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哈,早知道七道溝水坑裏有泥鳅我還跑水庫幹啥。”敏瑜說。
“你說啥水庫”四丫覺得奇怪
“沒啥,我說我以為水庫才有泥鳅”敏瑜趕緊打岔“這是在七道溝的水坑裏抓的,大的
很。”四丫找來發面的大瓦盆,敏瑜倒提着麻袋倒出半盆的泥鳅,一條條的纏在一起,四丫
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哎呀,你抓這麽多,自個抓的?”
“那是,今個敏璋沒去,我二大爺不讓敏祿跟我放羊了,他說都半大小子了,放羊不是個事,
讓敏祿下地幹活去了。翟遠在家等着看外甥呢,媽,三嫂養個啥?”
“沒養呢,折騰一天了,也快。”
“哦,一會兒送點泥鳅給她吃。”
敏荃和敏菊收拾泥鳅的功夫,敏璋回來了“哎呀七哥,你也忒能了,七道溝有這玩意,
早知道我就去七道溝了,跑三隊那破水庫啥也沒撈着還差點淹死。”
“你...”敏瑜想不讓他說已經晚了“你個破嘴”
敏璋知道說漏了也晚了。
淑惠聽見了:“你說水庫咋回事,差點淹死又咋回事,你給我好好說,漏了一句半句的
看我打你吧。”
敏璋在四丫和淑惠的雙重壓力下都交代了,老五聽了直說僥幸。
淑惠回屋掐着雞毛撣子就出來了:“我今個打死你,省的你自個去送死,死了我也不知
道。打死你我也省心,省的你天天給我惹禍。”
敏璋乖乖的等着他媽打他,也不敢動地方。敏瑜趕拉着“五嬸,你別打了,是我帶頭去
地,你打我,你打我吧。”
“你也別求情,我一會兒就打你,你媽不舍得打,我打,你在旁邊給我等着。”淑惠氣
急了,噼裏啪啦的打了敏璋一頓。
四丫也找了個棍子:“你給我跪下,你說你爸死你咋說地.”
“不惹禍,聽娘話。”
“你咋做地。”
“帶頭惹禍。”
“你說敏璋要有個好歹我咋跟你五嬸交代,你要有個好歹我咋跟你爹交代,你這是逼我
死呀你,今個我就打死你,看你長不長記性。”
四丫問一句打一下,最後哭着打,敏瑜跪着不吭聲,打着打着,扔了棍子,抱着敏瑜哭成一團。
家裏要說說敏瑜的事,敏荷帶着小罴也來了。
四丫說:“今個敏瑜闖這麽大的禍,明天指不定闖出更大的來,敏瑜不能在家呆着了,
前年玉霖就提讓敏瑜上學,我尋思着這麽大了,家裏條件也不好,就沒讓去,現在看是送去的
好,你五叔和小恒都教過他,能上幾年級上幾年級,我尋思好了了砸鍋賣鐵也讓他去。”
敏荷說:“玉霖說咱敏瑜聰明,腦瓜好,不上學可惜了,
上學去吧。”
敏荃說“去吧,家裏有我呢,好好上學,考個狀元回來。”
敏菊說:“去吧,二姐和我咋也不能讓媽餓着,你也不能放一輩子羊吧,再說你也忒膽
大了,那水庫也敢去,淹死過人你不知道?”
一家人都同意敏瑜上學去。
淑惠也有着意思,倆人商量了送孩子上學去。敏祿比敏
瑜還大一歲,已經算是半個勞動力了,柳玉蓮說不上了,
家裏也供不起。
敏祿說他十好幾的人跟一幫孩子上課也不去。
最後問的翟遠,翟毅老兩口願意,孩子學習是好事,
翟恒的條件也好,就答應一塊送去。
商量好上學的事,去哪上成了問題。山灣子太遠了,來回三十多裏,去外頭上又不放心。
敏荷說讓玉霖找李家老大想想辦法。
五月節的時候玉霖回來,敏荷跟他一說,他說這是好事,我去和娘說,兩口子去找四丫。
玉霖說:“這事挺好,我早就說讓他上學,有文化才有出息,不能種一輩子地吧。”
四丫說:“我尋思過讓他幹啥,就尋思着讓他以後安安分分的過日子,這回可把我吓死了。”
“我尋思着,好好學點文化,以後幹啥都要有文化地,讓敏瑜上街念書,我不是一直住
我大爺家嗎,敏瑜去了我就搬出來,賃一個小院,或是買個房子,房子不太貴,敏璋和翟遠就都
有地方住了,我想着這樣也有個照應。”
敏荷問:“那買房子要多少錢呀,咱爹能給買嗎?”
“沒多少,再說我們也不能老是這樣過吧,你總要和我一起住的。”
事情商量妥了,過完節玉霖就去上班了,他走時說安排好了就來接他們。
半個月後玉霖真的來接他們,齊老大早早的套了車,備了騾子,車上坐了好幾個人,敏
荷帶着小罴,敏瑜和敏璋,翟恒帶着翟遠。騾子馱着行李和糧食。
玉霖真的買了一個小院,三間,還有個小園子,屋裏除了炕啥都沒有,外屋有鍋竈,敏
瑜說真是家徒四壁。
玉霖走的時候,敏荷偷偷的塞給他一百塊錢,“這錢是咱們成親那會兒你家送來的,我
媽給我壓箱了,你拿着不夠好添上。”
老大說:“我回去拉個櫃,找天送下來,這是我齊家的大事,老五那年我也送着念了
書,沒念出啥來,你倆可不能白費工夫。”
敏瑜和敏璋笑嘻嘻地“放心吧大爺,絕對不惹禍,”
學校找好了,玉霖很想知道這仨孩子都學了啥,送去的時候老師說這麽大了,看看都學
的啥,能上幾年級,結果出人意料,最後把他們仨送到初中班去了。
玉林回家和敏荷說他們學的東西可真不少。
敏荷說:“啓蒙是五叔教的,後來翟恒也教過,翟恒他娘讀過女子學校呢,還有我五
嬸,學問可好了,天天看着他們寫字。”
“你們家還真是有不一樣”。
敏荷就在這給他們洗衣、做飯,玉霖說到時候在醫院找個活幹幹,也就算安定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 賀團圓柳林還家 該當嫁敏荃選婿
敏瑜一走,四丫心裏空落落地,敏瑜嘴好,會來事,總是能逗着四丫高興。
上了水的地裏,苗已經恢複了長勢,山上的泉水旱的很小了,雨還是不見影,有人提出求
雨。
六隊和七隊最近,倆隊長商量在三隊的龍王廟求雨,把三隊和五隊也算上。幾下一聯
絡,商定三天後在龍王廟求雨。
求雨當日,老大帶着七隊的青壯年去龍王廟,到坎下和五隊集合,六隊的人出溝正好遇
着,一塊過去了,三隊的人已經等在那裏。
請了龍王的牌位披了紅綢擡着出來在村子裏轉一圈,村民們光了膀子,赤着腳,折柳條
編了帽子戴在頭上,紮個草龍在後頭跟着舞動,折柳條沾了水來回甩。
一大隊的人逶迤而行,看見了的人都跟在後面着磕頭,祈求龍王爺降下甘霖以潤蒼生。
竟是熱鬧無比。
再把牌位送回去,就算功德圓滿了。
祈雨三天後雷聲滾滾,電閃雷鳴,然後滴了幾滴的雨點,就煙消雲散了。
過了幾天,山裏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四丫看着門口這個高壯的漢子,方臉,高挺的鼻梁,濃眉大眼,古銅的皮膚,合身的中
山裝,千層底的布鞋。嘴動了動,嗫嚅的“你是老四?”
“是我,你是三嫂嗎?”
“我是,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你咋才回來呀,你咋才回來,你三哥都沒了,他走了還念着你咋不回呢,到了都沒看
上你一眼”。四丫拉着老四手大哭起來。
老四紅了眼::“我對不住三哥。”聽見動靜的家裏人都出來看。
季蘭香:“你還知道回來?”
“大嫂,讓你操心了。”
柳玉蓮看見老四“老四,你還活着呢.”
“嗯,活着,都還活着。”
老大:“老四你回來了,我跟爹也能交代了。”
老二:“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老五:“四哥,你走咋不帶上我。”
老四:“秀英,來,見見我的家人。”
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走了過來,圓臉盤,梳着刷子,穿着一身藍色的人民裝,穿一雙筐
鞋,整個人看着幹淨利落。
“秀英這是我家人,這是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嫂,五弟,這是五弟妹吧。這是我媳
婦,秀英。以後就都是一家人了,少不得要麻煩大夥兒”老四一一介紹給她媳婦。
“一家人,說啥麻煩。”
“小蕾,小民過來見見大爺大娘,”過來兩個孩子,一般的的模樣。“這是我的兩個淘
氣包,大的十四,小的十二了,快喊人。”
姐倆挨個喊了一遍。
院裏幾個孩子搬來了凳子,大夥兒坐下,各自說着這些年的過往。
老四說,當年領着他走的人叫錢書棠,是鋤奸會的人,
他一直跟着他去了東北,加入了東北抗日聯軍。抗戰勝後加入了共産黨,內戰結束後
一直東北,這次是接受號召下鄉插隊,他就選了老家。
“這不,我帶着孩子就回來了,以後就住家裏了,少不得麻煩哥哥嫂子。”
“不麻煩,不麻煩,自家人,說啥麻煩。”
“你的屋還在,我給你拾掇拾掇就能住了。”四丫說“前些日子敏瑜他們哥仨還住着,
敏瑜走了敏祿也搬出去了,還空着,現成的。”
屋子沒斷了人住好收拾,當晚老四兩口子就帶着住進去
了。
老大說分家沒有他們的家具,這回回來了各家拔錢打新的,糧食隊裏出,這老四就算住下了。
抗旱仍自在繼續,四丫一邊幹着活一邊想着給敏荃找個啥樣的人家,前個有人給他提了
個願意倒插門的,她沒搭攏,自個家都不夠吃了,再進來一個,不知道能啥樣。
“她三嬸子,你想過了沒,我提的人啥樣?”說話的是吳木匠的媳婦,他娘家是三隊
地。回娘家她老娘跟她說,他們小隊有個叫二憨地,今年二十三了,家裏老人都沒了,哥哥嫂子
分家另過,他光棍一個人,娶也行,招也行。人長得好,老實,不愛說話。
“嗨,我還沒跟孩子商量”四丫找個借口
“跟孩子商量個啥,還不是你說了算,我看你們家也沒勞動力,招姑爺最好,二憨能
幹,一人頂倆人。”
四丫說:“這孩子找女婿是一輩子的事,倆人看着順眼才行,這要是倆人不對路,天天
幹架,日子可就別過了。”心想:也不是找長工能幹就行。
“那是那是,我看你不如先看看,沒準就能相中呢。”四丫有點心動,敏荃老大不小
了,再耽誤下去,就成老姑娘了。“那行,嫂子你安排吧,我聽你信了。”
“可行,我過晌就回趟娘家,你聽我好信兒吧,咯咯。”吳木匠媳婦捂嘴樂了。
四丫覺得這是得跟敏荃商量商量,家裏沒有男人,敏荷又不在家,也只能跟敏荃說。
“吳家的你二娘給你提了個人,我想問問你的意思。”四丫斟酌着跟敏荃說,這孩子心
重,得先說清了。
“娘啥意思”敏荃問
“我的意思是你先看看,中意了在說別的,你說呢?”
“那人家裏啥樣?”
“爹娘前年都沒了,家裏就一人,哥哥嫂子分家另過,說是招也行,娶也行.你看吶”
“那就看看吧”敏荃說,反正也是要嫁的。
四丫又跟齊老大他們都說了,說好過兩天看人。
齊老大下街給孩子送東西,把把這事跟敏荷兩口子說了,敏瑜死活的要跟着回來。敏瑜
要回來敏璋也要跟着,齊老大看孩子也離家好些日子了,又趕上星期天就都帶回來了。敏荷兩口
子也跟着一塊回來了。
四丫在院子裏澆菜,就聽着院裏有人招呼:“媽、媽我回來了。”聽着是敏瑜,扔下水
瓢跑回家看敏瑜在當院,伸手就抱住了“哎呦,敏瑜你回來啦,快讓娘看看,看看又長個了,在
你姐那好不,習慣嗎?吃的飽不.....”
“媽我都挺好,吃的飽睡的着,就是”敏瑜有點羞赧
“有點啥?”四丫摸着兒子的臉。
“就是有點想媽,媽我都想你了,你想我沒?”敏瑜抱住四丫,把頭放四丫肩上。
“不想,想你幹啥,天天就知道惹禍。”四丫紅了眼睛
“我知道媽想我,嘿嘿。”敏瑜樂了
“你咋胡來了呢,不上學了?”四丫回過味來。
“哦,今個放假,休星期呀,我姐我姐夫,敏璋,翟遠都回來了。”
“我尋思你逃學了呢,可不能逃學,上點學不容易,你聽先生話,可不能給先生添麻煩。”
“知道知道。”
四丫拉着敏瑜進屋“你住那屋是你四叔地,他們回來了,住了進去,你還住咱屋,過年
日子好了,咱也蓋個新房,好給你說媳婦。”
“媽,說哪去了,我還小着呢。”
“都十五了,大小夥子了,這要擱過去,你都說媳婦了。”
“好好好,我大了,行吧,說大也是你說小也是你,反正都是你。”敏瑜嘀嘀咕咕
“你嘀咕我也聽見了,敏祿來找你玩了,你去吧,別跑遠了。”
“我不去,我跟你呆着。”
“呦,上學就是管事,這才幾天先生就管好你了。”四丫笑他。
敏瑜才不管他咋想,他回來是為了看給敏荃介紹那人,要是比不上玉霖哥,就給她攪黃了。
敏祿找敏瑜,倆人坐着說話。
敏瑜:“你呆家都幹啥?”
敏祿:“地裏活呗,我媽說讓我學泥瓦匠。”
敏瑜:“你咋想?”
敏祿:“我不想去,五哥要當兵去,我也想去”
敏瑜:“行啊,當兵好,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我也想去。”
敏祿:“真地?那我就當兵去,反正家裏也不缺不一個。”
敏瑜:“行,你先去,到時候我也去。”
老四回來,敏瑜去見了規規矩矩的叫聲:“四叔,四嬸。”
老四摸着敏瑜的頭“我都沒見過你,長得和你爹一樣,比你爹好看。你爹是我們哥兒五
個裏最好看地,就是體格不好,早早的沒了,唉。上學還好嗎?”
“挺好,四叔回來還好吧。家裏條件不好,四嬸過得慣嗎?”
“你四嬸是參加過抗戰地,啥日子沒過過,小看她了。”
“家裏人都挺好,村裏人也熱情,我過的慣。”老四媳婦笑眯眯的說。
“家裏人就這樣,我大娘不愛出來,二娘大嗓門,沒壞心眼,我媽老實,愛唠叨,五嬸
爽利,待長了就都知道了,
這倆是弟弟妹妹吧,沒事就找三姐玩去,三姐啥都會玩。”
敏瑜叽裏呱啦說了一大通,說的老四兩口子直笑。
“哎呀,這孩子,可真會說話,難怪你媽天天念叨你。”
“你也不是随誰,話簍子似的,你爹不能說,你娘也不愛說,一家的話都讓你一人說
了。”老四打趣他
“嘿嘿,我媽說我出了名的碎嘴子。”敏瑜撓頭嘿嘿笑着。
晚上躺被窩裏,老四媳婦秀英跟老四說:“我看了你們這一大家子的孩子就敏瑜好看,
嘴也好,真是稀罕人,三嫂長得不忒好看,這孩子咋這俊呢。”
“我三哥好看,擱以前,那就是一個俏書生,哪跟我似的五大憨粗地,唉,就是身體不
好,大哥說我走那年,挨過鬼子打,要不還能多活幾年。這些年把這娘幾個托累夠嗆,家裏的錢
都給他吃藥看病了。”
“嗯,她還真是能幹,孩子管的也好,你看咱們院那幾個孩子,跟他一比,啥也不是。”
“那是,我齊家的孩子在哪都是說的出的。”
“得了吧你。明個給敏荃相親,你可得長長眼,我想起來了,敏瑜八成就是為這事回來
的吧,這孩子還真是人小鬼大。”
作者有話要說:
☆、齊家人三堂會審 敏二憨智鬥小舅
吳木匠媳婦真是個超利人兒,早早的就把人帶來了,老齊家一大家子都在。
吳木匠媳婦把人帶到敏之家,一則敏之家靠邊,二則是要是沒相中,也好對外頭說是過來找敏之玩來地,不傷和氣。
四丫、柳玉蓮、秀英、淑惠四個人在屋裏說話,男人在院子裏閑坐,孩子都在當街樹底下蹲着地、坐着地、掐架地沒個正形,媳婦們抱着孩子在大門口說話。
吳木匠媳婦領人來了,孩子老遠就看見了,悄悄的告訴門口的媳婦,媳婦再告訴當院的男人,男人又告訴屋裏的女人,女人們正襟危坐如臨大敵。
吳木匠媳婦老遠的招呼孩子們:“哎呀都在這歇陰涼吶,敏瑜啥時候回來地?上學咋樣?敏菊真是越來越好看了。看看咱們長青長得可真結實,長海長得咋這俊吶,長芸都會走了,這日子可真快。”
她跟二憨提過敏荃家的事,特地打招呼讓他認認,別得罪了他們,撈不着好。
領着人進了當院,男人們都在院子當中站着,敏瑜也跟着進去。吳木匠媳婦一一的做了介紹,二憨跟着“大爺二大爺四叔五叔,大哥二哥三哥”的叫過來,背後稍稍的見了汗。早打聽過他們家人多,這咋都來了。
老大說:“你們小隊地咋樣?”
二憨說:“引水澆過的苗沒耽誤長,澆不上的地苗都幹了,我們小隊山地少,差不多都能澆上。”
老二說:“你小隊糧食夠吃不?”
二憨說:“我家夠吃,家裏就我自個,糧食哪年都能剩下,家裏人口多地,就困難點。”
老四說:“你哥嫂咋說?”
二憨說:“我爹娘在他們就分出去了,這些年個人過個人地日子,他管不着我.”
老五說:“我三哥家沒勞力。”
二憨說:“我還有把子力氣。”
進了屋,四個女人圍着炕桌坐一圈。
二憨随着吳木匠媳婦介紹一一叫着“二娘,四嬸五嬸三嬸。”
柳玉蓮說:“你真能倒插門?”
二憨說:“我一個人在哪都一樣。”
秀英說:“我家敏荃比你小好幾歲吶。”
二憨說:“我讓着她。”
淑惠說:“我家敏荃在家可是當家。”
二憨說:“我只管幹活掙錢,家裏不管。”
四丫看看自個沒啥問的了,只點點頭。
四丫很中意二憨的長相,身材高壯,老大幾個相仿。國字臉,剪得寸頭,眉毛濃密,單眼皮,眼睛不大不小,鼻梁挺高,方口,嘴唇略厚。穿着一件半新的藍色對襟小褂,一色的褲子,半新的黑布鞋,衣裳漿洗的幹幹淨淨,往那一站看着人挺精神。
“敏瑜你進來,帶你二哥出去玩會兒。”四丫找敏瑜進來,他知道敏瑜的心眼多,想讓他試試二憨是不是真憨。
敏瑜進來:“二哥,我帶你玩去。”拉着二憨就走,二憨一愣,随即順着敏瑜走了。
敏荃在門口抱着長雲,逗她玩,看着敏瑜帶二憨出來擡眼瞅了幾眼,又逗孩子玩去了
敏瑜沖他擠擠眼睛,帶着二憨上敏之他們哪去了。
敏荃看着他的後背,汗已是打濕了褂子。
晌午,老大留了二憨吃飯,吳木匠媳婦樂的合不攏嘴,這事十有八成了。
吃過晚飯一家人議論二憨:“看着憨憨的,一點都不吃虧,精着呢。”
“是呢,你看說話,一點都不帶露怯地,咱們這多人他都不怕。”
“嗯,長得也不醜,配敏荃還成。”
“他說家裏夠吃,又有房,咋還願意倒插門呢。“
“吳二嫂子說他大嫂三天兩頭地找事,不是沒糧了就是念叨房子。他不願意搭理她,在哪不都是個窩,出來圖個心靜。
“真地啊,那以後不會來找咱家麻煩吧”
“ 她倒是敢,我看二憨也不是老實地,就是不願意搭理她”。
“聽說他大姐嫁的遠,在家那會子,他大嫂可不敢。”
“他還有兄弟是麽,在哪吶?”
“有來着,聽說過兵那年丢了,再沒找着。要不他大嫂老是找他麻煩,他家老房子四間,他大哥分家老人給蓋了三間新房,老房子老兩口兩間二憨兩間,老兩口一死就他一人住了,他大嫂想要那兩間留給自個兒子說媳婦,二憨說沒準老三還回來,不讓她住。”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咱們敏荃是嫁過去,還是二憨招進來?”
一句話,靜了下來,嫁過去,陪送多少的事,招進來事就多了,沒房子,得蓋房吧,蓋完房家具得有吧,過日子要吃飯吧,做飯也要有家什吧,下地幹活得有農具吧,家裏外頭的都是錢。
敏荃說:“他家過日子東西總有吧,拿過來就行了,他咋也有點存項吧,蓋個草房,用不了多少。”
四丫看着這個平時不言不語的孩子,看來她是願意招親的,她是個顧家的孩子,既然這樣狠狠心招過來吧。
四丫清清嗓子:“招吧,家裏有個照應。”
敏瑜故意的帶着二憨去了外頭,先是跟敏之幾個說話,二憨說話少都在點子上,幾句話過後他們都沒詞了。
敏瑜幾個小子帶着二憨上山,二憨堵了一窩兔子,又帶着抓只嘎嘎雞子,都是活捉的,回來二憨就把兔子和雞宰了,收拾的幹淨利落。
敏瑜不死心,把敏榮家長青,敏華家長海,敏之家長芸,還有敏荷家小罴,都抱了過來,敏瑜趕幾個孩子媽做飯去,他說看着。那幾個孩子媽是識趣,捂着嘴帶着揶揄的笑走了。
他在旁邊坐着,看二憨哄孩子,二憨看着這四個孩子大眼瞪小眼。過一會兒,他就和孩子玩在一塊了,他一手一個抱着長海和長芸,坐地上,讓長青和小罴走着,給他們吹樹葉哨子,用草編螞蚱,蜻蜓,小狗。折柳條編帽子,幾個孩子玩得都不願意回去了。敏瑜在後頭直撇嘴,敏荃看他抱着兩孩子戴着柳條帽子身後還跟倆小尾巴抿嘴樂了。
四丫也很高興,敏瑜說:“嗯脾氣不錯,活計也好,長得嘛,比我差點,配我二姐,嗯,說實話,比我二姐好看。”敏瑜背着手在地下品評二憨“挺精的,咋叫二憨呢。”
“別二憨二憨地叫,人家叫史九豐,你叫二哥,聽見沒?”
“知道知道,我睡覺了,明個要走呢。”
“嗯,睡吧,睡吧,明個下街。”
吳木匠媳婦來回跑了幾趟,事情就定下來了。
四丫的意思今年年成也不好,先定下,明年好過了再蓋房辦事。
吳木匠媳婦過去一說,二憨說:“明年就明年。”
二憨跟她說她原話傳過來:“說是招親我知道齊家不缺兒子,我也不能白娶了人家姑娘,倆人是要過一輩子地,房子也是我們住,那就我來蓋房子,家什家裏都有,拉過來就能使,糧食我還有些個,家具家裏有老的,願意要新的我打新的。”話說到這份上也就行了。
送了定禮過來,一副銀镯子,兩身衣裳的布,兩只兔子兩只野雞,一袋子小米。
“镯子和布都是他娘活着預備好的,剩下的是自個添地,就是這份心吧。”吳木匠媳婦笑呵呵的說“我要找這麽個姑爺做夢都能樂醒吶。”
作者有話要說:
☆、議蓋房 二憨真憨 論親事敏荃如意
老四回來後,淑惠去找過老四一回,回來哭得眼都腫了,老五問她,她也只哭。
後來老五去找了老四:“四哥,淑惠咋啦,回去就哭個沒完。”
“那年我跟着走的那人,記得不?”
“嗯,是個硬漢子。”
“他叫錢書堂。”
“錢書堂,書堂,淑惠,”老五念了兩遍“四哥你說他們是...”
“他是淑惠的大哥,我也是聽淑惠說才知道。錢書堂家在北京邊上,家裏也有幾頃地,經營着商鋪,他在北京上過學堂,參加了鋤奸會。我救他那回,是他偷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人家一直追着過來的。淑惠是他妹子,他很早就離家了,淑惠的事他應該不知道。”老四說起錢書堂。
老五有些難以置信:“那淑惠是咋知道你認識他哥的。”
“那天不是提起過錢書堂,淑惠來問我是哪個錢書堂,我一說,她就知道了。說來淑惠還真是可憐,你小子倒是撿了個寶。”老四哈哈笑着拍了老五的肩膀。
“錢書堂和我說過這個妹子,在北京上女子學堂,他走時還在上。很得他叔叔喜歡,他叔叔是留過洋地,一直在國民黨那邊做事。”
老五有點不信:“那後來咋跑這邊來了。”
“是淑惠說地,她娘在書堂走後就病死了,他爹把個二房扶了正,後來他爹也病了,這個二房的兒子是個親日地,要把淑惠送過去給日本人,家裏下人聽到了偷偷的告訴了淑惠,淑惠就跑了。她去找他叔叔,沒找着還差點讓人賣了,跟着逃難的人輾轉就到了咱們這,餓的快死了,你好心眼救回來,白撿個好媳婦。”
老五這才知道原委,回去安慰淑惠。
此事便告了一個段落。
秋後一算計比往年少打了三成的糧,人們都沒了往年的高興勁。
家裏等着糧食下來娶媳婦聘閨女的人家更是撓頭,聘閨女少陪送點,大不了不陪送,兒子不一樣啊,家裏沒地方住,誰把閨女給你呀。
收了秋,地裏的活也忙完了,二憨找騾子駝來幾袋子糧食。他說明年蓋房不好都用人幫工,自個先幹着,要在這住一段時間,跟吳木匠說好了,住他家,回來在四丫這吃飯。
四丫:“別去麻煩你二娘了,就在你姐家住就行,你姐的房子就玉庭住着,你正好跟他作伴,我去跟你李二嬸子說一聲,你就過去住,到時候家來吃飯。”
二憨說要去了七道溝看看水,有的話他要脫坯,想在明年開春蓋房子。
四丫說:“行,你去吧,我讓敏祿跟你去,有個伴,敏菊”她叫敏菊“你去把敏祿叫來,讓他跟你二哥上七道溝看看。”
敏菊應了一聲,就要去,敏荃攔了她:“不用了,我領着他去。”
四丫看看敏荃,又看看二憨,說:“去吧,道上小心着。”
二憨樂出一口白牙。
敏菊突然說:“我也去,我去叫敏萱,等我會兒。”然後風似得就跑出去了。
二憨扭頭看敏荃,敏荃看跑走的敏菊,二憨嘴角微動。
二憨打頭,敏荃在他後頭一步的距離,敏荃後邊是嘀嘀咕咕的敏萱和敏菊,再後邊是老四家小蕾和小民。
這兩孩子改名了,丫頭叫齊敏菱,原來叫齊春蕾。小子原來叫齊國民,現在改了齊敏瑞,改的是大名,小名還是原來的叫着。老四說跟着往下排,就都改了。
倆孩子在後頭笑嘻嘻地,敏荃也不說話,二憨講笑話給他們聽,樂呵呵的走着。
看水回來,二憨找了老大,看看在哪蓋房合适,老大的意思是敏之旁邊還有一塊空地,上那蓋去,敏荃說離家遠,門口合适。
門口除了一小塊兒菜地,就是四丫廂房的後頭有塊空地。地方夠大,蓋五間還有院子,就一樣,都是石頭。
這塊空地夠大,滿是牦牛蛋子石頭,都撿走費老勁了,還有一片岩石,這也是沒人在這蓋房的原因。
二憨見敏荃說要家近的地方,尋了好幾處都不行,最後說就這吧。
七道溝的水坑幹了,二憨也不用脫坯了,他說就清這塊地了。
二憨卯足了勁開始清理石頭,大到磨盤大,小到鵝卵石,都是以前發大水沖下來地,家裏的男人們沒事都來幫忙。頭天清理出一小塊,二憨往下挖了幾鏟子,根本下不去,都是岩石。
吳老頭叼着煙袋過來說:“你就別費勁了,這塊地那幾年也有要蓋房地,陰陽也看了,都是石頭多,不蓋了。我看不如直接往上壘地基,地基壘高點,多拉點石頭呗,就這樣一年你也弄不出來。”
老大說“這樣也不是不行,那得拉多少石頭啊”
二憨說:“受累倒不怕,就怕蓋完房往下沉,那樣壘的地基能使麽。”
“那咋不能,山上的那兩間你看見麽,壘在石頭尖上地,多少年了,那不還挺結實,再挺十年八年沒問題。”
柳玉蓮說老二:“你領着敏榮他們幫二憨打點石頭打地基,他撿石頭墊地面,他個人啥時候幹完這點活呀。”
老二就帶着敏榮和敏華給二憨打石頭去了。
量好地基訂上樁子,吳老頭說四邊腳咋也得打上地基,怕沉,二憨打算先挖挖看。
敏菊跟敏荃說:“老天爺心眼最好了,你看二哥,剛挖地基就挖出那麽大的石頭,不用挖了,再挖那邊還是石頭,這邊也是,四邊全是大石頭,吳爺爺說在石頭上打地基結實,二姐你說,二憨哥是不是最有福的人吶。”
敏荃手裏紮着鞋底,看她一眼也沒說話,敏萱就說了“不是二憨哥有福,是我家二姐有福,要不是二姐要嫁他,他哪來的福氣,對吧小蕾。”
敏菱說:“對呀,要我說都有福。”
二憨借了馬車去石灰窯拉回幾車熟石灰,備好沙子,黃土,跟着打石頭拉回來。
這天找了齊家的男人們開了槽,還是在石頭縫裏挖出一條淺溝。挑水拌了三合土,幾個人幹了幾天起了半人高的地基,這樣才勉強跟突起的石頭持平。
四丫看了說:“這得填多少石頭啊,就你這孩子,在你三哥跟前蓋個多好,這得費多大功夫。”
敏荃也沒想到她随口一說,二憨真選這蓋房,看着二憨在地基裏碼石頭張嘴就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