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羅夏利亞的玫瑰·八

突然發現了這樣的故事，雖然還沒确認其中的真假，但伊萊恩已經沒了來時的興奮。他坐在椅子上發了很久的呆，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把維奧列特晾在了一邊，連忙站起來去找他。

“好受點了？”詩人自己在屋裏的書架上找了本舊書随便翻看，已經看到了中間靠後的位置，聽見他起身的動靜後擡眼看他，“我以為還要再給你一點時間。”

畢竟他看得出來，伊萊恩是真的在為勇士菲戈感到難過，也想給他多留些時間去接受。雖然類似的故事他聽過很多，但伊萊恩和他不一樣，不僅年輕，而且身為和主人公之一關系親近的學生，又是另一位主人公的後代，這個故事對他來說當然有不同的意義。

“……謝謝，我好多了。”伊萊恩覺得有點愧疚，“你等了我很久嗎？對不起。”

“你不需要總是向我道歉。”維奧列特搖搖頭，招手讓他過去，“這只是件小事，你在我面前可以試着更放松一點兒，因為一點小事就道歉，以後出了大事你要怎麽彌補？”

他能猜到伊萊恩是怎麽想的，也想要讓他放輕松點，所以等年輕人走到他身邊後，他安撫性地拍拍對方的手背，然後伸出手：“走吧。”

“去哪裏？”

“回去參加音樂節。”維奧列特理所當然地說，“既然化了妝，就這麽出來走一圈就回去不是太浪費了嗎？”

伊萊恩顯然并不覺得，遲疑着想說什麽，卻被他不容拒絕地拉着往回走。兩人回到城中心時，音樂節的變裝游行恰好進行到高潮，王宮門口的大廣場上搭起了一個高臺，有人站在上面，正大聲宣布着什麽消息。

由于周圍人太多而且距離太遠，維奧列特沒聽清他在說什麽，于是靠近了點，湊在伊萊恩的耳邊：“他說什麽？”

“變裝游行的比賽。”伊萊恩為他解釋道，“他們要選出今晚造型最美的一個人，把今年的冠軍獎品頒發出去。”

“獎品是什麽？”維奧列特有些好奇。

“每年都會變，我也不知道今年的是什麽。”

伊萊恩還在想是不是該找人問問，旁邊已經有熱心市民主動告訴他們：“今年的獎品是國王陛下提供的一塊布料！來自遙遠東方的絲綢，上面還有精致的刺繡，據說是為了慶祝王子殿下回國才拿出來的，不知最後會是誰得到它。”

“哇哦。”維奧列特笑着看了站在他身邊的王子殿下本人一眼，附和道，“那還真是令人期待，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沒想到還能趕上這樣的節日，羅夏利亞真是個會帶給人驚喜的好地方。”

“你是外地人？”對方這才扭頭正眼看他，随即驚呼出聲，“你可真……游行的最後評比需要報名，你有報名嗎？”

“我才剛到這兒，而且也沒打算參加這個比賽。”

而且本來就是為了慶祝王子回家才拿出來送給市民的獎品，再讓王子本人拿到手，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

“那你可得趕緊去報名，還有你的朋友。”熱心市民不由分說地拉着他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擠，還沒忘了帶上身高顯得有點突出的伊萊恩，“既然來了羅夏利亞，怎麽能不體驗一下？而且你們的打扮這麽出色，相信一定能拿到不錯的名次，說不定連冠軍也有希望——”

“其實我們不用……”伊萊恩想拒絕他的邀請，但維奧列特已經被對方拉走了，人潮湧動中很容易把人跟丢，他只能趕緊跟了上去。

報名參加比賽的地方人很多，但拉着維奧列特的那位似乎是什麽工作人員，沒花多大力氣就擠了進去，拿過一疊紙就問維奧列特：“你叫什麽名字？我來幫你填報名信息吧，這樣比較快。”

“呃，其實我……”詩人回頭找了找伊萊恩，看到他跟上來才松了口氣，然後接過了那疊紙，“我先看看可以嗎？畢竟原本沒有打算參加這個比賽，還要跟我的朋友商量一下再決定。”

“那好吧。”不情願地把表格遞給他，講解了報名步驟後對方好像還有點不放心，臨走前還叮囑道，“你的打扮這麽出色，請一定要參加比賽，否則真的太可惜了。”

維奧列特微笑着感謝了他，自己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然後找了個人稍微少一點的位置，等伊萊恩從人群裏擠出來後把報名表格塞給他：“去填吧。”

“不是說不參加嗎？”伊萊恩一臉茫然地接住表格，“你想要獎品的話，我可以回去問問母親還有沒有……”

“我不參加。”維奧列特肯定了他的前半句，但立刻又話鋒一轉，笑着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胸口，“但是你可以去參加，我在下面看着你。”

伊萊恩的臉垮了下來：“……為什麽？”

他對這種選美式的比賽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也很清楚自己不是羅夏利亞推崇的類型，上臺也只會丢臉，沒有任何好處——

“既然讓你報名，當然是因為我覺得你可以拿冠軍，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嗎？”維奧列特捧着他的臉左右打量了一下，滿意道，“這麽久了也沒有脫妝，完美。”

被詩人近距離地觀察，伊萊恩有點臉熱，但在臉上圖騰的遮蓋下并不明顯。他四處望了望，沒發現有人在注意他們這邊，這才糾結着握住維奧列特的手，躊躇道：“可是我……很不擅長這些。”

“你是羅夏利亞的王子，早晚要面對比這更多百倍的民衆，不過是一個音樂節的小舞臺，有什麽好怕的？”維奧列特湊過去親親他的嘴角，耐心地哄了幾句，又說，“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如果拿了冠軍，今天晚上我給你一點小獎勵，怎麽樣？”

伊萊恩回想起他上次給自己的“獎勵”，臉更紅了，既害羞又不舍得拒絕，最後還是默許了他的提議。

“好了，那就乖乖去填表，記得給自己取個假名字。”維奧列特又親了親他，嘴角帶着一點暧昧的微笑，“你今天非常英俊，相信我的眼光，嗯？”

暫時告別了還有點小糾結的伊萊恩，詩人獨自走向高臺的前方，準備找個視角好些的位置看比賽。他确實對冠軍獎品不太感興趣，不過是一塊絲綢布料，別說讓伊萊恩去找王後問了，他從其他大國的黑市裏也能買到，而且不是什麽必需品，沒有也無所謂。讓伊萊恩去參加這個比賽，只是他的一點靈光一現的小想法，想借這個比賽讓他的小羅密歐适應一下而已。

他很早就知道伊萊恩很謙虛，出身并沒有讓他變得驕縱，相反他比許多平民都要樸素謙虛，對人也是友善熱情的。但維奧列特在一起旅行以後，尤其是聽伊萊恩說了關于羅夏利亞和他母親對他的看法後才逐漸發現，其實伊萊恩并不是特別自信。他受勇士菲戈影響，比起王子更像個普通人，而且知道自己不符合羅夏利亞人追求的“美”的類型，所以有意識地離那個印象越來越遠，并且認為自己在審美方面不如家鄉的其他人。

他其實并不覺得自己能勝任王子這個角色，也不認為這些民衆會肯定他，因為在羅夏利亞，他顯得有些太特立獨行，并不是大多數人理解的“美”的形象。所以維奧列特想通過這樣的手段讓他認識自己，雖然只是一個音樂節的小比賽——這一點和他用來哄伊萊恩的話一樣——但卻可能讓他走出第一步，在受到肯定以後變得自信一些。

伊萊恩的長相和身材确實不是羅夏利亞一貫流行的柔美豔麗型，但他今天借着變裝的由頭為伊萊恩化妝時不僅沒有彌補這一個“缺陷”，反而刻意使用了引人注目的圖騰，又強調了五官的深邃，抹去了伊萊恩臉上剩餘的那點稚氣，讓他的英俊中帶上了一點邪氣。再加上特意挑選的鑲嵌寶石袖扣的黑色絲綢襯衫和深藍外套，在妝容和服裝配合之下，伊萊恩看起來和平時的感覺很不一樣，不僅變得成熟了許多，而且也從另一個角度靠近了羅夏利亞人的審美——他身材高大但不過分強壯，四肢還帶着些少年人的修長清瘦，和纖細秀美的身材有截然不同的美感。那張被圖騰遮住大半的臉非常引人注目，但藍眼睛帶來的神秘感并沒有輸給臉上張揚的圖騰，不僅如此，兩者的組合顯得異常和諧，詭異而豔麗。

這會是羅夏利亞人喜歡的類型嗎？維奧列特并不确定，但他相信伊萊恩的表現，年輕人身上有難以言明的魅力，不只來自他的單純和熱情，還有更深一層的，比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性感，還有別的他還沒發現的什麽東西。

詩人靠在一個能看見舞臺全貌的角落裏，遠遠地看着伊萊恩把表格遞給工作人員，又四處張望着似乎在找他，忍不住笑起來。

他還年輕，有無限的可能性，羅夏利亞會為自己未來的王瘋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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