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魚邈問:“嘉賜,你做噩夢啦?”

常嘉賜愣了一下,連忙抹了把臉道:“是啊,我夢見活計沒有做完,被趕出門派了。”

魚邈一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可是笑着笑着又苦下了臉。

“不會的,最多就是和我一樣被罵幾句而已,有門主護着你呢,沒人敢趕你走。”

“是嗎?可我覺得門主已經把我們忘了……”嘉賜已是徹底醒了,表情卻有些懶怠,“你說,會不會等他冷不丁想起來的那天,我和哥哥已經不小心在這兒累死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要不,我哪天替你找人問問吧,只是,我也只能問師兄,他們要是不知道,我也沒法子了,”魚邈嘆氣,又似想起什麽,用力将嘉賜拉了起來,“對了對了,你怎麽澆完水沒回去反倒在靈田裏睡着了?現在都什麽時辰了,你知不知有多危險!”

“怎麽了?”嘉賜卻一臉無辜,“青鶴門裏晚上難道也有妖怪?”

“不是,是這些靈草有毒!”

“什麽?”嘉賜吃驚,“有毒你們還吃?”

“當然不會,是你躺的這塊地種了一種叫無條的草,它白日見了光摘下便是補氣補元的,夜晚見了月亮,不小心吃了那就要腸穿肚爛的!”

“啊!?”嘉賜一聽,回頭瞄了眼那堆細細長長的東西,立時原地跳起,三兩步就随着魚邈跑離了這裏。

直到順風飄都吹不到那草味了,嘉賜和魚邈才堪堪停步。

“我只是忙活得太累,才不小心在田裏睡着了,”嘉賜抱歉地看着魚邈,卻發現他的嘴角和下巴隐隐有兩塊青紫,“啊呀,你的臉怎麽了?”

魚邈一呆,急忙撇頭,似乎想把腦袋藏起來:“沒、沒有,就是,練功的時候摔到了。”

常嘉賜想起昨兒晚上出溜的時候在那高臺上瞧見對方被欺負的情景,沒有拆穿,只道:“看來練功也很辛苦啊。”

魚邈卻搖頭:“不是,是我太笨,入門都十多年了才剛到築基期,更別說結丹了。”

嘉賜驀然瞪大眼,魚邈瞧着也就和自己一般大,卻沒想已經修行這麽久了?

魚邈看他表情就猜到了嘉賜的想法:“我比你大很多,不過在門內的輩分較小,我們青鶴門二十年一招新弟子,怕是再過兩年,新弟子進了門,我的修為還停滞不前,師傅就要把我趕出去了吧。”

說着說着,魚邈終究忍不住掉下了眼淚,那凄切的模樣看得人真于心不忍。

常嘉賜趕緊拍着他的背安慰:“不會的不會的,不如……我陪着你練?到時你看了我比你還笨,你就知道自己已經很聰明啦。”

“哪能這樣,你是凡人……我和你比不是勝之不武嗎。”

“并沒有啊,那位破戈長老說我已經不是凡人了,說不準真能練起來呢,就算不能,以後挑水沒那麽累我也滿足了。”

“可是……你不是門內中人,門規有說不能練我們的修為心法。”魚邈為難道。

“原來如此,那便當我沒說,連累你挨罵可就不好了。”嘉賜無所謂的笑着,肩膀卻悄悄垮了下來。

魚邈發現了,他自然知道嘉賜辛苦,這段日子相處,他也早将對方當成了朋友,若能讓嘉賜成為自己的師弟,魚邈還是非常開心的。

思忖良久,魚邈忽然說:“也不是完全不行,不如……我們偷偷地練?”

“什麽?”嘉賜驚訝。

“我也一直想要一個能和我一道研究功法的人,如果我們謹慎些,應該不會被人知曉。”

魚邈誠摯道,從入門起師傅伏沣只把口訣一丢,就由他們自己琢磨了,其他弟子悟性高,進展快,魚邈卻始終遠遠落後,常常得到各種嘲笑和奚落,若真有一個朋友能與他一起研習,魚邈覺得,自己也許會有不錯的收獲。

“我們可以選在夜半後屋這兒練。”

常嘉賜看着魚邈亮晶晶的眼睛,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于是也跟着點頭:“好!既然如此,你也不要難過了,我們會一起變得很厲害的!”

“嗯,”魚邈高興,“那我明日就把口訣抄來給你,不知你能不能看懂……不過不打緊,我可以找一個人幫忙,讓他把運氣的功法也寫上。”

“找誰啊?”

“嗯,一位師兄,很厲害的師兄,不是我們水部的,”魚邈說着,臉上閃過一絲隐約的羞赧,“我平日不太麻煩他,但是這回可以試試,他應該願意幫我……”

不知何故,嘉賜想起高臺上将被打狠了的魚邈從地上拉起來的那個弟子,那個腰上佩劍鑲嵌綠色寶石的弟子。

“哦,對了!他也許還能見到門主,我可以央求他向門主說一下你們的近況,”魚邈歡快道,“門主若知道了你過得沒那麽好,說不定會來看看你。”

“真的嗎?”

嘉賜被他這麽一說也跟着眼含希冀,高興的笑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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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青鶴和破戈二人從火部離開都已是月上中天了,破戈搖着扇子還在感嘆今晚在慕容驕陽那兒喝的美酒真是夠辣夠有勁。

“想到驕陽要離開門中大半月,就該多問他讨些酒放着。”破戈可惜。

“未必需要大半月,法器大會還有幾日便開,驕陽去了若尋不到想要的東西,不日便可回來。”東青鶴道。

他語意淡然,破戈卻聽出了其中的無奈,笑道:“就算驕陽此去沒在法器大會上覓回什麽極品寶貝也無妨,天下寶器何其衆多,我就不信,此處沒有精進修為的,他處還找不到最好的。”

東青鶴搖頭:“修為之道本該循序漸進順其自然,飛升渡劫也是如此,依靠寶器終究不是上策,若驕陽此次空手而歸,該是天意讓我不該貪急。”

破戈還要再勸,卻見東青鶴訝異的向下方望去。破戈循着他的目光遂發現原來有兩個人影在山腳下修習,他們先是打坐片刻,接着起身互相比試起來。不過那道行實在太淺,尤其是其中一位手持樹枝的少年,打得踉踉跄跄,不過幾招就被對面那人給撂倒了,實在沒什麽看頭。

“這不是那小凡人嗎?他怎麽學起我門內心法了?”破戈忍不住笑了起來。

東青鶴也笑了,眼帶興味:“他此刻是在水部?”他們打鬥的地界正是伏沣的管轄之處。

破戈敲了下扇骨,大嘆:“瞧我,忙得給忘了,白澗把他安排到伏老頭那兒去了,唉,那老精怪可不好相與,平日裏沒少瞞着你搞些花花腸子,想必也不會給小凡人好臉色,怪我疏忽了。”

東青鶴的目光還落在那兩個少年身上,仿佛很喜歡他們這般勤勉認真的姿态,期間嘉賜摔倒了好幾次,全都頑強着站了起來,東青鶴很是滿意。

“伏沣在門中日久,也算有些功勞。”東青鶴說。

“我知門主心軟,所以只盼着這老精怪能一直安分守己,以後自可留在門中享福,不然……”破戈冷冷地提了提嘴角。

“這招‘桃李争豔’練得不錯,”只見遠處嘉賜一個躍起,雖只跳了半人高,但手中樹枝揮得虎虎生風,險些打到對面人的天靈蓋,東青鶴便忍不住誇贊了起來。

破戈卻道:“只是雖有了梼杌內丹,可到底是肉體凡胎,真想走修煉這一路,怕是不容易。”

“有心便好,”東青鶴倒是樂觀,不知想到什麽,彎起了眼,“他要喜歡,那便讓他練吧。”

破戈意外:“門主的意思是……”

“給他找個師傅,伏沣,或者哲隆,看他想跟誰吧,”東青鶴最後看了常嘉賜兩眼,笑着轉身離開,不過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你讓白澗看着些,若伏沣過分了,便來禀報我。”

魚邈說得沒錯,青鶴門二十年一招徒,人數從來寥寥,且哪一個不是精挑細選無暇璞玉,如今門主竟這般輕易就收了個毫無資質的新弟子?!

實在稀罕。

“是,我去安排。”破戈心內思量,面上還是恭敬應下。

看來這小凡人還挺讨門主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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