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0
于胧給小女孩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 藥箱浸了一點雨水進去,好在之前用防水布裹着,所以影響不是特別大。
大風将帳篷刮得漱漱作響,仿佛下一秒整個帳篷都要被風吹走一般,有點吓人。
“于胧, 你出來一下, 把藥箱也帶上。”
于胧聽到了帳篷外, 林護士的喊聲,在給小女孩做完包紮之後, 她就出了帳篷。
“你跟我到救災一線去。”說完,也不等于胧回複, 她匆匆地向前走去。
于胧也來不及多問, 直接跟在了她身後。
被淹的這個村子處在一片窪地,地勢比其他地方都要低很多。而救災一線隔洪水僅有一步之遙。
洪水中心, 已經快淹沒了屋頂,水面飄蕩着各種生活用具,幾只鴨子在混濁的水裏面撲騰着, 一個浪打過去之後,鴨子被水淹沒, 不一會又出現在了不遠處。
水面上還漂浮着幾個救援的皮艇,但是救援過程并不順利, 不止要注意水中能把皮艇掀翻的浪花和漩渦,還要應付随時會撞上的障礙物。
于胧的任務只是和林護士一起,暫時安置受傷的群衆和士兵, 不時看一眼救災情況,也不由有些心驚肉跳。
這是第一次,她和洪水距離如此近。
而洪水的中心,一艘小皮艇停在了兩棟房屋的前面。
“連長,前面過不去了”,一個渾身都濕透的年輕人說道。
一個浪打過來後,小皮艇在水中搖搖晃晃,不過皮艇上的兩個人卻仍然面不改色,只是看着前方,兩棟房子後有一棵樹,樹上挂着一個小男孩。
那棵樹并不粗壯,随時都有被洪水攔腰折斷的可能。
而兩棟房子中間的間隙并不足以開過皮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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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從旁邊繞過去。”靳陽沉着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那邊好像有個小漩渦,從那邊過去船會翻的。”
“你在這等我,我從屋頂上繞過去,把救生衣給我。”靳眼道。
“連長,還是我去吧!”
“別廢話。”
在皮艇靠近屋檐後,靳陽把救生衣綁在自己身上,跳上了屋頂,屋頂的瓦片被掀翻了一半,踩在上面瓦片嘎吱作響,男人弓着腰靈巧地走在上面。
“連長,你小心一點。”身後的人喊道。
但瓦片和屋頂終究還是有十米左右的距離。
靳陽早在上屋頂前就已經看好了路,在兩扇房屋圍攏的封閉空間裏,漂浮着一塊木板,靳陽看準浮木之後,直接跳了過去,抓住了木板。
好在有房屋的阻隔,這一片的水流并不湍急。
靳陽拖着木板向樹的方向游過去。
樹上的小男孩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別哭,聽叔叔的話,先把救生衣穿上。”靳陽把綁在身上的救生衣給抛了上去,小男孩戰戰兢兢地穿好了衣服。
靳陽勸了好一會,才把小男孩從樹上接了下來,讓他坐在木板上,把人送了出去。
看着靳陽安全背着小男孩從裏面出來,戰友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回去的時候,一個浪又打了過來,險些把皮艇給弄翻,吓得小男孩又哭了起來,好在靳陽他們及時穩住了船身,這才有驚無險地把小男孩給送了回去。
靳陽并未來得及休息,又向下游奔去。
中午的時候,大雨終于停了,改成了毛毛細雨,天也勉強放晴了,天邊甚至出現了一道彩虹。
因為受災面積比較廣,醫療隊被拆得四散,她們這邊只有四個醫護人員,于胧這一天基本沒有停過,雖然沒什麽重傷員,但是輕傷的卻十分多。
到下午的時候,受災群衆基本已經被援助上岸。
“小護士,你幫我們連長看一下。”一個小戰士拉着靳陽走了過來,“我把我們連長就交給你了。”
“怎麽了?”于胧問道。
“沒事,背上被樹撞了一下”,靳陽道。
“你別動,我幫你看看,把救生衣脫掉。”
因為一直泡在水裏,所以救災的士兵基本是不穿上衣的,只穿一件救生衣。
靳陽背對着她,把救生衣給脫了下來,露出了寬厚的後背。
他背上青紫了一片,在青紫的中間還有一處兩指長的傷痕,只是傷痕被水給泡發了。
林護士教過她,這種洪水是最髒的,傷口長時間泡在水裏,很容易會感染的。
她眉頭皺了一下,“受傷以後你應該及時過來的,你這樣傷口會感染的,到時候有你受的。”
“上了藥,也還是要下水的。”靳眼低聲道。
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不過這句話于胧卻沒說出來,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資格說這句話,而且我軍有輕傷不下火線的傳統,對他們來說,估計是刻在骨子裏的鐵律了吧!
她低着頭,默然不語地替他清洗傷口,再替他上了藥。
——
“小同志,我兒子他前天早上上山去了,現在都還沒回來,你們能不能幫我找一找他?”
一個老婦人拉着一個小士兵的手說道。
“下這麽大的雨,他沒事上山幹嘛!”
“山上有個養殖場,他在養殖場裏給人看場,他隔一天就會回來的,可是到今天了還沒有消息。”老婦人說道。
“你先別着急,我去跟我們領導彙報一下。”
小戰士把剛剛從阿婆那裏聽到的情況和孫佑為說了一遍。
孫佑為眉頭皺了一下,因為山裏很容易遇到山體滑坡,如果真是這種情況,那就很緊急了。
他急匆匆地走到靳陽身邊,和他商量了一翻。
“那個養殖場大概有三到五個人,現在情況不知道怎麽樣,靳陽你帶十個人上山去搜查一下,再帶兩個醫療兵上去,如果真遇上問題了,也好及時施救,以免錯過了最佳救援時間。”
“好!”靳陽點了下頭。
知道具體情況後,靳陽組織了十來個人,找了個熟悉養殖場地形的老鄉準備上山。
因為醫療隊人員不足,于胧最後也跟林護士一起上山了。
因為剛下過大雨,山路泥濘難行,于胧身體比其他人要輕盈很多,但是走起泥路來還是有些艱難,而林護士因為當過戰地護士,所以适應能力比較好,這是為什麽會選她出來随隊。
不過兩人畢竟只是女人,和偵查連一道就是拖他們後腿,但是少了她們又不行。
“宋剛,你先帶六個人趕過去。”靳陽道。
“好。”
宋剛是偵查連資歷比較老的排長,所以靳陽對他很放心。
宋剛挑了六個士兵出來,沒了拖累,他們腳程飛快地向前跑去。
因為腳下沾了太多的泥巴,走路也越來越困難。而且很多道路都被泥石沖毀了,甚至找不到路在哪裏。
前方有一條狹窄木板路,木板下是一條深溝,深溝裏有積水緩緩流向前方的那片池塘,這個坑直徑比較大,幾個大男人想要直接跳過去都很難,跟何況是兩個女人了。
可是走這條長板,上面這麽濕滑,也不是很安全,靳陽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王成,你先過去,我殿後。”靳陽道。
他怕這塊木板承受不住太多的重量,只能大家挨個過去,王成三兩下幾跳過去了,林護士也有驚無險地到達了對面,王成在對面把林護士扶了過去,大家提在胸口上的那股氣才稍稍放松了一點。
“你走小心一點,我在後面看着你。”靳陽道。
于胧點了一下頭,然後踩上了剛好能容下兩只腳的木板,她平衡能力很好,所以走得比較穩當,走到中間的時候,腳下忽然打了一下滑,她身體一歪,靳陽忍不住心跳驟然加快。
“胧胧,小心。”他急呼出聲。
于胧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重心,穩住了身形,她長舒了一口氣,今天要不是舞蹈基本功好,說不定就栽在這裏了。
快到對岸的時候,她直接跳了過去。
“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要加快時間了。”靳陽看了眼手表,說道。
爬坡的時候,于胧被靳陽拖上去的,王成則在上面接應她,踩在上面的平地後,卻在這時,她腳下一滑,身體向後一翻。
王成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她從頂上摔了下去,靳陽雖然在下面接應她,但也只是緩和了她滾下去的趨勢。
這一路走了,她因為腳底打滑起碼摔了三次,但這次卻是最嚴重的。
“于胧,你沒事吧?!”林護士在上面焦急地喊道。
于胧小腿被突出的樹幹割得鮮血淋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靳陽看到她腿上的傷口的時候,蹲在她身邊,“胧胧,沒事吧!”
林護士又從上面下來,給于胧包紮了一下傷口。
“王成,趙軍,于護士估計是動不了了,你們先送林護士上去,我陪于護士在這裏等你們回來。”靳陽道。
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靳陽才嘆了一口氣。
“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于胧咬了下唇。
其實她一開始也沒想上來,但是林護士主動請纓上來了,她順手也被她叫了。
“別亂想”,靳陽本來想摸一下她的頭,最後還是沒有動。
她現在滿身都是泥,衣服上,臉上,頭發上,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
靳陽找了塊平地,扶着她坐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原本已經停了的雨又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靳陽有些擔心繼續上山的戰友的情況。
于胧坐在一個樹幹上,忍不住熱縮着身體,臉色發白,她小聲道:“靳陽,我好冷,”
眼看雨越下越大,刺骨的雨水落在身上,靳陽在原地留了一個傳遞消息的記號後,把她背了起來,在山間奔跑了起來,最後找到了一處背風的山洞。
這麽多年,靳陽基本已經把這片山區給摸了個透,他對這裏的地形十分了解。
這個山洞是他們曾經有次出任務的時候發現的,還在裏面休息過一晚。他們的到來驚動了山洞裏面的一些小動物。
因為山洞位置比較高,所以水漲不到這上面來。
此時的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他打開了手電筒,在裏面逡巡一圈,确定沒有危險後,才背着于胧進了裏面。
裏面還有之前他們剩下的一些柴火,不過已經受潮,不能用了。
他收拾了一塊地後,把于胧放了下來。
于胧打了個噴嚏,然後抱膝把自己縮成一團,其實她現在最想進的就是空間,但是有其他人在身邊,她不能。
但是她真的好冷,寒氣從腳底一直延伸到頭皮。她渾身輕顫着,嘴唇白得吓人。
“我好冷”,于胧抱着膝蓋,眼淚嘩得一下落了下來,混着黃泥落了下來,臉上出現了一道淚痕。
“胧胧……胧胧……”
靳陽碰了下她的額頭,燙得吓人,他眼底止不住擔心。
這麽潮濕的環境根本生不起來火。
“胧胧,先把雨衣和外套脫了”,靳陽道。
于胧沒有動,只是小聲地哼唧了一聲。
“乖,先把外面濕衣服脫了,不然會加重寒氣的。”說完他走出山洞外幾步,背對着她。
于胧這次勉強擡起了頭,把雨衣和外套脫了下來,哪怕有一層雨衣阻隔,但外套也全濕了,脫的只剩一件白襯衫,濕噠噠的衣服完全緊貼着身體,凸顯出窈窕的身形。
衣服脫下後,涼風一吹,她整個人又瑟縮在一起,她有些迷糊地看着那個身影。
“靳陽”,她輕輕地喊了一聲,“你轉過來吧!”
靳陽回過身,看到她又縮成了一個球,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用身體替她擋住了外面的風。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她把頭埋在膝蓋裏,聲音沙啞地道。
靳陽愣了一會,才向她靠近了兩步,雙手搭在她背上,有些手足無措。
于胧微擡了一下頭,伸開雙手挂在他脖子上,身體不斷往他身上縮寫,柔軟的身體緊緊纏住了他,靳陽忍不住回擁住她。
“你一直都喜歡我好不好”,于胧在他脖頸處蹭了蹭,小聲道。
“那你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靳陽輕撫了下她的脊背,下晗頂在她額頭上,目光有些幽深。
于胧遲遲沒有作答,靳陽失望地以為聽不到答案的時候。
于胧擡了下頭,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什麽是喜歡呢!于胧不知道,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走過心,所以從來沒有體會過喜歡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她不想被這種不可控,不可知的感情支配,但是好像她還是被他影響到了,抗拒他,遠離他,似乎沒什麽用,反而讓自己更患得患失。
這好像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于胧忍不住直起了身,貼上了他的唇。
柔軟的,滾燙的。
喜歡嗎?好像有點。
靳陽忍不住渾身一顫,整個人僵直住了。
“喜歡。”于胧腦袋一低,又滑落下去。
那幾不可聞的一聲喜歡,靳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胧胧,你剛剛說什麽?”他強壓住心底泛起的萬丈波濤,平靜地道。
于胧沒有答他,而是又往他懷裏縮了縮,有些不耐煩地輕哼道。
“我好冷”,她低低地哭道。
靳陽從剛剛的狂喜和不敢置信中回過神來,感受着她越來越燙的身體,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後,把她從身上扯開。
于胧緊緊抓住他的肩膀不肯松開,像是靠近一個熱源就不想離開。
“胧胧,你乖,我把濕衣服脫下來,再你抱好不好”,靳陽扯住了她纖細的手臂。
“不要”,她低泣道。
靳陽沒有再強行扯開她,手臂擋在身體中間,剝開了上衣外套的扣子,襯衫的扣子,将身上的濕衣服脫掉後,赤.裸上身後,緊緊抱住了她,沒有濕衣服的阻攔,她能從他身上汲取更多的熱量。
對他來說,他也毫無阻礙地感受着她身體的柔軟。
他沒有感受到冷,反而感覺像是抱住了一個大大的火爐,她還不斷在他身上亂蹭。
靳陽抱住了她,眼睛低垂着落在于胧身上。
直到外面的大雨落下後,靳陽穿好了衣服,幫于胧穿上了雨衣,然後背着她出了山洞。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靳陽知道天黑趕路并不是一個太好的選擇,奈何于胧此時高燒不退,他不敢多耽誤,只好趁夜下山。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他能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但因為多了個于胧,顧慮就多了。
好在他對地形很了解,多了一份保障。
于胧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第二天早上,她睡在一間帳篷裏,感覺自己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什麽重物砸了一下。
一瘸一拐從從帳篷裏出來後,于胧看向外面,她昨天好像是跟着靳陽他們進山找人了,摔了後被刮破了腿,之後發生了什麽,她記不起來了。
只記得夢裏自己好像在拼命靠近一團火。
救災行動并未中斷,靳陽甚至沒來得及和于胧多說上幾句話,又投入了災後的清理工作。
林護士她們那邊,也在第二日下了山。
養殖場确實發生了滑坡,出山的通道被擋住了,偵查連用了一天的時間,才把出山的道路重新清理出來。
被困的幾人中,有被滾落的石頭給砸傷的,但好在沒有人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