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郎心不複回］
“皇兒，快快讓母後看看，怎麽清瘦了不少？”風國皇後青緋美貌不減當年，膚如凝脂，青絲如黛。雖貴為一國之後，卻無貴俗之氣，釵環三兩支，疏影橫斜，暗香浮動。
軒轅紫焰溫文含笑的依在皇後懷中，昂望着心中敬仰的生母。
“兒子很好，只是很想母後”
皇宮，一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世俗權利之地，成就了榮華富貴，卻殘蝕了多少純潔的靈魂。他的母後卻是這後宮中一股清泉，不濁不污。
“呵……想哄母後開心就快點讓母後抱皇孫吧……可有中意的姑娘，母後給你做主。”皇後輕撫着軒轅紫焰的發，久久凝視着那一撮泛着紫焰的發絲。
一絲欣慰泛在嘴角，卻被随之而來的憂郁遮去……
“……”軒轅紫焰但笑不語，起身拿起梳臺上的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皇後雲黛三千。
“母後”
“嗯？”閉上眼，皇後的思絮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有疼她的父皇與皇兄以及那個想起就心疼如絞的人。
那人曾說最愛她一頭烏發，十指穿過，溫柔而纏綿……
“日後我中意的姑娘也要如母後一般”不争不擾，只是那樣的人兒他配擁有嗎？
“傻孩子”皇後心思翻騰，也許當年她不該以死相卻，她錯了嗎？只希望一切還能來得及補救，她的孩兒，一定要幸福……
靈雲山，皇家寺院。
寺院占地廣，依山畔水而建，大小寺院六七座，禪房二三十，景致各各不同。平日的靈雲山香客如雲，游客如織。今日的靈雲山卻寂靜安詳，空山鳥語幽花香。
鐵騎陣陣塵土飛揚，踏破了靈雲山寂寂無聲，大隊侍衛侯立寺院兩旁，鳳攆在宮女太監的護擁下緩緩而上，後面還有衆多夫人小姐的乘轎及丫頭下人，聲勢浩蕩。
了悟師父步下寺街，領着衆僧恭迎鳳國之母。
“恭迎皇後大駕！”
“了悟師父，別來無恙……”雙手合十，一身素衣宮裝，淡妝輕掃的青緋皇後難掩激動。
“南無阿彌陀佛”輕誦佛號，了悟師父低下眉眼。
“母後”軒轅紫焰下馬，攙着皇後的手走進寺中。
李鳳芝與一幹命婦，歐陽雨虹與歐陽弄影随其他千金小姐一同入寺。
竹簾輕晃，風搖風鈴鈴清揚，欲斷欲續，漸行漸遠，終至無聲。
“皇……了悟師父……”手持黑子，卻遲遲不願放下。
盤根錯節的老槐樹下，一張石桌，一盤石棋，卻只下四五子，不知是棋局剛始還是已然終了。
“皇後，放下一切才是福，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黑子散落，滿盤棋亂。
“阿彌陀佛……”不若皇後情緒失常，了悟淡定如雲，不驚不擾。
紅塵看破，看破紅塵，過往雲煙皆随風，了悟身前身後事，他已一心向佛。
“為什麽……”風停了，雲走了，一切都已太遲。
菩提本無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必惹塵埃。軒轅紫焰貌如天神，氣質如華，沉斂淡漠，神秘莫測。本來清靜的佛門淨地已然成為執撐姻緣的月老廟。這是一次變相的相親，軒轅紫焰自是知道。
冷眼看着那些如花蝴蝶般的女人，心裏只有不屑。對女人，他從沒用過心，雖有三房姬妾，卻不是一個重欲之人。
歐陽弄影有些不解的看着那些小姐們，幹嘛個個羞紅着一張臉啊！她個子嬌小，在推推擠擠間已被隔在廳外，擡眼望去，全是翠玉金釵，堪比商鋪。一屋脂粉味，嗆得她頭疼。看了一眼歐陽雨虹，見她沒有留意到自己的離開，心裏有些黯然，只是她為何神色那般古怪，像是受了什麽驚吓似的？
怎麽會是他？！歐陽雨虹不敢置信的掩口低呼，那日救她之人竟然是六王爺？！
都想占個絕佳的位子，以待飛上枝頭做鳳凰。征驚中的歐陽雨虹在失神間竟被擠到了正前，對上一雙淡然的鳳眼。
他不記得她了嗎？
一抹算計閃過眼底，他的獵物總算出現了。餌，他早已撒下，如今他要慢慢收網了。
“你來了！”低沉的嗓音突然在歐陽雨虹耳旁呢喃，一旁早已有數道抽氣聲與低泣聲傳來。
歐陽雨虹有些驚慌失措，在這麽多人面前，與他這般親近令她很是尴尬，只能紅了嬌顏。
“我還有事，等會兒到後山來！”不低不高卻正好被衆女人聽見的聲音帶着魔力般在歐陽雨虹耳邊砸開了花。
目的已經達到，軒轅紫焰背手行在楓紅遍地的後山。三面高聳着參天古木，最細的都得二人合抱才行，那低低高高的枝丫都有手臂般粗大。
看不穿的林間，陽光被割成直線，縱斜交錯着，迷了人眼。
沉思間，輕微的鼾聲響起。尋聲而視，卻不見人影。縱身躍上枝丫，卻在剎那失了心魂。
一身粉色宮裝，薄紗輕舞，因歪在樹丫間而至香肩微露，好一片冰肌玉骨。
軒轅紫焰嘴角不由得輕揚，一向淡漠的雙眼也染上輕喜。真是一個調皮的小妮子，一雙未着絲履的白玉蓮足間竟勾着一枚金釵，搖搖欲墜。美人困倚古樹丫，烏雲花鬓微亂，紫釵瑁環輕斜，碎絲缭繞，幽香襲人。額間東珠光澤奪人，兩排羽睫如蝶翼般輕顫，翩然間，蠱惑世人。
如果說歐陽雨虹是七彩虹光，嬌豔奪目，那這林間女子就是萬物靈掌，不是美豔卻是絕世。
軒轅紫焰似怕驚醒了熟睡的精靈，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時間靜靜的過去，他炙熱的目光依然不曾停止。
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情潮，在那含笑的鮮嫩紅唇上印下一個濕熱而激動的吻。
淺笑的雙眼閃着掠奪的光彩，吻，一個接着一個蔓延，似瘋長的野草。修長而有力的大手按住不住捶打着他胸膛的小拳頭，愛憐了吻了又吻，依然故我，不顧已然轉醒之人的掙紮。
他從不是如此孟浪與激狂之人，更不會強迫女人。
吞掉她的嗚咽，滾燙的舌纏綿着，追逐着，歐陽弄影被迫卷入一場陌生的情欲之中。
有如天昏地暗，辯不出南北東西，驚怒着一雙美目，淚眼蒙蒙的控訴着她的氣憤與恐慌。
又是那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危險而又充滿誘惑。
夢裏模糊的棱廓漸漸清晰，斜飛的鳳眼斂滟生光，藏住一個神秘的世界，她好想觸摸那其中的隐隐漠然與那一抹令她臉紅心跳的無名情素……
本欲推開的手不自覺的撫上他的眉間，不知那眉心一點朱砂為何無存……
深林寂寂，楓葉飄飛，落霞映紅，流光溢彩。
相視的人無瑕顧及周身美景，只能深深的凝視着彼此，一種久遠而熟悉的感覺同時襲上二人的心頭。
軒轅紫焰本來炙熱的眼神在瞬間轉冷，又回複到以往的淡漠。
那是一種令他心慌的情潮，這女人竟然讓他暫時禦下了經年不變的面具，還在佛門清靜之地行如此孟浪之事，有違他皇子身份。
冷眼打量着迷茫不解的小女人，強壓下陌名的恐懼感，拒人于千裏之外，此時狂熱炙人，彼時冷漠傷人。
歐陽弄影不懂心中的難受為何而來，她應該生氣的對他吼罵的，或者警告他，要是再對她做出如此無禮的事就要讓他好看。可是心疼來得這麽的突然，令她忘了一切，像只可憐的小鹿，慘兮兮的等待主人的愛憐。
撇開眼，軒轅紫焰不讓自己陷入那一汪清弘，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他真面目示人的只有他的生母，鳳國皇後。唯一能入他心的人也只有她，他的母親。
沉浸在自己思絮中的軒轅紫焰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一聲痛呼才讓他回過神來。
再見那雙不解卻盼顧生輝，靈氣逼人的鳳眸，下意識的推手，還來不及驚呼的歐陽弄影便如同折翅粉蝶，翻下樹丫。
“啊－－”
歐陽雨虹好不容易逃出衆圍，避開她們的視線，偷偷來到後山。
剛漫步穿過楓林，入眼便是她那同父異母的妹妹從樹下摔下來的景像。
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與歐陽弄影不是同母所出，這個無意間聽來的秘密讓她高興了很久，還傻傻的到爹面前告狀，以為這樣，爹就不會只疼她的異母妹妹。
可是她的一廂情願意卻換來他爹重重的一個耳光，還說有什麽娘就有什麽女兒。雖然爹從沒抱過她一次，卻從不曾如此對待她過，小小年紀就明白了恨是一種什麽滋味。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異母妹妹，沒有她，自己就是相府的掌上明珠，受盡三千寵愛。
知道她非常渴望得到娘的疼愛，她就故意在她面前與娘撒嬌；知道她想和自己好，她就偏要冷顏待她，連罵，她都不屑。
看着那張比自己還要美的容顏慘白如雪，一天天的自暴自棄，女扮男裝在外厮混，看着爹眼中對她的痛心與失望，那是一種報複的快感！
她努力學得琴棋書畫，暗中與她較勁，得知她連自己最愛的綠绮都束之高閣時，她知道自己贏了。
如今世人都知相府有二姝，卻是雲泥之別。一個如鴻雁在天，才美并濟，名芳盛世；一個如游魚在水，腹內無華，頑劣不堪。
可是再怎麽痛恨的人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亡而無動于衷，她們的身上必竟流着是同樣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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