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果然, 和多铎想的一樣,皇太極聽聞這話笑了笑, 問道:“這是為何”
多铎只覺得皇太極這人吧, 實在是太假了, 當初他陪着袁崇煥時, 皇太極借着保護袁将軍和他的名義, 給他派了十來個護衛, 他不相信, 他與袁崇煥說的話,皇太極會不知道?
還有他和袁崇煥之間來往的信箋,他不相信皇太極沒看過。
這個人啊,不僅假的很,而且還很沉得住氣。
可多铎也不能說他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他怕皇太極以為他魔怔了, 只道:“是我夢到的。”
見皇太極一臉“你是不是在玩我”的表情, 多铎忙道:“是父汗托夢給我的, 說今年咱們金國和明廷有旱情,明年更是會大旱, 大汗,你可別信, 父汗告誡我們一定要相信他。”
皇太極這人雖不咋樣, 卻還是挺孝順的,當初父汗努爾哈赤病重時,皇太極衣不解帶伺候了好幾個月。
雖然, 他的孝順辛苦可能是另有目的。
皇太極知道多铎與父汗努爾哈赤之間的感情有多好,這麽多兒子中,只有自己這個弟弟騎在父汗背上、嘴裏嚷嚷着馬兒快跑,當時的父汗都已經年過四十,看的他們一衆兄弟是目瞪口呆。
他忍不住笑道:“多铎,夢是當不得真的。”
之前他知曉多铎和袁崇煥的談話後,一直苦思冥想,想不通多铎為何要說這些話,從前的多铎不着調,可如今的多铎變了許多,沉了不少,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說出這些話的。
特別是聽聞鑲白旗上下已經開始儲存糧食後,他更是覺得此事不簡單。
“父汗從前最喜歡我,他不托夢給我還能托夢給誰?況且,父汗說什麽不好,為什麽單單與我說這件事?可見是有原因的。”多铎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來,只能将父汗努爾哈赤搬了出來,想着這個時代的人迷信,多少能将他的話聽進去些。
誰知道皇太極根本不是尋常人,搖搖頭道:“多铎,夢是不能當真的,而且你夢到父汗可能是你思念父汗的緣故,你夢到父汗告訴你明年大旱,說不準是你在軍營之中沒有吃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已!”
好吧!
真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多铎道:“既然大汗這樣說,我就無話可說了,那我可把話說在前頭,若今年真的出事了,大汗可別讓我們鑲白旗将糧食分出來。”
“若有人想打我糧食的主意,我可是要來大汗跟前告狀的,到時候還得請大汗替我做主。”
這話實在是孩子氣,皇太極笑着答應了,“這事你就放心好了。”
多铎這才如釋重負,卻還是不死心的嘀咕了一句——如今風調雨順,糧食的價錢便宜,趁機多囤一點也沒什麽壞處,誰知道以後是個什麽情況?
他并不樂意便宜皇太極,卻害怕太多将士吃苦受罪。
皇太極本是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的,可後來卻是越想越覺得多铎最後一句話是有些道理的,他們與明廷的一戰是在所難免,如今糧食便宜,多囤些,好像沒什麽壞處。
特別是他派人下去查了查,鑲白旗軍營像是不要錢似的囤糧食,就連正白旗軍營也開始囤糧食,只下令要人囤些糧食起來。
其實啊,多爾衮也沒相信多铎那套說辭的。
可多铎對他還是有辦法的,每日在多爾衮屁股後面像唐僧似的念叨,念的多爾衮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後來實在忍無可忍,這才買了點糧食存着。
誰知道多铎對他存着的那點糧食很是不滿意,便擅自做主“借”了錢給多爾衮,親自安排人幫多爾衮買了糧食送到軍營去,後來又死皮賴臉的要多爾衮還錢……
吓得多爾衮如今一見到他轉身就走。
殊不知皇太極都開始囤糧之後,不少人也開始囤糧,只覺得盛京城這一個個是怎麽了,開始是兩白旗囤糧食,如今又來了一個皇太極……
像代善這種喜歡自作聰明的,只想着多铎如今頗受皇太極看重,是不是皇太極與多铎透漏了什麽,要不然兩白旗哪裏會這般?
思及此,代善啊濟爾哈朗啊也都是開始了。
莽古爾泰向來不甘人後,見着盛京沒了糧食,金國沒了糧食,便從明廷境內采買了糧食回來。
對于這些事兒,多铎是不大清楚的,也不怎麽關心,他白天要在軍營操練,晚上偶爾還被皇太極喊到宮裏開會,時時刻刻關注着阿敏在朝鮮的動向。
阿敏這一仗打的朝鮮連動也不能動。
莽古爾泰是洋洋自得,連着誇贊了阿敏好幾次,直說阿敏聰明,頗有父汗努爾哈赤的風範。
如今多铎聽聞這話面上已經是面目表情,見得多了,也就不見怪了。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偷偷掃了皇太極一眼,得,皇太極面上和他神色是差不多的,面無表情。
不過想想也知道,皇太極心裏肯定是不痛快的,距離金國成為文明大國又遠了一步。
漸漸地,多铎也學着多爾衮一樣每天每天不說話,不說別的,書房每天晚上都提供了夜宵,專門侍奉皇太極的小廚房做的飯菜味道肯定是不差的,所以每天晚上多铎隐隐還是有點期待的。
比如今天晚上送來的就是烤羊羔子和牛乳粥,再配上幾碟子醬菜,味道十分不錯。
多铎連吃了兩碗牛乳粥。
一般來說,商量完事情之後才會吃夜宵,所以說衆人放松了不少,莽古爾泰更是心情大好,“……之前我就聽說朝鮮美人兒多,一看的确是如此,聽說宮裏的美人兒更多,這朝鮮皇帝做別的不行,卻是搜羅美女的一把好手,生出來的女兒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兒,我看咱們不如弄幾個過來。”
其實他并不喜歡那等年幼的小姑娘,身子幹巴巴的,又沒滋味,躺在床上像死魚一樣,還不如朝鮮的那些妃子。
只是啊,架不住皇太極前些日子發話了,廢黜收繼婚這習俗,要尊禮重道,這朝鮮皇帝還在了,明晃晃搶人家妃子,好像不大厚道。
皇太極裝作沒聽到似的,沒接話。
難道這就能打消莽古爾泰的積極性嗎?并不能,他想着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冷聲打趣道:“多铎,你如今還沒嘗過女人滋味吧?不如讓大汗給你弄幾個朝鮮美人兒來?”
他這話音剛落下,多爾衮就揚聲道:“莽古爾泰,你這是什麽意思?”
只要不涉及到弟弟和故去的額娘,他的脾氣一向是挺好的。
莽古爾泰是怕好戰的,這些日子一想到阿敏在打仗,他留在這裏每天不知道瞎折騰些什麽,心裏就來氣,巴不得同人吵一架,不,打一架最好了。
如今他只選了多铎這兩個軟柿子來捏,“哦,我忘了,別說你弟弟,你也沒嘗過女人滋味,怎麽,着急了?大不了讓大汗多送幾個美女來,你們兄弟倆兒都能得幾個。”
多爾衮臉色微微變了。
多铎卻是按住他的手,笑眯眯道:“多謝你了,你的好意我們兄弟倆兒心領了,不過上次與大汗讨論過孝禮之道後,我和多爾衮替父汗和額娘守孝三年,三年之後再考慮娶妻的事情。”
他也琢磨出和莽古爾泰這種人的相處之道來,他沒事兒就想招惹招惹自己,要是自己反應很大,豈不是正合他意?所以啊,不要有反應,一次兩次的,莽古爾泰覺得沒意思,自然不會自讨沒趣。
莽爾古泰嗤笑一聲,“我看你們兄弟兩人能堅持幾日。”
将士在外拼命無非求財求女人,不好女人,人活一輩子有什麽意思?
“那你就等着看好了,若是我們兄弟三年之內碰了女人,我把腦袋給你當皮球!”多铎也是絲毫不怯,這話不僅是對莽古爾泰說的,更是對皇太極說的,要他看看自己的誠意。
果然,皇太極聽聞這話只把他的話打斷,說什麽時間不早了,要她們早些回去歇着。
多铎吃飽了喝足了,決心也表了,回去之後就歇下了。
皇太極卻是翻來覆去久久沒有睡意。
他煩心的事情實在太多。
一旁的大福晉也是睜着眼睛,睡不着覺。
今日她又接到蒙古娘家的來信,說達哲已來了多日,該回去了。
自己最小的妹妹若回去會面臨什麽,她都知道,蒙古也好,還是金國也罷,女人的地位都是很低的,哪怕她是金國大福晉,也沒有太大的話語權,如今能救達哲的唯有皇太極。
大福晉今日一直等着皇太極過來,原本是想開口的,可見着皇太極臉色不佳,便又猶豫了。
如今想了又想,她柔聲開口:“大汗可是有什麽心事?我瞧着你一直睡不着。”
皇太極側身,道:“吵着你了?”
大福晉笑了笑,索性起身命人将屋內的燈都點亮,夫妻兩人靠在床上說起話來。
皇太極道:“……也不知是怎麽了,這些日子一直睡不着,像是換季的緣故,等明日昭大夫過來瞧瞧。”
自他繼承汗位之後,的确是老了不少,頭上都有了白發。
夫妻兩人索性躺在床上說起閑話來。
在大福晉的印象中,他們好像還從未這般過。
從前娶她的時候,皇太極已有正室,卻為她騰位置,尋了豪格和青格生母的錯處,這些年,縱然皇太極嘴上不說,不代表他心裏沒有芥蒂。
與其說兩人是夫妻,不如更像是夥伴,互相扶持,互相成就。
也正是因為哪怕她多年無所出,最後只生下個女兒,她的位置依舊沒有動搖。
從始至終她都知道,皇太極看重的不僅僅是她這個人,更是她背後的蒙古,所以啊,從一開始她就不會奢求太多。
她更是尋了個合适的時機開口,“……今日我接到蒙古的來信,想要将達哲接回去,達哲當初本就是走投無路,所以這才來的盛京,若是回去了,豈不是死路一條?”
“大汗,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這個妹妹,你救救她吧!”
皇太極只覺得這事兒有點棘手,其實今日不光是大福晉接到了蒙古的來信,他也接到了,怕的就是他們不放人。
他轉頭就把這件事忘了。
如今他想了想道:“你是嫁出去的姑娘,達哲的事情上你也不好說太多的,況且從前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将達哲留在你身邊,只是達哲這名聲……你也知道,貝勒勳貴瞧不上她,尋常人家,別說你了,我都瞧不上。”
在他看來,将達哲嫁給莽古爾泰為側福晉,已是十分擡舉達哲了。
大福晉不是不知道他那點心思,可如今有求于皇太極,她也不好說這些,“可達哲是我最小的妹妹,若要她小小年紀就嫁人,嫁的還是那樣的人,我怎麽能放心?”
“大汗,我十五歲嫁給你為側福晉,這麽多年來恪守本分,從未開口求過你,如今就只有這麽一個請求了。”
皇太極沉默了。
大福晉的确是個盡職盡責的妻子,撫育子女,孝順老人,前幾年父汗努爾哈赤看重與蒙古的關系,她更是親自說服她的父汗,讓自己十二歲的侄女玉兒嫁給他為側福晉。
見皇太極還在猶豫,大福晉只光着腳下床,跪在皇太極跟前,“大汗,若是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
夫妻多年,她太了解皇太極的性子,如今只能孤注一擲了。
皇太極看着她,神色看不出喜悲來,“你可知道為了達哲,你與我鬧了多少次別扭?”
說着,他更是長長嘆了口氣,“起來吧,我答應你了。”
他不高興了。
大福晉也看出來了,實際上她也很清楚皇太極如今剛繼承汗位,正是與蒙古打好關系的關鍵時候,若此時開罪蒙古,對皇太極來說并不算是好事。
接下來夫妻兩人是一夜無話。
多铎這一夜卻是睡得極踏實,還做了個美夢,夢到今年夏天金國也好還是明廷也好,都沒有旱情發生。
他多希望這個夢是真的。
可他也知道,這個夢不可能成真,此次旱情将會持續很長時間,讓數百萬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多铎不放心,去軍營之前還專程去鑲白旗糧倉看了看,見糧食儲備的很充足,這才放心。
接下來的一日,多铎都在軍營裏。
過了幾日,多铎卻聽到一個消息,大福晉病了。
如今是初春,乍暖還寒,稍有不注意,人就會染上風寒,多铎聽聞消息,連忙進宮給大福晉請安。
雖說皇太極這人不怎麽樣,但大福晉還是挺好的,上次見他新院子“寒酸”,送了不少好東西,還送來兩盒子金錠子,比代善出手大方多了。
多铎雖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厚着臉皮收下了,接着将這些金錠子都換成了糧食存着。
等多铎熟門熟路進了清寧宮,沒想到內間裏有個陌生的女子正在大福晉跟前侍奉湯藥。
金國勳貴男子都是可以娶四房妻子的,多铎雖知道皇太極身邊并沒有多少女人,可眼前這個還是十分陌生,像是從前沒見過。
不過這個女子瞧着倒是十分好看,眼睛大大的,一笑嘴角便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最明媚動人的時候,多铎見了都忍不住多瞧了兩眼,暗暗想着宮裏有這樣的美人兒,自己怎麽印象?
待多铎請安後,大福晉笑着介紹:“這個是我的侄女玉兒。”
哦!
玉兒!
一說這名字,多铎就有了印象,歷史上的玉兒是以後的孝莊皇太後,很厲害的一個人,之前的玉兒是科爾沁草原上的最耀眼的明珠,去年嫁給了皇太極,如今是金國的側福晉。
根據腦海中的記憶,多铎知道玉兒是不願意嫁給皇太極的,所以一來到盛京,就“病”了,病到如今才好。
多铎露出贊許的目光來,稱贊道:“你們年輕人有孝心這是好事,只是如今初春,風寒肆意,你們也得小心才是。”
在他看來,玉兒是大福晉的侄女,他和大福晉是一輩兒的,算下來,他也是玉兒的長輩。
玉兒笑了一聲,大大方方道:“多謝小貝勒提醒。”
多铎點點頭,這才問起大福晉的身體來,“……您也是的,明知道這個時候最容易染上風寒,怎麽還不小心些?如今本是好時候,可以出去走走看看,您卻只能呆在屋子裏。”
大福晉笑了笑,啞着嗓子道:“我向來喜靜,倒是覺得無所謂,倒是苦了幾個孩子,青格和達哲都被我傳了病,如今都困在屋子裏養病了。”
原本是達哲這幾日一直在侍奉大福晉,可今早上她也病了。
多铎想着待會兒也去瞧瞧青格好了,至于達哲,她是姑娘家,待會兒要人送些東西過去。
因大福晉身子不好,大多以靜養為主,不好多說話,所以多铎也是坐在一旁守着大福晉。
他更是留心起以後大名鼎鼎的孝莊皇太後來。
如今的玉兒看不出半點嬌氣的姿态來,擦臉、喂藥都是親力親為,十分細心,見着大福晉喝藥每次都剩下一口,更是皺着眉頭道:“姑姑,這藥得趁熱喝,得喝完,要不然藥效可是會大打折扣。”
她這樣子,就像管家婆似的。
多铎對她印象挺好的,大福晉不能多說話,他就纏着玉兒說個不停,“從前你在家中也是經常照顧人嗎?你在蒙古也是格格,身邊肯定也有很多人伺候的。”
“你來盛京住的習慣嗎?聽達哲說你們蒙古人都很會喝酒,那你酒量是不是也很好?”
“你從蒙古過來是坐馬車還是騎馬過來的花了多長時間?”
可不管多铎怎麽問,她總是笑吟吟的回答,絲毫沒有不耐煩。
大福晉見了,只對着她道:“多铎這是喜歡你了,這孩子向來是見到誰若是喜歡就會多說幾句話的。”
玉兒也很開心,“我也很喜歡小貝勒的。”
多铎聽了更會開心。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在這裏會打擾大福晉漾濞,則下去看青格了。
青格打從生下來,身體就不大好,稍微吹個風就病倒了,這次旁人染上的是尋常風寒,可她病的卻比旁人都要重些。
多铎過去的時候,她還昏睡在船上,一張小臉是潮紅潮紅的,看着是難受極了。
身旁的侍女知道多铎疼她,生怕多铎責怪她們,忙道:“小貝勒,天上午就有大夫給格格看過病了,說是格格身體弱,得小心将養着,将才格格才喝了藥睡下的。”
多铎皺眉道:“可你們是格格身邊伺候的人,格格如今臉這麽紅,怎麽不請大夫來看看,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可擔待的起?”
他也知道,下頭的人對待青格多有怠慢,她雖養在大福晉膝下,卻到底不是親生的。
多铎這話一出,下頭的人又是忙着去請大夫,又是忙着去端水,又是忙着去廚房看湯藥……
多铎見了心裏更不是個滋味,這些人敲一下動一下,也不知道平日裏大福晉不在的時候,她們是怎麽怠慢青格的。
青格本就比旁的孩子生的瘦弱些,如今病了幾天又瘦了一圈,瞧着讓人十分心疼。
多铎拿起溫帕子給她擦臉,誰知青格卻呢喃道:“額娘,額娘……”
多铎沒聽清,湊近了些,只聽到她聲音中帶着哭腔,“額娘,你別不要我,青格好想你啊,你別丢下我們……”
“大哥,大哥,你在哪裏啊,青格好難受……”
多铎聽聞這話,只覺得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青格如今只有四五歲,當初大福晉被扶為正妻時,她還沒有出生,後來努爾哈赤想着青格的額娘身份卑賤,養育青格并不合适,便自作主張讓青格養在大福晉身邊。
有親額娘在身邊,孩子是養不熟的,所以青格的親額娘便被送到了別院住着,偶爾才能見上青格一面。
所有的人都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只要大福晉真心對她好,她會将大福晉當成親生額娘一般看待,實際上啊,很多人對青格的态度就足以讓青格早早就長大了。
不一樣的,始終都不一樣。
多铎握住她的手,親生道:“青格,不要怕,十五叔在這裏了!”
他頓時覺得自己那侄兒豪格實在太不懂事了些,整日有事沒事往皇太極跟前湊,自己親妹妹病了,也不說多來瞧瞧?
青格病的昏昏沉沉,卻沒有病糊塗,見多铎來了,抱着他的胳膊就哭了起來,“十五叔,我,我好難受,我好想我的額娘啊……”
她想的是她的親生額娘,而不是馬喀塔的額娘。
大福晉對她的的确确是很好,可以說将她看成了親女兒,可小孩子總是這般,想着自己是外人,再加上時不時有外人挑唆,總是容易胡思亂想……再加上如今她病着,是格外脆弱。
多铎心疼極了,“不怕,有十五叔在了,十五叔剛剛才曉得你病了,已經叫人給你買你愛吃的點心,還有牛乳糖,還有你愛吃的糖漬青梅,你還想吃什麽,告訴十五叔,十五叔都給你買回來!”
人人都道青格懂事聰明,将才他更是聽人說青格就是病的這般嚴重,大早上還去給大福晉問安。
他不希望青格這麽懂事,若能夠選擇,誰又想這麽懂事呢?
青格搖着頭,不說話,直哭。
多铎也不勸,輕輕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哭了一炷香的時間,青格這才止住了眼淚,可因為太傷心的緣故,卻還是一抽一抽的。
多铎瞧她紅紅腫腫的眼睛,替她擦了擦眼淚,“你病了,為何不告訴大汗或者大福晉一聲,要你額娘來看你呢?”
“不行。”青格還是一抽一抽的,哽咽道:“這樣額娘知道了會傷心的。”
多铎微微嘆了口氣,“你只是個小孩子,只要自己高興就夠了,何必管別人開不開心?更何況,大福晉是你的母親,你開心,她自然就開心了,她可沒你想象中那麽小心眼。”
青格卻是執意說不要。
多铎不好再勉強,只問:“你哥哥這幾日可有來看過你?”
青格聲音低了低,“前天來過一次。”
可是來了沒多久,豪格就走了,這話她沒說。
多铎心裏有點不高興,前天來的?這都兩三日沒來了,哪裏有點當哥哥的樣子?
可當着青格的面,他到底沒說什麽。
那滿很快就将一些零嘴買來了,買的都是些青格喜歡吃的,還有糖漬青梅。
多铎捏着兩罐子糖漬青梅道:“藥苦,喝了藥之後含了兩顆在嘴裏,人能好受些……以後要是想要什麽想吃什麽,只管來告訴我,十五叔給你送過來。”
青格重重點點頭,可末了還是不忘叮囑他,“十五叔,今天的事情可別告訴旁人。”
多铎自然是答應了。
沒多久,大夫就過來了,替青格診脈之後更是說沒什麽大礙,不過是當初青格病了,下面的人給她加了床厚被子,人一發熱臉就潮紅潮紅的,藥照舊喝着,将加的那床厚被子換成薄被子就好了。
一旁的侍女聽的是低頭不敢說話。
多铎哄着青格喝藥睡下後,對着這一幹伺候的人沉沉道:“你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打的什麽心思,青格年紀小,不懂事,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
“青格雖不是從大福晉肚子裏出來的,卻也是大汗第一個女兒,她還有個哥哥在了,今日的事情就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告訴大汗,重重責罰你們。”
這些人的确是該罰,明明是一床被子的問題,這些人都沒有發現。
還好沒事,要不然他可不會就這麽輕易算了的。
下頭的侍女們都知道這位小貝勒的脾氣,他若是脾氣上來了,別說責罰她們,打死她們都不是沒可能的事,一個個的自然是連連稱是。
多铎這才放心離開。
不過他并沒有着急回去,而是去了豪格府上一趟。
豪格是皇太極的大兒子,都說皇帝重長子,百姓疼幺兒,這話不假,對這個曾經的嫡長子,皇太極很是看重,經常商議大事的時候都将他帶在身邊,想讓他多看看學學。
有不少人暗自揣測,若是大福晉生不出個兒子來,以後這汗位十有八九就是豪格的了。
豪格也是聽到過這話的,頓時是更加努力了,努力的連自己的親妹妹病了都沒時間去看。
豪格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因金國男子成婚較早,他已經在三年前就已經娶妻,在外頭辟府單過了。
多铎直接殺去了豪格府上,卻被告知豪格不在府上,而是去了宮裏。
呵,去了宮裏都不去瞧瞧自己的妹妹?
多铎又重新殺回了皇宮,果然在皇太極的書房外見到了豪格。
恰逢此時皇太極在書房召見大臣,不方便見豪格,所以他就侯在門外。
豪格眉眼五官長得還挺像皇太極的,長得……并不怎麽樣,一見到多铎就笑着道:“十五叔。”
從前多铎覺得這孩子還不錯,挺孝順的乖巧的,如今一看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冷哼一聲。
豪格從小也是見慣了人情冷暖,只道:“怎麽,十五叔這是不高興呢?可是有誰惹您生氣呢?”
多铎擡頭看了他一眼,豪格個頭長得挺高的,自己得仰着頭看,瞧着他那雙下巴和大大的鼻孔,只覺得他這聲“十五叔”喊的也不是很誠心,只道:“你在這兒等大汗?等了多久呢?”
“對,父汗正和大臣們議事了,叫我在這裏等一等。”豪格也沒多想,如實回答,“我等了半個時辰左右……不過十五叔問這些做什麽?”
他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父汗每日都忙得很,也不知道與大臣們什麽時候才能說完話,他這個當兒子的多等等也無妨。
“半個時辰?時間夠長的!”多铎只覺得自己要被這個不成器的侄兒給氣死,“半個時辰足夠你去清寧宮一趟再回來了。”
豪格一臉懵,一副“我要去清寧宮做什麽”的表情。
多铎是更來氣了,“青格病了幾日,不該每日都去瞧瞧嗎?”
豪格更懵了。
自己又不是大夫,又不是侍女,每日去瞧青格做什麽?
多铎掃了他一眼,對他心裏的那點小心思了如指掌。
恰逢有大臣談完了話出來,多铎也不等人通傳,直接進去了。
皇太極正想着事兒了,擡頭一看,不是豪格,卻是多铎氣勢沖沖走了進來,不由道:“豪格了?不是他要見我嗎?”
說着,他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麽,道:“這是怎麽了?可是誰惹你生氣了?”
自父汗努爾哈赤去世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多铎生氣。
豪格緊跟着多铎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多铎也不理他,開口道:“大汗,人有上進心,想要多為您分憂,這是好事,只是若為了力争上游,連自己的親妹妹都顧不上,那就有些過分了……”
豪格連忙打斷她的話,“父汗,我前兒才去看過青格,大夫說她的病不礙事……”
“怎麽,前兒去了就算是完事呢?她是你妹妹,才四五歲的妹妹,大福晉如今又病着,不能照顧她,你這個當哥哥的多去看看她很過分嗎?”多铎最見不得的就是他們這幅女人不值錢的态度,若青格是個兒子,只怕豪格的态度會不一樣,“我理解你想為大汗分憂,只是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顧不上,哪裏會顧得上金國的百姓?”
“明廷重禮儀重規矩重親情,大汗啊,我看這一點我們真得像明廷學學,将規矩立起來,也約束約束這些人!”
豪格是有口難辯,心中更是暗道這個多铎一口一個明廷的規矩,就仗着自己和袁崇煥接觸了幾天,他們都不知道明廷規矩對吧?
他剛想說話,可想着父汗前些日子才說了什麽“長幼有序”之類的話,也不敢說話了。
皇太極雖覺得多铎有些過了,可到底一片好心,只道:“青格怎麽樣了?”
“喝了藥,現在好多了。”多铎如實回答。
皇太極這才掃了豪格一眼,囑咐了他幾句,無非是要他閑來無事的時候多去看看青格,青格如今還年幼之類的話。
豪格雖氣憤,卻也只能一一應下。
皇太極連他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麽都沒問,直接下令要他去看看青格了。
不過見着坐在一旁,絲毫沒有要走意思的多铎,他皺眉道:“你還想要說什麽?”
盛怒之後的多铎也恢複了點理智,腆着臉道:“可豪格如今已經成年,在外有了宅子,哪裏能時時刻刻陪着青格,大汗,我看不如将青格的親額娘接進宮一段時間,陪陪青格?”
皇太極眉頭一皺,多铎連忙搶在她前頭開口,“也就住幾日罷了,大汗,你是不知道,人生病的時候是格外脆弱,之前我生病的時候就想的人就是我的額娘!”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皇太極大手一揮,應了。
多铎這才高高興興地出宮,打算明日給青格一個驚喜,至于他侄兒豪格高不高興,他才不關心了。
反正以後他與多爾衮兄弟兩人還是要與豪格翻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