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看老房子漏了沒,這才沒待家裏頭。

石頭摟住媳婦“沒事了,水過去了,你沒事就好,”石頭抹了一把臉,他和老大差一歲多點,平時倆人不分伴,蓋房的時候也要住一塊,就選了這,這回老大一家都沖走了,他忍不住哭了。

秋華這會子已經哭死過去了,李三站在房框子上發呆,四間房子,就剩兩間半,老大那半幹幹淨淨,屋裏一點東西都沒留下。李三雙手抱着腦袋:“哎呀,這是咋的啦。”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那邊的吳陰陽一家也過來了,哭得死來活去,吳陰陽的老婆拽着他前襟罵:“你不是說這地方好,好就把我孫子沖走了,你天天的糊弄這個糊弄那個,這下可好,把我孫子糊弄沒了,你賠我,你賠我,我的孫子呦。”

吳陰陽一張老臉憋的通紅,一把就把他老婆的手撥開:“你個敗家娘們,瞎說啥。”

吳陰陽的老婆死死的揪着衣襟不松手,拿頭撞他:“我瞎說,我兒子讓你害死了,又害死我孫子,我死給你看,你把我孫子還回來。”

兩人扭打起來,腳一滑,都坐地下了,天上還淅淅瀝瀝的飄着雨,凸凹不平的地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吳陰陽兩口子跌坐在水坑裏,骨碌的渾身的泥水,倆人還在扭打,沒人過去拉開。

四丫看着這兩口子覺着世事無常,這吳陰陽支年輕時就愛搗鼓個陰陽八卦奇門遁甲,他兒子從小跟着他也愛搗鼓。他兒子看奇門遁甲入了迷,說啥借着空氣就能遁走,還說能招鬼轎,把自個關櫃裏,不讓他媳婦管,他媳婦下地幹活回來,他悶死到櫃裏了,留下一兒一女。

吳陰陽老婆就生這一個獨苗,就跟吳陰陽打仗,說他害死了兒子,不讓他管孫子。

他兒媳婦熬了兩年熬不住了,帶着丫頭改嫁了,那年小子才四歲,是吳陰陽老婆拉吧大地。他家房子夠住,吳陰陽死活要占這塊地蓋房子,說啥雨潤天澤,出貴人。

“你說這好,這可真好,就是你說地那雨潤天澤,沖走了我孫子和我孫媳婦,還有我沒見面的重孫子。”吳陰陽的老婆越罵越有氣,越罵越覺得委屈“你個老不死地,你就作孽吧,你咋不死了呢,你害死了我兒子,又害死我孫子,你咋就不死”殺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沒人理會這一家子,秋華讓人擡進了屋,直把人中掐紫了才幽幽的醒轉過來:“唉,我的有根呀。”一句話沒說完又暈了過去。

李二把脈說急火攻心,紮了幾針才慢慢的醒過來,醒了就哭。

老大帶着人順着水找了下去,先找着吳陰陽的孫子,全身上下無條線,光溜溜地卡在兩棵樹中間,人們把他弄出來,找樹枝子打個擔架擡了回來,一直到天黑也沒找着別的人。老大說晚了就回吧,不知道哪會再來雨,一行人趟着渾水回去了。

李三家滿屋子的人,人人臉上都是哀戚之色,這會子都找不着人,八成是活不成了,看那地方鼓出的水鼓小不了,能活着那得多大的命啊。

李二媳婦勸大夥回去:“都回吧,老三這我看着,明個還得找人呢,都呆在這誰也頂不住。”

四丫跟着人回了家,心裏不爽快,也睡不着覺,翻來覆去的雞叫頭遍才睡着。

一大早外頭就吵吵嚷嚷的,四丫起來洗臉,敏荃早做好飯了,她知道四丫一宿沒睡啥覺,也沒叫她。四丫洗過臉過來吃飯:“咋不叫我?今個還要去尋人,這會子橫是都走了。”

敏荃給她盛一碗粥遞過來:“我看你都雞叫了才睡,就沒叫你。”

“你咋知道我雞叫才睡,你也沒睡呀。”

“我二姐也烙一宿餅,我都沒睡好。”敏菊接話“我看準是擔心二哥呢。”

敏荃瞪了她一眼:“今個水退了,道上都是淤泥,不好走,就別去了,你歲數大了,摔着咋辦。”

四丫瞪了敏荃一眼:“啥叫我歲數大了,有根是你大表哥,不去找找我這心也過不去。”

“那我跟敏菊去,你在家等着聽信,發這大水,我看八成是夠嗆。”

“唉,活不活地,咋着也得找回來吧,不能扔到外頭,變成游魂野鬼。”四丫嘆口氣,放下碗筷,她吃不下去了。

退了水的道上,泥濘不堪,一步一個泥窩,布鞋不禁水泡,一會兒就濕透了,四丫找個鐵鍁慢慢鏟着大門口的淤泥。

“三嬸,給我,我鏟。”

一個人站在四丫跟前,四丫擡頭看是二憨:“你咋來了,快進屋,哎呀,這泥了呱唧地,家裏啥樣?發水沒?”

“發了,我家沒進水,挺好,就是道不好走,我尋思這邊山高,得發水,老早就從家出來了,我看見尋人的了,吳陰陽家都沖沒了,大表哥家沖走一半,趕緊過來瞅瞅,看家裏沒事我就放心了。”

“唉,這天災人禍地,也不讓人活了,你也別管我了,敏荃和敏菊也去尋人了,我不放心,你跟着去看看吧,唉”四丫搖頭嘆氣。

菜地滿是狼藉,沒收的白菜都沖的不成樣了。四丫看着心裏難受,不停的嘆氣。

這一天只把有根媳婦找了回來,找到的時候在水坑裏,衣裳都沖沒了,渾身看不着好地方,看着就掩心。四丫哭了好一會子。

又找了三四天在五隊的一個碾道裏找着了丫頭。五隊的一個媳婦要軋碾子,看着了吓一跳,趕緊找人報了信,李三找人擡回來跟他媽埋一塊了。

那個小子和有根始終沒找着,吳陰陽的孫子媳婦也沒找着,不知道沖哪去了。

吳陰陽的孫媳婦沒找着,她娘家來人鬧了一場,吳陰陽陪着笑說好話。

他那孫媳婦的娘家就是六隊,媳婦的奶奶是個看香地,上下都知道的潑辣貨。

一個五十多歲穿帶襟大褂裹着綁腿的老太太,戴着黑大絨的帽子,腦後梳着個小纂,臉上抹了粉,她一進村就開始嚎,就是不見眼淚:“你個缺了大德地陰陽,糊弄我家丫頭給你家做牛做馬,你說看好的房基地出貴人,我才把孩子給了你家,你家出地貴人呢,這下子好,你斷子絕孫了,你就缺德吧。”

吳陰陽沒敢惱賠着小心說:“二丫,我也不是為了孩子好麽?誰知道能出水鼓呀,你就別罵我了,你看我這頭發一把把的往下掉。”

“你是活該,你遭報應了你,讓你缺德。”

吳陰陽年輕時也風流過,這個二丫就是他相好,二丫父母早亡,她跟着大爺屋長大,眼角子沒少吃,長大了就相中了吳陰陽。

吳陰陽他爹也是陰陽先生,帶着他走鄉串戶。嘴會說,讨大姑娘的稀罕,這二丫就和他好了,倆人好的如膠似漆。這時節老陰陽給兒子相了門親,家裏殷實,吳陰陽看二丫孤女一個,就答應了那門親。

那時二丫都懷了仨月了,吳陰陽娶媳婦進門後二丫還找他鬧過,他讓她做小,二丫不幹,後來在一個大雪天二丫養下個丫頭,狠心的埋雪堆裏凍死了。

再後來二丫嫁了人,男人得病死了,年紀輕輕的也不再嫁了,就和吳陰陽混着。

吳陰陽對不起她,啥事都依着她,這多年也就過來了,村裏誰都知道。後來二丫又把孫女給吳陰陽的孫子做了媳婦。

二丫罵吳陰陽缺德,無陰陽也不敢惱,由着她罵夠了,爬起來回去了。

七隊出了水鼓死了人,鄉裏來人查看後一人發了一份救濟糧,就算安撫了,派了人在下游找了幾天,沒找着就不了了之了。

大隊說這死了人不好,出錢請了一班影戲,唱三天去去穢氣。

以前看影都是秋收了請來唱幾天,這兩年糧食不夠吃就沒人請了。

平寂的山村平時沒有消遣,這回請了唱影,多遠的人都去看,大隊這回體恤七隊,定了在水庫跟前唱。就是這樣離七隊還有來回二十多裏,這也擋不住人們的熱情,紛紛的打着火把去。

唱完最後一天,老二打着火把往回走,剛過柳樹林子就看見有個人在哪找啥,那人看他過來就說:“二舅,你把火把借我使使,拴住找不找了,我找找他。”

老二借着火把一看,吓一跳,是秋華家沖走的大小子有根,他仗着膽子問:“有根,你在哪呢,咋找不着你了呢。”

有根說:“我待水庫邊上那柳林子裏住,我找不着拴柱,你快把火把借我使使。”

老二把火把給他說:“你找着啊,我先回啦。”老二拔腿就跑,十來裏地愣是跑了回去。

到家倒頭就睡,睡了三四天才醒:“我看見有根了,他說他待水庫的柳樹林子裏呢,你們看看去吧。”說完又睡過去了。

老大帶人去了柳樹林子真就找着了有根,擡回去埋了。

自此老二就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昨天熱傷風到了最嚴重的時候,打着噴嚏累着眼淚打完了那章,沒看就發上去了,今天一看竟然四千多字,我汗。

這幾天狀态不太好,今天碼完了覺着不太好,改了這章。

☆、積福澤敏荃作嫁娘 留餘恨松林命歸西

無論你是多麽的悲戚,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即使你有千萬個理由,但是好好活着才是唯一的。畢竟活着的遠比死去的更重要,所以不必沉浸在哀傷中,因為人固有一死,只争朝夕。

哀傷過後,日子依然繼續,二憨過來準備蓋房的材料,木頭土石都已經備好了,只剩下土坯和茅草。

九月的天氣漸漸變涼,二憨只穿了一個汗搭在脫坯,敏祿和敏貴在幫忙仨人有一搭無一搭的的唠着嗑,無非山上有啥了,幾時能打獵,敏祿受敏瑜影響也很喜歡二憨,沒用人支使就過來幫忙。

敏荃天天給他們送水,看他們幹活,眼裏滿是情意。二憨看向敏荃的眼神充滿不加掩飾的火熱,再過一年他都二十五了,他天天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只想快快的娶回家。

二憨一氣脫了十來天的土坯,四丫有點納悶:“敏菊,聽你二哥說啥沒?脫那多坯幹啥呀,使不了不好擱。”

敏菊在紮鞋墊,頭都沒擡:“不知道,這幾天我沒去,看她倆眉來眼去地,不去湊熱鬧了,我正和敏萱比着誰先做完這個。”她揚了揚手裏的鞋墊。

“有啥好比地,你沒事去轉轉,看他們都說啥,一天到晚嘀嘀咕咕地。”

敏菊有點奇怪:“媽,你這是咋啦?啥都管呢,人家沒事就該好好處處,這不是你說地嗎?咋又說這個,好好好,你別說了,我就去啊。”敏菊看她還要說啥,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下地穿鞋走了,在院裏叫了敏萱跟她一塊去。

“你說我媽這些日子神神叨叨地,說過一會就忘了,脾氣還挺大,真是沒治。”敏菊跟敏萱抱怨。

“要不找二大爺把把脈?是不是得病了?”敏萱給他出主意

“倒是行,就怕我媽不去,二大爺倒是能找來,又怕我媽不讓看,哎呀,真煩人,要是敏瑜在家就好了。”敏菊有點撓頭,四丫天天情緒不定。

也難怪四丫這樣,她看着敏荃和二憨日漸加深的感情,生怕做出點出格的事。

那天敏榮媳婦過來跟她說:“三嬸你知道不,老二媳婦的娘家妹子出事了。”

敏榮媳婦嘴不好,四丫不愛和她說話,她在給敏瑜做鞋,頭也沒擡:“出啥事呀?”

敏榮媳婦神秘的說:“懷上了,五個多月了,都出懷了。”

四丫吃驚的問:“真的假的?這事可不能瞎說。”

“真真地”敏榮媳婦衣一副別不信我的表情“我娘家妹子找到她們老武家了,我聽她說地,她還說他爹打她,她死活沒說男人是誰,她爹把她姐找回來,你猜咋着,硬生生的使擀面杖給趕下來了,啧啧,作孽呦,也不知道野漢子是誰?”

四丫沒答話,低頭想着事,半晌才開口:“敏榮媳婦,這事可不能出去亂說,這是壞人名聲的事,這孩子沒了,興許還能再找個好人家,這女人吶,一輩子過的就是個名聲。”

敏榮媳婦讪讪地:“我知道,就在咱家這說說,不出去說,不出去。”

四丫看着她說:“以後這事別說了,咱家也不能說,人多嘴雜,老話說得好,捎錢捎少了,捎話捎多了,敏華媳婦和你是妯娌,這話到她耳朵裏不好,傷和氣。”

敏榮媳婦面紅耳赤:“我知道了三嬸。”

四丫看她臊的臉紅:“你也別嗔心,你家啥樣我知道,你是啥樣人我也看着呢,對孩子好,對敏榮好,就是愛說幾句,這也沒啥誰,還沒個喜好?你婆婆說話大嗓門,能幹,就是不會和風細雨的說話。你娘家媽體格不好,你家孩子多,你爹也不會跟孩子說這些個事,我呢,愛唠叨,就多說幾句。有些事在家裏能說,有些個事就不能說,就拿今個這事來說,這話到我這就到頭了,這要是跟別人說,保不齊就傳到敏華媳婦耳朵裏,那是個軟性子人,表面不說,心裏也跟你計較着。在一個院子住,低頭不見擡頭見地,孩子還在一塊玩,倆人多別扭哇。一家子就要有一家子的樣,要和和氣氣地,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去,不是說家和萬事興嗎,就是這理,你自個想想是不是?”

敏華媳婦羞赧地低頭,半晌才抹了一把眼角說:“三嬸,都沒人跟我說這些個事,我就覺着這都沒啥,你這一說我才知道我不該傳這閑話。我是老三,家裏倆姐姐也都沒人給說過,我娘一發病就誰都不認識,這些年也就三嬸跟我說說這掏心窩子的話,是替我着想,我要是嗔心那我成啥人了,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敏華媳婦走了四丫就想着敏荃的事,要是真做了出格的事後悔也來不及呀。這些日子她就琢磨這事,敏菊覺着她神神叨叨地。

敏菊走了四丫也出了屋去了老五屋裏,淑惠和老四媳婦在炕上說話,看見她進來趕緊的讓上炕,淑惠說:“三嫂沒事從不闖門子,今個有啥事?”

四丫瞪她一眼,笑着說:“沒事就不能來?二哥那病着,我也不能去找二嫂,就得上你這來了”

淑惠說:“能來能來,我要真心請你還請不來你呢。”

秀英在一旁說:“看三嫂和你處的可真好,親姐妹似的,妯娌處這樣可不容易。”

淑惠說:“三嫂人好,不說閑話,事事都知道讓着人,這樣是再處不好,我就是忒事多了。”

四丫說:“妯娌麽,就要多親近,多讓着,你讓我,我讓你,可不就都和氣了,要是你也争我也争,那家裏還不亂套了。”

秀英說:“可不就這樣,過日子就得多讓着點。”

四丫說:“就是。”

淑惠說:“你看三嫂家敏瑜幾個,也都知道讓着小地,我家敏璋我都沒經心,都是敏瑜帶着玩大地,敏萱也是,天天的跟着姐姐們跑,活計都是敏荃教地。”

四丫呵呵地笑着:“這不是都這樣,大的帶着小的,家家這樣,要不這麽多孩子誰看的過來呀。”

秀英說:“二憨脫坯脫完了吧。”

“嗯,脫完了,我看他脫的夠蓋五間了。四丫說“這幾天割草呢,我尋思着他這是要蓋是咋地?”

淑惠抿嘴樂了:“我看先辦了得了,房子慢慢蓋,明年二憨就二十五了吧,我看呀,他是着急了。”

四丫說:“我這不為這事犯愁呢嗎?都大了,天天在一塊別出啥事,讓人看笑話。”

“我老家的姑娘定了親就能住一處了,咋的咱們這不行啊?”秀英問,她不知道這裏的風俗是不是和她家一樣。

“也不是不能,定親當天閨女就是要留下住一宿地,可咱們敏荃沒正式的定,就給了定禮,按理說定親是要請親戚朋友坐一塊認認人地,這不是年成不好,都省了嗎?”四丫有點撓頭。

淑惠說:“那就幹脆先辦了,找個地方住的事,辦完了,小兩口在一塊怎麽都沒人說三道四了。”

秀英也說:“這樣好,先辦了,再慢慢蓋房,二憨又不是不蓋。”

四丫說:“我這幾天急的飯都吃不下,這樣不行那樣也不好,想不出個章程,你們這一說還真是,先辦了,再說別的。”

淑惠說:“房子好說,不行就住敏之那,敏之西屋閑着呢,等蓋完了再搬出來。”

四丫說:“這樣行嗎?我是尋思着要不就把門房騰出來現住着,離家近。”

淑惠說:“看看敏荃啥意思吧,她要是不願意上敏之哪去就在門房住。”

三人商量好了,四丫回去看看門房,這房子就他家一間,堆着糧食和農具,倒是看得過去,刷刷也能住,四丫的意思,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

二憨下山回來四丫就把他和敏荃叫屋裏說話:“我今個跟你五嬸他們商量了,你們看看要是行,咱們就辦事。”

二憨和敏荃對看一眼,她知道商量的啥事,心裏有些忐忑,

二憨說:“嬸子要說啥就說吧,我們都依着家裏。

敏荃點點頭。

“那行,我就說了,二憨過年就二十五了,都說本年成親不好,我就尋思着給你們辦了。”四丫說到這看了他倆一眼,二憨臉上露出喜色,敏荃使勁抿着嘴,“你們要沒意見我就說下去。”

二憨趕緊說:“沒意見,沒意見,你看着辦就好。”

敏荃說:“房子沒蓋呢?住哪啊。”

四丫看她:“這樣就是說你也答應先辦事是吧,那就往下說,你五嬸的意思是住敏之那,他西屋閑着,我的意思是住家裏,能不麻煩人就不去。”

敏荃說:“我也不想去,離家遠。”

二憨說:“我聽你們的。”

敏荃又瞪他,他不好意思摸着腦袋:“我的意思是住家好,不用來回跑,幹啥都方便。”

四丫說:“你們要是願意就把咱們那間門房騰出來,收拾收拾,找個日子把事辦了。”

二憨說:“哎,那我現在就去收拾。”起來就要出去。

敏荃挂不住了“說你憨你還真是,你看看外頭,快黑天了,你收拾啥,明個再去。”

二憨有點難為情嘿嘿的坐下來,四丫說得找個日子,找誰呢?陰陽瘋瘋颠颠地,說不出好日子來。

他們村裏就這一個陰陽先生,啥都看,陰陽二宅,打卦算命,甚至于誰家孩子娶個名啥的都找他。

他孫子沖走沒找回來,他老婆就有點神志不清,加上那個二丫鬧騰幾回,身上越發的不利索。

吳陰陽天天拿着本書在房框子上轉悠,嘴裏叨叨咕咕地說着“咋不對呢,哪不對呀,是出貴人的地方呀,哪錯了?”都說他魔怔了。

四丫犯愁找誰看日子,敏荃說話了:“擇日不如撞日,看哪天天好就哪天吧。”

四丫一拍大腿:“好,就撞日子。”

二憨覺得這媳婦真是該早點娶回去,想啥都合他的意。

這邊四丫張羅着給敏荃辦事,那邊柳玉蓮犯愁老二的病,藥也吃了,就是不見好,天天昏睡。

第二天一大早,二憨就開始收拾,西廂房和正房的房山中間有塊空地。老三活着的時候蓋個偏廈,二憨把偏廈修修,重新和泥抹牆,再苫苫房頂,搭個架子,把糧食和農具放進去。

門房裏重新細細的抹光了,瀝了灰,摻了麻刀,又把牆抹了一邊,外頭也抹了薄薄的一層,這樣看着幹淨亮堂,跟新房子似的。四丫看着很滿意。

二憨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天天忙着幹活,敏荃在旁邊看着不合适的就說一句。

就一間房,要燒炕,二憨說:“搭個啥樣的竈呢,就燒炕,不做飯。”

敏荃說:“就直接在炕洞燒不就行了。”

二憨說:“行是行,不忒好看,要不搭個小爐子?還能燒點水。”

倆人有商有量的幹着活,二憨就覺着這日子實在是太好了,幹一會兒就死盯着敏荃看一會兒,開始敏荃瞪他,後來他一看她,她就抿嘴笑,一笑二憨就傻了。

二憨到底搭了個爐子在炕邊上,有炕一半高,找了個鐵片子打個眼當爐蓋子。敏荃想起敏榮把媳婦踹鍋裏那事,讓他在爐子和炕中間那加了一道小牆,二憨不明白咋回事,也聽話的做了。

在牆外頭鑿個洞,砌了個煙筒,都做完了點火試試,還挺好燒。

四丫在屋裏轉着看看,挨着窗戶搭了小炕,連着個爐子。炕上鋪了個舊席子倒是好的,在二憨家拉來三節櫃,一個廚櫃,還有倆半人高的膽瓶,暖壺盆子,零零碎碎的擺滿了屋子。

四丫有點難受,孩子大了一個個的都走了,去過自個的日子了。唉,她抹了抹眼角出來了,二憨看見說:“嬸子,這是咋啦,哪不對就說話,我在置去。”

四丫沖着二憨笑笑:“沒事,沒事,我高興。”說完快步進屋了。

二憨不大明白,敏荃說:“她心裏難受,我姐成親那會她也這樣,沒事,待會就好了。”

敏荃知道四丫難受,她不想現在去安慰她,總要讓她發洩出來的好。

晚上睡覺,敏荃拉住四丫的手:“我們大了你該高興啊,不用你再操心受累了,你看敏瑜聽話,過幾年考個大學上上,敏菊再找個好人家,姐夫對姐也好,我在家陪你,多好。有我在家,你也該享福了。二憨能幹,對我也好,他說不讓我受累,我不讓你受累,這不是都不用受累了?”

四丫一下子就樂了:“你這死丫頭,合着都讓人家二憨把一個人受累了。”

敏荃枕着四丫胳膊:“媽,你說為啥要找個人一塊過日子?”

四丫說:“為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都是這樣過來地。”

敏荃說:“我五嬸說,女人活一輩子不容易,,想要找個疼着愛着的就更難了,她說她要的就是這樣的,她就找着了,說五叔就疼她愛她,五叔那體格不好,五嬸也不少受累。可咋樣才是好呢,我爹的身體不好,讓你受了這麽多的累,你委屈嗎?可他待你很好,你覺得這是好嗎?”

四丫沒說話,委屈嗎,從沒人問過她,她怎麽能不委屈,別人家的女人閑話唠嗑的時候她在地裏吭吭的幹活,別人家女人抱孩子串門的時候她背着孩子上山采野菜,榛子蘑菇,割荊條,就為了多賣點錢給老三買藥,別人家孩子過年吃白面饅頭,他們家孩子看着人家吃,她能不委屈嗎?可是這些跟誰說去?

可是老三待她是真好,病成那樣還拄着棍子做飯給她吃。不能下地,在炕上慢慢的搓棒子,哄着孩子,盡可能的幫她幹活。她不是沒怨過,可是埋怨管用的話她就不會受這麽多的苦。

敏荃伸出一只手給四丫擦了擦眼淚:“媽,我那會子就跟自個說要找個體格好,跟我大爺他們那麽壯的人招進來給咱家幹活,現在找着了,你該高興,我會對他好,他就會對咱家好,你高興吧。”

四丫抓住敏荃的手:“高興,我高興。”

孩子們都大了啊。

四丫問二憨:“你看這要辦事了,要不要給你哥哥嫂子送個信,過來吃頓飯,認認門。”

二憨悶悶的說:“不用了,叫他們幹啥?”

四丫看看敏荃,敏荃說:“不叫就不叫吧,他們家的事咱們也不方便摻和。”

找了個好天,家裏人湊一塊吃頓飯,二憨和敏荃合了鋪蓋,就算是一家人了。

老二還病着,敏荃成親那天他醒了一會兒,說幾句話,柳玉蓮告訴他敏荃成親了,他還笑笑說好,又吃點東西睡過去了。

李二說就是熬日子罷,該預備就預備吧。

拖拖拉拉的過了年,有一天他忽然就醒了,問柳玉蓮:“陰陽家的死了沒?”柳玉蓮吓一跳,還沒緩過神來,老吳家報喪的就過來了,吳陰陽老婆死了。

柳玉蓮進屋問老二:“你咋知道陰陽家的死了。”

老二說:“夜了個晚上有人說地。”

柳玉蓮聽得驚心:“咋說地”

老二說:“夜了個我聽着倆人咭咭格格說話:一個問是這個嗎?那個說不是,上邊那家,死了孫子地女人。一個又問這個啥時候,那個說還有五天。”

柳玉蓮吓壞了,趕緊呸呸的托吐了兩口:“淨說胡話。”

老二說:“以後家裏就靠你了,還有仨小子就你一個人操心了,老六要當兵就讓他去,給我預備後事吧,沒幾天了,我有事要跟你說...”

老二慢慢的将那年的事跟柳玉蓮說了,最後說:“別怨恨她,是我對不起她,凡事別和她計較,就當給我還債了,我恨吶,這麽多年,我恨自個...”

老二跟柳玉蓮說完話就睡了,再也沒醒過來,五天後扔下一大家子去了。

季蘭香坐在窗前看着外頭的叫哭連天,心裏不知道啥滋味,恨了老二這麽多年,如今他死了,這恨是不是就能放下了?她心煩意亂的紮着鞋墊,紮錯了好幾針都沒看出來。

一直到老二發喪她都沒出屋,棺材出了大門她才出了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好像這樣就能吐出這麽多年的怨氣。

發送完老二柳玉蓮就病了,她和老二吵吵嚷嚷的過了二十多年,說沒感情那是假的,老二長得高大性子卻軟弱,啥都聽柳玉蓮的,這一走柳玉蓮覺得天塌了一半。她這病一多半也是心病,按着老二的說法,老二是對不起季蘭香,可是孩子是去還債了嗎,自個又是咋回事?柳玉蓮想不通,一直病了一個多月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都一更了,字數還是沒變的,兩章合一章

☆、住新屋二憨二進洞房 教識字小杜大出烏龍

蓮花山褪去皚皚白雪的時候,二憨開始蓋房子了,找了幾個幫工的,齊家哥六個和二憨幾天的功夫牆就壘完了,上梁、封頂、苫草、很快的就蓋完了。

壘完牆的時候四丫才知道,二憨蓋了五間。她問敏菊:“啥時候說蓋五間,不是三間嗎?”

敏菊說:“那陣子你也不知道咋啦,天天神神叨叨地,我以為你看着了,再說這也過一冬了,你咋就沒看出來呢?”

四丫也納悶;我咋沒看出來呢?後來想想這一冬都是敏荃和二憨做的飯,敏菊有時候打下手,自個就啥都沒幹,天冷她又不愛出門,就坐炕上做針線了,沒事跟秀英說說話。心下恍然,原來日子還能這麽過,咧嘴笑了。

新房子能住人的時候種子都下了地,這幾天四丫高興嘴都合不上了,孩子下地幹活,她在家做做飯,收拾院子,在菜地裏種點菜,看看新蓋的房子,覺着這日子是真好。

二憨又拉幾趟白灰,瀝好了,把五間房子裏頭抹得亮亮堂堂地。

帶着齊家的敏貴和敏榮去他家拉家具,他嫂子找了娘家兄弟攔着不讓走,二憨也沒理她,直接把那人掀個跟頭,告訴他:“這是史家的事,你哪涼快哪呆着去。”

他嫂子就大呼:“史家的事,你還知道這是史家,你都要姓齊了,這東西你不能拉走。”

二憨說:“誰說我要姓齊了,人家齊家有的是兒子,不用多我這一個,再說我姓啥你也管不着。”

“不是姓齊你幹啥不待家住,跑齊家溝蓋房,我看了你就是要做那倒插門地,沒骨氣的玩意。”他嫂子開始罵人了

二憨瞪着她:“我不理你,你可別得寸進尺,我不是怕你,先前老人活着的時候,我怕他們難受不愛搭理你,你別以為我怕了你,我不打你,趕緊走,別耽誤我事。”

他嫂子拽着馬缰繩不撒開:“我告訴你,想拉走這些東西,除非從我身上過去,我家的東西憑啥便宜老齊家,他們家窮不起了咋地。”

他這話說的難聽,敏榮皺了眉頭,沒吭聲,敏貴不樂意了,要去理論,敏榮抓住他說:“別去,這是老史家的事,咱不能管,管了二憨臉上也不好看。”

二憨惱了:“我問你分家的時候咋說地,是不是以後個人過個人地。”

他嫂子看着二憨兇神惡煞似的站着,有點害怕了:“是”

二憨說:“那我再問你,啥叫個人過個人地,分家後老人有病你伺候過嗎?你買過藥還是出過錢?分家的單子還在這,你要不要看看,最後一句我念給你聽:生死不理,兩不相幹,特立此據。我問你,啥叫生死不理,啥叫兩不相幹,就是這家子以後都和你沒關系了。你還來幹啥?我娘死你咋不來呢?我爹死時你家兔子大的人我都沒見着一個,你有啥臉來攔我?“

他嫂子臉色不好讷讷的說了句:”不管咋說這東西都是史家地,不能白給了齊家。”

二憨哼了一聲:“白給,你別忘了我姓啥?”

他嫂子手裏死死地抓着缰繩,半晌沒說話。二憨一把拽過她手裏的缰繩,拉了她一趔趄,看也不看她就打馬走了。

他前頭一走後頭的人開始議論:“這不是自個養的咋都不行,老的氣死了,小的給攆走了,這都是幹的啥事呀?”

“可不咋地,但凡有一份能忍二憨還能走?這是沒法子了,這兩口子辦事損着呢,離他家遠點。”

一個年輕媳婦問:“到底咋回事呀?”

“我跟你說吧,這個娘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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