雪從心底裏并不喜歡他，但又察覺出冥冥中有什麽秘而不宣的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餐廳的氛圍靜谧優雅，小提琴的聲音悠揚悅耳，奇怪的是除了江雪之外并沒有任何客人。他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的暮霭沉色，将手機停留到李正號碼的頁面上後又塞回了口袋裏。
“抱歉，讓你久等了。”
彬彬有禮的聲音含着溫柔的笑意，出現在桌前的嚴歌拿着一枝鮮豔欲滴的玫瑰遞給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江雪。
江雪并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開門見山的問。
“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嚴歌遺憾的随手将玫瑰插到了桌上的花瓶裏，款款落座在他對面，揮手示意侍者上菜，然後支着下巴悠然道。
“你急什麽，咱們先一起吃頓飯嘛。”
“我不餓，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江雪說完便欲起身，嚴歌只好又補充道。
“別走，我的确有事情想告訴你，是關于李正的。”
江雪的動作頓了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後，他又慢慢坐了回去，倚着椅背盯着嚴歌，冷淡的問。
“到底是什麽事？”
似乎是對這般刻意營造的浪漫氣氛派不上用場感到頗為遺憾，嚴歌專注的凝視着對面容色清隽的漂亮青年，笑眯眯的說。
“其實是真的想要澄清一下的啊，上次在杜勤生日宴會上把李正拐跑的那個人，真的不是我哦。”
江雪像是被氣笑了，不可理喻的看着他。
“你真的以為我什麽都沒看到嗎？”
嚴歌搖搖頭，唇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弧度。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
“我是雙重人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