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吹哨的士兵過來挨個通知,說要到飛行室的主艙培訓。
時舟瞥了傅城一眼,沒再計較,走開了。
傅城撿回來一條命。
他出來關上門,假裝擰上鎖,咳了一聲提醒裏面的孟冉。
然後也跟上去了。
他走到剛才那士兵的身旁,自然地開始了社交活動。
傅城伸手,笑道:“本人傅城,幸會。”
士兵握了一下他的手,點了點頭示意,自報門戶道:“鄭義。”然後接着說,“我的室友名單上有一個叫傅鐵柱的,是你兄弟嗎?”
“……”傅城道,“鐵柱是我。”
鄭義以為他是改了名字,道:“哦。”
一個飛行器上有三百個戰鬥士兵五十位包含醫生在內的工作人員,全部集中在偌大的主艙,站得整齊劃一。
秦煙在最前面的控制臺前,後面坐着幾個正将飛行程序準備就緒的飛行員,忙碌地操作着。
秦煙高領毛衣加研究員白大褂,金框圓眼鏡腦後束發,雙手交叉端正地站着,手裏捧着一個保溫杯。
傅城:“……”
先不說現在是個大夏天,就秦煙這一身打扮,出去說他是聯盟上将信的也沒幾個。
他調了一下耳麥,呼了一聲試音,然後道:“各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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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氣氛高昂:“上校好!”
秦煙道:“這次出征的共有三十萬名士兵,分批到達駐地,我是你們這一批的帶領軍官秦煙。我們接下來在飛行器上經過大約十五天的相處,到達駐地後,進行少則一年的圍剿——你們準備好了嗎?”
他們舉起拳頭,大聲地宣誓着:“随時準備為聯盟獻出身軀!”
“我希望回來時,看到你們每個人都活着,為我們拿下北方而慶祝。”秦煙道。
他身後的飛行員轉過頭來報告:“上校,一切準備就緒,是否起飛?”
秦煙揮手示意,飛行員們轉頭互相報了幾個參數,艙門便緩緩關閉了。
他又回頭道:“聯系其他飛行器的校官,問他們通知要求有沒有下達完畢。”
飛行員:“是。”
秦煙轉過頭來道:“接下來我會交代一些事情,然後将每十人為一組的每組負責人名單告訴你們,他們将帶領你們進行飛行器上一些基本操作的培訓。相信你們在編入聯盟時已經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現在我們進行的是實戰操作。你們的負責人都是經歷過實戰操作的戰士,請聽他們指示。”
秦煙喝了一口保溫杯水,繼續道:“北方天氣偏寒,路上注意保溫,晚間的衣服穿厚一些,因為風寒感冒而浪費聯盟的醫用資源就很可惜了。”
他道:“行了,名單念完就都散了吧,這十五天你們可以放輕松點,只要不違反規矩,或者違反了別讓我們發現——想怎麽玩都行,到了駐地再把神經繃起來。”
“……”
幸福來得太突然,衆士兵們有些措手不及,保持着整齊的隊形靜了好一會兒。
秦煙就好像上學時他們每天都期盼遇到的那種理想型班主任。
傅城歪過頭,對旁邊的鄭義道:“要是以前我的老師是這樣的,我做夢都得笑起來。”
鄭義站得筆直一動不動,一本正經道:“不管外界環境怎麽樣,軍人需要自律,秦上校是在考驗我們,我們不能因此而放松了自我管束。”
傅城看着他,挑眉道:“兄弟認真的嗎……”
時舟從後面踹了傅城一腳,兇神惡煞道:“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傅城“啊”了一聲,時舟用下巴一指,他的目光望去,看到秦煙正拿着一疊紙,笑眯眯地從遠處看着他。
哦,他忘記自己是上校助理了。
傅城上前去領要念的負責人名單,突然回頭了一下,對時舟道:“你怎麽不去啊。”
然後就被時舟踹了過去。
知道了傅城身份的鄭義皺了一下眉,十分客觀地評價道:“時助理,您也是秦上校的助理,聯盟規定多人同工同職時,不得強迫性地将工作任務向某一人傾斜……”
時舟淡淡地打斷他,道:“他自願的。”
親眼目睹傅城被踹上臺的鄭義:“?”
……
傅城是鄭義小組裏的。
組長大人特別嚴格,傅城被他帶着學習操作,無聊得快要睡着,于是偷偷溜走,回了休息室,
他發現孟冉已經不見了,而自己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
傅城一挑眉,找了一通,沒發現她留下什麽東西。
他走出去,從後艙門走到甲板上,天色已晚空氣微涼,吹在身上有些舒爽。
傅城笑了笑,任風掀起他的頭發,他走到甲板栅欄上,以一種會被貼上不得模仿标簽的危險動作,把上半身探出去,倒着看了一眼飛行器下巨大的推動機和螺旋。
傅城嘆了一聲,他本就對機械方面及其感興趣,看到這種龐大又精致的金屬生物,自然熱血上頭。
他笑了一下。
一轉頭,突然看到了一個身影。
傅城把身子縮回來,朝那邊望去,看到了只身一人的時舟。
他似乎也在閑着沒事在甲板上吹涼風。
傅城這個連藝術細菌都不願意感染他的人,伸出兩只手,手指作框,把眼前這個人放在裏面,啧啧感嘆,這夕陽,這景,這人,就是一副畫。
他邁出一步将要走過去,突然想到了什麽,返回休息室,從那一包行李中翻出一件外套穿上。
時舟正在發呆,忽聞身旁的動靜,眉頭一凜。就聽到一聲:“這麽巧的嗎?”
時舟眉頭松了下來,嘴上卻還是不溫和,道:“不去培訓到這裏做什麽。”
傅城笑:“因為冥冥之中我覺得這裏有一個人需要人陪,走過來就看到了你,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
時舟:“逃訓會被記過。”
傅城視分數如糞土地揮手表示不差分,順勢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披上。
時舟往旁邊撤了一下,沒頂住傅城的窮追不舍,還是被一件外套給裹住。
時舟想掙開,傅城在壓着外套不放。
時舟:“……”
“你有病吧,我不……”
傅城:“不冷待會也就冷了,別犟。”
時舟感覺到有東西劃到了後脖頸,扯開衣領,發現這牌子很熟悉,掀了傅城一眼,道:“你能不能,至少先把标簽摘下來。”
傅城尴尬地一笑。
反正衣服也是自己買的,時舟就索性披着了。
傅城:“怎麽,在想什麽事嗎。”
時舟不答。
飛行器的體積與飛行速度成反比,龐然巨物就在空中緩緩行進着,底下的景物卻變化得很快。有時候會路過幾片雲,在伸手也摸不到的地方。
還有四面八方裹挾來的風,人處其中就仿佛觸感聽感都在一齊享受環境——在這上看風景是能令人沉浸的,忘記煩惱忘記身處何方的沉浸。
時舟卻緩緩地說:“我覺得不對勁。”
傅城從沉浸中拔出來,問道:“哪裏不對勁。”
時舟皺眉道:“法厄和徐彥成沒有動靜。”
“他們應該阻止我去,可是他們沒有,我回來這期間,他們沒有做出任何事情。”
傅城道:“這不挺好的嗎,他們拿你沒辦法?”
時舟搖了搖頭:“就算是沒有辦法了,用最愚蠢直白的法子,他們也會為阻攔我做點什麽……我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傅城看着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安慰道:“你這是神經緊繃過久導致的後遺症。你要腦子裏經常放着一些好事,就沒有有功夫去懷疑猜測了……”
傅城擡頭看天,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就比如……你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突然出現在你身邊?”
時舟不理他的玩笑,照舊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道:“我總覺得會發生些什麽。”
傅城道:“不然我跟你求個婚打消你的顧慮?”
時舟瞥他一眼:“閉嘴。”
傅城笑道:“不要再想那些了美人,你的一切計劃不都得到了駐地才能執行嗎?現在想是自尋煩惱。”他湊近了些,問道:“咱談些別的。”
時舟:“我不想聽。”
傅城道:“好吧,那之前我說追你那事你再考慮考慮呗?”
時舟駁回道:“滾。”
傅城無奈道:“反反複複罵我都是這麽幾個詞——我都可以給你建個詞庫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時舟看着他,一字一頓道:“不能。”然後将披了一會兒的衣服扔給傅城,說:“回去培訓。”
傅城聳了一下肩膀,欲要抱着他“撩漢失敗”的衣服走開,突然時舟說了一句:“等等。”
傅城:“嗯?”
時舟背對着他,仿佛猶豫了一會兒,将話擲出口——
“你向秦煙要撥號器做什麽。”
傅城的心跳猛地一提,接着對答如流地道:“我沒跟我弟道別,想着用它聯系。”
時舟:“陳宸有個人撥號器嗎?”
傅城:“我要了倆,讓葛姨帶給二陳一個。”
時舟轉過身來,背對夕陽,望着他,像在拷問似的,道:“拿來。”
傅城苦笑了一下:“我又淪落到跟弟弟打電話還要和您請示的地步了嗎?”
時舟的眼神像鍍了一層霜的玻璃,似冰非冰,說道:“我要查你的撥號記錄。”
傅城心髒停了一下,血液差點倒流起來。
這幾天時舟的縱容讓他把警戒心完全放下來,他給自由者那邊通完訊之後,并沒有換卡或者消除記錄。
他剛才穿衣服的時候,順手将藏在行李中的撥號器放到了外衣口袋裏。
時舟剛才無意間碰到。
他看着傅城抱着的衣服,語氣毫無感情:“在裏面。”
傅城深呼了一口氣,攥緊了一下冒汗的的手心,勉強扯了一個笑,道:“你這都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