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法厄挂掉撥號器之後,把這裏交給周明守候,周明微微低頭,沒讓他看到自己慌亂的眼神。
法厄走下主艦,去了專屬于他們的駐地,登上一艘大型機,熟練地拐彎又直行了一段路,到了審訊室。
門把手上有血跡,還是溫熱的。
法厄猛然看門。
光和新鮮空氣突然湧了進來,裏面坐着的那個小人像只厭光小蟲,受到了驚吓,連忙将頭一偏,試圖把身體蜷縮起來,手腳卻被鎖住動彈不得。
椅子上鎖住的是陳宸。
他的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上,感受到了外面流動進來的空氣以及光的溫度,只能“嗚嗚”地發出幾聲哽咽作為應激反應。
他的旁邊吊着一具屍體,是個老者,身體如幹柴枯木,死相極其痛苦。
如果陳宸能看得到,他一定會認出這個老人就是那天過來叮囑過他的那位老研究員。
法厄走上前去,确認陳宸沒有缺胳膊少腿,強行擡起他的下巴,試了試蒙眼的黑布下還有正常人眼珠該有的凸起,才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蹦蹦跳跳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活潑又令人毛骨悚然。門吱呀一聲像是死者咽氣的呻吟,被打開了。
女孩臉上濺有血跡,手中新拿着一包注射器,本來是一副高興的模樣,一看到法厄在這裏,臉色刷得一下變白了。
莎狄看着爸爸抓着她還未開玩的玩具,愣了一瞬,連忙低下頭,于事無補地将手中的東西藏到身後。
法厄怒火中燒,打開了鎖住陳宸的椅子,拎起他的後領連拖帶拽地走到門口,陳宸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嗚嗚”的掙紮着。
法厄打了莎狄一巴掌。
莎狄不知所措地捂着臉,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也被法厄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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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厄扔下憤怒的一句:“給我滾回自己房間裏待着去!”
說着,他把陳宸拽走。原地留下莎狄一個人捂着通紅的臉邊罵邊哭,父親似乎從來都沒有動過她,這次卻為了一個小賤民而打她,她喊着自己要報仇,然後就被迎上來的士兵請到了自己的房間。
法厄讓醫務人員檢查了陳宸的身體,除了一些皮肉傷之外并沒有什麽大礙。
被帶到光明之處的陳宸仍然看不到外面的東西,本能地往床角縮成一團。
法厄撕下了他的膠帶和遮眼的黑布,陳宸手無縛雞之力,紅着眼眶滿是淚痕的害怕模樣暴露在他的眼前,像是剛剛被欺負蹂躏的小白鼠。
法厄久久地盯着他看,嘴角突然咧了一下。
他拿出來一副黑項圈,上面小紅燈在一閃一閃的亮着。
“嗚——”陳宸反抗地抓着他的手,法厄的大手上被抓出了幾道紅痕。
男人憤怒地打了他幾下,陳宸仍不松手。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項圈給他帶上。
戴上的一瞬間,陳宸的脖子緊地發疼,捂着脖子被扔到床上。
法厄擰了一下口袋裏的新戒指,陳宸痛苦地“嗯”了一聲,蜷縮痙攣的幅度更大了。法厄瞥了他一眼,用力抹了一下手上的紅痕,似乎很欣賞他這副狼狽模樣。
法厄開口,沉穩的聲音藏着戰栗的殺機,道:“你最好比小陛下更聽話,不然我可不确定把你換回去的時候,身體會缺什麽東西——或者被塞什麽東西。”
陳宸瞪大眼睛,把泣聲咽回嗓子裏,模糊不清地叫了一聲“哥”。孤苦伶仃的他在這種情況下心裏只能想到一個人,他委屈又害怕地默念着傅城的名字。
……
飄起了雪。
傅城一行人在城市廢墟裏,他向前一望,前方頂上有個塌陷的洞,光從裏面照進來,雪花飄落的好像舞臺上的特效。
從過來時,傅城就感覺到了一種不安。
可能是這個地方讓他不安。上一次他和鄭義過來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他望着前面那束光,呆了一會兒。
“奇怪,”鄭義說道,随即按上耳麥,彙報自己這邊的情況,沒有遇到一只。
時舟盯着那張地圖的印版,眉皺得越深。
安靜得太異常了。
傅城伸手給他揉了揉眉頭,把上面的皺紋揉開,說道:“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
“我也不知,再往前走走看吧,”時舟撥開他的手,說道:“這裏的情況不對勁,我懷疑周明的地圖有問題。”
他緊握着那張地圖,眉間的緊迫并沒有因為傅城的輕揉消散,繼續道:“我讓方既白他們在外面候着,一旦出現問題,他們回來及時救援,到時候,你跟着他們先走……”
傅城挑起一邊眉。
“什麽叫我先走,你又想幹什麽。”傅城打斷他,“咱能不能別搞戲本裏那套,什麽事不能讓你男人參與。”
“……”時舟瞪着他,“這不是兒戲,這裏很危險!”
傅城覺得好笑:“我怕這個我跟你做什麽,我待在外面飛行器上不行嗎。”
時舟忍了一口氣,妥協道:“……我答應你,我會活着出來。”
他的妥協讓傅城小小的吃了一下驚,眯了一下眼,想了一會兒,說道:“聽你的意思……你覺得着這城市廢墟裏有東西?”
時舟看着他,說:“我懷疑秦苛的藏身地,就在孟光所指的那兩個城市廢墟。”
傅城緊皺了一下眉,說道:“你可真敢猜,依據是什麽。”
時舟:“我認為來到北方後,孟光和秦苛一直保持着合作。加油站的襲擊是秦苛給他提供的變異人雛形。但孟光也不知道秦苛的藏身處在哪裏,他也在賭,他想利用這次北伐戰役把神出鬼沒的秦苛掘出來。”
“秦苛的委身處絕對不簡單,這麽多年,那裏可能會有一些關于變異人的一些驚世駭俗的研究成果,若是加以利用後果不堪設想……孟關不會小看這次機會。”時舟說:“我相信孟光的直覺。”
聽到後面那句傅城莫名的不爽,說道:“那你相信我的直覺嗎?”
時舟皺眉看着他:“?”
傅城道:“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得跟着你去。”
“你……”時舟感覺說來說去又繞回來原地,不耐道:“這是我們私人的恩怨,跟你又有什麽關……”
傅城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物理打斷道:“我們待會是去城市廢墟A4,C5是吧,讓我看一下地圖……”
時舟:“……”
傅城看向他:“你這是什麽眼神。”
傅城:“我就是你前世造得孽,神說你現世得積一輩子德才能把我甩開。”傅城伏在他耳邊,淡淡地在挨揍的邊緣瘋狂試探,“後悔不?後悔吧?嗨!現在後悔晚了!哥的愛不支持退貨。”
時舟:“…………”
不行。
太賤了。
鄭義回頭看了這兩位一眼,一路走來就聽到這倆在後面竊竊私語,雖然不知道他們對話的內容,但是這你侬我侬的氣氛簡直已經擴散到十米開外。
大多數士兵第一次分配到他領隊,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都不好說話,只能他這位隊長開口管管了。
隊長一回頭發現居然已經發展到動手動腳,于是噎了一下,接着說了一句:“行途中保持安靜!”
傅城随着士兵們一起回了一聲:“是”。
時舟忿然扒開他的手,瞪了傅城一眼。
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眼瞎到什麽程度了會看上這麽個玩意兒。
突然,前面剛下完一道命令的鄭義喊了聲急促的“停”。
沒等一行人對他的指令做出反應,幾乎是同時的,他們的頭頂,腳下,以及身邊的牆壁開始猛地震顫一下,就好像有只猛虎撞了一下鐵籠,力度至于腦漿迸裂一般。
從前面那個漏光洞開始,一道裂紋向這裏蔓延,好似被巨斧從中間劈開。其邊緣石塊開始掉落,鄭義帶着小隊快速避開那道裂縫,在極短的時間內方才的顫動又來了一遍,人還沒來得及站穩,幾聲怒號空谷回蕩。
好像把睡着的怪物驚醒了一樣。
他們一行人躲在一個牆邊掩護好,前方的的頂板開始在震顫中大塊大塊的向下掉,存留的吊挂着,看起來岌岌可危。
那些怒號仿佛越來越近,就在他們周圍似的,他們卻辨不清來向。
士兵們保持警惕,鄭義趕緊打開耳麥彙報情況。
傅城皺眉道:“是不是外面發生什麽了?”
鄭義說:“五分鐘前,外面的中型機使用了白激光雨。”
時舟緊縮了一下眉,說道:“怎麽回事,外面出現大規模變異人了嗎?”
“是孟指揮吩咐的,”鄭義的臉色也不好看,語氣有點不可思議道,“白激光雨正向……無一物的空地攻擊。”
正聽着他彙報的傅城的耳朵動了動,警惕地轉頭。
他似乎聽到身旁和身後都有悶悶的叫聲,像是回音,又像是……
身邊的東西發出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跟在他身後的士兵身上,這個人有些不同尋常。傅城一凝神,發現他臉色霎白,似乎對眼前的狀況很警惕,環視着周圍的同伴,剛好和傅城的目光對上。
他快速低下了頭,手止不住的顫抖。傅城覺得不對勁剛想起身,突然瞳孔一縮。
旁邊的牆壁猝不及防地塌了!
傅城大喊了一聲小心,全體人員迅速地低身翻滾開。
牆壁不是正常地受垂直力塌陷,而是像被別人從另一邊炸碎了一樣,石塊和土渣飛濺出去,力道砸在皮膚上足以發腫。護目鏡也被飛來的石頭波及到,導致視線一片震顫,傅城出于身體本能伸手擋了一下,卻在指縫之間看到了亂石揚土中,一只血管凸起、皮膚成黑色的手伸了出來,伴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叫聲!
巨大的變異人抓住了那個士兵的肩膀,整個覆着塵土,黑黢黢的身體探了出來!
……
就在五分鐘前,主聯絡員覺得他傳達了他這輩子最荒唐的指揮命令——孟光要求趕到的白激光雨設備,全部瞄準地面,射擊。
裝載武器中型機駕駛員和士兵覺得也覺得過于荒唐,再三詢問了數次才依言。
然後所有守在外面,以及主艦上的人員,都看到了珍貴的白激光雨射向地面,平坦的地面上覆着的白雪瞬間受熱液化,激光雨落之處泛起水霧,又飄到冷氣中再次凍結。
地面上被射出了許多深洞。
就這麽靜默了五分鐘。所有的人都不解孟光此舉是為什麽,氣氛冷得猶如外面的空氣。
然後,地面抖動,四周又回蕩起勘測戰中出現的奇怪空谷回聲,一陣陣凄叫。
主指揮瞳孔猛縮。
突然許多的聯絡員處的傳來士兵小隊的反饋。
“報告!西,ET123,兩只,大型以上。”
“報告!東,QW785,十只,中型!”
“報告……”
剛才燃燒了無數的撤退火折都沒有任何動靜。
現在變異人幾乎是傾巢而出。
主聯絡員一邊忙着總結反饋,一邊額頭上冒了汗。
到底是什麽情況。
孟光倚在椅背上,呼了口氣,說道:“久等了,開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