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日一大早,伏沣老兒就派了人把常嘉賜給喚去了,魚邈怕嘉賜有麻煩,着急的随在了後頭,在門外等了半天才見嘉賜出來。

魚邈忙上前詢問:“師傅怎麽找你了?”

常嘉賜的臉上還帶着懵懵然的情緒,奇怪地說:“伏長老問我……要不要當他的徒弟。”

“什麽?!真的嗎?”魚邈不敢置信。

常嘉賜點點頭:“他問我要不要在青鶴門修行,如果我不願拜他為師,還可以去金部的哲隆長老那兒學本事。”

“師傅怎麽會忽然……”魚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心念一轉,“我知道了,一定是前幾日我去找了宋師兄的緣故!他當時雖然說沒有閑暇替我劃寫口訣的運氣方法,但他答應我若見到門主就會向他提起你們的,一定是他幫忙了!我要找個時間去多謝他。”魚邈越說越欣喜,面皮都熱得紅了起來。

“是嘛,那感情好。”嘉賜也跟着笑了起來。

“不過,你選了哪裏修煉呢?要去哲隆長老那兒嗎?金部的人掌管門內防禦,金部的哲隆長老修為可厲害了,他與破戈長老又時常随在門主身邊,你要是跟着他,該比在這兒好。”雖說這麽說對自家師傅有些不敬,但是魚邈還是忍不住道出了實話。

誰知嘉賜竟然用力搖頭:“為何要去那裏,我本就是為了陪你修行才練這個的,到哪裏練不是一樣,我又不能成仙。”

聽了這話,魚邈嘴巴一癟險些感動得要哭,被嘉賜捂着眼睛嬉嬉鬧鬧的笑話回去了。

這消息讓他們這兒和樂成一團,可對于水部其他弟子來說,心裏就不那麽痛快了。

被選來青鶴門學徒的諸位誰不是自視甚高,總以為日後能獨領風騷大殺四方,現下莫名和一個屁都不懂的凡人成了同門,不是将他們水部弟子的段數都一道拉低了?實在丢人!

當然,這還只是其一,真正讓人不快的是這凡人還不一般,他肚子裏可是有顆寶貝內丹在,這凡人要能解得其內奧秘,修為一日千裏也是不無可能,這不就要爬到好些人頭上了嘛!仿佛是家養的豬狗忽然成了上賓,這豈能忍?!

只是不管這情緒是般不屑也好、提防也好、嫉妒也好,個中思量最終都化為了對常家兩兄弟的敵意,讓嘉賜在水部的日子越發艱難。如此結果他也算早有準備,但處處謹慎卻到底擋不住百密一疏,最後還是讓人抓到了把柄。

這不,果園的白樹結了果,那可是高階靈果,一般都由水部有些經驗的弟子去采摘,然而這回那幾個弟子不知為何鬧了肚子,旁人也各自有活,輾轉一番這難事兒就掉到了嘉賜的頭上。

白果個兒大色美皮卻極薄,稍一用力汁液就會溢出,果子也廢了,嘉賜使了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圓滿的弄下了四五個,其他的卻還是沒有保住。

嘉賜知道這回要遭,果然東西才交上去就有人找上門來,來的還是個老熟人。瞧着眼前氣勢洶洶的藍衣女弟子,嘉賜後知後覺到這白果原來是給了那前幾日要用針紮自己的木部蘼蕪去吃的。

難道上回逃了對方毒手,這回還是要栽?

嘉賜不由在心裏嗚呼哀哉……

卻不想一番鬧騰後竟然是那藍衣女弟子碰了一鼻子灰的回去了。

木部內,蘼蕪拿着針線擡頭看向神色恍惚着進門的缃苔,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你要拿人的時候誰來了?”

缃苔面色凄苦,将話又重複了一遍。

“師傅,是白澗來了……”雖然同為青鶴門弟子,但木部地位可遠及不上月部,而白澗又是月部長老破戈的愛徒,別說缃苔見了他要低頭,就是蘼蕪在那兒也得客客氣氣。所以,白澗所言所行皆是破戈長老的吩咐,而破戈長老的意思……大多就是門主的意思。

蘼蕪表情沉了下來,問:“他做了什麽?”

“我已是将師傅的話傳令于他,白澗卻還是把我趕、趕出了水部,他說……說那小凡人在沒有拜師前,除了門主,誰的話都不用聽。”

刺啦一聲,蘼蕪手中的布帛裂了條縫。

缃苔憤慨地問:“師傅,門主為何要這般護着那凡人?!”

蘼蕪頓了一下,将那破布小心團了丢在一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一無是處的東西最會招他可憐。”

缃苔冷哼:“其實若不是剛才在靈田那兒先一步被火榕攔住了,弟子本可以趕在白澗到之前就把那凡人帶來的!”

“火榕?!”蘼蕪訝然,“又是未窮?”那火榕乃是火部未窮身邊最得力的小厮,若沒有長老撐腰小厮可沒有那麽大膽敢擋門中弟子。

“不錯,上回是未窮自己阻止我們抓人,這回又派了小厮來盯着,他對那小凡人如此上心,莫不是看上人家了?!”缃苔嗤笑,想那未窮平日吊兒郎當,不愛捯饬不愛修行,只愛喝酒游蕩,沒想到這次倒多起事來了,奇哉怪哉,這凡人總不見得真有來頭,讓他們一個個那麽護着?

“師傅,要不我再去查查他?”

蘼蕪也緊皺雙眉:“好,你且盯着,看看他能翻出什麽花兒來。”

“是!”

“別被門主發現。”

“是。”

********

嘉賜原本已經睡下了,只是在床上反複了一會兒後又翻身下了床。在牆角邊摸索了一陣,他抱起一只大籃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有了之前亂跑險些遭殃的經歷,這回嘉賜學乖了,沒有走遠,只挑了小草屋附近的一處溪邊蹲坐了下來,拿出籃子裏頭的髒衣服浸沒到水中,一下一下搓洗着。

今晚月色正好,襯得溪水若鏡,波光粼粼,也讓嘉賜在對面樹叢間一有異動時便注意到了。

那驀然出現在面前的東西似一團白影,恍恍惚惚,細看又覺是一捧棉絮,飄飄蕩蕩,正在嘉賜疑惑着是該靠近還是該逃跑時,一陣白光大熾,那物事竟長出了一對翅膀,然後是尾巴、翎羽,最後是聳着高冠的頭……

竟然是一只鳥?

那鳥足有半人高,渾身純白如雪,長長的翎羽則赫奕流光,嘩啦一聲,雙翅輕展,撲出一片星辰,簡直美不勝收。

嘉賜前一刻還有點提防,後一刻便被美得忘了言語,發現那鳥要飛走,二話不說呆呆起身就追着它跑,只是才跑過小溪迎面就險些撞上一人。

對方倒是穩如泰山,一把扶住了搖晃的嘉賜,輕輕一笑。

嘉賜原本全副心神都放在那鳥上,可目光一轉看清來人便更呆了,嘴巴開開半晌,才叫出含糊的一聲“門主……”

東青鶴長身玉立,曳地的青絲輕束在腦後,只幾咎垂落頰邊,長袍廣袖,随風輕舞,翩若谪仙。

他問嘉賜:“這是要去哪兒?”

嘉賜沒敢想怎麽會在這兒見到門主,遲滞了片刻才道:“我……我看到了一只鳳凰……”

東青鶴聽罷,爽朗一笑,就着扶在嘉賜腰上的手将他輕輕拉到一邊,指着停在一棵榕樹之上的禽鳥道:“那不是鳳凰,它叫南歸,是我養的孔雀。”

“孔、孔雀……”嘉賜一臉茫然,他這破落村莊來的小農夫,野雞倒是見過各種模樣的,卻從來沒見過什麽孔雀。

不過不待他問出口,便見東青鶴輕輕擡手,那本專心梳理羽毛的禽鳥一個騰起盤旋落到了他們的面前,伸出腦袋撒嬌般地蹭着東青鶴的掌心。

“它喜沐月色,我看今日天氣不錯,便由着他到處走走,不小心就到了此地,”東青鶴邊說邊示意好奇的嘉賜可以上前,仔細看看南歸。

嘉賜眼冒燦光,雖想看孔雀,但卻又舍不得把目光離開眼前人臉上,于是兩邊游移,倒搞得眼睛都花了。

東青鶴似是所覺,不由笑得更深,只是待看到常嘉賜額頭上的青紫時,目光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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