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三天回門,四丫知道老姨會讓人來接,早早的做了飯,收拾好了等着。老姨家的二表哥接四丫回門吃了頓午飯,在太陽下山前趕了回來,他老姨給她帶了兩匣果子(就是點心),兩雙筷子兩顆蔥(當地風俗是順順利利快快樂樂,生孩子聰明)。

進了村,遠遠就看見老大在門口望着,看見他們回來就說“老三家的,你大嫂今天身上不舒坦,你去搭對搭對,看看吃啥,趕緊的,全家等着吃飯吶。”順手接過他們手裏的東西進屋去了。

四丫忙不疊的做飯,做完飯又伺候大伯子小叔子吃完了,才吃上一口,收拾完都掌燈了。這一天下來,四丫累的躺下就不想動了。

“三嫂,有熱水嗎?”老五榆林身體不好,一年四季斷不了熱水,“有,你等着啊”四丫手腳麻利的舀了一瓢熱水倒在洗臉盆裏。 這盆是四丫的嫁妝,第一天老大就說:帶來了就是大家夥的,拿出來大夥兒使換。

“三嫂,把你的香胰子拿來用用”。

“哎”

“三嫂,把你毛巾用用”

“哎”

“三嫂,你說多麻煩,你就擱外頭多好。”

“那是我成親的東西。”四丫懦懦的說。

“大哥說了,一天沒分家就是大夥的。”榆林說的輕快。

: “哦是這樣啊。”四丫随口答着,想着要不問問別人家是不是這樣。

晚上,躺在炕上想着嫁進來這幾天的事,李嬸子說齊家家鏡殷實,可是看這樣并不比老姨家好多少,吃飯要做兩樣,爺們兒吃純棒面的幹糧,女人吃摻了谷糠的窩窩,男人喝粥女人喝米湯,每頓就一個菜,還要緊着男人,不夠就要吃鹹菜,鹹菜還不讓随便吃。

咕嚕嚕,四丫又餓了,她嫁過來後就沒吃過飽飯,想起老姨拿的兩匣子點心更餓了。那兩匣子點心四丫連影都沒見着。

那天他問桦林“大哥,我們帶回來的東西哪去了?”

桦林回頭喊一嗓子“香蘭,把老三家回門的東西拿出來。”

季香蘭是老大的填房,她從屋裏拿出四根筷子兩顆蔥扔給四丫。

“那別的東西?”四丫遲疑的問。

“果子沒了,這幾天土根和石頭在這都吃了”。

土根是老二家小子,剛過完周歲,石頭是春華家二小子三歲。

唉,四丫下地舀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個飽。老三沒在家,早起裝了草藥去縣城了,這一趟來回要三天。

老三身體不好,一到冬天就犯病,平時到沒大事。說是胎裏帶來的,老五也這病。也去縣城看過,老大夫說是痨病,不能受累,要養着。

四丫翻個身,怎麽養啊,犯病難受就抽兩口,老三是有煙瘾的,家裏男人也都有。季香蘭也抽,她說:家裏哪年春上都留出幾畝地種煙,這是老輩兒留下來的規矩。四丫知道,姥姥家也種,四丫會割大煙疙瘩,鄉下人頭疼腦熱的沒錢買藥拿幹大煙疙瘩煮煮,把水喝了,她也喝過。

作者有話要說:

☆、百忍方能成金

“老三家的,我和你說點事。”老二媳婦一邊推碾子一邊說話“你回門拿回來的果子是不是大娘們兒拿走了?”

四丫點頭,“哦,是大哥拿走的”

老二媳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傻呀,自家拿來的東西憑啥給她吃?”

四丫很為難的說“大嫂說,給土根和石頭吃了”。

老二媳婦頓時惱了說“我呸,我家土根和石頭能吃多點?她說話你也信?我跟你說,你長點心眼,我聽說你那香胰子和毛巾也拿出來大夥用的?”

“嗯”四丫收了一羅面站旁邊篩起來。

“你呀,他們就欺負你娘家沒人,你硬氣點,我的他們咋不敢動?”老二媳婦細細的跟她說這事的門道。

“二嫂,你成親的東西沒拿出來呀?”四丫很早就醒這麽問了。

“就你傻,我娘家帶的物事為啥給他們使喚。”老二媳婦咕嚕咕嚕的推着碾子,一邊推一邊數落四丫。

四丫很羨慕二嫂,雖然長得普通,可是高高壯壯的,一看就是能幹的,帶了嫁妝過來,又有了兒子,在家裏說話也很有分量,老二對他好,啥都聽她的。

大哥和大嫂也不敢難為她。據說剛成親那會兒季蘭香也想擺布她來着,都讓她不軟不硬的擋了回去,一句不行分家,就讓季蘭香沒脾氣,老二兩口子能幹,家裏活大部分都是他們兩口子挑大梁,季蘭香小腳,幹不了活。老大地裏活也不如老二。要分了家日子肯定不如在一起好過。所以季蘭香很觸老二媳婦。

“老三媳婦,你聽我說話沒?”老二媳婦說了半天四丫也沒個動靜,突然加大了音量。

“哦哦,聽見了。”四丫趕緊應着她的話。

“聽見就記住了,聽我的沒錯,自己個的東西收好了,別讓他們糊弄了去。”老二媳婦把推好的棒面收拾好,慢慢的掃着碾子,掃完了在碾子上磕了磕笤帚,刷刷的把身上的面掃幹淨,端着簸箕就往回走,嘴裏唠叨着家長裏短。四丫拿着羅背着棒渣跟在後頭,不時的答應一句。

“老三媳婦,一會兒你泡點黃豆,明兒做兩包豆腐,也該曬點豆腐幹了,”老大路過廚房的時候說了一聲。

吃飯的時候,四丫照例坐在炕沿邊,方便盛飯,季香蘭和老大坐在炕尖等着伺候。老五和老四嘀嘀咕咕不知說啥,老三和老二還沒回來。

老二媳婦進來哼了一聲,把孩子放炕上說“去找你大娘,你大娘有果子(點心)吃。”

土根說話晚,滿地跑就是不會說,只伸手向季蘭香要,季蘭香才說過沒有了哪敢往外拿,孩子吃過一回記住在哪拿的,爬着往炕琴上夠,炕琴上有個尺半見方的木頭匣子,土根人小腿短使勁夠也夠不着。

老二媳婦上前就把那匣子抄了起來,四四方方的一個木頭匣子,看樣子是經了歲月的,四面刻着雲紋,畫着蓮花,油光铮亮的。老二媳婦一把掀開蓋子,裏面赫然是沒吃完的果子“嗬,槽子糕吶,餅幹,中果蛋子,江米條,麻葉,老三媳婦看不出你老姨對你也不賴嘛,兒子給。”老二媳婦拿出一塊槽子糕給了土根,又混在一起抓了一把,“老三媳婦吃,你老姨給你拿地。”

“老二家的你你你···”季蘭香你了半天沒說出啥來,黑了老三家的東西讓老二媳婦鬧了出來,弄了個沒臉。

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剩下的我拿走給石頭送點去,不是說了讓我家土根和石頭吃了,也別白擔了這虛名。”

老二媳婦把孩子塞到四丫懷裏“給我看會兒孩子,大嫂吃那麽多果子要下地消消食,你別管收拾家什,讓大嫂幹吧。”一邊說一邊抱着盛果子的匣子走了。

“柳玉蓮,你給我站住。”季蘭香連滾帶爬的下了炕,踮着小腳往外追。季蘭香不怕妯娌争執,畢竟是家裏人,可是柳玉蓮要給石頭送果子吃,他就怕了,石頭娘雖是小姑子,畢竟是老李家人,是外人,得罪小姑子她不怕,可是老李家人要知道這事還不笑話死她,尤其是小姑子的婆婆,那老太婆要是知道自己孫子白當了吃貨,要罵死人的。

季蘭香那小腳裹得和個粽子似的,哪裏追的上天足的老二媳婦。氣得站在院子裏罵“防(fang一聲)人精,作(zuo一聲)死的小老婆子,把你漢子防死了又來防老齊家,你不得好死,哎呦,你敢打我,柳玉蓮我和你拼了”。

季蘭香沒成想老二媳婦殺了個回馬槍,還敢打她,老二媳婦人高馬大一巴掌打的季蘭香耳朵嗡嗡響,半天緩不過勁來。

季蘭香身材并不矮,吃虧在裹了小腳“臭婆娘我和你拼了,”季蘭香弓着腰就拿腦袋撞向老二媳婦,老二媳婦手裏抱着那木頭匣子,拿來一檔,季蘭香就直接撞了上去,她這一撞勁道可是不小,眼見着血就流了下來,季蘭香拿手一抹“哎呀我的娘哎”直接暈了過去。

兩人這一鬧,屋裏的男人全出來了,看見季蘭香倒在地上滿臉的血,老大就慌了“咋的了這是,蘭香啊,你醒醒。”

幾個人把季蘭香擡到炕上,“我去找李二哥,”老五跑了出去。

四丫看得直哆嗦,問老二媳婦:“二嫂,大嫂沒事吧。”

“能有啥事,她就能裝。”老二媳婦不以為然,懷裏還抱着那木頭盒子,上面還沾着血。李二是這村唯一的郎中,他說口子不大,就是撞的頭就暈了,止了血,包紮好,告訴別沾水,也沒開藥就走了。

季蘭香吃了虧不依不饒,天天的坐炕上對着窗戶罵,柳玉蓮聽見了就在外頭接口回罵幾句,裏頭的罵:小老婆你得不着好死。

外頭的罵:我死啥樣你也看不見,你得死我前頭。

裏頭的就挨個的把人家祖宗日一遍。

外頭的就說你要有那本事你就去,我可不攔着,就怕你沒長那玩意,這事你這輩子都別想。

四丫聽着他們倆罵的怪有趣,也不說啥,看着季蘭香頭上裹着白布條子盤着腿颠着屁股的罵人就想樂。心想:哪像有病的,罵人罵的中氣十足。

如此過了幾日,男人們覺得不是個事一商量,分家。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寫的很費勁。

☆、分家起争執

六章 分家起争執

齊家溝地處燕山山脈,距縣城一百餘裏,出縣城走上二十多裏轉入蓮花鄉,蓮花鄉因蓮花山而得名,齊家溝就在蓮花山下。

齊家祖宗是清末黃河發大水時從山東逃難過來的,沒啥家底,靠着能吃苦肯受累才過到今天的光景。

分家很瑣碎要把家裏的東西都列出來,平均分配。房子就這樣了,誰住哪哪就給誰,這樣東廂房還有一間半,門房還有兩間,合着是三間半老五說他要兩間東廂房,門房兩間和另外一間東廂房還有三間,老大說再加蓋一間門房,正好一間。這樣的話老五就少了半間房子。

分家具先從老大屋開始,雖說天天在這屋裏吃飯,四丫也沒好好看過,今天才好好瞧了瞧。和所有北方的屋子一樣,進門靠窗戶的是一鋪大炕,炕上鋪的是新席,二嫂說過,這席是他們成親買給他們的,讓季蘭香換了,老三不吭聲,四丫也沒敢說啥。

炕稍擺着一副炕琴(所謂炕琴也叫炕箱炕櫃大概五六十公分的寬度,長一般是炕的寬度,用來裝被褥的。

炕分炕頭和炕梢,炕頭就是離竈近的那一面,炕梢則是遠的一面)顯得有些年頭的樣子,門上畫的蓮花四周刻了雲紋,共六門兩兩對開,

“這個炕琴是奶奶婆婆留下的,山梨木做的,結實着那。”柳玉蓮在四丫耳邊說。

地下北邊靠牆一溜四節漆的通紅的大櫃,東邊是一對水曲柳的箱子。

櫃上一邊一個擺着兩個土根那般高的白底藍花的大膽瓶,裏面插着好幾把雞毛撣子,挨着膽瓶有兩個對開門尺半高矮的黑色小櫃,精致的蓮花畫在左右兩個門上,門鈕是白瓷燒的蓮花形狀,四丫一看就喜歡上了。

箱子上擺着畫着兩個百子圖圓鼓鼓帶蓋子的瓷罐子“櫃是婆婆活着時候打的,箱子是婆婆的嫁妝。”柳玉蓮小聲的說。

“哦,那大嫂不是也沒帶家具過來?”四丫問。

“沒有,她老子賭錢把老婆孩子都輸了,哪有錢給她置辦嫁妝?”柳玉蓮撇嘴。“要不是大哥趕上了,她早讓她老子賣窯子裏去了。”

“啊?真的啊!”四丫驚愕,“不是真的咋的,我們兩家住上下塊,他老子耍錢,拉的到處是饑荒,把個挺好的媳婦輸給我們村頭的瘸腿漢子,她兄弟也賣了,她小妹子太小囤給別人家做了童養媳,要賣她沒合适的價錢,才拖到最後,幸好遇着大哥,給的彩禮足,要不···哼。”柳玉蓮重重的哼了一聲,

“也是個可憐的”四丫接口

“可憐人多了去了,可憐人就要欺負別人,我才進門時見她可憐,處處讓着她,她不知好歹。”柳玉蓮恨恨得說。

“唉’四丫嘆息。

外屋一個碗櫥,一個高桌,四丫喜歡那個高桌,,看着和炕琴一樣的料子,桌面是整塊木頭做的,二尺左右寬,四尺左右長。桌面四邊刻着萬字不斷頭,中間刻的松鶴延年的圖案,四丫不懂也看出刻得這畫好看,那仙鶴就像活的,桌子四條腿都做得老虎腿的樣式,三四尺的高度。四丫琢磨着這個高桌能不能要過來。

清點鍋碗瓢盆,四丫分到兩雙筷子兩個碗兩個三寸碟子,一個鹹鹽壇子和一個小油壇子。

老二屋裏有兩節半舊的櫃,一對箱子是他媳婦在娘家帶來的不包括在內。

老三屋裏有兩節舊箱子,一個三尺見方的炕桌,竈屋裏鍋竈倒是有,靠北牆還壘三節倉子,裏面裝滿棒子粒。

老四屋裏沒家具,炕上鋪個半截的炕席卷個鋪蓋卷。

糧食點完後四丫有點驚訝,高粱就差不多有九石,棒子粒有五石二鬥,還有還有三石谷子,五鬥小米,三鬥黃米,兩麻袋谷糠,這麽多糧食,為啥不讓自己吃飽

。東西清點完了合在一起重新分,老四和老五沒成家家具就不給了,成親時大夥拔錢再打新的,鍋碗瓢盆也是這樣算的,糧食在誰屋裏吃就給誰。

糧食按人頭分,家裏八口人,土根算大人的一半,季香蘭想說給三成,柳玉蓮一眼看過來就沒敢吱聲。

四丫家分到二石的高粱,一石二鬥的棒子粒,七鬥谷子,五升小米,七升多黃米,她高高興興的一點點的背屋裏穩穩的放到炕上,就等分完家具放進去。

分糧食老二家占了便宜,柳玉蓮樂的嘴都合不上,他家土根能吃多少,況且分糧食零頭都甩給他了。

季香蘭說“憑啥你們要的多”,

柳玉蓮當時就堵回去了,“憑啥,憑的是我肚子裏的孩子,我家土根是長孫,你要養了我也讓你多拿。”

季蘭香手指着柳玉蓮嘴哆嗦的說不出話來,好大一會兒“哇”的一頭撞向老大“你個挨千刀死不了的,我好好的兒子讓你們給我弄沒了,連一個望門守寡的潑婦也擠兌我,我不活了,你拿繩子勒死我,我和我兒子作伴去,我的兒子呀。”季蘭香在老大身上又揉又搓,又捶又打,眼淚鼻涕抹了老大一身。

老大箍着她兩胳膊半拖半抱的弄屋裏去了“你個死老娘們,給我好好在屋呆着,不許亂跑。”

他們這一鬧,也分不下去了“都回屋吧明兒接着分。”老大說完回屋了,

他對季蘭香心存愧疚,先不說他比季蘭香大上五六歲,又讓她不能有孩子,所以對她事事忍讓,季蘭香進門時對幾個弟弟也很愛護的,要不這樣孩子也掉不了。

那是個成了型的男孩,從孩子掉了以後季蘭香就一點點的變了,開始還想着養養要一個,幾年下來都沒懷上藥倒是吃了不少,李二把脈說傷了身子不能有了。

她不信又去城裏找了個老先生把脈,老先生說得委婉,說用藥慢慢調養個十年八年興許會有。自那開始她就一點一點的變了。

她抽大煙,由她,她要管家,也由她,她苛待弟媳,他仍由着她,只想讓她的心裏舒坦。季蘭香坐在炕上頭發蓬亂,眼皮紅腫“桦林,你答應我件事”她慢慢的擡起頭悠悠的開口。

“說吧啥事?”桦林說。

“我要柳玉蓮肚子裏的孩子。”

“啥?蘭香,咱不能缺德,那是條命啊,你說別的,我都答應。”桦林驚駭。

“你放心,我不是要那孩子的命,我要那孩子,等柳玉蓮生完就過房給我。”

“你真要?要不再等等,沒準你能懷上。”

“我就要那孩子,你答應我。”季蘭香臉色猙獰“我要那孩子,我讓他給我叫媽,我要讓柳玉蓮看着自個孩子卻不能叫媽。”

“咳,蘭香,我們商量商量,你要喜歡我們外頭抱一個去。”桦林企圖勸說季蘭香。

“不。我就要那孩子,你給我聽好了,就要那孩子,也要叫敏之,你去和老二說,這是他欠我的,給我這個孩子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好吧,我試試 。”桦林舉白旗,他永遠贏不了季蘭香。從看見她第一眼他就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樂樂呵呵過日子

成親十來天就分了家,這是四丫沒有想到的,她琢磨着怎麽也要老四和老五娶了媳婦以後再分,現在分開了她總覺得在做夢,“三哥,真分啦?”“真分了,東西不都在這嗎”老三笑着“你快擰我一把,使點勁,哎呦,是真的”。

晚上,四丫抱着糧食口袋坐炕上發呆,後來幹脆燒一鍋水嘩嘩的刷家什。

老三知道他高興,先前沒吱聲,又看她居然燒了一鍋水刷上家什才說話“這晚了,黑燈瞎火的睡吧,”

“哎”四丫光答應不上炕,“快睡吧,費燈油。”

聽說費燈油四丫趕緊洗洗上炕了,止了燈。黑暗裏四丫睜着大眼睛一點睡意都沒有,“三哥,你和我說說話,我總覺得不踏實,”

“睡吧,明個還要幹活,有啥不踏實的,東西都在這,”老三把她圈在懷裏不讓她亂動,慢慢的睡了過去。

四丫盯着老三看了一會兒,忽然吐口氣。她老姨家和老齊家有點親戚,她随着叫三哥,洞房那天老三跟她說“我看見你穿着藍花褂子,大辮子在腰上來回擺那樣就稀罕的不得了,想快點把你娶回來。看見你穿着大紅襖頂着蓋頭騎在驢上慢悠悠的走,我這心都跟着晃,滿眼都是大紅的你,一心盼你快點到家門口。”

四丫抿嘴兒樂羞赧的鑽到老三懷裏“三哥會和我好好過吧。”

“嗯,咱倆好好過,生十個八個孩子。”想起這個她推了推老三“三哥,二嫂是又懷上了吧?”

“我哪知道?夜了個二嫂說才知道,問這幹啥?”老三讓她推醒還有點不高興“快睡吧,明個還有活。”

“我想着大嫂聽說二嫂懷上有點不對勁,大嫂以前那孩子掉了的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睡覺,他們的事你別攙和。”老三使勁的摟着四丫,大嫂掉了的孩子是二哥幹的,他看見了,那天他喝的不太多,睡一會兒起來找水喝,看見二哥壓着大嫂幹那事,他不知怎麽了沒管,後來大哥回來了。

一直以來他都很內疚,所以大嫂幹啥事他都不吱聲,他覺得他們都虧欠了他。

“四丫,咱倆也要個孩子吧,”老三摟着四丫的手又緊了緊,多生幾個,給大哥他們一個。”“啊,哦,好”一室和諧。

四丫對分家後的日子很滿意,倉裏有米,身上有衣,雖說缺的東西不少,慢慢的都會有不是嗎?她對以後的日子充滿憧憬。天天出來進去都樂樂呵呵的,這些日子還胖了些個。

這幾天不知道為啥,老二非要和老五換屋子。正房多好啊,那廂房有啥好,沒聽說有錢不住東廂房,冬不暖夏不涼。

老二兩口子打了好幾天了,老二一直以來都挺聽柳玉蓮的話,這回是吃了秤砣了就要換。

柳玉蓮罵一氣哭一氣,也沒用,這陣子一邊罵一邊收拾老五那屋子“老四家的你說說齊松林想要幹啥?”柳玉蓮氣的連名帶姓的叫老二

“咳咳”四丫有點不好意思“我哪知道啊,二哥要換,必是有他的考量吧。”

“屁考量,放着好好的正房不住,住廂房,他就是吃錯藥了,缺了大德地。”柳玉蓮的火氣越來越大,把笤帚啪的扔在地上“老娘不幹了,他願意搬自個幹”

“哎,二嫂,別生氣,二哥許是怕你和大嫂住着對面屋老咭咭格格的不好,不是說相處容易同住難嗎,遠着還香嘞。”四丫趕緊拽住要暴走的柳玉蓮“再說分開不比一起過,個人過個人的,自己住一房子還清淨哪,你搬過去東廂房就整個是你的了,是不是?我還眼饞哪”

柳玉蓮一轉眼珠想想也是,老五就兩間房,東廂房有老二家一間,等于自個拿一間半正房換了兩間廂房,那整個東廂房就都是自個的了,這樣挺好。

柳玉蓮想通這個就高興了,幹活也有勁了,刷刷的把屋子打掃完,弄點白土子三間屋子都刷刷。把自己家的東西都搬出來該曬的曬,該刷的刷,倒是幹的熱火朝天。

“二哥他們搬過去了有十來天了吧,我看挺好,自個住一處,出門門一鎖,省心。”四丫比量着給老三絞鞋樣,說來她打成親還沒給老三做件像樣的東西,今天找找東西打算給他做雙鞋,做完就該收秋了,正好穿。

“嗯,搬出來好”老三說“山上蘑菇該下來了,你給自個做雙上山穿的鞋,榛子也快,到時候讓二嫂領你去,你腳上的鞋上不去山,大嫂會做,你問問她。”

“嗯,待會我去,家裏有麻嗎?”四丫問。

“你去問大嫂,我不知道,去年倒是種着。”

“哦,你幾時去縣城?”

“明個,你要買啥”老三拿着鞋樣在自個腳上比量“我給你買點胭脂香粉回來?”

“不要,我想讓你買塊黑斜紋,給你做雙千層底的布鞋,厚着點底,上秋穿。”

“嗯,行”老三靠在被垛上舒服的呼出口氣,手裏把玩着四丫一绺頭發“哎,有媳婦就是好,以前穿鞋都是大姐和老妹做,往後就穿我媳婦做的鞋了。”說着摟過四丫叭的親一口,跳下地出去了

“哎,這人真是”伸手要打,人已經出屋了。

四丫往外看一會兒又低頭擺弄手裏的東西,老齊家哥五個就老三和老五最像,也是長得最好的哥兩個,容長臉,皮膚白,眼睛細長還是雙眼皮,卻是一樣的身體不好,說是她婆婆就這樣,胎裏帶來的。

她婆婆養完老五沒幾年就去了,還不到四十。那時候老大還沒娶媳婦正相看着,春華為了照顧弟弟們就嫁給了一溝住着的老吳家大小子,包着齊家十來畝地,每年給點糧食,現在有兩丫頭,兩小子,大丫頭十來歲了,她媽上地,她在家帶着三個小的做做飯。

秋華看姐姐沒往外嫁,也沒出去,嫁給了李家老三,種的也是老齊家的地,他種的少,老大也沒要他的糧食,家裏兩個小子,大的六歲,小的三歲,成天兒的長到舅舅家。

四丫去找季蘭香時那兩個小子一個地下一個炕上,四丫不待見這兩個孩子,她覺得這兩個孩子心眼太多,愛罵人。

炕上鋪着布,季蘭香好像要鉸衣裳,“大嫂鉸衣裳啊?”四丫彎腰看看

“嗯,快上秋了,給你大哥做個夾襖。”季蘭香拿着剪子沿着畫好的線卡卡鉸完了才擡頭“找我有事?”

四丫低頭看着季蘭香鉸衣服“大嫂鉸的可真好,我可鉸不了這樣,”四丫擡起頭“我想給三哥做雙鞋,沒有麻,三哥說去年咱家種着,我來要點,還有布ge bai,也給我一塊吧,等我打了再還你。”

“麻呀,有,去年扒些個,春華拿走一把,還剩下不少哪,我給你拿去,布ge bai也有,不用還,你才來,哪有破爛布打呀”說着要下地

“不忙大嫂”四丫趕緊攔着“我還有事哪,”

“還有啥事”季蘭香把鉸好的衣服片子慢慢疊好,拿布條捆在一起找塊布包起來放炕琴上。

“三哥說蘑菇快下來了,我的鞋上不去山,讓我做一雙上山穿,我不知道做啥樣的,來問問大嫂。”

“哦,好做,我告訴你,”(題外話,以前人為了省底子上山穿的鞋比平時家穿的底子厚一些,納地的時候在要做鞋底那面麻繩打上疙瘩,這樣鞋底子就有許多小丁,上山起到防滑的作用,結實耐用,一般上山都做,鞋幫稍高一些,穿着跟腳)季蘭香一說四丫就會了,又說會話拿着麻回屋了。

趕在蘑菇下來的時候四丫已經給自己做了雙鞋,跟着柳玉蓮跑了兩天找着點門道,到采榛子的時候她家門口搭的架子上挂滿了成串的榛蘑,房檐底下也挂了好多。等年底男人們趕馱子走的時候帶上,縣城能賣個好價錢,想着這些都能換成錢,四丫做夢都能笑醒。

四丫身體好,肯下力,天天跟着柳玉蓮往山上跑,采的榛子不比柳玉蓮少多少,柳玉蓮看的直咋舌“老三媳婦你可真行。”

“呵呵,哪有二嫂能幹。”四丫笑呵呵的看着牆邊山一樣高的麻袋

“捂幾天好打”

“哦”四丫還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家的榛子,這些可以賣好多錢吧。采榛子接近尾聲,四丫也不天天往山上跑了,坐板凳上拿棍子砸麻袋裏的榛子,砸完了用簸箕bo(三聲,沒找到合适字)出來,然後用水洗幹淨,晾幹。

說得簡單其實幹起來很費功夫,四丫采的多,老四和老五有時候會幫忙,老三有空也幹點,還是幹了五六天等洗幹淨晾上後四丫實實在在的睡了個懶覺,采榛子是又苦又累的活計,平榛還好,毛榛外皮都是細細透明的小針,直接紮到皮膚裏,還沒法挑刺,手上有老繭的人就好多了,女人采榛子手紮的腫了的大有人在。四丫疼的晚上都睡不好覺,這活幹完了,才要好。

作者有話要說:

☆、鄰人丟斧

四丫找了一天的黍子,吃過晚飯剛躺一會兒“殺千刀不死的賊種,偷到老娘頭上來了”柳玉蓮高亢的嗓音傳了過來“別讓我抓住,爪子剁了你的。”

“二嫂,丢啥了?”四丫提着鞋問。

“老四媳婦你看看,榛子丢了,不知道哪個賊種幹的好事。”柳玉蓮氣的鼓鼓的“這兩天我就覺着榛子不對勁,又看不出少多少,今早我偷偷的撒些灰在這上,你看看。”

老二家的的榛子攤開曬了東廂窗跟下有一鋪炕的地方,二指厚的一層,地下鋪的麻袋。

“你看這邊的腳印,還有這邊的色和那邊都不一樣。”

四丫順着柳玉蓮手看過去,靠正房那邊果然是有人動過了,地下幾個小小的腳印,沒動過的地方有一小層灰色,那邊明顯沒有。

“你看這腳印,準是大娘們兒幹的,咱們誰腳印這麽小?”

“二嫂你小點聲,沒準是孩子,誰家孩子來拿的也說不準。”四丫斟酌着說“再說你也沒抓住不是。”

“能是誰家孩子?白天就她一人在家大門都關着,想幹啥都方便。”柳玉蓮越說越大聲,就要去找季蘭香“別攔着,我撕爛她那賤嘴,我讓她饞。”柳玉蓮認定是季蘭香偷了她的榛子“你也看看你的去。”‘

四丫轉過去看自己的發現沒人動過,她是平攤後又用棍子劃出壟溝的樣子,動過一眼就看出來。

“沒少”一樣的東西就動了我的欺負人是吧,今天我就讓你看看偷人的下場。”柳玉蓮抄着胳膊就進了正房

“二嫂,你消消氣,慢點走。”四丫扯着脖子在後頭嚷嚷,希望有人聽見過來看看,八月的天氣還很熱,吃過飯的人都在外頭乘涼,四丫知道這會兒碾子跟前有人,碾子離着院子就二十來步。

四丫邊喊邊追柳玉蓮“二嫂你消消氣,別動手”。

這會兒柳玉蓮已經竄進了屋“臭不要臉的你個,偷我榛子,哪個牙想吃我幫你拔去。”柳玉蓮伸手就夠坐在炕上的季蘭香,“你給我下來 ”,一把抓住大脖領把人拽到了炕邊,季蘭香沒提防她會突然動手

“你咋就說我偷你榛子,你有證據?你抓住我胳膊啦?”季蘭香用手抓着那只揪着自己脖領的手,

“就是你,除了你就沒別人,腳印是你的,你承不承認都是你,我打死你讓你偷。”柳玉蓮把季蘭香拽下炕掄胳膊就打,季蘭香也不能讓她白打,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撕吧起來

“別打了,你們快別打了。快松手啊,二嫂你松手,大嫂你也松手。”四丫急的直跺腳兩人誰也不聽她的,一轉身跑出去喊人了

“快來人呀,打死人啦”這嗓子管用了,一會兒工夫呼啦啦跑來一幫人

“哪打人了”“裏屋,在我大嫂那屋,快,快點”人呼啦一下都擠到正屋去了,待把兩人分開看時,季蘭香一開始就失去了先機,挨了柳玉蓮好幾巴掌,嘴角也破了,鼻子還在流血,頭發也拽下來一绺子。

柳玉蓮沒啥事,就是胳膊被撓了幾條子“不要臉的小老婆,偷我東西,呸,看我打不死你。’”柳玉蓮仍然憤憤不已被人拉拉扯扯的拽到了外面。

四丫打來一盆水讓季蘭香洗洗臉,又幫她梳了頭發“大嫂,我知道不是你。”四丫說,直覺告訴她季蘭香不是那樣人,就在那天因為說孩子的事請以後,四丫覺得季蘭香和平時看到的不一樣,為什麽又想不透。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當當砸門,四丫趕緊去開門“秋華呀,這麽早”四丫側身把秋華讓進來,“有事?”

“可別說了,我得找大嫂賠不是去”秋華一邊說一邊往裏走,懷裏抱着升。“缺德地孩子,姥姥家白疼,都是白眼狼“大嫂啊,我對不住你。”

“這一大早的咋的啦?”老大撩簾走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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