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大黎王朝(2)

黎铮善用長、槍,槍是被他改良過的,槍柄長身纏着适手的布帶。他的槍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槍所指向的便是心所向的。長、槍槍身锃亮,槍口尖端被主人打磨過不知多少次,像新兵一樣銳利,像老将一般滄桑。

謝臻往後一躍,腰間微微用力淩空側翻,槍頭便蹭着他的袍角飛出。

黎铮手腕一翻,那長、槍嗖地縮了回來,被他牢牢握在手裏,他彎起嘴角一揚,“不用軟劍?”

“這是老管家今日新拿回來的衣裳,你倒是好,一槍給我毀了。”謝臻瞥了眼自己的袍角說道,“看起來不像是荒廢了多久,那我便來好好與你過幾招,事先說好,若是被打慘了可不準哭鼻子。”

“寡人堂堂九五之尊,哪裏會哭鼻子?不得胡鬧。”黎铮臉上一熱,一副“你胡說”的模樣微微擡高了點聲音。

前幾年他剛和謝臻一道練功切磋的時候,他沒少被謝臻的軟劍抽哭了。那軟劍又滑又涼又利,他的槍怎麽也擋不住,愣生生被抽出幾個血印子出來。那時他不過十一二歲,雖說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但是被謝臻抽得狠了,哭鼻子哭起來就是連倆人的師傅都要妥協三分,支使着謝臻去買兩串羊肉串來,權當慰藉堵住黎铮的嘴巴。

那段日子黎铮能記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以拿着他的短柄逗趣他為樂的謝臻,他幹咳兩聲,那句“不得胡鬧”說得就連他自己都不剩兩分底氣。

“哧。”謝臻輕聲笑了笑,不再多話,提着軟劍腳下輕點幾步掠了出去。他的劍快如雷霆,又如打蛇上棍般難纏,一劍不中,手腕輕抖下一擊便緊跟上來。

黎铮的招式既剛又硬,橫沖直撞,謝臻的軟劍輕巧地纏上一抖便卸了力,随即飛快地貼身攻了上去,黎铮抿着唇疾退幾步,就這麽幾招的功夫,他身上的錦袍便被劃開了三道淺淺的口子。

“下回過招得先換一身粗布麻衣。”黎铮說道,他長、槍虛晃一招,人趁勢如箭一樣前沖,“再來!”

謝臻控制力道極精準,軟劍只在黎铮的衣袍上劃拉出十數道口子,看着狼狽,實際上卻半點血珠子都沒出來。

黎铮瞅着除了被他出其不意偷襲到了那一下劃開了一道衣服口子的謝臻洩了氣,長、槍往邊上的武器架子一丢,不偏不倚正入其中那半徑一寸的圓孔裏插着。

“不來了?”謝臻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收了攻勢,微微挑了挑眉毛。

“再來下去,我這偏殿的院子可就要毀了。”黎铮說道。

“嘁,不上真拳腳與我比試有什麽意思?”謝臻一甩軟劍,氣灌其中,縱之铿然有聲。

謝臻是和黎铮一起上戰場的,他見過黎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見過他如何一人帶着僅千餘的兵馬闖入十萬人的關塞,取走對方首領的項上人頭,也是那一次,他對黎铮心服口服,決定推他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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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铮笑起來,他指指那柄□□,說道,“那柄槍的真威力我向來不用在自己人身上。”

“冠冕堂皇。”謝臻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

他整了整衣袍,随着黎铮走進內室。謝臻的衣袍除了衣角那處一開始被黎铮劃開的口子外,幹淨得不像是切磋了一架的樣子,稍稍整理便半點淩亂都不見了,哪像旁邊翻找衣服的黎铮,錦袍淩亂又狼狽,哪裏還有帝王的模樣。

“喊侍女進來幫你穿衣吧。”謝臻受不了黎铮這樣把好好的衣櫃子翻得亂七八糟,看不過去地想要招侍女進來。

“我早就把他們遣出去了。”黎铮說道,頭也不擡地找亵衣,“不就換個衣裳麽,做了皇帝難不成就不會換了?我不過是一時找不到合适的罷了。”他嘴硬着,心裏腹诽着皇帝的常服和官服怎麽做了一套又一套,偏偏最要緊的亵衣卻一件都找不出來。

謝臻看着黎铮嘴硬不搭話,直到眼睜睜看着他把一件淺黃色的亵衣丢出來還渾然不知,終于忍無可忍地撿起被丢到軟榻的亵衣塞到黎铮懷裏,“連自己的衣服都認不出來?難道冠上了皇帝的名諱後連這些日常瑣事都忘了?”

黎铮瞥了眼懷裏的黃色亵衣,半點沒被謝臻冷嘲後的羞惱或者大怒,淡淡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這件。”

他就這樣在謝臻面前直接扒了錦袍,穿着淺黃色的亵褲裸着上半身。

謝臻耳朵根一紅,黎铮的身體他不是沒看過,不過那時候都是在軍營裏,邊上都是一身血腥混着臭汗的将士,他和黎铮身上的傷也不遑多讓,兩人即使徹徹底底地“坦陳相對”他心裏也不會起半分旖旎的想法。

但是現在不同,他在黎铮的偏殿內室裏,邊上是軟榻,面前是一具赤、裸的、布滿疤痕戰勳的小麥色身體,仿佛一時間這小小內室裏頭的溫度都上去了些許。

他難得露出幾分慌亂,瞥開視線,語氣裏帶上兩分幾乎聽不出來的氣急敗壞,“在臣子面前裸、露身體成何體統!你的禮儀先生恐怕得花大工夫來教導一個半路出家的帝王了。”

黎铮低低笑出聲音來,“你在我面前可從來沒擺出一副臣子該有的尊敬姿态出來,現在反倒扯上什麽君臣之儀了?”他換上幹淨的亵衣往前跨了一步,亵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顯得慵懶放松。

向來只有謝臻把別人吃得死死的,哪有反被人喂了一嘴啞巴虧的?也就剛才黎铮忽然脫光了衣服,他猝不及防才慌亂了幾息的功夫,這會兒聽見黎铮說的,謝臻哼了一聲,直接動手親自把黎铮的亵衣歸整地服服帖帖。

黎铮微微低頭看着謝臻的發旋,眼裏溢出笑來,他揚起嘴角,說道,“當年這亵衣還是你教我穿的。”他那時是個流浪兒,哪有什麽亵衣穿,粗布麻衣裹着不用受凍就是好的了,直到遇到謝臻,纏上謝臻,他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謝臻聞言掃了黎铮一眼,“那時候你就跟外面的小乞兒似的,又髒又臭,我恨不得把你攆出府去。”

“哈哈。”黎铮笑起來,他的謝臻嘴硬心軟,“你是我的貴人。”

謝臻是他的貴人。

他記憶最深的一個場景就是彼時家中還未發生變故,老母親坐在庭院的竹藤椅裏抱着他一晃一晃,嘴裏不斷重複着一段話。

“我命既相矣,萬般皆命數。

遇貴則通達,非求即可得。”

後來朝廷政變,全家五十六口人除他以外無一幸免。他從飯來張口衣來張手的親王嫡長子變成了邋裏邋遢的小流浪兒。

在他八歲那年流浪至錦州,看到樹下那個穿着紅衣服長得賊好看的小孩的時候,那短短四小句話便從記憶裏跳了出來。

黎铮自那時便認定了這個長得賊好看的小孩是他這輩子命定的貴人。

就算不是,那也必須得是。

“知道就好。”謝臻可不客氣,嘴角一揚,手掌輕輕拍了兩下黎铮的臉龐,明晃晃浪蕩富家子逛花樓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黎铮:這時候接下去的劇情難道不是我扣住謝臻的下巴吻個天昏地暗嗎?

作者:是啊。

黎铮:那接下去寫啊???

作者:你不都知道了那我還寫什麽?

黎铮:……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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