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八陣圖  袁紹怒道:“一群酒囊飯袋!”

曹操心中樂開花,卻見田豐神色鄭重:“請主公速速派人,請奉孝回來。”

袁紹蹙眉,他對郭嘉的印象實在不怎麽好,請那浪子回來做什麽?給歌女伴奏?

而且他忽然想起:郭嘉要走這件事,郭圖事先打過招呼的,說是郭嘉在邺城已經玩膩,想去別處玩兒。袁紹稍稍消氣,不緊不慢地說:“他既然不願意留在冀州,随他去好了。”

田豐卻罕見地有些急躁,沉聲道:“以郭奉孝之才,如若輔佐他人,将來必成主公的心腹大患。”

曹操:!!!這個田豐有點可怕。

袁紹不耐煩:“不要說了。”

他回憶了一下議事時遲來,點卯時不到的郭奉孝,太陽穴又開始突突亂跳。

據說郭圖和郭嘉還是同宗,郭圖善解人意,事事都以他為先,他不方便說的話,郭圖會替他說。郭圖還是儒士之中十分罕見的精通數算的人才,他接管冀州府庫,派了幾個人都沒算清楚的賬目,郭圖一個人就輕松地整理出來。

再看郭嘉,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熟讀經史也是真的,跟他的侄兒高幹談論了一段論語,引經據典,還用盜亦有道嘲諷仁義禮教。高幹聽了這浪子的奇談怪論,年紀輕輕就開始懷疑人生……

這二位兩百年前是一家,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曹操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此刻才落回原位。

沒過幾天,袁紹就發現不只郭嘉不辭而別,胡昭也連夜遁逃。出城辦事的荀彧更是一去不回。

留不住賢士,田豐急得團團轉。袁紹卻一點都不在乎,反正他要的是禮賢下士的好名聲,已經達成目标。至于那幾個不識好歹的年輕人,以後有他們後悔的!

難道袁紹這裏的高薪高待遇,還有人看不上?

其實大家都投奔袁紹,不排除有自以為得遇明主的,但更多人是沖着袁家“四世三公”的金字招牌,沖着冀州的糧食來的。

由于董卓大量鑄造錢幣,導致貨幣的購買力跳樓式下降,現在扛着一麻袋錢去集市也換不到一鬥米。很多士族也面臨着斷糧的危機,不得不拖家帶口依附軍閥來獲得口糧。

好在胡昭沒這種煩惱,河內的司馬氏出手大方,他這位西席先生還沒正式上任呢,收到的束脩已經足夠吃上一整年。

道路并不平整,車聲辘辘如水。郭嘉在持續不斷的颠簸中,迷糊地望着路邊正在倒退的風景,有種五髒移位的錯覺。

胡昭将郭嘉按回車座上,拉着他讨論陣法。

他們對姜尚的太公陣和孫武的八卦陣做了比較和改進,不過關于改進後陣法的個別細節,倆人因見解不同,争論了一個時辰也無法統一,不過都特別佩服對方的學識,相約一同去霧煙山,讓士兵實地演練陣法,實踐出真知嘛。

晚間在一戶富庶人家借宿,胡昭搖着郭嘉的折扇,眯着眼笑:“小童兒別偷懶,過來替本公子捶腿。”

郭嘉呸了一聲,“你這黑心主人,一個書童當三個用。”

“小家小戶哪裏分工這麽清楚,我家童兒不僅要伺候筆墨,還要替我端茶倒水、鋪床疊被……”胡昭說着,小腿猛然一痛,卻是郭嘉猛捶了他一拳,笑盈盈問:“如此捶腿,公子可還受用否?”

胡昭合上折扇,眼中霧氣彌漫,“童兒還是下去吧,離我遠一點,本公子無福消受。”

行至陳留郡,遇上幾處岔道口,郭嘉派書童辰良去問路:“這位老伯,請問霧煙山怎麽走?”

被攔住的白發老者一臉茫然。

郭嘉讪讪幹笑:“烏鴉山,聽說過嗎?”

老伯恍然大悟,“這個小老兒知道,烏鴉山在扶溝縣,你們別去,那地方鬧鬼啊。”

郭嘉無語,他經營了好幾年的大本營,怎麽就鬧鬼了?

胡昭忍笑,問那老人:“老伯能否說一說看,是怎樣鬧鬼?”

老人壓低聲音說:“那山長年煙霧缭繞,經常有村民看見一隊牛車往山裏走,就悄悄跟在後面,跟着跟着那些車就不見了,他們想去山裏看看,但是進不去,不管怎麽走,都在原地兜圈圈,你說邪門不邪門?”

郭嘉:只不過是利用山中的草木樹石迷惑人的視覺等各種感官,設置了幾個迷陣……

那老者還在滔滔不絕:“聽說有賊人眼紅那些車上的布帛,叫了好幾百人去搶,結果這幾百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這麽憑空沒了。還有人在那山裏看見霧氣中有鬼兵出沒,怪吓人嘞。”

郭嘉:我養着幾千私兵,由趙雲每日操練,要是能被幾百個匪類劫財那才是有鬼。

他眨了一下眼睛,點頭道:“是挺邪門的,不過在下修道多年,最喜歡鬧鬼的去處,老伯給指個方向?”

辰良适時取來兩張胡餅,又掏出錢袋,抓了一把散錢一并塞給對方。

白發老人十幾個五铢錢入手,抱着胡餅眉開眼笑:“你們朝右邊走,到十裏亭有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榆樹,再朝南走上半日,就能看見烏鴉山了。”

沒過多久,最新版的八卦陣在郭嘉和胡昭的讨論中新鮮出爐。胡昭想修書一封,把陣圖寄給荊州的好友黃承彥一同品鑒。他謄抄的時候一時大意,漏了一個字,把“八卦陣圖”抄成了“八陣圖”。

花了一個下午才将陣圖畫好的胡昭:“……重抄太費事,就這樣吧,承彥兄一看注釋就明白。最後一回偷懶,等小懿兒登門,昭一定為人師表。”

郭嘉唇角微揚:“這陣法改動很大,不如把名字也改了,就叫八陣圖。”孫武的八卦陣流傳至今,很多地方都不太實用了,不說別的,就單看弓箭的射程,今時今日也要比古時遠得多。而且随着騎兵的興盛,在春秋戰國時期橫行天下的戰車,現在基本已經淘汰。

就是不知諸葛武侯的八陣圖是不是胡昭寄給黃承彥的這一版。

曹操引兵入東郡,于濮陽城外擊敗黑山賊白繞所部,大獲全勝。

袁紹表曹操為東郡太守。東郡的治所位于東武陽,屬于兖州刺史部。

曹操有了第一塊地盤,局面頓時打開,颍川名士荀彧竟然抛棄了袁紹前來投效,這讓曹操做夢都差點笑醒,他是宦官子孫,名聲不好聽,世家大族一向對他不屑一顧,但得荀彧一人,就足以吸引無數士族子弟。

就比如現在,他只付了一個主簿的俸祿,卻有三個人在替他處理公務。

曹操站在官署門檻外,低咳了一聲,等趴在竹簡上打瞌睡的郭嘉睜開眼,荀彧身旁的青衣士子調整了一下有些失儀的不雅坐姿,才擡腳走進去,“文若有貴客?”

荀彧起身,不疾不徐地說:“聽說主公急缺軍師,這位是颍川戲璕,字志才,遠見卓識,尤擅軍務。”

曹操打量着眼前蒼白、清瘦的戲璕,躬身行禮,“我欲匡扶漢室,還請先生相助!”眼角餘光卻偷瞧郭嘉。

郭嘉狐疑:匡扶漢室嗎?果然,曹操一開始提出這種理念,才吸引了荀彧。不過曹操的眼珠子往哪看呢?這态度,似乎有些輕慢志才?

他扶案起身,朗聲笑道:“春秋時,齊桓公欲見東郭野人,往返五次才得見一面,孟德求賢這樣随意,志才若答應了豈不是有失身份?”

戲璕亦笑:“不答應卻私自閱覽公文,豈不是要改吃牢飯?”

荀彧和郭嘉對視一眼,一起退了出去。

曹操一拍腦門,攜了戲璕的手,促膝長談。

幾天前長安城的暗線傳回消息:董卓極其欣賞呂布的武藝,讓他兼任侍衛隊長,守中閣(宮中的小門)。呂布血氣方剛,和董卓的一名侍婢私通,偷人這種事,又刺激又怕被發現,本來就時常猜疑不安。有一回呂布辦事不力,和董卓發生了一點不愉快,董卓暴怒,直接朝他擲出手戟,差點把他給殺了。呂布就此和董卓離心。

荀爽病逝,臨終前将一些未盡之事托付給了王允和荀攸。

第一條消息在意料之中,第二條消息讓郭嘉恍然:難怪荀爽也為誅董做了很多事,後世卻只記得王允。原來他“出師未捷身先死”。

郭嘉讓人備好快馬,直奔東武陽。找到荀彧時,他正獨自對着堆積如山的公文。

東郡受到黑山賊的劫掠,官吏多逃亡,政府部門已經癱瘓了幾個月,荀彧又是一個較真的人,涉及吏治民生的事,一絲一毫都不肯馬虎。

友人各種操勞,但精神還好,顯然還不知道他六叔荀爽已經病逝。想起荀彧少時對荀爽的依賴,郭嘉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幹脆叫來戲志才,一起幫着處理公務。

他們熬了三個通宵,每天只上午睡将近兩個時辰,總算将緊急的公文都處理完畢。其他諸如:張家丢了牛,王家丢了大活人,李家的仆役偷竊主人的財物潛逃……這類雜事還是先放在一邊,等縣尉(縣公安局長)上任了,直接一股腦丢過去。

忙的時候感覺不到,這時松懈下來,郭嘉的腸胃等各種生物零件都在抗議。

在荀彧的府上喝了一碗熱粥,泡了一個熱水澡,一覺睡到第二天晌午,才緩過來。但見廳堂中懸着白布,荀彧素服孝帶,跪在新設的靈位前。

郭嘉心中咯噔一下,快步上前探視。一向溫文爾雅的荀彧卻推了他一把,語調森然:“奉孝早就知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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