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交鋒

艾伯特能夠想起來的名字有十一個,包括威利·史蒂文在內。

弗恩收好名單,把買來的食物全都送給了艾伯特,這樣他就可以在自己藏身的小窩裏躲上好一陣。

離開餐廳後,他去另一家便利店重新采購,然後抄近路回家。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轉移使者能力的事。這到底是個可行的計劃還是守衛們的異想天開,他得去找路克斯确認一下。當他走到家門口時,忽然覺得被一種莫名的緊張感籠罩着,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這樣敏銳的感覺和視覺,似乎看到有個黑影在樓梯下一閃而過。喬伊·巴倫克的家在二層,樓下是門房和空置的房間。

他內心警惕着,托住紙袋底部的手已經悄悄握着格洛克手槍,表面卻一副若無其事的輕松模樣。

盡管已經有了提防,弗恩也明白如果遇到的是像芬克那樣可以影響人大腦的對手,警惕和手槍都不會有作用。在這種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他還是走了進去。樓梯咯吱作響,當他往上走第二格臺階時,從轉角的陰影裏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

弗恩感到一陣冰冷,那只手按在他的後頸上,立刻讓他想起老沃倫的屍體。他來不及躲避,索性整個人向後摔倒,和偷襲者一起滾下樓梯。大概是背脊受到撞擊,那人的手挪開了,弗恩立刻轉身抓住他的手腕。紙袋已經不知掉到哪裏,幾個蘋果正在四處滾動。弗恩的槍口對準他,忽然間,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在耳邊響起。他感到臉頰一陣疼痛,像被子彈擦過似的。

那人的另一只手舉了起來,弗恩移開已經瞄準的槍口,對着他的手臂開了一槍。

沒有警告,只有槍聲,他已經決定在小鎮上絕不再有任何猶豫和警告,不再說“警察,別動”,也不再宣讀任何權利。他飛快地習慣了用小鎮的方式解決問題。

偷襲者大聲慘叫,弗恩在這個過程中出了一身冷汗,卻沒有想象的那麽驚險。現在形勢對他有利。

“威利·史蒂文。”

“……你認識我?”這個人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弗恩知道除了疼痛,那是他在償還代價。

“這是我們的初次見面。”弗恩說,“我不認識你,但我知道你是殺害沃倫警官的兇手。”

“看來你做了不少功課。”威利·史蒂文喘着氣,勉強擠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那你有沒有想過,殺害老沃倫和放那兩個蠢貨出來的不只我一個人。”

弗恩的心狂跳,沒有片刻猶疑地扔下他,撲向牆角。這是比槍戰更險惡的環境,但是周圍并沒有其他人。弗恩的神經緊繃着,忽然間他感覺到一雙手抓住了他的頭發,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瞬間,猛地向牆上撞去。

血立刻就流下來,劇痛帶來的暈眩感幾乎要讓他昏厥,弗恩知道一旦失去意識就全完了,他強迫自己忍受住疼痛,握緊拳頭保持清醒。第二次撞擊時,他找到了反擊的機會,沒讓對方得逞。雙方僵持了片刻,弗恩舉起右手向背後開槍。抓着他的手松開了,弗恩轉身去看,背後卻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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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雙男人的手,強而有力,連手指都充滿暴力。弗恩迅速地回憶守衛名單,想找出有隐身能力的人。

坎普·尼爾森的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

這是個難纏的對手,弗恩環顧四周,在地上翻滾的史蒂文已經忍住了疼痛再次舉起沒有受傷的手對準他。弗恩擡起腳把他徹底踢暈過去。

不要猶豫。他繼續告誡自己,這裏不是外面的世界,一秒鐘的猶豫都會萬劫不複。

現在他看不到敵人在哪,也不知道下一刻會從什麽地方冒出來。

不過好在尼爾森也要遵循鐵則付出代價,不可能在周圍潛伏太久。弗恩傾聽着四周的聲音,頭部遭受的撞擊讓他有種想吐的感覺,也讓他明白對方的力氣有多大。

就在這時,路克斯出現在樓梯上。他聽到槍聲匆忙趕來,弗恩向他大喊:“回去!”

路克斯立刻閃身躲回樓梯的轉角。

他們都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

弗恩不知道尖銳的東西刺穿身體真的會有聲音,總認為那是電影裏才有的效果。可是那一瞬間他确實聽到了聲音,然後才是疼痛。他看到一截削尖的細鐵棍穿透了胸膛,他沒有感到詫異,而是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只是這時身體已經不再受他控制了。

身後的人再次抓着他,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但是奇跡般的,他沒有覺得呼吸困難。痛苦很強烈,也使他的頭腦格外清醒,連剛才撞擊造成的暈眩感也消失了。

“不需要什麽主宰賦予的能力,你也會讓我們明白什麽是代價。這是你說的對嗎?”

身後的人走到他左邊,弗恩看到了他,他從半透明的虛影變為實實在在的樣子。坎普·尼爾森的手臂上爬滿深深淺淺的刺青,每一次他消失身影,重新出現時身上就會多一道刺青。他看起來像一張孩子們随意塗鴉的畫紙。

“弗恩!”路克斯站出來。

從聽到那聲刺穿弗恩身體的聲音開始他就在發抖。他沒有受傷,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但是看着血從弗恩的傷口流出來,看到他因為劇痛和失血而渙散的目光,他感同身受着這種劇烈的痛苦,神經被殘忍地撕裂,猶如萬箭穿心一樣疼痛。

“他沒有死。”尼爾森說,“你好,使者。你可以放心,他不會死。哈羅德透視過他,我可以保證現在只是刺穿了他的身體,但避開了所有器官和要害,只要及時治療,他會和以前一樣健康。”

路克斯的目光一直望着弗恩。弗恩的臉上全是汗水,但目光卻很平靜。他在暗示什麽嗎?路克斯明白他的心思,他的眼睛永遠那麽會說話,他在說他不想死,他比任何人都熱愛生命,他比任何人都信任他,他準備好了。來吧。

路克斯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要我做什麽?”他問尼爾森。

“跟我走。”

路克斯走下樓梯,走到弗恩身邊。尼爾森對他十分警惕,路克斯看了他一眼,他忽然感到一陣暈眩,事情不妙了。尼爾森沒想到他們還沒有開始談判,路克斯就對他用了能力。暈眩襲來時,他果斷地放開弗恩,消失在空氣中。路克斯立刻向另一邊望去,弗恩舉起槍,順着他的目光開了一槍。尼爾森尖叫着冒出來,腿上中彈,痛苦地坐倒在地上。

弗恩仍然跪着,開槍的後坐力也沒讓他倒下,他的全副精神都在這場交鋒之中。路克斯用了兩次能力,讓他右腿劇痛,左手裂開一道很深的傷口。路克斯向他伸出雙手時,他也只是搖晃了一下,意識尚存,難以置信為什麽他還能保持清醒。

“我們得離開這裏。”弗恩吃力地說,“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回家。”

他試了試,走不動了。路克斯抱起他,免得碰到傷口。他不能确定周圍是否還有其他守衛,他們這樣離開不管到哪都會引人注意。路克斯走出門外,穿過街道,往樹林深處走去。

弗恩開始産生幻覺,他一直在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但那很難。他的視野一開始是發白的天空,樹枝在頭頂移動,接着就變成了一片黑暗。他看見了喬伊·巴倫克的夢,黑暗之中有一個出口,起初只是個發亮的幾何形狀,漸漸地有了四肢。它看起來像個人,像個剪影,一只手上有個很像眼睛的記號,另一只手上是一團黑影。

它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他聽到它在問:“你為什麽來這裏?”

“我不知道,讓我回去。”他回答。

“回哪裏去?”

回哪裏去?他可以要求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嗎?那裏有他的生活,沒有稀奇古怪的超能力者,有他的搭檔亞歷克斯和數不盡的懸案要破,那裏還有外賣、酒吧和球賽,有周末和工作日,還有……

他說:“讓我回去。”

它又問:“回哪裏去?”

“回路克斯的身邊去。”

他醒了過來,好像只是瞌睡了幾秒鐘,劇痛又如海浪一樣将他淹沒,他痛苦地呻吟。

“弗恩,弗恩。”路克斯在叫他。

弗恩睜開眼睛,發現他們在濃霧的邊緣,路克斯把他放在鐵夾環繞的空地上。

“這裏不會有人發現我們,而且現在是白天,也不會有怪物。”路克斯說,“等到了晚上,我們再去找更安全的地方。”

弗恩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傷口,鐵棍已經被拔走了,路克斯用衣服堵着他的傷處。

“我只能讓你的血流得慢一些,但不能治好它,否則你會受更重的傷。”

路克斯無奈地看着他。弗恩的身上有個半英寸寬的洞,血流得到處都是,雖然尼爾森說避開了他的要害,看起來還是非常可怕。路克斯始終無法控制自己停止發抖,弗恩的樣子讓他想起了過去,擔心眼前的人會在他的注視下化成一地血水。

“沒關系,我已經好多了。”弗恩說,“這是我第一次享用你的能力,盡管你把我弄得很疼,我的膝蓋快要裂開了,手也不能動。但是這裏好像又有點發熱。”他把路克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這樣就夠了。”弗恩說,“主宰就是個虐待狂,不會讓我們好過。”

“你傷得太重了,我得去找藥箱。”

“不行。”弗恩抓住他的手臂說,“他們一定在鎮上到處找我們。用你的能力,保證我不死就行了。”

路克斯不再試圖說服他,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用自己的衣服當做繃帶為他包紮傷口。弗恩的膝蓋脫臼了,因為付出代價而紅腫着,但他看來已經度過了最初的疼痛期,呼吸平緩了很多。

弗恩說:“我們本來就約好要來這裏探險。”

“但我們沒有約好在這裏看着你血流滿地。”

“我不會死,你不必這麽焦慮。”他說得輕松,可過了一陣就疲憊地睡着了。

路克斯也知道他不會死,他已經替他緩解了流血的速度,他可以靠自己的凝血功能堅持下去。他在幹燥的地面鋪上外套,盡可能舒服地讓弗恩躺着,想辦法為他保暖。路克斯在想,他們不會讓他死,不會讓他這麽快失去作用。但是他們卻讓他承受這麽大的痛苦,他睡得一點也不安穩。

路克斯還是偷偷回去拿了巴倫克先生的藥箱,盡管過程很驚險,但是非常值得。他為弗恩打了麻藥和抗生素,縫合了傷口。直到這時他才終于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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