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嗯。我知道了。”路清平把手機随手丢在沙發上,自己靠在那裏,用雙手撐在頭,微微皺着眉思索着什麽。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路白桦就變了。

他變得叛逆,變得越來越沉默,這些他都可以理解。

但是慢慢地,他看着路清平的眼神越來越濃烈,越來越炙熱,那裏面裝着一個少年難以言喻卻不可自拔的初戀情結,讓他第一次發現,就下定決心,要為他做個好的榜樣。

“小兔崽子,老子這輩子可是第一次這麽為別人操碎了心,你要是還敢給我不學好,就等着被我抽到屁股開花吧!”路清平越想越煩躁,只能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挑挑選選了半天,拿了一盒萬寶路出來,點燃一根,夾在手指上,捏爆爆珠,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微微眯着眼,任由那股薄荷味從嗓子下到胸腔,涼到他像是被從頭淋下一盆冷水一樣。他用手指按住了因為長期不抽煙而有些活越過分的太陽穴處的神經,用力地揉着,企圖讓自己安靜下去,順便思考怎麽把那個傻小子從這條錯路上掰回來。

只是越想越煩躁,他一根一根的抽着煙,任由那股濃烈的氣味在房間裏竄着跳着,自己第一次地覺得無力的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只想着自己好好睡一覺,什麽也不理會。

他的叛逆、任性、各種挑釁,自己都可以理解,只是,他始終不能理解,自己付出了那麽多耐心和心血培養出的兒子,怎麽就成了一個這樣的變态呢?

他的這一輩子,雖然只有不夠四十年,卻已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

這一切讓他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有了六十歲的心态,所以,他不希望他的兒子會那麽特別。

相反來說,路清平希望路白桦可以平凡一點,乃至于平庸一點。

他會考上一個不算那麽好的大學,做一份賺錢不是那麽多的工作,娶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兩個人也會為了柴米油鹽争吵,最後也都會因為一次油膩膩的為愛鼓掌而和好。

這樣的話,他就滿意了。

只是可惜,他的兒子天生聰慧,品學兼優,一切都是一等一的優秀,除了性取向。

路白桦一夜未眠,任由汗水打濕他略長的頭發,把劉海染成一縷一縷的,貼在頭上。他眼底有着濃重的黑眼圈,身材高而瘦,整個人從側面看上去像一根尖銳的竹竿,扭曲而挺拔地戳在那裏。

第二天早上,大約八點鐘,路清平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煩躁,從滿屋子的煙霧缭繞中坐了起來,晃了晃沉重的大腦,重新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去接他的寶貝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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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養的孩子,就算是養歪了也是自己的兒子啊。”他随便地洗了一把臉,套了一件長款到小腿的雙排扣黑色呢子大衣,腳上換上路白桦前段時間打工攢錢給他買的皮質長靴,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了一下鏡子,自己對自己眨了眨右眼,對自己說:“你還是那麽帥氣逼人!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奔四的人。”

這樣說着,他給莫莉打了個電話,讓她把那個黑網吧的地址發過來。五分鐘後,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神話傳說網吧”,關上門拿上鑰匙,下樓騎着那輛看起來平淡無奇卻是花了大價錢的黑色捷安特,一溜煙地騎了二十多分鐘,到了網吧的門口。

“我找路白桦。他長這樣。”

路清平有備而來,從大衣口袋裏抽出一張路白桦的二寸藍底小照片,說:“這是我兒子。”

“他在樓上···”老板看着他,只覺得這人身邊圍着一股超越商人的氣度,雖說是儒雅的男人,卻帶着三分強勢。

“多謝。”路清平收起那張照片,再次妥帖地收進口袋裏,自己走上了樓梯。

路白桦轉過身,看着對面那個穿着打扮講究而優雅的男人,他名義上的父親,一言不發。

“走吧。回家。”路清平看了他一眼,在看到眼下的黑眼圈的時候,只覺得心裏微微有點心疼。

“回去?回去幹什麽?你不是想着讓我趕緊離開嗎?”路白桦站在那裏沒有動,只是用拳頭輕輕地錘着沙袋,等待着路清平的回答。

“我何時說過要讓你趕緊離開?退一步說,難道你畢業了不要去談個女朋友,難道你工作了還要啃老嗎?”路清平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和這吵雜紛亂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但是在路白桦的眼中,他融合了暴躁和儒雅,有文化和沒頭腦,尤其是當他戴上眼鏡,用那種一本正經地眼神看着自己的時候,他就非常想看到他的另一面。

于是他無比好奇,他會和別人上床嗎?他在床上也會是這幅吊兒郎當又嚴謹萬分的樣子嗎?還是說,他會變得不一樣。

這一切在他的腦海中萦繞了很多年,很多年······所以當別的男生都在為自己看到了新的小電影裏女主角的美體而興奮着分享着資源的時候,他的腦海裏也只有一大堆關于路清平的疑問。

久而久之,他才發現,原來在自己的生命裏,自己的父親占了那麽多的位置,乃至于包括了伴侶和女朋友。

“我可以養你!我會賺錢的!”路白桦低低地吼出這兩句話,用身體用力地撞了一下沙袋,把怨氣和怒火都發洩在了這裏。因為他不敢動那個讓他感覺自己失望到都快窒息了的人。

“老子不用你養活!”路清平擡眼一看,就知道這傻小子又犯病了,也懶得理他,只是對他說了一句:“你樂意回去就回去,不樂意回去我可以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随你。”

說完這句話,路清平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從樓梯上往下走,不再看他一眼。

只是那一眼,就讓路白桦的心瞬間涼了一半。他聽着路清平的話,只覺得自己耳朵裏好像是鑽進了某種不知名的蟲子一眼,疼到整個腦子都快炸了。

“你站住!你不能就這樣就扔下我一個人!”路白桦飛快地往前跑,就在路清平一個轉頭之間,就看見他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按住了自己肩膀,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

“憑什麽我不能丢下你?路白桦。你做人講點良心。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不知道。雖然說我可能在某些地方做的還不夠,但是,你扪心自問,我路清平那一點虧待過你?作為一個兒子,你不孝,作為一個男人,你不義,作為一個人,你不仁···過去幾年,你做的我都看在眼裏,我以為你會改正,可是你看看自己,你還有個學生的樣子嗎?我費心費力養活你,不是為了給這個社會培養垃圾用的。要是你這輩子就想這樣了,那我不要你也罷。”

将這段在心裏憋了不知道幾年的話說出了,路清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語氣中帶着三分的無奈,說了最後一句話:“想明白了再回來。”

“那我要是想不明白呢?”路白桦聽到他最後那兩句話,就知道他已經什麽都知道了。他承認,自己有時候真的做的不對,但是那又如何,他的心是那樣的,他就想那樣去做。人說‘法無禁止即可為’,他一沒殺人,二沒犯法,誰又權利來職責他。

道德是用來約束俗人的,真的強者,可以無視掉眼前和身後一切的規則與道德,将他們狠狠地踩碎才地上,然後走過去。

路清平,一個父子的名義根本無法阻止我對你的欲望。如果我不能這樣生,那我寧可抱着這份欲望去下地獄。

“你不必多說了。”路清平搖了搖頭,堵住了他的後半句話,只是說:“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我就偏要殊途同歸。”路白桦猛地拉過來他的肩膀,把比他低了幾厘米的路清平拽到了自己懷裏,讓他靠着自己。

路清平微微擡頭,看着已經比他高大的兒子,看着他眼中那份已經有些燒起來的瘋狂,只能微微攥住拳頭,用手臂微微向後撤了半臂距離,然後猛地出拳,在他的腹部用七分力,把他猛地打倒在了地上。

“路白桦,既然你已經糊塗了,那我讓你清醒清醒。”

他倒在地上,捂住肚子,疼得起不來身,只能看見路清平摘下眼睛,別在衣服裏,站在他面前,彎下腰,伸出手揪住他的胸前的衣服,擡手猛地在他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問他:“知道錯了嗎?”

“我不知道!”路白桦雖然起不來,卻依舊咬着牙,忍住嘴裏的那股血腥味,只從牙縫裏蹦出這四個字。

“是嗎?那麽再來···”他再次擡起手,又是用盡全力地一巴掌,問路白桦:“這次,知道了嗎?”

“不知道!”路白桦嘴裏的血有些忍不住,有一絲血線順着嘴角流了下來。可是他還是目含癡迷,看着路清平,一邊感受着半張臉的疼痛,一邊含着血說出這三個字。

“好!你厲害···所以你活該挨打,知道嗎!”他看着路白桦腫起來像豬頭一樣的臉,和他有些裂開的嘴角,心裏雖然心疼,卻不得不再次揮拳,不斷地打着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白桦遍體鱗傷地倒在地上,連擡起來一個小拇指的力氣都沒有。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任由血液和被打掉的牙齒順着她合不住的嘴巴流在地上,整個人倒在血污之中,狂妄得意的笑着。

“哈哈哈哈···”

路清平,就算是心狠到想把我弄死又如何?你還不是要着急着給我叫救護車。

他撐起全身力氣,用手指掰着牆壁,緩緩地站起來,從三樓的玻璃上看着樓下那個抽着煙等在門口的黑色聲音,微微笑了一下。

路清平嘴裏叼着一只萬寶路,皺着眉站在網吧門口,等着救護車趕來,救走樓上那個快被他打到半死卻依舊是死不悔改的兒子。

他看着擡着擔架走上來的醫生和護士,把煙丢在那裏,自己騎上車走了。

而這一路上,路白桦一邊吐着血一邊說着的那句話,卻在他的腦海中萦繞盤桓,飛散不去。

他說:“路清平。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那麽要麽你今天打死我,然後我就再也不會煩你了,要不然,你就別想讓我改回來,這個世界上變态那麽多,憑什麽不能多我一個?從小到大,我哪樣不比別人好,你憑什麽就以這一件事,就要否定了我的一切,還要親手打死我?我做錯了什麽?憑什麽我就該被處以極刑?你去看看,哪一條法律,那一條明文規定,說我不能愛你,說我愛上了自己養父就該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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