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給人取子彈

一出,實在是出人意料,想想這麽多年的事,又覺得是個笑話。

秀英說:“我都不知道大嫂那樣,以前還覺着你們說的言過其實,現在一看,還留着餘地了。”

淑惠說:“沒看出來她還挺能耐,大哥這些年算是白護着她了,這些年就是塊石頭也捂熱了,她的心咋就那麽狠呢?眼裏就有錢,錢能長花?我讓老五把那天上鄉裏花的錢都要出來了,她也不缺這幾個子。”

柳玉蓮垂着頭坐着一言不發,四丫問他:“二嫂,你咋啦?”

柳玉蓮抹了把眼淚:“你說我這麽多年,我咋覺着這日子過的跟笑話似地呢,她就站那看我笑話,老二死還跟我說有事別跟她一般見識,你說這是咋回事呀。”

四丫說:”二哥這麽多年一定不好過,都憋到心裏了,人誰還沒個錯,你也別忒往心裏去,人都沒了,說這些還有啥用,往前看吧。”

一家子人過日子糊塗點好,掰扯明白了就沒了人味。

作者有話要說:

☆、休假期敏瑜對小杜

雖說老大兩口的事是過去了,可個人的心裏都記上了疙瘩,四丫表面沒啥兩樣,心裏到底是介意的,她很介意,如果可能,老三是不是能多陪自個幾年,盡管很苦很累,可是有這麽一個人心裏還是有奔頭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從齊老大開始,工作隊的同志就開始了專門找人談話,鼓勵揭發社員中存在的問題,不是今天這個隊長多吃多占了,就是那個小隊會計占了小便宜,經過工作隊的同志苦心教育痛改前非,等等。

四丫不明白這些,她的心思在敏瑜身上,敏瑜回來了,四丫高興的天天樂呵呵地。

十七歲的少年,高高瘦瘦,剃着寸頭,穿着一身藍色合體的中山服,站在了家門口,看見四丫出來飛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媽我回來了。”

四丫抓着兒子的倆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還是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嘴口,只是多了一層毛茸茸的胡須。

“呵呵,這麽俊的小夥子是誰家的孩子呀,咋到我家來了。”

“我是齊家三房的齊敏瑜,呵呵。”

“你咋回來地呀,咋不提前捎信過來,好下去接你呀,快讓媽好好看看,呵呵,我兒子長大了,是個大小夥子了,啧啧,真好看。”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們倆還真是娘倆。”敏菊站旁邊冷眼瞧着“一個賣一個誇,小心誇沒皮了。”

“你這死丫頭,一天到晚的陰陽怪氣,你弟回來你不高興?”

“高興,這樣你就能少唠叨我幾句了,是吧,敏瑜”敏菊抿嘴樂了。

“三姐,你還真行,我剛回來就給你頂缸了”敏瑜笑嘻嘻的過去抱着敏菊肩膀“三姐我都想你了。”

敏菊擡頭看他:“沒事光長個了,就長個傻大個子,不長心眼”敏瑜比大高了快一頭了。

“你不知道個高的好處,我和同學擡桌子路過一顆秋海棠樹,我伸手就能夠着,摘了一兜,他一個也沒摘着,嘿嘿,三姐,你是嫉妒我比你高吧”敏瑜笑嘻嘻地說。

“說你傻還真傻,你三姐長你那樣還有人要啊。”四丫笑嗔他。

“三姐這麽好看還怕沒人要?不過沒關系,沒人要我養着你。”敏瑜不在乎的說

敏菊說:“低頭”敏瑜不知所以地下了頭,敏菊拿手指頭戳了他腦門一下:“就知道吃,搬個桌子還摘海棠吃,還有一句話你知道不,天塌了個大的頂着。

敏瑜摸着腦門委屈的說:“哪有你這樣的,戳不着人家還讓人低頭。”

敏菊抱着手擡着下巴說:“咋的,你也來戳我?”

敏瑜伸手就戳了她一下,敏菊一愣:“哎呀你真戳我,我讓你戳我”敏菊伸手夠敏瑜。敏瑜躲着,兩人在當院鬧開了。

敏荃出來說:“都多大的人了,還胡鬧。”

二憨說:“這才有家樣,院裏有孩子跑,圈裏有豬洗澡,外頭有公雞叫,進屋裏還有老婆抱。”

敏荃瞪他一眼:“油嘴滑舌。”

四丫看敏瑜鬧得歡,端出一盆水:“過來,洗洗臉,我做飯去,等着一會兒就吃飯。”

敏瑜過來嘩啦嘩啦的洗了一把臉,轉過身來一揚手,甩了敏菊一身的水。

敏菊惱了,也潑他,一盆水讓她倆潑了滿地都是,敏荃和二憨也沾了光。

敏荃說:“你倆沒完了,都多大了還玩水,你看撒我一身。”

敏菊笑嘻嘻的說:“上屋換去”

敏荃氣的:“真沒治了,老了也這樣。”

敏瑜說:“老小孩,老小孩麽,就是這樣地。”

氣的敏荃一跺腳:“倆小鬼頭”回屋換衣裳去了。

二憨笑呵呵的過來:“敏瑜回來了,咋回來地?”

敏菊翻了個白眼:“沒話找話,這大半天了,才知道敏瑜回來了?”

二憨說:“那不是你們倆玩正高興嗎”

敏菊說:“我現在也高興着”說完了氣哼哼的上屋了。

二憨呵呵地笑。

敏瑜說:“二哥,你得罪我三姐了??”

二憨說:“沒有,就是前個她讓我教她和小杜編筐,我說她沒小杜學的快,她就生氣了。”

敏瑜說:“小杜是誰?”

二憨一努嘴:“在你屋住着呢,社教工作隊地,挺好個小夥兒。”

敏瑜哦了一聲:“我聽說了,他們搞社教的人講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咋住咱家?”

二憨說:“大爺安排地,這個小杜天天跟敏菊上山,倒是不怕累。”

敏瑜眯着眼睛:“跟我三姐上山啊,還天天?”

二憨呵呵笑兩聲:“嗯,天天吃完飯就走,跑的勤着呢。”

敏瑜問:“他在咱家吃飯?”

“嗯,在咱家吃派飯,他不願意去別人家,天天一斤小米三兩全國糧票,別人家都眼紅呢,嗔着小杜不去,還說”二憨頓了頓說:“小杜是看上你三姐了,才不去別人家的。”

敏瑜握拳尋思一會:“我得會會這小杜”說完上屋了。

二憨在後頭揚了揚眉,找他媳婦去了。

吃飯的時候敏瑜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小杜,一副文弱的樣子,聽說都二十三了,大學畢業,咋看着跟自個差不多呀。

小杜同志沒說話臉先紅:“你是敏瑜?我聽敏菊說過你,她說你長得好看人還聰明。”

敏瑜一聽,聽說過我,還聽敏菊說地。敏瑜眼裏閃過一絲探究:“我三姐說地?”

小杜很實誠,點頭說:“嗯,你三姐說地,她說的沒錯,你是好看。”

二憨低頭吃飯,好像沒聽見有人說話,他這小舅子的折騰人一套一套地,不拿出點真本事,還真不能降服他。他嘴角微微的翹了一下,老齊家的姑娘哪是那麽好娶的?他擡頭看看敏荃,敏荃覺得他今個奇怪,也在看他,二憨一咧嘴,笑了,敏荃白了他一眼低頭吃飯。

敏瑜說:“大男人好看有啥用?要有真本事,能掙錢養家才行。”

小杜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對,就是,不能掙錢養家那還能叫男人嗎,是吧。”他覺着這個少年的思想很成熟,才多大就想養家的事。

敏瑜夾了一口菜:“那是,光能養家不行,還得對老婆孩子好才行。”

小杜使勁喝了一大口粥,這敏瑜真懂事,知道這麽多,自己這年紀恐怕天天的就知道看書,難不成這就是人常說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誰要是嫁給他一輩子就有靠了。小杜同志心思百轉千回,忽然想到自己有個表妹,不行讓她也來社教?

小杜在這天馬行空的想着,敏瑜不知道自個為了給敏菊出頭惹來小杜同志的遐想,他要知道他非掐死他。

一頓飯吃的是唇槍舌劍,各懷心思。

小杜同志對敏瑜的熱情高漲,沒事就找敏瑜。二憨覺得這個小杜還挺有心眼,知道先讨好敏瑜。

他問敏荃:“你這兩天看見敏菊和小杜上山了麽?”

敏荃說:“沒有,我看見小杜天天的追着敏瑜跑,你要問啥?”

二憨說:“我覺着這個小杜心眼還挺多,知道讨好敏瑜,不追着敏菊上山了。”

敏荃說:“小杜找敏菊上山是因為他覺得自個不能輸給倆丫頭,再說小杜總是找敏菊也不好吧,敏瑜和他年紀差不多,找敏瑜玩才對呀。”

二憨想破頭也不會想到,小杜同志正嘗試接近敏瑜,并把自個表妹嫁給他。

敏瑜這幾天倒是過的很好,白天上山下地,有時候跟着去割草漚肥,還重操就業放了一天羊。

老大回來後就不當隊長了,他自個說體格不好,後來選出來翟恒當了隊長,李三依然是小隊會計。

小隊羊倌請了假,他看敏瑜回來了就讓敏瑜去一天。

小杜同志聽說他要放羊去,樂颠颠的過來了:“敏瑜你要放羊去是吧,帶上我行嗎?我沒放過羊,見識見識。”

敏瑜看看他瘦不拉幾地:“你能走的動?我跑的可是遠。”

小杜同志忙點頭:“跑得動,跑得動,我天天上山都沒事。”

敏瑜說:“那就去吧。”他想既然和敏菊走得近,就得好好觀察觀察,近距離才是觀察的最好方法。

這一天,敏瑜帶着他跑到了白草窪,敏瑜拿着要鏟子挖藥,小杜拎着口袋在後頭跟着,敏瑜找着了一窩豬苓,倆人挖了好久才都挖出來。敏瑜高興的要蹦高了,這東西有時候能挖二三十斤,價錢還好,能賣不少錢。他挖的這窩,把他帶來的口袋都裝滿了。

回家的時候敏瑜心滿意足的趕着羊,小杜同志背着麻袋在後頭緊跟着,要不是跟敏菊跑了這些日子,他背這口袋藥材就得壓趴下,就這樣他還走得步履蹒跚。

小杜同志雖是身體很痛苦,可是精神上很滿足,敏瑜啥都會呀,上山下地的,認識草藥,會背醫書,還會功夫,學習又好,小杜同志感覺自個給表妹找的人很滿意。

回到家小杜同志就支持不住了,口袋放下就一屁股坐地下了,四丫看見小杜同志背着的麻袋,就訓敏瑜:“咋能讓杜同志背着呢?你這熊孩子。”

小杜同志坐地下有氣無力地說:“沒事,嬸子,我要背着地,敏瑜比我小,應該幫他。”

四丫無奈樂了:“你呀,他從小練功夫,這點東西他玩着就背回來了,你倒是實誠。”

敏瑜說:“他們社教講: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小杜同志這是在向無産階級靠近,盡快的加入到無産階級隊伍行列中來。是吧,小杜同志。”

小杜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癡小杜談階級鬥争 傻張德被迫成地主

社教工作隊最近特別忙,小杜他們忙着走家串戶做調查,鼓勵群衆檢舉揭發地主階級的惡行。工作隊的張同志嚴厲的批評了小杜同志:“你和地主階級走的太近了,一點都沒有無産階級的意識,要和地主階級劃清界限,不能再住在地主家了。”

小杜覺得齊家一點都不像地主:“他們家一點都沒有地主的驕奢淫逸,也沒有恣意享受,他們家穿的和我們一樣。”

張同志說:“你已經受了地主階級的蠱惑,地主階級最善于隐匿自己,伺機反攻倒算,夢想複辟變天,..。”

小杜同志覺得張同志在危言聳聽:“你說的不對,他們只是小農民,能反什麽天。”

張同志說:“看來你是受了他們家的糖衣炮彈,我看就搬出齊家,不要再住在那裏了,齊桦林當初就沒安好心,他妄圖用糖衣炮彈來腐蝕我們對無産階級的堅定信念。”

無奈的小杜同志跟着張同志他們一起搬離了齊家,住進了吳陰陽家那又髒又亂的破房子,每天還要對着瘋瘋癫癫的吳陰陽。張同志對這裏很滿意:“嗯不錯,這樣的條件才能讓我們體會無産階級的生活,更好的加入到無産階級隊伍中去。”

小杜同志住進第一晚就讓臭蟲和跳騷咬的睡不着,早晨起來一看,一身的大紅疙瘩。

愛幹淨的小杜同志非常苦惱。

小杜同志白天跟着下地幹活,晚上要走訪群衆,已經好些天沒見着敏瑜了。

這一天的派飯輪到了敏瑜家,小杜非常高興的過去了。

四丫見着小杜同志也很高興:“哎呀杜同志你好幾天沒過來了,快進屋,敏瑜在屋裏呢。”

小杜同志進屋時敏瑜和敏菊正說的高興,見小杜同志進來敏菊說:“哎呦,這不是無産階級代表小杜同志嗎?咋到我們這地主階級家來了?不怕我們給你吃糖衣炮彈?”

小杜紅了臉:“不怕。”

敏菊沉下臉來說:“你是說我們家給你吃糖衣炮彈啦?”

小杜說出來才知道錯了慌忙擺手:“不是不是。”

敏菊說:“不是啥?我家可是地主階級,哼你來幹啥?”

小杜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吃飯。”

四丫進屋拍了敏菊一巴掌:“死丫頭,經欺負杜同志,杜同志你可別跟他一般見識啊。

小杜笑呵呵笑:“不會不會。”

敏菊:“撲哧”就笑了“你不是走訪群衆嗎?咋樣?”

敏菊說:“挺好是啥,說給我們為這地主聽聽,看看無産階級是咋憶苦思甜地。”

小杜說:“好,我說給你聽。”小杜開始講他走訪的幾家。

我走訪的第一家是吳家的一個老頭,他耳朵有點背,我問他:“大爺,咱們新社會好還是舊社會好啊。”

大爺說:“啥都是新的好。”

我問:“你跟我說說舊社會的地主行不?”

大爺說:“啥地主,沒有。”

我問:“就是有地的人,你種他的地給他糧食。”

大爺說:種誰的地都給糧,不給糧人家吃啥,地都讓你種了。”

我問:“大爺,說說地主咋壓迫佃戶的事。”

大爺說:“沒地主,你這小同志耳背咋地。”

第二家我找了個老太太,采取了和她唠家常的方式和她說話,老太太把從記事起他弟弟摔到地上講到她咋出嫁,從他兒子會說話到娶了兒媳婦,家裏吃的啥喝的啥都說了,就是沒說到咋受地主迫害,我就問她:“大娘,在舊社會你受氣嗎?

大娘說:“不受氣,我婆婆不苛待我。”

我問:“大娘,在舊社會你吃飽了嗎?”

大娘說:“吃飽了,我婆婆不苛待我。”

我問:“大娘,你說說舊社會是咋壓迫你們幹活地?”

大娘說:“唉,你這小同志,我都說了,我婆婆不苛待我,你咋還問吶?。”

我覺得我選的方向有問題,就選了一個帶着三歲孩子婦女。我問她:“大嫂,你家幾個孩子呀。”

大嫂說:“五個。”

我說:“那可夠你累的呀。”

大嫂說:“可不是啥呢,天天的起早怕半夜的幹,也吃不飽。”

我問:“大嫂,你是覺得現在收入高還是以往高啊?”

大嫂說:“以前吧,年年賣山貨,老齊家給錢公道,還能有幾個零花地,現在不讓自個賣了,都是小隊收,算公分,這手裏也沒個零花,一年到頭的在小隊幹也剩不下倆子,唉,打前年養了我家小五,我就沒吃過飽飯,沒奶呀,餓的孩子哇哇哭,我婆婆養了七個也沒挨過餓,我現在都不能幹活,幹不動啊。唉命不好,沒托生到好時候呀,咳咳,你看我淨憶苦了,小同志你繼續問。”

我說:“你應該見過地主吧,有啥想法說說。”

大嫂說:“這個我知道,我娘家一家都種的老丁家的地,有一年我老叔偷了他們家高粱頭,捆了一大捆,扛不起來了,他們家的丁良才看見了說:老疙瘩,你等會,我幫你周上去。他就給我老叔周到肩膀上了,後來還找人給他們家捎點糧食,到秋天也沒多要。”

我看也沒法說了,就要走,那大嫂又說:“小同志,我求你個事。”

我說:“啥事呀?”

大嫂說:“我家大小子是個好孩子,你跟張同志說說,別讓他訓他了,我家小子那是餓地,要不是餓急了誰啃青棒子呀,那掰下來就吃了。他是好孩子。這幾天他都不敢回家了,天天的在外頭住,我害怕出事,你和張同志說說讓他回家住吧。”

我說:“行。”

別看小杜腼腆,口才不錯,一席話說的聲色俱茂,聽的敏瑜直啧舌。

敏瑜坐旁邊問小杜同志:“你說真有那麽大的階級矛盾嗎?我咋沒看出來呢?”

小杜說:“中國這麽多年的封建統治,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農村都是世世代代的在一個地方住着,也習慣了在地主家讨生活,一輩輩的下來,就有了奴性,一般不是特別接受不了的事不會反抗。咱們這裏地理位置偏遠,居住的時間也短,才一百多年,還沒有這種現象出現。南方是很厲害的。”

敏菊說:“你們來查的那個叫四清是吧,查的咋樣了?”

小杜同志說:“團裏說了建立以貧下中農為主體的階級隊伍,查四不清問題,咱們村不富裕,多吃多占沒有,貪污沒有,就是齊大叔把公糧分了,這是很嚴重的事,可是沒有自個吃,而是分給了群衆,沒餓着人也算是将功補過了。”

四丫說:“你說的那階級矛盾是咋回事?我咋不明白?”

小杜同志說:“上邊說階級鬥争無處不在,有地主就有階級鬥争,說白了就是要貧富均分,只要都一樣了,沒有了階級也就沒了階級鬥争。咱們這的工作還沒展開,老張急的牙疼了,要是再開展不起來,上邊就要派人來了。”

小杜說的沒錯,老張同志急的上樹爬牆的找人,齊家狗溝的地主始終沒人揭發,他只好借了一個過來。

吃過飯,小隊的大鐘敲響了,人們三三兩兩的往小隊聚。翟恒有點無奈,不讓鬥吧,說不支持上邊工作,鬥吧全村就齊家是地主,無論是從翟毅還是他本人來講都不願意鬥齊老大的,那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張同志找了他幾次,他都沒說啥,這回借來了人他也不能攔着。

小隊部的門口高高的挂着一條印着白字的大紅橫幅:打到地主階級。

翟恒站在那說:“今天讓張同志為我們主持地主批鬥大會,大家歡迎。”

人群裏就有幾聲稀稀落落的掌聲。張同志過來講話:“今天是我們齊家溝第一次都地主大會,希望廣大貧下中農的兄弟姐妹們積極的上前批判這個吸幹人民血汗的寄生蟲。”然後張同志舉起右手想來個口號:“打到地主階級。”剛喊完人群嘩的大笑起來。

張同志覺得很憤怒:“鬥地主是很嚴肅的事情,鬥倒了地主階級才能徹底的化解階級矛盾,這是為人民造福的事情,不要笑。下面把地主帶上來。”

敏瑜看見幾個人推推搡搡的推上來一個渾身補丁摞補丁衣服的人,鞋還露着腳指頭。敏瑜想這家夥還是地主吶,窮的橫是就剩虱子了。

張同志率先問話:“你說,你是哪的人,姓啥叫啥,都做了啥壞事。”

地主低着頭,偷偷的擡眼看了張同志一眼又趕緊低下:“我是九神廟大隊地,我是地主,我叫張德。”

張同志說:“交代你做過的壞事。”

張德有點茫然:“我交代我做的壞事,我,我,我忘了。” 他讷讷的說。

張同志惱了:“你不要裝傻充愣,老老實實交代,說你都壓迫過誰?”

張德說:“我交代,我沒爹沒娘,是我爺爺把我養大地,後來他死來了,就剩我一個人,我自個種地,自個吃飯,我沒壓迫過人,就那回小寡婦把我壓地下了,後來還跟我要錢。就一回,她再壓我,我沒讓,我沒錢給他,我都交代了。”

人群就像熱油鍋倒進來一碗水,嘩的就笑開了,敏瑜在後頭樂的捂着肚子回家了。

回家的敏瑜跟四丫學鬥地主一會裝張同志,一會裝地主,樂的四丫眼淚都出來了:“你這死孩子,竟出洋相。”

四丫覺得這事就像是一大家子住着,突然有人和兒媳婦說:你得跟你婆婆說不能老讓你這麽幹活,你要反抗。

然後兒媳婦就和婆婆抗争了,不那麽幹活了。

那人又說:你的跟你婆婆分家。

然後兒媳婦就跟婆婆分開了,日子過的也舒心了

那人說:你得揭發你婆婆的惡行。

兒媳婦不知所措了,婆婆對自個還行,沒有苛待過,就是多幹點活呀。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悲劇,今天電腦崩盤了,寫完的東西都沒了,靠着記憶碼出來的,唉,湊合看吧

☆、挨批鬥齊桦林挑糞

雖然張同志借來的地主最後成了鬧劇,但卻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放出了人們心中的罪惡。

人們知道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整治與自個不和的人,一時間檢舉揭發的人如過江之鲫,比如誰誰偷過小隊的土豆,誰有掰過小隊的棒子,誰偷了誰老婆等等,不一而足。

和齊家有過節的人也揭發了齊家老大,說他強占婦女,橫行鄉裏,這個婦女就是季蘭香。

齊老五也受了小小的波及,老四是上面下來的幹部,雖然不大管事,卻是沒人敢動他。

于是作為地主的老大和老五接受了一場批判。

還是在小隊部,一樣的标語下,不同于張德貴的是,齊老大是五花大綁來的,他被扭送着推到了人群之上,面對着熟悉的鄉親,齊老大怒目圓睜,臉色通紅大聲的吼着:“放開我,我沒罪,憑啥抓我。”

張同志疾步走到齊華林面前:“齊桦林,你老實交代自個的問題,争取人民寬大處理,鄉親們,下面由你們審問他。”

張同志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提前安排了與齊家不和的人,讓他們來批鬥 。

他話音一落就有人上來指着齊華林的鼻子說:“齊桦林,你老實點,給我好好交代問題,你說,你們家吃了我們多少糧食,吃多少你給我吐出多少來。”

齊老大呸的吐了他一口吐沫:“你爹懶的出膿,這些年要不是我接濟,你早他媽餓死了,你還問我吃了你多少糧食,你咋不說呢吃我多少糧食?”

那人抹了一把臉,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告訴你,你個四類分子,你你不要冥頑不靈,你的問題遲早要被揭發出來,等待人民的審判。”他把張同志教給他的話磕磕巴巴的背了一遍。

齊老大說:“做事憑良心,我齊家自打住進這齊家溝就開山種地,沒偷過誰,沒搶過誰,都是祖輩辛苦攢下的家業,你說我欺壓百姓,那就說說我咋欺壓的你們。”

那人看向張同志,張同志沒教過他這個咋回答呀,張同志過來說:“你先下去,你”他指着站在前邊的一個人“你過來,你來揭發齊華林的惡行。”

一個滿頭白發衣衫褴褛的老人慢慢的走了過來,他打量了齊老大幾眼:“就是他,他霸占了我大閨女,那年我剛進家就看見他在我家,我大閨女哭的滿臉是淚,我打不過他呀,”老頭聲淚倶下,“可憐我那閨女呀,讓他活活糟蹋了。”

人群立刻就響起嘁嘁喳喳的說話聲,張同志看着效果不錯,笑着直點頭,老頭看他一眼又接着說:“我求着讓她放了我閨女,他不幹,非要帶走,我說要不找個媒人也行,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這畜生就是不松口,直接就把我閨女周到騾子上拉走了。我要揭發他,他欺男霸女,橫行鄉裏,請貧下中農的兄弟們給我個公道,嚴懲這個惡霸。”

又上來個人直接啐了齊老大一口:“呸,流氓,你蹦跶的日子到頭了,好好交代自個的問題。”

齊華林目眦俱裂,眼裏充滿了血絲:“你放屁,你造謠,我啥時候見過你,我咋就糟蹋你閨女了,我都不認識你。”

老頭說:“那就讓你認識認識,我叫季常有,我閨女叫季蘭香。”

老大驚駭:“你是蘭香的爹,你還活着?”

季長有恨恨說:“你盼我死?我偏不死,你搶了我閨女,又拐走了我老婆,讓我家不像家,業不像業,我要打死你。”

季長有掄起拳頭就打向齊老大。張同志的計劃裏沒有打人這一項,趕緊攔住了:“不許打人,以教育說服為主,對于罪大惡極的人也不主張武力。”

齊老大哼了一聲:“季長有,就是那個耍錢輸了老婆孩子的賭鬼,你還能找到這裏?”齊老大看了一眼張同志“我還是那句話,我沒罪,季蘭香是我媳婦不假,當年季長友要賣蘭香,是我花了四十大洋買了回來,蘭香見我沒媳婦,自願嫁給我,不是他說的這樣,他在鄉裏截過我兩回,沖我要錢,我沒給他,他就記恨我,他這是誣陷,我看你們要批鬥他才對。”

人群裏就有知道這事的人說:“我說看着面熟,鬧半天是他,那年他把閨女賣了還來這鬧過,說錢給的少,哎呀四十大洋啊,哪得說多少媳婦?啧啧,真敢要啊,他咋還沒死呢。”

一個開了頭人群就開始議論紛紛,漸漸的局面就開始控制不住了,張同志有些頭皮發脹大喊肅靜,肅靜,人們開始冷靜下來。

翟恒過來說:“張同志要不,今天先到這?我看也沒法進行下去了。”

張同志看着已經失控的局面,就答應了,有人過來給齊老大送了綁。

老大哼了一聲就走了。

齊老大回到家,直接去了老四屋裏趙老四說話:“你說這不是往人身上扣屎盆子嗎?我這輩子除了花了你們娶媳婦的錢,再沒做過虧心事,這工作隊的人哪能颠倒黑白呢。”

老四說:“我沒想到事情會到這一步,明天我找張同志談談,這不是我們要的結果,這不是誣良為盜嘛。”

老大說:“今個兒,明顯就是張同志找的人,他要開展工作也不能這樣不分黑白吧,工作隊就是要這樣的事?我心裏過不去。”

老四說:“扯虎皮做大旗的人多了,這個姓張的就是扯着虎皮做自個的成績,不求過程,只問結果,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不知道要冤枉了多少好人。

老四找了張同志談了一回,沒人知道說的啥。看老四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敏瑜看了整個批鬥,他覺着堵得慌,齊家老大的口碑在

整個蓮花鄉都是不錯的,他收山貨從不克扣斤兩,能周上去就周上去,盡量多給點。

敏瑜覺得這根本是在利用有心人整人,張同志是用整垮齊家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要的是成績,具體到過程怎樣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張同志扯着社教團的這張虎皮開展了工作,有了成績,又抛出一張虎皮給了齊家溝的二混子們,有了張同志這張虎皮齊家溝的二混子終于有了出頭之日。

第二天,批鬥會繼續,熱情高漲的好事之人早早的等在小隊院裏,只是左等不來右等不去只等來了去齊家拿人的人,他們說:“齊家大門不開,齊家十來個男人在門口堵着不讓進,我們要進去,他們就打人。”

第三天,張同志去了鄉裏,回來帶着幾個背着槍的民兵。

第四天,齊老大自個出的門,他不能讓家裏人為他出點啥事。張同志帶着齊老大去了鄉裏,回來的時候渾身是傷。

第五天旁的小隊來換人批鬥,齊老大黑天回來,鼻青臉腫。敏瑜看着難過又無能為力,提前下街了。

第六天依然是在別的小隊挨鬥,依然是渾身的傷。

第七天,接齊老大的人沒能接走他,翟恒說:“馬上就收秋了,地裏活多,我們小隊重新安排了人手,齊桦林去挑大糞,你們要是把他借走,就留下一個給我挑糞,不能耽誤了農活。”

這天開始,齊老大開始挑糞了,一直到他死還留下一個外號:大糞勺。

大糞是人排出去的,臭不可聞,掏的時候用帶着長長柄把的勺子舀出來倒在桶裏,然後挑走。

齊老大幹的就是這活,幹活總比天天挨鬥強吧,他活了這五十多年沒受過這樣的氣,簡直就是莫須有。他氣憤、惱怒,最後無奈,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活着,他不想這樣死,死了就坐實了他們說的罪名,所以他忍着,等着還他清白那天。

齊老大天天早晨掏糞,他所到之處臭不可聞,老遠的人們就躲着,只有翟毅,見了他樂呵呵的打招呼,說上幾句。

沒了批鬥的對象,嘗到權利滋味的二混子們不肯罷休,把目光對上了老五和老四,知道老四是幹部後沒人敢鬥,可老五也是地主啊。

他們去抓老五,齊家的哥幾個直接就動了手,他們都很氣憤,大爺是他們從小膜拜的對象,受了這麽大的侮辱,簡直就是欺負齊家沒人。

這回張同志也沒去鄉裏求助,他的工作已經展開,具體的怎麽做就是這些個二混子們的事了。他的虎皮已經扔了出去,怎麽咬人就看披着虎皮的人的本事了。

于是經常能看見這樣的事:幹活歇口氣的人就會被說成這肯定有人搞破壞,要破壞社會主義生産。

第二天開會就會指出,某某在地裏幹活時蓄意破壞社會主義生産,居心叵測。然後就有人開始批鬥,你不能說話,只能等着人們一個個的上來數落你,等他們自我膨脹的自尊心得到滿足之後就會大手一揮,今天批到這吧,下地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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