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其實從傳統意義上來說,路清平并不算是個優秀合格的父親。他雖然成熟,卻并不算沉穩,在路白桦還小的時候,他着急了也會握住拳頭直接給別人來一拳,把人打到入院然後去賠錢,卻從不悔改。

十幾年後,路白桦長大了,他也漸漸的變得內斂了一些,可是如果你惹急了他,他也依舊會毫不猶豫地揍扁你,比如說對路白桦那樣,他是從不手軟的。

在路白桦的回憶中,路清平好像一直都是那樣潇灑的,自我的,他話不算多,做事很靠譜,說到的一定會做到,而做到卻大部分都不會說出來。

但是相反的,他不沉悶,不內向,他的沉默只是一種習慣,而若是你習慣了他的這種寡言,你就會發現他的另一面。

猶如藏在山洞裏的寶藏一樣,熠熠生輝的美麗景象。

“父親···”

路白桦從小到大,上的都是優秀的學校,從內到外,他都可以說的上是完美的。只是除了性格。

他不知道是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還是因為路清平的開放而受了刺激,總之,他從小到大,雖然說名義上的朋友很多,可是交心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而在這同時,他每每都只會露出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從穿衣打扮到性格做法都向着他的父親的年齡段靠近,而不是安于做個符合年齡的少年和青少年。

在他的回憶中,似乎就是有那麽一件事,點燃了他的那種渴望的欲望。

他迫切地想要成長,想要去和路清平并肩,而不是永遠只能被他甩在背後,做個累贅。

那時候小學還是下午四點就放學的,也沒有什麽補課班的樣子。路清平曾經和他說過讓他去選擇一門特長,最後也只是被路白桦以一句“父親,我已經很優秀,不需要特殊教育”而拒絕掉了。

對于他來說,任何不必要的事情都是浪費時間的。他沒有空去做那些附庸風雅的游戲,也沒興趣去讨好任何人,他只想強大,再強大一些,強大到扛得起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的罪名和壓力,然後可以成功的走到那個人身邊,自然而然地與他在一起。

從童年到青春期,他似乎都只是懷着這個想法,一直在玩命地努力着,只為了那個不可言說,說了便是錯誤的夢想。

八歲的路白桦背着藏藍色海軍風的箱式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這裏距離他的家不過幾條街的距離,而且他自認為可以安全的走回去,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麻煩了。

Advertisement

路白桦低頭看着自己腳上那雙配套的牛皮鞋,只是想着“今天大概要晚回家一些了。但是只要不弄髒衣服就好,畢竟父親洗起來很麻煩。”

而在他的前面,站着三、五個身高超過他一頭多的少年,他們的臉上出現了青色的絨毛,雜亂無章地長在嘴邊,像是在炫耀他們到了青春期一樣。

“嘿,小子,站住!”路白桦的書包突然被人揪住,他被迫站在牆角那裏,被幾個人圍在中間。

“看你穿的這麽好,是彙華的學生吧?看起來你家很有錢吧···小弟弟,哥哥們和你借點錢好不好?等我們有錢了就還給你···哈哈哈···”幾個人說着,開始把手伸進他的書包和口袋裏,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到一些錢。

可惜,路白桦今天一毛錢都沒有裝。

“沒想到你家裏這麽狠,還真是窮的叮當響啊···”有個個子最高的順手拎起來他的書包,提在路白桦夠不到的位置,在手裏大力地搖擺着。

小巷子裏,只能聽見‘嘩啦嘩啦’地搖擺着書包的聲音。

“父親給我買的文具盒和手機一定被搖擺壞了!”路白桦低着頭,用手在身後扣着牆上的牆皮,有些東西刺入了他的指甲裏,讓他覺得針紮一般地痛。

“呀,裏面有點值錢東西呢。”那個人忽然嘩啦一下把書包倒過來,把他的東西都倒在了地上,幾個人見狀,用腳踢了幾下在其中扒拉着,忽然發現了那個新款的名牌手機。

“啊,既然沒錢的話,那麽我們就把這個拿走了。等我們有錢了,一定會把手機還給你的。你要記住···不要和你家裏人說哦。否則的話——就是這個下場”兩個人突然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按住牆上,在他尚顯柔弱的身體不算重的來了一拳,算是警告。

“不行!”路白桦蹲在地上,用膝蓋抵住有些劇痛的肚子,兩只手都死死地攥住了那個人的腿。他忍着頭上冒出的冷汗,顫抖着身體,只說着這兩個字:“不行——”

“把手機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他的手指甲深深地刺進那個人皮膚裏,把那人的小腿抓到開始流下一點點血。

那個高個子的人不耐煩地回過頭,看着委屈巴巴卻這麽難搞的路白桦,只擡起腳,用力地把他摔在牆上,對着他碎了一口,吐在了他的頭上,惡狠狠地說:“還你爹!老子用你的東西是給你臉,你別給臉不要臉!”

“誰讓你罵他了!誰讓你罵他了!誰讓你罵他的!啊!”路白桦可以忍受自己被怎麽樣侮辱和毆打,他都不在乎。但是,那個人犯了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居然敢罵他最尊敬的父親。

他猛地伸出手,拽住那個人的腿把他拽到在地,整個人壓了上去,不斷地揮着拳,狠狠地在他了臉上揍了幾拳頭。

只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們其他幾個雖然被吓到了幾秒,卻在幾秒鐘後反應了過來,看着那個打着自己兄弟的人,趕緊上去把他按住了。

“小兔崽子,你他媽還敢打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高個子被另外一個人扶起來,罵罵咧咧地把手機丢在地上,直接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路白桦瞬間試圖縮成皮皮蝦狀,卻因為被人按住四肢不得動彈。他只能睜大眼睛,看着那個馬上就要落在自己的臭腳,但是瞬間之後,他卻沒有感覺到該有的疼痛。

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說:“看來不接你回家還是不行啊!你看,你又晚了——”

“父親···”路白桦越過高個子的身影,看着站在他們身後的那個高大而偏瘦的人,在那一刻,他在路白桦尚顯幼小的心靈裏,就已經成了神一樣的人物。

他是那麽強大,那麽鋒利,他擁有強大的實力,卻時刻保持着一種風度優雅,他平時沉默寡言,但是在關鍵時候,卻可以毫不留情地揮拳出腿,把任何一個人打趴下。

路清平蹲在,在路白桦的面前伸出手,說:“站起來——”

路白桦伸出手,握住他寬厚的手掌,憑借着他的力氣站了起來。

他站穩,緩緩地松開了父親的手,站在他的身邊,用一種不符合年齡的厭惡眼神看着前方倒在地上的幾個十幾歲的青年,只說了一句話——“父親,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下次不會了。”

“哦,你說這個啊。”路清平随意的伸出腿,在那個試圖踹他兒子的一腳地高個子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腳,說:“我來接你放學,順手而已。”

“父親,你不知道,那一刻的你,就成了我心中最酷的男人。我崇拜你,敬仰你,你就好像是我心中的大衛一樣,那麽完美,優秀——于是,我越來越渴望,能夠和你并肩,能夠與你相提并論,能夠成為一個可以讓你驕傲的兒子。”

路清平收回腿,微微轉過頭,看着只到自己大腿處的兒子,只是溫柔地問:“要回家嗎?還是先去買個冰淇淋?”

“不要。父親。”路白桦揚起白淨而略帶嬰兒肥的小臉,噘着嘴搖了搖,說:“我要讓他們再也不敢來找我。”

“好——”路清平往後撤了幾步,說:“那你自己來,我看着你。”

“嗯。”路白桦重重地點頭,他緩緩往前走着,走到那個高個子的面前,他開心地笑了一下,然後下一秒,他重重地擡起腳,用牛皮鞋的鞋底,狠狠地踩在了那個人的手指上,還瘋狂的碾壓着。

看着那個人疼到扭曲的面孔,他心裏産生了一種異樣的快感。尤其是當他回過頭,看着他父親滿意的表情,于是更覺得這種快感更加強烈。

那個人痛苦在他眼裏根本不算什麽,他在自己的眼裏,和一只螞蟻沒有什麽不同。既然他可以随意的踩踏一棵小草,那為什麽不能踩死這個人呢?

“誰讓你來招惹我。誰讓你來搶我的東西。誰讓你來讓我在父親面前丢臉。誰讓你敢動我父親給我買的新手機。你既然要作死,那我讓你死個痛快——”

路白桦在心裏默念着這些話,腳上用着力,把那幾個人的手都踩了一遍。

“好了,回家吧!”路清平看着玩的有點太嗨了的兒子,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胳膊,對他說:“家裏的鍋裏炖着魚,再晚會糊了。”

“好。”路白桦點點頭,松開那個人的手,向後退了一步,忽然又猛地擡起腳,在他的手上踹了一腳,然後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撿起自己的書包,把東西都整理好放進了書包裏,背上,一邊整理着衣服,一邊站在路清平的身邊,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忽然仰起頭,用一種純潔無邪到像個小天使一樣的表情對着他父親說:“我要吃冰淇淋。”

“沒問題。”路清平伸出手,用一只手抱起來他,說:“你開心就可以。”

陽光下,把兩個人的背影拉的很長。路白桦的頭朝後,他看着那幾個躺在那裏掙紮着,痛苦地呻吟着的人,只是嘲諷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摟住了他父親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懷裏,認認真真地撒着嬌。

路清平感受着他的動作,只是寵溺地伸出手摸着他天生自然卷的短發,不斷地溫柔撫摸着,拍着他的背部,給予他天大的安全感。

“只要這個人在自己身邊,那麽自己便什麽都可以不怕了。”

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頭。

“衆生平等——”

長大後的路白桦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只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