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的漢子是二憨爹前窩地,二憨娘過門時候才一歲多,那真是一把屎一把尿拉吧大地,又給蓋房子說媳婦,心都操碎了,怕他受氣,都七八歲了才有了二憨,管啥呀,白搭,養了個白眼狼,老的給氣死了,小的攆走了,哼,我覺着丢那個也是她幹地,唉,缺德呀。”

“咋氣死地呀?”

“咋氣死地?還不是為了錢,這話說也有十來年了,二憨他娘陪送的嫁妝裏有幾塊大洋,那娘們兒就說那是她婆婆留下地,誰不知道她那個死鬼婆婆娘家窮的叮當響,哪有錢陪送呀,她就三天兩頭地鬧,鬧得二憨他娘天天抹淚,病了好幾場。二憨他娘看她這樣知道對小的也好不到哪去,就把錢藏起來了,她趁着二憨娘病着搶來了,那會他們沒分家呢。二憨爹一看沒法子就分了家,老頭是個讀書識字地,簽了分家單子,你沒聽二憨說生死不理,兩不相幹,老頭和他斷了親。二憨娘又氣又急,病了幾年就沒了。沒了老大兩口子都沒去呀。你說這樣人還是人麽,呸畜生都不如。”

“不是斷親了麽,咋還來攔着人家拉家什呢,真是啥人都有,真是吊死鬼擦胭粉-死不要臉。”

二憨他嫂子在大夥的吐沫裏落荒而逃。

五間房子,一半三間,一半兩間,中間打了截斷,四丫和敏菊住東三間,敏荃和二憨住西兩間,二憨把家具拉回來擺在了西兩間,四丫捂着嘴都要哭了直說好。

找個了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一家子都搬了過來。

住了新屋的四丫一宿沒睡着,早起她樂呵呵的跟敏菊說:“你說我不是受窮的命嗎,住了新房子咋還睡不着了呢。”

敏菊正梳頭,拿着梳子比劃:“我五嬸說窮人乍富挺胸疊肚,你這就是窮人乍富,不會享福。”

四丫笑着說她:“你這死丫頭跑這笑話你媽來了,哎呦,我這一宿都覺着自個跟做夢似的,咋就能住新房了,跟你姐沾光喽,唉,你爹沒這福氣呀。”

敏菊笑着說:“我爹早住上新房了,你淨瞎操心。”

四丫說:“我瞎操心,也不看誰把你拉吧大地,我還瞎操心,我不操心你早餓死了。”

敏菊擰着眉,使勁的編着鞭子:“我就一句,你一大堆,我不和你說了。”扔下梳子去了敏萱那。

住進新屋的第一天早飯是二憨幫四丫做地,吃飯的時候敏荃低頭不說話,二憨給她夾菜她就瞪他,四丫只當沒看見。

昨晚上睡覺時敏荃鋪了兩套鋪蓋,一人睡一套。

都躺下後二憨說:“新屋冷,我怕你凍着,跟你一窩吧。”硬是擠進了敏荃被窩。

敏荃找個舒服的姿勢倚在他懷裏,他又說:“住新屋我睡不着,咱倆說會話?”

敏荃也睡不着就和他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聽他說小時候的事,慢慢就覺着他不老實,按着他手不讓動,誰知道那個憨貨說:“這是新房,今晚該是正經八百的洞房,咱倆得再入一回。”

于是這一晚上二憨就在洞房沒出來,敏荃不知道自個啥時候睡着的。

吃飯的時候是二憨叫的她:“好媳婦,起來吃飯了。”手伸進被窩裏把她抱起來,又給穿衣服,敏荃氣的拽過衣服自個套上,白了他好幾眼,那憨貨說:“媳婦的眼睛真好看,”上去吧唧一口。

敏荃下地洗了臉,只覺得渾身酸軟,又狠狠的瞪了他幾眼,最後磨磨蹭蹭的去東屋吃了飯。

四丫還說:“搬家累着了吧,歇幾天,別着急收拾,讓敏菊幹。”

敏菊說:“就她是你閨女我不是呀。”

今年雨水好,地裏的苗出的齊整,社員們幹活也又勁頭了。

楊樹葉關門的時候,鄉裏派來了工作隊,來了三個同志,一個是教識字的小杜同志,另外兩個是清算小隊賬目的呂同志和張同志。

開了掃盲班。全村不識字的人都要去。

“我做了花名冊,天天點名,不來的扣工分”小杜同志站在屋子中間說

“那去了記工分麽,小杜同志?”有潑辣的婦女看工作隊的小同志年輕出言調笑。

小杜同志說:“這個是你們隊長說地,我可做不了主。我就是添上了。”

小杜同志是個長相清秀,面容腼腆的十□歲的大男孩,誰叫他小杜同志他都答應的快。

小隊安排他和工作隊的人住四丫新房的西屋,原來說住四丫老屋,後來又說這是城裏人,幹淨,就在新屋住吧。沒來的時候敏菊還嘀咕:不蓋房的時候他們上哪住新屋去?後來見了小杜倒也沒說啥。

小杜同志很勤快,天天衣服,敏菊看他在當院洗衣裳就問他:“你咋洗這麽勤。”

小杜同志臉就紅了,他很害羞,尤其是對着這麽個充滿了陽光氣息的女孩子。他低頭擺弄這手裏的衣服說:“習慣了,不洗有汗味。”

敏菊說:“有汗味就聞不得了麽?自個的味怕啥?”

小杜同志還在擺弄手裏的衣服:“不怕,就是習慣,習慣。”他使勁的揉手裏的衣服。

敏菊伸手就把快搓破的衣服搶了過來:“你再搓就碎啦。哎呀,真是,不會洗就說一聲,多大個事。”

敏菊嘩嘩的投了出來,擰幹晾繩上了。小杜坐在小板凳上擡頭看着晾衣服的敏菊,此時日頭正要西去,毫無保留的把最後的餘晖都灑向女孩,少女姣好的面容,在夕陽的餘晖裏定格。彼時,小杜同志還不知道世上有一種情感叫一見鐘情。

敏菊晾完衣裳看小杜還呆呆的坐着,上去踢了一腳凳子:“嗨,你傻啦。”

小杜還未答話,四丫正好端着一盆水出來聽見她說小杜:“這孩子,咋說吶。”又跟小杜說:“杜同志啊,你可別介意,這丫頭說話就這樣,可別跟他一般見識。”

小杜同志只是對着敏菊有點不知所措,對別人都是正常的:“沒事嬸子,我倆逗着玩吶,你端的啥,我來幫你。”

說着要接四丫手裏的盆,四丫躲了過去:“不用,洗菜水,我澆澆園子,你忙去吧。”

小杜同志說:“我不忙,我幫你澆吧。”

四丫說:“不用不用”,快走幾步把水倒進園子,小杜站那呵呵笑。

四丫回來招呼他:“杜同志啊,飯熟了,進屋吃飯吧”又招呼敏菊“飯都熟了,進屋吃飯,這麽大的丫頭了吃飯還也不知道招呼人。”上頭安排的派飯,小杜腼腆就在四丫家吃,糧食再撥給她。

敏菊在後頭嘀嘀咕咕不知道說啥。

晚上小隊部聚齊了人,都是來學習地,小杜同志看這麽多人很興奮,臉紅撲撲的就進來了。

他教的很認真,,一字一字講,教人認識自個的名字,沒有名字的就給起一個。

四丫也給起了名,花名冊上叫喬玉蘭。在以後的歲月裏這個名字就出現在四丫的戶口本上。

小杜同志對敏菊很不滿意,敏菊沒去聽他講課。敏菊對此一無所知,晚上和敏萱玩,有時候去湊一會熱鬧,遠遠的看會兒。

這天敏菊在外頭回來,小杜同志在當院洗衣裳,看見敏菊進來就說:“咋不見你去識字班呢.?”

敏菊覺着很奇怪:“為啥要去?”

小杜同志很氣憤:“你咋不求上進吶。”

敏菊更加奇怪:“你咋說我不求上進吶,你哪只眼睛看我不上進了。”

小杜同志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有人不求上進還這麽理直氣壯地:“你不去識字班就是不求上進。”

敏菊噗的就樂了:“沒事我上那幹啥去,一夥子人嚷嚷的腦袋疼。”

小杜同志更加氣憤,一張清秀的小臉漲得通紅:“你還強詞奪理,你你你真是。”他是了半天也沒是出來。

敏菊說:“還有事麽?沒事我回屋了啊,”

小杜同志覺得這姑娘一定是怕學不會讓人笑話,才不去的,他必須讓她去學習,學習了才能上進,上進就得上識字班學文化,他有必要拯救這個執迷不悟的姑娘。

小杜同志從沒覺得自個是個很有思想的人,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個很偉大,他上前就抓住了敏菊的衣服說:“你不能走,我沒說完呢。”

敏菊有點惱:“哎,小杜同志,你啥意思,我還有事,你有話快說。”

小杜同志臉紅脖子粗地說;“你必須上識字班,我保證教會你”

敏菊正站在臺階上,小杜同志站在臺階下還扯着她的衣服,敏菊低頭看向小杜同志的手,小杜同志趕緊松開“你要是不敢去,我在家教你也行,可是你必須學會認字。”他看向敏菊的眼睛氣勢就下來了,輕輕的說

敏菊見他松手了,擡腳就進了屋,沒理他。

晚上講完課小杜同志問四丫:“嬸子,敏菊咋不和你一塊來呀?”

四丫說:“她說這人多,煙熏火燎地,不樂意來。”識字班為了屋子裏亮堂,點了火把,都是油松和桦樹皮做的,點起來煙氣很大。

小杜同志覺得敏菊真是嬌氣,不行明天在家教她,就說:“不來就不來吧,我明天白天家裏教她。”

四丫一愣,敢情他以為敏菊不識字呀,難怪敏菊說白天小杜拽着她說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覺得這小杜同志還真是實在,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笑着說:“不用了,你這也挺忙地...”還沒說完就讓小杜同志打斷了:“不忙不忙,我就晚上教教認字,白天有空。”

四丫說:“真不用,敏菊識字,我們家就我和我兩妯娌不識字,剩下都認字,謝謝你的好意了。”

小杜同志鬧了個大笑話,覺得自個這事辦的實在是荒唐,在人家住着都沒打聽打聽人家的家事,對人家也有個基本的了解。

小杜同志這幾天情緒有點低落,看見敏菊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說:“我不知道你認字的,之前我說的話作廢,你是個上進的好姑娘。”

敏菊看他的眼神帶着審視:“你又要幹啥,我可沒空和你扯。”

小杜同志臉更紅了:“我就是跟你道歉。”

“你跟我道啥歉,你有沒得罪我,你這人還真是,我說你啥好呢。”敏菊覺的這個小杜同志還這是有點鬧不明白。

小杜還要說啥,敏菊說:“我要上山,你去不去,去就跟我走,不去就讓開。”

小杜同志白天沒啥事,清理賬目他也不懂,倒是讓他多跟群衆接觸,了解了解這裏的生活狀況。當下喜形于色,你等我啊,蹬蹬的跑回去又跑出來。

敏菊奇怪:“你幹啥呢?”

小杜說:“帶上水壺。”

敏菊遞給他一個筐“山上有水,帶這個麻煩。”

小杜同志接過筐:“山上不衛生,這個是開水,水要燒開了才能殺死細菌。”

敏菊白了他一眼:“我們祖輩都是這麽過來的,也沒見讓細菌殺死。”

倆人出了門,招呼着敏萱上了山。

晚上敏菊跟四丫抱怨:“再也不帶那個小杜上山了,麻煩死了,走的慢慢騰騰不說,還大驚小怪,見啥都稀奇,問這問那地,回來時候走的更慢,挺大個小夥子,還不如個姑娘家。”

四丫說:“杜同志是城裏人,又上學堂,哪上過山呀,能和你這野丫頭比?”

敏菊說:“這人還真是,昨個還追着讓我上識字班今個就不讓我去了,還跟我道歉,這個小杜,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地。”

“呵呵呵”四丫笑了“這個杜同志就是孩子,他看你沒上識字班尋思你怕學不會,讓人笑話,就和我說要家裏教你,我說你識字,他呀,臉就跟個大紅布似的。”

敏菊煥然大悟:“鬧了半天他以為我不識字吶,這人還真是。”

四丫笑着說:“是個實誠孩子,難為他還能替人着想,你也別老嗆着他說話。”四丫看敏菊跟小杜說話很沖的語氣提醒他“他那麽大的孩子在咱家住着也不容易,別欺負人家。

敏菊撇撇嘴:“我哪有?”

這幾天小杜同志都跟着敏菊往山上跑,他就不服氣,咋就還追不上倆丫頭,天天吃完飯就拿着筐等在門口,敏菊出來他後頭就跟着。

敏荃說:“這個小杜還真是挺逗人地。”

二憨在後邊看着小杜緊跟着敏菊說:“我看這小杜準是看上敏菊了。”

敏荃後頭問他:“你咋看出來滴地?”

二憨說:“我看他那樣跟我看上你時候差不多。”

敏菊瞪他:”你看我時候啥樣?”

二憨憨憨地笑:“就他那樣,老想見着你,跟你呆一塊。”

敏荃啐他一口:”啐”轉身進屋了。

二憨在後頭一把摟住她肩膀:“今個咱倆也上山。”

敏荃臉唰的紅了:“不跟你去。”

二憨說:“跟誰去呀?”

敏荃說:“自個去。”

二憨說:“那我跟你去。”

二憨和敏荃一前一後挎着筐也上山了。

四丫等他們都走了也收拾好了,挎着筐慢慢的在河塘邊上尋點嫩芽,晌午他們回來的時候四丫做好了飯,熬得棒渣芸豆的粥,熬的剛采來的野菜,一點油星都沒有,就放點鹽,切得鹹菜條,羊角蔥蘸醬,沒有幹的,不上地幹活盡量不吃幹的,一天三頓的喝粥。就是喝粥,有的人家都要斷頓了,等着救濟。

作者有話要說: 加了一節二憨洞房,止增笑耳

☆、扯前情齊桦林得以自保 翻舊賬季蘭香難圓其說

棒子吐穗的時候,鄉裏武裝部來人抓走了齊老大,說是貪污。一時間齊家上下都驚住了,小隊年年打的糧食都不夠吃,如何貪污?

村裏不知道誰說齊家藏糧了,都是齊老大貪污地,好幾個家裏不夠吃的進了齊家當院要翻糧食。

老四在當院站着:“我看誰敢動”

老五說:“我大哥是啥樣人大夥兒不知道嗎,這麽多年他貪墨過誰家的東西,這是冤枉地,你們不要聽旁人撺掇,你們這是犯法知道嗎?”

“你說冤枉就冤枉呀,這一個小隊,就你們家和老李家夠吃,老李家和你們家是親戚,你說你們沒貪污,誰信呀,把你們家糧食拿出來。”

老四說:“不過是把人抓走了,還沒定罪,這要是定了罪再說也不晚,現在你們滾出去。”

那幾個人還在猶豫,其中一個說:“走吧走吧,定了罪就該讓他們把糧食交出來了”

“那要是他們現在藏起來咋辦。”

“咱們就在這看着,看他們往哪藏。”幾個人絮叨着走了。

老四回屋拿了點錢跟老五說“我去趟鄉裏看咋回事,你在家看好了,別讓外人進來把家裏搶了。”

老四上小隊部牽了匹馬,騎着就出去了。

第二天鄉裏送來了通知書,說是三天後的中午在水庫跟前槍決,季蘭香一聽當時就昏死過去了。

大夥忙掐她人中,醒了季蘭香就哭個沒完,“哪個挨千刀地說我們家貪污,我糧還不夠吃,我貪污啥來着?齊桦林你一天到晚的忙叨就落這麽個下場,我這命咋就這麽苦啊,孩子孩子沒有了,老了老了又攤上這麽個事,我不活了呀,桦林啊,我去跟你作伴吧”季蘭香數數落落的哭得讓人心煩。

老五說:“大嫂,你別哭了,哭也不頂事,你哭的人心煩,腦袋都成漿糊了,咋想辦法。”

金蘭香也不哭了,下地就穿鞋要走,四丫忙攔着她:“你這是要上哪啊。”

“我上鄉裏去喊冤告狀,我家桦林是冤枉的。”

淑惠說:“現在得弄清楚到底是貪了啥,貪多少,東西在哪,誰說地,咱們才好找呀,誰都知道大哥是冤枉地,可人家鄉裏不信,讓他們相信大哥沒貪污才行。”

秀英說:“老四走了好幾天也沒回來,不知道啥樣,家裏這都亂成一團了。要不這樣,老五你和敏之幾個去鄉裏看看到底咋回事,到時候給家裏捎個信回來。”

老五說:“行,讓敏之敏祿跟我去就行了,家裏留着人看家,讓妞妞回娘家住去,家裏敏富和敏貴別出去了,敏榮那邊也囑咐好了,留點心,還有三嫂那邊都安排好,這幾天怕有人搶糧來了。”

季蘭香一個勁的攆老五:“快去快去,我這心裏不踏實,到時候給我捎個信回來。”

淑惠上屋拿了點錢給老五“拿着吧,萬一用的上呢。”

柳玉蓮說:“家有幹糧嗎,帶上幾個,我屋裏有窩頭給你拿上。”

四丫把她貼了菜餅子也拿來了。

季蘭香的老娘從屋裏顫顫巍巍的出來拿小包袱:“這是我攢下地,不多拿去吧,這裏還有幾個棒面幹糧,都帶着,這年頭不好上人家去吃飯呀。”

老五走柳玉蓮還在後頭招呼:“敏之,上你姥爺家住去啊。”

人都走了,季蘭香還在哭,一點都沒提給老五拿錢的事,淑惠沒理她,直接拽着四丫去了她家,柳玉蓮在後頭也跟着過去了。

老四媳婦秀英看着也不是個事就攙着季蘭香進了屋,慢慢的跟她說着話。

季蘭香就嗚嗚的哭着,罵着。秀英看她也沒個完,坐一會兒也走了。季蘭香她老娘送秀英出來:“他四嬸你說這可是咋回事呢,咋說抓人就抓人呀。”

秀英說:“這裏邊的是事咱也不清楚,老四也去了,您在家勸着點大嫂,我上那邊看看。“

秀英去了四丫家,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的你看我我看你。

聽着外頭吵吵嚷嚷的,敏菊就出去了,一會兒回來說;;“老院門口圍着一堆人,要上家裏翻糧食,四哥和敏富把門關上,堵在門口不讓進。

二憨分開了人群站在門口:“你們都回去吧,要是我大爺真是貪了,糧食我們就交出來,不用你們翻,都鄉裏鄉親地,別太過分了。”

人群并沒有散去的意思:“你說讓回去我們就回去呀,不給我們糧食我們就不走”

“對,把糧食交出來,齊桦林就是個貪污犯。”

“都定了槍崩了,還不是貪污?快把糧食交出來。”

“糧食交出來,不交出來咱們就翻”

二憨說:“好話歹話都不聽,你們就是鐵了心來搶糧食來了是吧。好,那我就看看誰能過的去。”

齊家大門樓都是青磚砌成,左右對開的兩扇大門,門口是五級三尺高的臺階,當年齊老爺子為防土匪,築了足有丈高的院牆。

敏富和敏貴一人把一扇門,二憨站在他們身前半步遠的地方,三個人都是高大魁梧的身材,往那一站就像是三個門神。

山裏人還是淳樸的居多,偷奸耍滑的少,家裏糧食不夠吃的不是沒有勞動力,就是這樣的居多。這樣人還有一樣就是怕死,他能鼓動別人自個渾水摸魚,讓他沖鋒陷陣他就沒那膽量。

看着齊家這三個黑壯的漢子,再看看那高深的院牆,就有人打了退堂鼓,誰也不想惹他們三個,這大拳頭打上一下還不得半死,有人在後邊悄悄的就溜了,前面沖鋒的走的時候還威脅:“哼,貪污犯,活該槍崩。”

在齊家人忐忑不安中第三天還是如期而至了,齊家人早早的做了飯,擺上來也沒人吃的下,二憨吃了一碗粥,下地穿鞋就要出去,敏荃說我也去,二憨說:“不行,忒遠,要是有個萬一,吓着你,你身子要緊。”敏荃懷了三個月了,二憨看着緊,啥都不讓幹。

自打下了雨,村裏的女人像是商量好了,前前後後五六個懷上的,就連翟恒家大丫,養完翟遠就沒再懷上,這回也有了,翟恒高興懷了,他奔四十的人了,就翟遠一個兒子,這回大丫懷上,丫頭小子的來一個就好。

等二憨出了門,翟遠也在外頭等着一起走了,一路的走着越聚人越多,出了溝二憨看看,除了鬧事的,還有好多村裏人都出來了。

“唉,多好的人吶,啥都為大夥想,咋就讓人告了呢。”

“誰知道哇,再好也有的得罪人的時候不是,這人那,哪能做的全面?”

“二憨吶,別着急,你大爺人大命大,不會出事。”

“我看也沒事,老吳頭和李三下去好幾天了,說是作證去呢,沒事,咱們證着他沒拿。”

一行二三十人在十點多到了水庫,十一點多了,武裝部的人壓着仨人過來了。

水庫的外圍是柳樹林,柳樹林外邊靠山有一片滿是石頭的荒地,此時聚了黑壓壓的一片人。

老五幾個也找了過來,一夥人站着嘆氣。

一個穿軍裝的人念了幾個人的名,都是啥罪,有流氓,搶劫,老大貪污,念完了做手勢把人押到中間的空地上,摁倒跪着,就有拿槍的過去圍一個圈。

老大就圍在當中,只等着令下就開槍了,從外頭傳來馬蹄聲,還有人大呼槍下留人,人群讓開一條道,一人一馬就奔了進來,那人下了馬手裏還拿着一張紙給之前念罪狀的人,那人看完了沖圍着的人揮手說:“齊桦林無罪釋放。”

人群一時嘩然,說啥的都有。那人看老百姓議論紛紛,大喊一聲“開槍”清脆的槍聲響起,圈裏的兩人倒在地上,都沒人收屍。

齊桦林早就過來松了綁,:“老四,你找的人?”

領兵的領導過來:“齊桦林你跟我們去鄉裏做手續,完了就能回家了。”

老大跟他們坐車走了。

幾個人回到齊家溝都掌燈了,村裏回來的人捎信說,人沒事,家裏個個念阿彌陀佛,幾個小子看天要黑了拿着火把下去把人接了回來。

回到家的老大精神有些不濟,任誰經了這樣的事也好不起來,大夥看着沒啥大事就都回去了。第二天吃過晌午飯,老大出來了,不把事弄清楚他也呆不住,刮過了胡子,換了衣裳,看着精神好了很多。

他說:“咱們小隊來清賬目的人說是有人舉報,有一年的公糧沒交,糧食也沒了,糧都分到個人手裏了,這事就李二和老吳頭知道。”

老五問:“知道誰舉報的不,咋那麽缺德呢。”

老大說:“他話裏的意思是咱家人說出去地,我都想了,咱家的人沒人知道這事,就老妹和老妹夫知道,別人還真是不知道,我跟你嫂子說過我得問問他。”老大想起了什麽朝着窗戶“蘭香,你出來,我有事問你。”

季蘭香出來:“啥事呀?”

“我問你那年我和你說沒交公糧的事你跟誰說過呀。”

季蘭香想想:“誰都沒說過呀,我平時都不出屋,能跟誰說呀,哦,跟娘說過,她問咱們小隊還有糧嗎,我說有啥,交公糧的都分了,咋啦。”

家老大一拍桌子:“咋啦,就是這句話差點害死我,你知道不,你進屋問問,娘還跟誰說過。”

季蘭香進屋一會出來了,後頭跟着她老娘,臉色不大好:“娘說那天跟車老板子說過一回,別人就沒說過了。”

“啥時候跟車老板子說地呀,你問了嗎?”

“問了,那回給我妹子捎谷子她順口就說了。”

齊老大覺得腦袋都大了:“你啥時候給你妹子捎谷子來着,我咋不知道,你哪來的谷子,你都給我說清楚。”

季蘭香臉色難看:“上回分糧食丢的谷子是我舀了幾瓢,讓車老板給我妹子捎去了,車老板來時候你出去了,娘和他多說幾句,就說出去了。”

老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季蘭香我問你,我齊桦林待你咋樣?”

季蘭香低頭說:“這些年你待我挺好。”

“那我再問你,我是你啥人?”

“你是我男人。”

“你還知道我是你男人,啊,你把我當你男人了嗎?你給你妹子東西我不讓了嗎?你藏着掖着地,你還偷菜窖的糧食,你跟我說,我能看着她挨餓嗎?你把我擺在啥地方“齊老大拍着胸口“你心裏有我嗎?有這個家嗎?你對得起我嗎你,啊,你想想,你好好想想。”

季蘭香說:“我不就舀幾瓢谷子嗎?有啥大不了地,我妹子要餓死了我能不管嗎?我咋就不把你放心上了,我咋就不把這當家了,我一心的跟你過日子,可你看我過的啥日子?我成型的孩子沒了,你一句話都沒說過,啊,我沒自個的孩子,誰讓我沒的孩子,你說呀。”季蘭香嚎啕大哭

齊老大看她又提當年,不禁惱怒說:“你給她糧食我不惱,為啥不拿家裏的,要拿菜窖裏的啊,那是大夥的救命糧。今個大夥兒都在,我就說說當年的事,我也不怕寒摻,本來就是我對不起大夥兒,從我自個說起。”

“那年我趕馱子回來,你們先頭那個大嫂養孩子,孩子下來血崩了,大人孩子都沒保住。”

“後來有人給老二說媒,姑娘是梁前地,人家就要五塊大洋,爹沒的時候給你們留了一人十塊,我尋思五塊就五塊吧,剩下的置辦被褥也夠了,我就答應了。”

“後來我就遇着了她”老大手指着季蘭香:“她攔在我騾子前頭,說她爹要賣她,讓我買了她,我就去了她家裏,後來就...,我鬼迷心竅啊。四十塊大洋就都給她了”

“老姑問我我都沒敢說,我就說二十塊大洋娶進來地。老二也沒說上梁前那姑娘,老二愁得慌,他才比我小兩歲,二十好幾了沒媳婦,那天大姐請滿月酒喝多了....”老大捶着腦袋

季蘭香說:“你別說了,別說了,都是我錯了,我不該勾引你,我不該要你那麽多錢,都是我錯了,我不對呀,報應啊,這是報應,我以為你們家趕馱子有錢吶,我要是知道那是他說媳婦的錢我早就給他了。”季蘭香撕心裂肺的哭訴“他要有媳婦,就不會...”最後一句讷讷出聲幾乎聽不到她在說啥。

話說到這份上就是傻子也知道咋回事了。

老四說:“大哥,你說你這辦的這叫啥事呀。”

老五說:“大哥,我三哥病了這麽多年,沒錢看病,就你有錢,你沒給我過三嫂一個大子,我三嫂受那累都不睜眼,你拿着那錢就那麽心安理得?你不怕我三哥找你算賬?”老五說地咬牙切齒。

老大說:“都是我做的不對,我對不起自家兄弟,可我從沒對不起你季蘭香,你把我當成個啥?老二做下錯事,他是我兄弟,又喝了酒,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也給你下跪賠禮了,你幹啥咋做我都依着你。你要敏之老二也送過來了,他那些年過的是啥日子,五尺高的漢子都憋屈成啥樣了,他想求的不過是個心安。可你是咋對我咋對我的兄弟的?我心疼呀,我護了你這麽多年,落下個啥?我的兄弟都不如你二十來年沒見面的妹子?哼,我也看透了,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後悔呀,我坑兄弟的錢,遭報應了。”

季蘭香急急說:“我給過,老三挨打那年,我給過老三媳婦十個大洋,不信你問問她,”季蘭香慌忙轉頭找四丫

“嗯,給過,整整十塊,一個不少”四丫微微笑着說的一字一頓,說完四丫領着敏菊就走了,二憨牽着敏荃的手跟在後頭。

她不願看這兩口子翻拾自個的舊賬,這都是啥事呀?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可要沒關系,心裏就不會不舒服,四丫覺着氣悶,她憋的難受。

季蘭香轉過來跟老五說:“看看,我是給過的。”

老五冷着臉說:“那是人家地,你本該還給人家,你自個地給過一個子麽,米都沒給過一粒。”

季蘭香緊緊抿了嘴。

四丫回到家,覺着渾身一點勁都沒有了,這十多年的累呀,人家攥着錢一個子都不給,站那看笑話。當年給拿過來十個大洋自個感恩戴德地說好話,真好笑,那是自個地呀,還謝人家,真是個傻。

四丫想笑就笑起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收拾了一個小筐,裝一壺酒,一小捆燒紙找個毛巾蒙上就出去了。

敏菊怕她有事,遠遠的跟着,四丫出門往北轉過一個山彎,往上走了一小段路,上了一個平地,三四分地的地方整齊的長着幾顆大柳樹,柳樹下錯落地埋着幾個墳,四丫走到其中一個墳跟前兒,拿出酒來倒在竈火門上。

慢慢的坐了下去,把紙點着了,慢慢的絮叨着家裏的事。她告訴他:“家裏都好,敏荷孩子都有了,你見了準稀罕,可是你想想就行,可不能來稀罕孩子,他還小呢,不禁你稀罕。”

“敏荃招了親,那人對敏荃十個頭地,也有了,過年地月子。”

“敏菊還是天天樂呵呵地,敏瑜上學去了。”

”我住了新屋,房子是姑爺蓋地,可敞亮了。你就是沒這福氣,住不上了,我就多活幾年替你住着,你可不能在那頭找老伴,得等着我,不行說我老,我啥時候都好看,都是你的四丫。”

敏菊在後頭聽着四丫念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跑出去跪地上磕三頭,拽起四丫就走:“咱回家,咱找他去,咋能這樣欺負人?“

四丫掰開她手:“不去,她還我了,她不欠咱家錢了,你別去了,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我就是想和你爸唠叨唠叨。”

娘倆在墳上唠叨了許久,後來二憨找來才知道日頭都落山了。

四丫還是一如既往的過日子,以前不知道這個錢的事,她覺着欠了她的人情,現在知道錢本來就是自個家地,也就心安理得了,以後個人過個人地,兩不相幹。

老大兩口子鬧了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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