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丫頭從莊子進府, 那是高升。府裏的丫頭從府裏混到莊子上, 不是流放也是發配。

緋歌那長相, 哪怕沒長開,也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精致。一到莊子上,莊子上的大小莊頭眼一掃心裏都對緋歌有了安排。

緋歌一行人出府是因為避痘, 并未犯了上面主子的忌諱。知道這一點後,哪怕緋歌沒提前打點,莊頭們也不會虧待了緋歌。

賈家兒郎一向渾素不忌, 過兩年将緋歌往爺們屋裏一送……好處自是不用說。

當然,前提是緋歌得識時務。

莊子上人心不齊, 上面的想要好處, 想要死死的壓住下面的。下面的又想往上爬,自是不肯一直被壓着。

于是在緋歌這件事情上就出了分歧。

有人借着進府送野味之時,将緋歌說與了賈珍聽。

旁人也許賈珍沒印象,但說起緋歌,賈珍自然記得不會忘記寧榮兩府長相最精致的丫頭。

緋歌請了鹦哥兒鴛鴦時常送東西提高自己身份, 拉着賈母和元春的強行拽庇護。莊頭則一邊對緋歌示好, 一邊想着留點什麽要緊的把柄以便将來緋歌‘飛黃騰達’後,可以不忘舊日情份。

下面的二把頭又将緋歌口頭許諾給了賈珍, 而賈珍又是個某方面比較豪邁的, 當即就讓人擇了日子将緋歌送過來, 或是……他抽空去一趟莊子也行。

然後好巧不巧的,時間不緊不慢的到了八月,緋歌直接被暗箱操作接回府了。

有些人, 有些事,你不動心思也就罷了。這一動了心思,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惦記。

賈珍還在遺憾,不想就爆出了這麽一個驚人眼球的流言來。

幸好這些事情緋歌都不知道,不然非得惡心吐了不可。

同樣是惦記,賈珍只能讓緋歌想到猥瑣龌/蹉這類詞來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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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許家小和尚也能惦記她……嘻嘻,打住,打住,她還在悲傷呢。

大人的事,讓大人們商量去。所以回了榮國府,緋歌就先回房間了,鴛鴦和鹦哥兒倆個一個留在老太太那裏侍候接收第一手消息,一個陪着緋歌房間裏。

鴛鴦坐在一旁,将緋歌叫廚房特意炒的那個五香瓜子剝殼,緋歌就坐在一旁時不時的抽泣兩下,然後抓幾粒瓜子仁吃。一會兒再用染姜的帕子摁摁眼皮,一邊流淚一邊對着鴛鴦說渴。

真是個祖宗!

吩咐門外的小丫頭打熱水來沏茶,鴛鴦看着緋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那身世……就跟戲裏唱的似的。

╮(╯▽╰)╭

“若真是效兒的骨血,自然要認回來。”至于這個骨血是怎麽來的,賈代儒愛面子,一點都不想提這茬。

賈母就着倚秀的手喝了口茶,眼底也滿是厭煩。

煩這狗屁竈社的事,也煩賈代儒那副德行。

現在不是你要不要認人家的問題,而是人家想不想認你。

“當年到底怎麽回事,效哥兒不在,咱們也不清楚。若果真是甄太太所說那樣,蘇家父女的身故……緋歌那孩子怕是不會認祖歸宗。”頓了頓,王夫人又說道,“更何況我聽甄太太的意思,當年蘇老爺是想要讓緋歌繼承蘇家,傳宗接代。”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緋歌不但要碰瓷賈家血脈,還要繼續姓蘇,然後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将來要招贅上門女婿。

如此一來就又杜絕了賈家那些不着四六姻親的提親和惦記。

除非你們舍得将家裏的兒子送來給她當上門女婿。

薛家是獨子,王家兩房加起來也不過二女一子,史家嘛……史家除了史湘雲,好像都不怎麽跟賈家的人玩,這個也不用擔心。而且越是有身份的人家就越不會讓自家的兒子去給人做上門女婿。

只是這樣一來,她的可利用率也在大大降低。可能對她繼續留在榮國府會有一些影響。

不過話又說回來,林妹妹當初住在賈家的時候,難道賈家就沒給林家什麽許諾?

薛家住在賈家的時候,寶釵那麽大的年紀還沒出嫁,誰還不知道這是得了某些人的某種明示?

不然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能坐在小自己兩歲的表弟床頭給表弟繡肚兜?

光看薛林二人,緋歌都懷疑在寶玉的親事上,那對婆媳心照不宣的唱了一出雙簧。

……

所以緋歌有理由相信光憑她這張臉,哪怕她打着招贅的名頭延續蘇家血脈傳承的旗號,賈母也會用她那拳拳到肉的疼愛之心扭轉她的人生觀,價值觀的。

絕對噠。

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難出好筍。不說自打賈代儒接管賈家族學後,賈家弟子都看破功名利祿,無一人應考,榜上有名的人間真實。只說賈瑞憑一已之力優秀的讓人忽視了他原是塊胎盤成精的本質,可見夾在上梁和下梁中間的賈效德行人品如何了。

停妻另娶,貪圖美色謊報身份上門入贅的事,他還真能幹得出來。

也因此賈代儒夫婦心裏其實一點都不懷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孫女。

再有,在他們看來賈母既然将他們叫來,便下意識的以為榮國府這邊已經确定了這件事情。

而且在賈家人的思維裏,但凡擔到‘甄’這個姓氏,便會想到金陵甄家上面。

這一來二去,再加自家兒子那秉性,還真不剩下多少懷疑了。

這就好比一個慣犯幹太多這樣那樣的事後,以後再出什麽事人們都深信也是他幹的一樣。

于是乎,這慣性思維就直接将賈效釘在了恥辱柱上。

真悲催!

看他們老夫婦的樣子,賈母和王夫人都覺得一定是他們早就從賈效那裏得到過什麽消息,不然不會這麽平靜的接受這種事情。

賈代儒夫婦這個态度,算是間接證實了這件荒唐的入贅事件。于是幾人直接從此事真假上過渡到了如何安置緋歌上了。

封氏早前就說了明兒來接人,而賈代儒這邊又想今兒就将人接走。

“要不,還是問問緋歌自己的意思吧。”

“她一個八歲的孩子能知道什麽。”賈代儒迂腐又固執,他只想盡快将緋歌帶回家,然後結束這場鬧劇。

“老祖宗,叔祖父,珍以為還是叫緋歌妹妹出來見一見,聽聽她是個什麽意思。”也能再見見那小模樣。

賈母點頭,同意這個提議,于是看了一眼鹦哥兒,鹦哥兒連忙提着裙子出去了。

鹦哥兒一路小跑回房,正好看見鴛鴦正在那裏跟侍候老祖宗似的侍候緋歌呢。

若是往日鹦哥兒還會調侃她幾句,今兒哪顧得上。連忙将上房的事跟緋歌學了一回,便叫緋歌跟她去上房。

緋歌聞言也沒啰嗦,接過鴛鴦遞過來的水漱了漱口,整理了一下衣擺便跟着鹦哥兒去了上房。

去上房這一路,落在緋歌身上的視線多的都有些刺人。

被看習慣的緋歌都覺得今兒大家夥熱情的有些過火。

一路來到上房,緋歌溫順垂眉的與屋裏的行禮問安。問到賈代儒夫婦那裏時,有明顯的停頓讓大家知道她心裏的不平靜。

禮畢,緋歌便站在屋中央等着衆人說話。

王夫人見緋歌沒了往日的精氣神,可憐巴巴的站在那裏。難得升起一份恻隐之心,轉頭看賈母,見賈母點頭便問了一回緋歌自己的意思。

緋歌雙手緊緊抓住兩側裙擺,眼睛閉上又睜開,将從影視劇裏學來的演技發揮了十成十。

“緋歌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太,太突然了。緋歌現在腦子裏還是一片漿糊呢。”說話間看了一眼賈代儒夫婦,便将視線落在上首處。

那裏坐着賈母,賈母身側是王夫人。

“我外祖雖然看走了眼,但我卻是我娘親生的。當初既是招贅,那緋歌自然要承蘇姓,為蘇家傳宗接代。這是我的責任,我不會逃避。若我認親賈家,我外祖和我娘在天之靈豈能瞑目。”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鄭重又茫然的說道,“我不會認親。甄太太那裏我也不想去麻煩他們。我知道我如今這樣的身份還留在府裏,會讓老太太難做,老太太對緋歌恩同再造,緋歌又怎麽還能讓老太太左右為難。

入府這兩年老太太太太和大姑娘都給了緋歌不少賞賜,那些銀子雖然不多,也夠緋歌在外面租間屋子落腳。只是……緋歌要愧對老太太太太對緋歌的疼愛,不能再留在府裏侍候您了。”

反正擺在緋歌面前一共就三條路可走,一個不想認,一個不想去,一個不好留。

這說得也太可憐了吧。

賈珍在一旁看着,都難免起了幾分心疼。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到底是什麽都沒說。

一旁的賈代儒夫婦則有些面上下不來。

他們想認親接孫女回家,但人家還不想認他們。不過不認親的理由……也着實讓人無法反駁。

不認賈代儒,不跟甄封氏離開,還不留在府裏……若緋歌是個哥兒也罷,可緋歌一個姑娘家,誰又能放心的讓她一個人住到府外去?

沒人會同意叫一個小姑娘孤身住在外面,尤其還是這麽個長相精致的小姑娘。

所以這個時候賈母說話了。

“……這孩子養在我身邊也有幾年了,雖是個丫頭卻跟自家的姑娘沒什麽兩樣。一應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份例。若是你們老倆口信得過老婆子,不妨先将緋歌留在我這裏,我們丫頭有的,也少不了她的。我只當多了個孫女。”

“這如何使得?”代儒妻聞言連忙說了這麽一句。

就連站在屋裏的緋歌也一臉感動又受之有愧的搖頭,“老太太疼我,我心裏最是明白。我也舍不得老太太太太和姑娘,只緋歌到底姓蘇,即使留在府裏,也無論如何都不能受了這等厚遇。”

那也沒有叫本家的晚輩做丫頭的道理。

“這有什麽。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只當是自家便是。”賈母笑道,“不管你姓蘇還是姓賈,你老子都是賈家人是也不是?你不認祖歸宗,也是賈家的血脈。你扪心自門一回,你在咱們府上這幾年,過得日子比姑娘們又差多少呢?且安心住下便是。”

光是沖緋歌這模樣,賈母都不覺得多養個丫頭是件虧本的買賣。而且……不管姓什麽,到底是賈家人。這丫頭要是調/教好了,未必不能大用。

于賈家,于榮國府都大有益處。

王夫人也在一旁笑着勸了一句,“老太太說的是,都是一家人,你只管住下便是。”一個丫頭再怎麽樣也花費不了什麽。且先看看老太太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再說。

……

盛情難卻之下,緋歌一臉感動,又帶着三分怯意的擡頭,“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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