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時舟擡頭看了他一眼,責道:“滾出去。”

就好像心髒被人猛然跌了一下,傅城心疼到不行,他從來對時舟“滾”“走開”之類的話視若無睹,他走上前去抓住時舟的手腕,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傅城突然看到他手心那道剛剛劃得的長長的傷口,抿嘴不言。

時舟甩開手,轉過頭去,語氣裏染上了些憤怒,道:“不關你事。”

傅城迎面抱住了時舟。

國泰本來趴在屬于他的角落好好的,看到傅城這大逆不道的舉動,擡頭搖着尾巴吠了幾聲,見傅城還不收手,抱過去站起來扒拉他的大腿。

傅城看不見時舟的神情。這次他抱得很緊,時舟的那些輕微掙紮可以忽略不計。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傅城輕輕地哄道,“那我不問了,你就讓我這麽抱着你行嗎。”

他肩頭的那個人默了很久。

……

時舟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他做事很有邏輯,且步步講道理。可傅城做的事總在他邏輯之外。

他小時候坐在門外看書,眼神透過又長又厚的劉海,落在路過的小孩和大人身上。

那些小孩才才比大人的膝蓋高一點。被牽着走過商店的時候,被玻璃櫥中琳琅滿目的小商品吸引住了眼球。他們望向大人,說想要一個玩具。

大人們說,你已經有很多個玩具了,不能再買了。

然後小孩就開始哭。

小時舟坐在那裏靜靜地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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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這裏生活的居民經濟能力都不強,對于錢財管理很嚴格細致。其次,玩具是娛樂用的非必需品,且小孩已經有很多個了,把錢財用在這上面就是浪費。最後,小孩的哭泣毫無道理,他根本就沒有充分的理由讓人給他買這個玩具,這些眼淚單純地只是他情緒地發洩。

然後總結出,大人不會給他買。

但是結果偏出了他預測的軌道。

“寶貝今天怎麽了呀……”大人俯身揉着他的腦袋,嘆道:“不哭了不哭了……給你買。”

滿臉淚痕的小孩破涕為笑,期盼着看着母親為他心儀已久的玩具付錢。

小時舟遠遠地看着,他覺得這太不符合常理了。這種寵溺,遷就一定會對于教育孩子産生不良影響。

小時舟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就好像旁觀者清一樣,高傲地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書。

他覺得他對這種毫無底線的包容行為是不恥的。

可能是他覺得這些東西根本就與自己無緣。畢竟他就是一塊爛絮,不僅性格脾氣差得很,也從來不會跟別人撒嬌讨好,整天老成地板着自己不容人玷污的面子。一點都不讨大人喜歡。

長大了也是,沒有人願意跟他同行。

那為什麽還會有人過來,把他當成個孩子哄。

……

傅城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抱着他。

兩人稍有一點體型差,傅城的肩很寬,胸懷很廣。把人包起來的時候,會讓裏面的人有一種錯覺——自己就好像被全世界給護着寵着,什麽傷都不會受到。這個男人就宛如一個港灣,平常熱熱鬧鬧地有許多過客和渡船。但當他靜下來,裏面就只剩一個停泊位了。

就等着一只孤舟停進去。

傅城仍舊不松手,他決定一句話也不說,等着時舟自己開口。

國泰扒拉了他很久,直到他時舟命令了一聲:“國泰,一邊待着去。”

他的聲音帶着一些顆粒似的沙啞,國泰坐在地上不動了,歪頭看着他,一副“你要是被綁架了不方便說你就眨眨眼”的模樣。

傅城:“……”

他還是忍不住吐槽道:“這狗的名字好根正苗紅,是不是秦煙起的。”

他停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又提到了秦煙,輕咳了一聲,沒有解釋直接道歉道:“……對不起,我錯了。”

傅城的“對不起”“我錯了”一點都不值錢,對時舟販售簡直是清倉大甩賣,有事沒事還倒貼。

時舟道:“你閉嘴。”

傅城聽話閉嘴了。

然後他瞪大雙眼。

他感覺到在肩頭上的時舟輕輕地挪動了一下,竟然是把腦袋埋在他肩頭。硌人的肩骨擋住了他的眼睛,國泰看不到他的臉了,但是感覺主人好像很安全的樣子,不再需要它了,于是“嗷”了一聲,搖着尾巴回去了。

傅城覺得抱住的這個人就好像一只叛逆張狂不可一世的貓突然變乖了一樣,弄得自己僵得一動都不敢挪動,怕驚擾了什麽珍稀之物一般。

傅城心髒簡直跳瘋了一樣,根本無法阻止這搏動穿過胸膛傳到另一個人的身體上去。他輕輕地撫了一下時舟的後背,試探地問發生的事情,道:“……能和我說一下嗎。”

時舟的聲音努力地在維持平常的冰冷,但是還是帶上了些輕輕的哽咽聲。

“我不想和你說,再問就滾。”

傅城連忙道:“不說不說……你不想說就不說。”

真的跟在哄一只超兇的野貓一樣。

傅城站了很久,他知道若是能讓時舟動容,那一定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至少對時舟來說是很嚴重的,他不喜歡跟他交流就算了。

北方的夜空仍然看不到月亮,天空一片漆黑。但若從上空 看下去,仍然還可以看到人類聚集地裏忽閃忽亮的燈光,就好像落到地上的星星。

裏面是生活着最聰明又最愚蠢的物種,生生不息。

時舟終于用完了他的肩膀,吸了一口氣。剛好倒得那杯熱水也涼得差不多了,他起來去喝。

他又恢複了平常那般冷冷的模樣,如果頰邊沒有淡淡的淚痕傅城差點就信了。

這個人把眼淚全都堵在他肩上了,死也不讓人看到他哭的樣子,就算是傅城也不行。

時舟把傅城晾在一邊,喝了一口水,轉頭看着傅城,道:“你還不走嗎。”

傅城:“……”

“美人,你可千萬別跟小姑娘談戀愛……你真的太渣了。”他哭笑不得道,“用完就扔,你當我全身都是一次性免費的?我是為愛發電的綠色提款機嗎?”

時舟不說話,喝着他的水。

傅城又從後背抱過去,說道:“你都給你用了這麽久了,就當做報答,今晚收留一下我?”

時舟把杯子放下,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道:“回你自己休息室。”

傅城委屈道:“他們都熄燈好久了,我敲門回去找罵嗎。”

時舟沉默了一會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掙開他,簡單地去洗了臉,用混合着牙膏的溫水漱了口。坐到自己床上去。

他揚了一下頭,意思是上鋪,松口道:“自己爬上去。”

傅城爬到了他的床上。

時舟盯着傅城。

傅城看着時舟。

傅城:“你忍心讓我睡木板嗎。”

時舟狠心道:“不然你可以睡地板,滾下去。”

傅城聳了一下肩,索性囫囵地滾到他床裏面去了,道:“不行,我直覺認為你今晚需要人陪,我就勉為其難地志願服務一下吧!”

時舟:“……”

他耳尖紅了一些,怒道:“滾去洗漱。”

傅城:“我可以用你牙刷嗎。”

時舟:“去死。”

傅城:“哦。”

此情此景有些像傅城一直幻想的日常生活畫面。他莫名地有些緊張,他發現時舟的牙膏居然是果味的,突然覺得有點反差萌。心下默默記住,哦,原來他喜歡甜的。

傅城心虛地去鎖上了門,然後爬上了時舟的床。他喉結滾動了一輪,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猥瑣。

他正直的躺下,呼吸了一口氣,輕輕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時舟,黑色的背心後領露出一片潔白光滑的後脖頸。傅城不知道腦子裏浮現出了什麽,猛地轉過頭來。

他心想,真完蛋。

他仰頭說道:“美人,你睡了嗎。”

時舟不回他。

傅城知道他肯定沒睡,只是不情願和他搭話。

傅城仰望着上鋪床板,自言自語地說:“小時候我總愛竄出去玩,家對面有個老師傅,好像之前是個特別厲害的工程師,他可愛吹牛了,成天跟我講青空城飛行器群的結構和運行原理,好像這個地方是他建的一樣,可能我性格随他?哈哈。”

“我有時候在他家裏過夜,他就聒聒噪噪地給我講他的故事,我還挺愛聽的。”

他側過身來,盯着時舟的後頸,道:“他跟我說,世界上有一種邊界叫做海,特漂亮,就好像是落在地上的天空,藍色的。就算是世界經歷過浩劫,它也沒有消失。他說海占世界面積的大多數,其實我們都生活在島上。”

他說道:“你有沒有覺得很好笑啊。”

時舟輕輕地回他說:“不好笑,你再不睡覺你就出去。”

“我想啊,要是世界上真有這種東西,”傅城不理他的嗔怪,笑道,“我一定要哪天跟你一塊去看看。”

這話就好像一陣溫柔的耳邊風,時舟慢慢地睜開眼睛,聽他身後的那個人做夢:“這個世界太大了。到時候你我什麽都不當了,一塊出去逛逛。雖然可能一輩子都逛不完,但是每天睜眼都有新鮮的事物……還有你在身邊的話,那感覺真的是太棒了。”

傅城詞彙貧乏,想不出什麽漂亮辭藻,嘆氣總結道:“那樣自由自在的,沒有束縛,特別特別好。”

時舟腦子突然就浮現出了那個他幻想了很多年的女子,又想起了時零今天說的話,突然轉過身來,看着傅城。

他母親也是這麽跟他父親說的。

傅城一愣,距離非常近地望進了他的眼眸裏,懵道:“做什麽。”

時舟默了一會兒,果然是來給他潑冷水的:“你想想吧,不可能。”

傅城笑了,以他在時舟身邊摸爬滾打總結出來的經驗,知道時舟肯定是在意了,不然他連理都不會理,才不會賞臉打擊他一下。

他湊上前去,親吻了一下時舟眉尾上那條小小的斷痕,說道:“反正我一定會等到可能的那天呗。”

時舟下意識地後仰并且推開他,卻被傅城抓住了手腕。

接下來,嘴唇就被這個人試探着占領了。

時舟向後撤他便咬住,十分的霸道橫行。

時舟的手還保持着推開他的姿勢,撐在這個人的胸膛上。傅城的手還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腕。這個姿勢就好像是他引領着他,觸碰胸腔裏那顆心髒真實的搏動。

傅城的動作很有侵犯性,緊逼着他靠到了牆上,打開他的牙關。

口腔被占滿的同時後背又接着受力,時舟悶哼一聲。他擡腳想踹,但是傅城早有預料,兩條長腿把他即将要擡起的腿鎖住。

時舟只是輕微地觸碰到了他的胯.間,但是卻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時舟:“……”

他睜開眼,把手抽出來,按着傅城的肩膀向後一推,唇齒剛一分離,他耳朵通紅地嗤道:“你……”

又被傅城堵回去了。

傅城欺身一壓,沒給他留說話的機會,時舟想翻身起來,一來二去仍然被這厮壓在下面,身上人就好像一個絲毫不講理的昏君似的。

時舟喉結輪動了一下,最終閉上眼睛,接受了他唇齒上的攻占。

他這一妥協導致傅城腹中的火苗直接燎原。

時舟聽見傅城伏在他身上,一邊吻他一邊窸窸窣窣地褪去衣物,中間短隔的時間很短,都不夠他一次大喘氣的。

時舟的理智還是回歸了,他一手把傅城這狗推開,喘了一口氣,說道:“不行。”

傅城忍夠了,說道:“我求你了美人,就這一次。”

時舟胸腔上下呼吸了一下,用胳膊遮住眼睛,小聲說道:“回聯盟……再做。”

傅城以為自己聽錯了,眨了眨眼,問道:“你說什麽?”

時舟真的以為他沒聽清,怒道:“我說回聯盟……”

傅城受寵若驚,把他的胳膊拿開,為了自己命根子的安全提前先把他的腿壓好,問道:“那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傅城催道:“你快說,不然我繼續了。”

時舟:“…………”

“那好,那就由我問你。咳咳……我可以當你男人嗎?”傅城欣喜若狂道,“就是那種只能我可以上你,這輩子唯一在戶口本上扣戳‘夫妻關系’的男人。”

時舟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

“你這是什麽表情,你快回答我。”傅城急道。

時舟偏過頭去,說道:“你會後悔的。”

傅城伸過去腦袋讨好,像極了趴在他們床下睡覺的那只大金毛:“我發誓我不後悔……你不要扯開話題你快回答我。”

時舟踯躅了好久好久,終于才慢慢吐出:“可以……”

傅老狗一生的高光時刻,心髒差點跳出病來,這兩個字便讓她覺得狗生無憾了。

……

國泰半夜被驚醒,擡頭看着頭頂顫動的床板,心生疑惑,束起耳朵還會聽到幾句吐息和罵聲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他狗頭一歪,心想這可能又是人類的莫名其妙的打情罵俏,便不再管了,偏頭靠着自己的小貓繼續睡。

……

不僅是北方,青空城的上空,天色也很沉。

聯盟大廈的辦公室裏,一身軍服的男人直立在窗前,頭發背梳,渾身上下都是一絲不茍的,似乎連皺紋也不敢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助理走進來,恭敬道:“徐将軍。”

徐彥成的目光正在外面的燈火通明的城市上,沉默了一會兒,助理不敢擅自說話,關上門之後低頭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他說道:“怎麽樣了。”

剛才的一陣沉默讓助理的額頭上凝出幾滴汗珠。他開口說道:“少爺他……他試圖調用戰鬥中型機,被時領主控制住了……”

徐彥成猛然轉過頭來,極力忍住心情的暴跳如雷,但是語氣裏的憤怒還是漫到溢出來:“他又是為了什麽?!”

“嗯……”助理低頭道,“因為那個……戲院的男孩被接到了北伐軍隊……”

徐彥成大步走過來,皺眉道:“什麽?”

他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恨鐵不成鋼道:“簡直荒唐!誰幹的,誰把那妓子送過去的!”

助理慌張道:“暫……暫且不知。”

徐彥成默了一會兒,一提到徐盡歡的事他便容易情緒失控。冷靜了下來之後,說道:“去查,最近接近過那妓子的人,我們身邊肯定有時舟安排的走狗。”

助理道:“是……”

“等一下,”徐彥成叫住即将退出的助理,道,“移民可以停了……那群游.行民衆的組織工作做得怎麽樣了。”

“一切如常,”助理道,“那幾個貧民已經安排好了,等到事情一出,游.行民衆立馬組織出動。”

徐彥成點了點頭,讓他退下了,順便讓他給徐盡歡帶去了話,一半都是罵他,另一半是囑咐。

助理關上門,先松了一口氣。

徐彥成是極度反對移民法的人士之一。

當時法厄向時舟申請孟光出獄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了一批亡命之徒,若是時舟不同意,他将這群人放出鬧事,手上沾幾條人命,然後扣到近期移民者的頭上。引起群衆的憤怒之後,再引出“削弱軍委力量”這一條傳言來壓他,至少也得讓他把軍委裏的人得罪個遍。

但是時舟同意放出孟光,這件事就被擱置了下來。

本來徐彥成以為時舟會待在聯盟,秦煙作為時舟一派趕赴北伐軍隊,沒想到他本人也跟着去了。

剛好留下一個大空子,不鑽白不鑽。

于是徐彥成就把煽動游.行一事提上來,給北伐回來的聯盟領主一個“驚喜”。

時舟不在期間,徐彥成停了移民。但是某些人卻不想。

助理的口袋裏躺着一張數額很大的支票。

他心虛地往裏面塞了一下。

有人告訴他,要繼續搬運移民者,希望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那個人會和聯盟領主有同樣的想法,但還是同意了,把錢掖到口袋裏。

停止移民只是徐将軍不滿移民法而已,反正偷偷多移幾個人也對青空城什麽影響。

他想着,離開了徐彥成的辦公室,走進了走廊的黑暗裏。

……

鄭義發現,一宿未歸的傅城今天很不對勁,好像身邊都在冒小花一樣。他疑惑地問道:“你昨晚去哪了。”

傅城笑道:“去實現人類幸福最大化的偉大事業了。”

鄭義:“?”

他瞥了傅城一眼,說道:“莫名其妙。”

今天周明帶領他們。

北方聚集地的東邊,地勢是最險要的,城市廢墟不多,先攻打這裏,是周明向主指揮孟光的提議。沒想到的是孟光同意了。

“我們現在是要去領物資,”鄭義說道,“好像是孟指揮那邊的研究隊出了什麽抑制變異的藥劑,試驗成功,正式投入使用……這次跟來的一共有兩支研究隊,我們要随時給他們采集标本回來。”

傅城沉默了一會,他知道這肯定是陳宸做的……也不知道陳宸現在怎麽樣了。

他跟着鄭義的隊伍走着,看着前面穿着研究服的時舟帶着一群研究員,以及一個十分顯眼的胖子。

根據研究隊給出的步驟,他們需要對走過去的士兵先進行皮試。士兵靜坐一會後若無過敏現象,再去注射并且各領一包備用藥劑。

由于時舟的“身份”不僅是上校助理,還是一只研究隊的首席研究員,隊伍裏的人數有限,這些工作也就分了他一份。

輪到傅城的時候,他将胳膊往時舟的面前一伸,悄悄地湊過去,問道:“身體沒問題吧。”

時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猛然把針頭拔出來,說道:“下一個。”

傅城捂着胳膊叫痛,得到了郭林一個鄙視的眼神。

事實上昨天晚上,他并沒有進去。

但是傅老狗已經忍到極限了,他怪時舟只管點火不管滅火可惡至極。

時舟覺得他是自做自受,滿腦子都是下流思想以至于自燃,不關他的事。

這裏又不是什麽悠哉來休閑的地方,傅城還是有些分寸的。于是用了其他方式解決。

時舟中途就昏睡過去了,傅城怕他受不了就沒有再繼續。

他比時舟起得晚,領主大人日理萬機,施舍出時間收拾一下床單被褥就已經很仁慈了,還盡力沒有吵醒傅城。沒有閑空等他起來進行什麽肉麻的早安吻,早早地去實驗室工作了。

傅城連問他一句身體怎麽樣的機會都沒得。

傅城摁着胳膊去靜坐了,結果擡頭就看到了徐盡歡。

兩人面面相觑。

傅城看到他也沒有撸袖子,甚至他身邊同批的士兵走了他還坐在這裏,便問了他一句怎麽回事。

徐盡歡板着一副臉,說道:“我測過了,我過敏。”

傅城:“……”

傅城望了一下周圍,發現無數批士兵過去,只有三個士兵坐在那裏不動,等待指示,徐盡歡是其中一個。

傅城:“錦鯉你好。”

徐盡歡:“我去你媽。”

徐盡歡蹭了一下鼻子,眼睛一擡,看着眼前的傅城。傅城望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他眼角的痣。

不知道為什麽四目相對了一下:“……”

傅城覺得徐盡歡眼睛真是多情的很,要是他換個性別,指不定這一眼就要死要活愛上人家相信什麽一見鐘情的鬼話了。

徐盡歡猶豫道:“那個……”

傅城沒有猶豫道:“沒有愛過。”

徐盡歡真的是很奇怪:“你是不是有毛病。”

傅城正經道:“怎麽了。”

徐盡歡從鄙夷中恢複正常,抿了一下嘴唇,說道:“他……怎麽樣了。”

傅城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指衣疏。

傅城從時舟從得知,衣疏正被高樹控制着,并沒有什麽危險。便答道:“他很好。”

徐盡歡松了一口氣,緊緊地盯着他,聲音降低了一度:“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麽。”

傅城:“我想讓你當上聯盟将軍。”

徐盡歡一副“果然腦子有毛病”的表情看着他。

“相信我,”傅城道,“我沒有什麽目的,自由者只是想跟你們交個朋友。”

“朋友?”徐盡歡嗤笑道,“有買通間諜,拿人質威脅合作的朋友嗎?”

傅城:“迫不得已。”

徐盡歡聳肩道:“我可以幫你做一些事情,或者說你想知道什麽情報,我都可以酌情給你打聽,關于做将軍——雖然我爸也早就看周明不順眼了,但我不管你們要用什麽手段扳倒他,我都不會去摻和這淌渾水,”

傅城心想,只要你幫我們,摻不摻和就由不得你了。

徐盡歡:“我只要你能……保證他的安全。”

“不惜出賣情報,幫助‘敵軍’,”傅城問道:“徐上尉,您那位到底給您吃了什麽藥。”

您都綠油油的了還這麽惦記着他。

徐盡歡瞪他一眼,正好他和另外兩條錦鯉被工作人員叫去,便沒有時間侃天侃地了。

傅城皮試完畢,走向注射區的排隊通道時,突然脊背發涼,感受到了一種十分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猛然轉頭,走廊與走廊交彙拐彎處看到了那個黑衣男人。

之前聽秦煙說,他好像叫時零——但是關于他的事,時舟似乎不願意和自己提起。

就像上次在上善廣場那樣,時零用那種幽幽的目光看着他。傅城與他對視,他一言未發,臉上的傷還未消,手上提着一個手铐和一把鑰匙。

傅城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看着自己,赤.裸裸地不加任何掩飾,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一樣。

他不解地一步踏上前去,時零卻轉身走了。

直到身後的鄭義催他了,傅城才回過神來,疑惑地朝時零消失的方向望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

……

陳宸今天終于可以歇一會兒了,前幾天幾乎不眠不休地把工作完成,新藥趕在出征前研制出來,以至于熬出來很重的黑眼圈。

他躺在旋轉座椅上,跟個孩子似的轉來轉去,突然想起自己十八了,趕緊停止自己的幼稚行為。

他盯着自己的腳尖,動作一滞,恍然想起來那天告訴他不要光芒太盛的老研究員。

陳宸這個人做事很認真,一旦投入進去一件事情,就什麽也不顧了,忙碌完了才發覺自己似乎很多天都沒有見到過他了。

陳宸的心裏突然非常的不安,回想着孟光和老研究員的話……自己既然已經把新藥研究出來,那是不是就說明,他對孟光沒有利用價值了?

那他……可不可以回去找傅城了?

突然,椅背被輕輕壓了一下,一只手放在了陳宸的腦袋上慢慢地揉亂。陳宸長睫毛眨了眨,孟光的笑臉在他回頭時映入眼簾。

好像綁着心髒的鎖鏈被扯了一下,陳宸呼吸錯亂了一瞬,緊張地看着他。

孟光揉完了他的頭,拿手指蹭了一下他眼睛下面的一圈黑眼圈,語氣好像很心疼似的,笑道:“辛苦你了。”

陳宸那只眼睛眯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躲。

孟光順勢蹭了一下他的鼻子,像是在調戲一只寵物小鼠,語氣溫和道:“怕我呀。”

陳宸連忙搖頭。

孟光趴在椅子背上,說道:“你猜今天誰來看你?”

陳宸懵然道:“啊?”

孟光将身子往旁邊一挪,把椅子上的陳宸轉了個向,陳宸剛一坐穩,就看到門口的人。

正是秦煙。

陳宸激動道:“秦上校!”

秦煙向他扯出一個微笑。

陳宸又想說更多,可是憚于孟光在身後,謹慎地回頭望了他一眼。

孟光最後揉了他腦袋一下,然後很自覺地避開了,走之前,還拍了拍秦煙的肩膀。

秦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進去,笑道:“辛苦了。”

陳宸甜甜地笑道:“不辛苦。”

陳宸“我哥怎麽樣了?”

秦煙:“一切順利。”

陳宸松了一口氣。

秦煙雙手插在口袋裏,看着他,心中五味陳雜,最終還是道:“陳宸,我問你一件事好嗎?”

陳宸無防備道:“好啊。”

秦煙認真地看着他,說道:“秦苛是不是你的老師?”

陳宸一愣。眼睫也忘了眨,這一刻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他,但他還是立馬低頭,試圖掩飾道:“啊……那個……”

秦煙嘆氣道:“傅城已經告訴我了,秦苛是我父親,你但說無妨。”

陳宸這才呼了一口氣:“我哥原來已經和你說了呀……對不起啊秦上校,瞞了你好久……我哥說不能讓別人知道。”

秦煙的手指稍微蜷縮了一下,臉上保持着平和的微笑,問道:“為什麽傅兄不讓你說出來。”

陳宸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他說這樣可以保護我。”

秦煙沉默了,伸出雙手撐在轉椅的兩個扶手上,俯**來道:“你的老師有和你說什麽嗎?就比如,他的去向?”

陳宸眼睛不安地轉動了一下,後背都倚在椅背上,似乎感覺到秦上校身上的一股強氣壓。

他小心翼翼道:“秦上校……你生氣了嗎。”

秦煙笑道:“沒有啊……你說就好。”

陳宸咽了一下口水,比起生氣的秦上校他還是更害怕平常的孟光多一點。

陳宸說道:“老師說他是從青空城下來調研的,他說我天賦很好,于是教了我很多東西,他說我可以去奧理修學,拿着他的白卡就能進去……至于平常……老師的話不多。”

秦煙:“你是在哪見到他的。”

陳宸:“新世界啊。”

秦煙皺眉:“最近嗎?”

陳宸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最近,大概是一年前吧。”

失蹤了近八年的秦苛一年前在新世界出現過。

秦煙呼吸急促,問道:“除了白卡,他沒有給你留什麽信物之類的東西嗎?讓你帶過來?”

陳宸被他吓了一跳,顫巍說道:“沒……沒有。”

他或許能理解一點秦煙的心情,失蹤這麽多年了無音信的親人突然有了線索,對誰來說都是一件激動的事情。

陳宸盡力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不過老師走之前……有一點反常,和我說了很多話,就是那時候他把白卡給我的。”

秦煙蹙眉:“什麽話?”

陳宸道:“他說他要去一個地方,研究蟲子。”

秦煙:“蟲子?”

陳宸點頭,陷入了回憶:“老師說,現有的變異人很多的變異性狀都類似動物,是歷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在浩劫中都滅絕了的野生動物。他說在北方可能會存留着一些化石,被冰存的屍體,甚至碰運氣的話還可遇到基因突變的活體。”

“老師的話很奇怪,說着說着又跳到了其他話題上。他說,他希望人類能夠團結一心,但是人太多太雜了,你根本不知道跟你同一個目的的隊友的利益驅使是什麽,随時合作都可以破裂,這太麻煩了。”

秦煙問道:“那這跟蟲子有什麽關系?”

陳宸:“老師說,有一種稀有昆蟲叫做螞蟻,它和我們人工飼養的蜜蜂一樣,群居且分工明确,都有同一個王。它們的王叫做蟻後。”

“任何螞蟻都可以為了蟻後的去死,他們都是最聽話最同心的夥伴,沒有蟻可以脫離它而擁有獨立的意識。”

秦煙莫名覺得有些背後發涼:“然後呢。”

陳宸:“所以老師說,要去研究蟲子,變異的蟲子。”

如果那些地下實驗,變異人研究真的是秦苛做的……秦煙想着,額頭上冒着冷汗,那麽他做出變異人群“屍王”的思路,會不會就來自于此。

陳宸說道:“老師說,北方有很多大蟲子,他們的蟻後在我們永遠看不到的地方……到處都是,只要我們呼吸,就肯定是和他們呼吸同一片空氣,”

陳宸歪頭道:“可是自從我來這裏就沒有遇到過一只蟲子……老師說的‘蟲子’應該是代指變異人吧?”

秦煙不問了,說道:“謝謝你和我說這一切。”

陳宸道:“不客氣,秦上校,你還生氣嗎……”

秦煙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顯得有些憔悴,說道:“對不起,剛才吓到你了。”

“沒事沒事。”陳宸連忙搖頭,笑道,“秦上校,你替我向我哥報個平安。”

秦煙點了一下頭,他已經得到了部分消息。告別了之後轉頭就走,陳宸擔心地喚住他:“秦上校……”

秦煙回頭:“嗯?”

陳宸:“那個……我提供的這些消息,能讓你找到父親嗎?”

秦煙笑道:“我盡力。”

陳宸抿了一下唇,說道:“其實你可以去找文上校問一問,當時老師和我說,如果在青空城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可以去找他,他可以幫我。後來我遇到了我哥,就沒有去找過他……我想老師應該和他認識。”

秦煙眉頭一皺:“等一下,你說誰?”

陳宸說:“就是那天送我的文是非文上校。”

秦煙心跳漏了一拍。

……

孟光從屋裏出來,剛好迎面遇上莎狄。

莎狄背着手走過來,朝孟光叫了一聲:“萊特哥哥!”孟光停住腳步,看過去。

莎狄拿出背後的東西,那是一個戒指。

孟光幽幽地盯着她的那枚戒指,又看了看她。莎狄嘻嘻笑道:“從我爸那裏偷來的。”她毫不忌憚地瞥了一眼孟光脖子上的項圈。

表情凝固了一會兒之後,孟光朝她一笑,伸手去拿那枚戒指。莎狄卻躲過去。道:“不可以哦,要是被爸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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