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按照公歷,此時已近十二月份,天色黑得早,植物園裏幽深昏暗,沒人注意到園裏又多了兩個人,他們跟下餃子似的,一個個等不及,從圍牆上往外翻。

當一個人開始恐慌時,群體也容易受感染。

薛思博好心地拉着謝玉帛躲避那些沖撞的男生,一步一步退到井邊。

井口直徑一米,足以跌進去一個成年胖子。

薛思博一邊走一邊掏東西,很快他的手裏出現了一個瓶子。瓶子上畫着奇特的符文,黑色旋渦狀,邪氣到看一眼就能把靈魂卷進去。

殺人是大罪,對方還是豪門小公子,如果不能處理好,等待薛思博的是坐牢和封殺。

但植物園裏這麽嘈雜,他幹完就和那群男生一起翻出去,還可以保證自己不是最後一個。被謝家遷怒也沒有關系,有人答應要保他星途坦蕩。

這些心理建設只是一閃而過,當他聽見植物園裏風聲達到最盛時,薛思博打開瓶塞。

謝玉帛平靜地看着薛思博做這一切,看着他掏瓶子,看着他擡起手。

他敏捷地往後退一步,躲開了薛思博的手。

正欲把人推進井裏的薛思博:“……”

他不敢置信地又抓了一把,謝玉帛仿佛沒瞎似的躲過去。薛思博臉上終于出現一絲惶恐,他瞪大眼睛,見到厲鬼似的顫抖。

“你、你……你能看見!”

事情到這個地步,薛思博已經沒有退路,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步上前揪住謝玉帛,準備來硬的,突然心口一熱,他一低頭,看見有張符紙貼在那兒。

那張紙輕飄飄的,附加于上的力道卻拔山倒海般,薛思博眼睜睜看着謝玉帛一根手指頭就把他撂倒。

謝玉帛踩住他的肩膀,像踩住一把稻草,居高臨下道:“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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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思博在他腳底下扭動,帶起了地上枯葉層腐爛的氣息。

謝玉帛覺得自己踩在了一塊腐肉上,嫌棄地移開腳,拿出一張符墊在腳底,重新踩上去。

“我怎麽動不了!你是誰,救命!劉飛周越……”薛思博喊着他在二班認識的每一個男生,可惜他自己在門上下了禁制,沒有人聽得見他和謝玉帛的對話。

謝玉帛見他不答,拽過了他手裏的瓶子細看,評價道:“好醜。”

他轉手扔進井裏,砰地一聲,瓷器炸裂,聲音卻很死沉。

謝玉帛看向薛思博,眯起眼睛:“哦,我知道了,刁民偷了本國師的東西,準備還給我了。”

他遺憾地看向薛思博:“啧啧,在古代,偷本國師的東西,你可是要被誅九族的。”

薛思博被他神奇邏輯噎住,竟然順着他的話道:“我又沒殺人放火!誅你媽的九族!”

“放肆!”大國師板着臉,“暴君就是這麽告訴本國師的。”

謝玉帛指尖一搓,手裏的那張符立刻蹿出藍色的火焰,俯下身逼近薛思博:“老實交代,不然就塞你嘴巴裏。單憑你姓薛,我就知道你幹了什麽,現在我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那藍色的火焰,竟然比普通火苗更熾熱,仿佛靠近就會卷燃人的魂魄。

薛思博怕了,他不知道人畜無害的謝玉帛為什麽突然兇了起來,在火焰舔舐他嘴唇之前,薛思博嚎道:“我說!我說!我借了你的命格!”

謝玉帛都點出來他姓薛了,不承認也不行。

“借?不是偷嗎?”

“是是是,是偷!”薛思博語無倫次,倒豆子一樣說出來。

原來,薛思博是謝玉帛的遠方表親,是薛菁那邊的親戚。

說是親戚,其實也八竿子打不着,薛思博的父母過于極品,得罪老家一幹親戚,早早就背井離鄉,互不相認。

薛思博的媽媽柳美萍十分迷信,經常求神問佛,結實一幫心術不正之人。

薛思博出生時又黑又小,夭折率極高,柳美萍請人給兒子算命,算命的一看薛思博,就說他活不了多久,如果要改命,必須找同宗同齡男孩借,此人必須有大富大貴受人敬仰的天命貴格。

柳美萍雖然撺掇丈夫與老家斷絕來往,但她還時不時關注着那邊的情況,陰暗地希望他們都過得不好。

薛菁就是被她關注的人之一,這個女人居然嫁了一個做生意的男人,連生兩個兒子,上上個月還生了第三個,也是兒子。千辛萬苦才生下薛思博的柳美萍妒紅了眼,神婆一說,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謝玉帛身上。

首先,謝玉帛和薛思博同齡,其次,謝建明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将來必定大富大貴,他的兒子也是一樣。

薛菁讀過書的,不好入手,就從她迷信的婆婆入手。

小兒子三個月大,不哭不笑,連眼睛都不怎麽睜,除了喂奶有反應,其餘時候安靜的吓人。在婆婆的灌輸下,薛菁漸漸動搖,但她自己喝勞什子符灰可以,從來不肯在兒子身上實驗。

柳美萍急了,嬰兒剛出生極度依賴母親,身魂休戚相關,薛菁喝下這個符水,意味着她同意出借,現在就差給那小子也喂一口了。

趁薛菁睡着,神婆聯合謝玉帛奶奶,給小孫子灌了一碗黑乎乎的東西,當晚,母子二人就住進了醫院。

那之後,謝玉帛一直傻到了十八歲。薛思博一帆風順,人見人愛,進入娛樂圈後,演什麽火什麽,年紀輕輕國民兒子。

再過兩個月,薛思博也十八了。

借的就要還,薛思博最近不怎麽順暢,公司新推了一個少年組合,複制他的路線,廣告合約到期,突然就沒人找他續約。

薛思博一開始不知道這些,偶然間和他媽抱怨,才知道始末。他終于自己為什麽順風順水,明明不是最出挑的長相和演技,導演偏偏愛用他,觀衆緣那麽好。

不止萬衆矚目的閃耀令人迷醉,他媽還告訴他,他是借了命格之後身體才好起來的,如果真的要還,他可能會死。

薛思博立刻又找了那位神婆,想故技重施,但是謝玉帛已經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嬰兒了。

直面這個強大到可怕的原主,薛思博明确感覺到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從他體內散出。

不,不僅是命格,命格從幾天前就跑了,薛思博瞳孔放大,是他的生命在流逝!他本是夭折之人!

謝玉帛詐的薛思博,他向來算不出與自己有關的,而這種情況又出現在了薛思博身上。他只感覺到薛思博身上有他熟悉的東西,便從姓氏入手,吓唬他。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再借我一年!我有很多粉絲,我還沒有和她們告別……”

謝玉帛問他:“那個神婆現在在哪?”

薛思博:“在我老家,叫金妹,都是她教我的。”

“醜瓶子也是她給的?”

“對。”

“只有她麽?沒有其他人跟你說過什麽?比如許你一些好處?”

周年慶的事,不像是薛思博,他沒那個能力,看他今天親自拿着醜瓶子動手就知道了。

薛思博目光閃了閃:“沒有。”

謝玉帛沉思了下,人的魂魄是一體的,雖然細分有什麽七魂六魄,但正常情況下,魂魄和命格綁定,不可分割,同屬于一具軀體,一損俱損,怎麽也不可能喝兩口黑水就慷慨借給別人了。

除非這人情況特殊,魂魄本身就處于彌散狀态。

薛思博描述的神婆,就很像普普通通跳大神騙錢的中年婦女,謝玉帛不覺得她這個能力。

謝玉帛确定自己上輩子魂魄已經消散,投胎困難。所以是僥幸投胎之後,神魂依然無法聚攏,本身就不夠穩,被那碗符水弄進醫院後,生命垂危,無法固元,命格飄着被人順走了?

這麽說,他可能不是突然魂穿,只是過去十八年他處于混沌,真的是個傻子而已?

周年慶前一天是謝玉帛的十八歲生日。

謝玉帛現在神魂穩固,沒有人能動得了他。

除非他再像十八年前那樣,小命不保,才有微乎及微的可趁之機。

命格決定氣運,本國師前陣子是有些倒黴。

謝玉帛想到自己上茅房天眼不靈,在科學面前翻車,被哥哥抓到去按摩館……總之好像都能解釋!

大國師的心情一下子舒暢,耿耿于懷的翻車陰影一掃而空。

謝玉帛假裝沒有看見薛思博的不自然,對他道:“戴着這道符,再給你兩天,你向你的粉絲宣布隐退。兩天之後,你該是什麽命運,就當回到正軌。”

薛思博看着謝玉帛離開,果斷跳進井裏去撿那個瓶子。

井裏面都是碎片,薛思博找到一片帶有完整圖案的,握在手心裏,眼裏閃過陰毒。他一把撕掉那道讓他動彈不得讓他烈焰灼神的黃符。

他不會這麽放棄的,謝玉帛想用這道符控制他的生死,沒門。

這個圖案能吸人的命格,他只要找到機會插到謝玉帛身上,效果和瓶子一樣。

……

謝玉帛出來植物園,二班男生已經都翻出來了。

劉飛看見謝玉帛,誇張道:“你怎麽也在?”

“聽見你們叫,過來看看。”

一群少年聞言都低下了頭,他們在井口看見有青石板蓋着,就想翻開,接着看見上面有刻字,像是墓碑一部分,地上還有其他的,男生們七手八腳地把青石板都翻過來,結果每一塊上面都有字。

植物園裏有條石板路,鋪路的石板竟然都是墓碑,翻過來之後,植物園瞬間變得像亂葬崗。

興奮過後,涼風一吹,男生們後怕起來,不說鬼神,就是他們把植物園搞成這個樣子,校長也不會放過他們。

緊接着有人發現門從外面鎖上,就慌了起來。

丢臉,就是丢臉。

劉飛:“不知道哪個缺德的鎖門,你是來給我們開門的吧,謝謝你,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原來你才是膽子大的那個!以後你就是我們二班的大哥。”

謝玉帛:“……”

其他人:“……”突然就被認了大哥。

植物園以前的确是亂葬崗,薛思博選擇在這裏動手,也是有借過路陰氣的打算。當所有墓碑被翻過來,不明生物蠢蠢欲動。而男生們紛紛往外跳,植物園裏本就稀薄的陽氣跟着往外洩。

這個局設得不錯,神婆估計不行。

謝玉帛道:“趕緊把石板翻過來吧,免得吓到別人。”

“聽大哥的。”劉飛小個子第一個動手,其他人也不好當逃兵。

劉飛小步挪移到謝玉帛身邊,小聲解釋:“其實我們也不想搞破壞,剛才進去之前,有人在三中貼吧上發了一條消息,說他們班在石板下發現有秘密,下周一起讨論,哪個班不知道就是一群慫蛋。”

謝玉帛了然點頭,沒問他貼吧是什麽東西。

“好好幹,我先回家了。”

三中下午有四節課,最後一節課是半小時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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