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去往南城一街的路上, 關澤一直不間斷地嘗試給莊蘊打電話, 但始終是沒有人接聽的狀态,關澤很不安,周荻也一直沒有吭聲。只是坐在關澤的身邊,用火熱寬厚的手掌輕輕撫摸着關澤的後背, 安撫着關澤。
不久之後, 車停在了學生所說的幾家酒吧其中之一的門口, 關澤快速下車站在門口往裏面看了看, 而後對周荻說:“你在這裏等着我,如果有陌生人和你說話,你不要理。”
周荻點點頭, 道:“放心。”
不知道為什麽,關澤總覺得這個少年的聲音聽上去很可靠,他再看了周荻一眼, 而後對他點點頭,一頭鑽進了酒吧。
這是一家清吧,舞臺上一組樂隊正在表演,音樂雖然很嗨, 但并沒有達到震耳欲聾的效果,并且這裏也沒有狂舞亂扭的男男女女。但昏暗的燈光和濃重的酒味還是讓關澤有點不習慣, 他稍微适應了一下, 而後才到處尋找莊蘊的身影,沒有找到人,關澤又拿着照片去詢問吧臺的工作人員, 也沒有結果。
關澤失望地走出酒吧,一眼就看見周荻在等着他,他對周荻搖搖頭,周荻便輕聲安慰道:“沒事,他也是成年人了,你不要太着急,我們去下一家看。”
可接下來他們找了幾家,都沒有找到莊蘊,原以為會很順利,誰知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找到人,關澤出了滿背的冷汗,心裏越來越着急。
“他們說的那幾家,這是最後一家了。”關澤看了看手機,說,“如果還找不到,我們就通知學校,然後報警。”
周荻拿出紙巾将關澤額頭上的汗珠擦掉,說:“嗯,會找到的。”
因為心事太重,關澤便沒有注意他和周荻又有了過分親密的肢體接觸。倒是周荻柔軟的語調讓他心裏很熨帖,他再次交代周荻不要亂走,然後便進入了酒吧。
周荻的臉漸漸冷了下來。
關澤很焦慮,很擔心,卻還在奔波。他穿着雪白襯衣融入了黑色的酒吧背景,身影單薄得可憐。
周荻的心好像揪了起來,方才面對關澤的溫和神情突然收住,他滿眼都是暴躁,迅速地撥通了一個電話,對方很快接了起來,很客氣地道:“小周先生,你好。”
“給我定位那個人的手機,就是我之前讓你查過的,叫莊蘊那個。”提到那個蠢貨的名字,周荻的暴躁又增加了幾分,他努力壓制着想要打人的沖動,又說,“另外你現在就派人去給我找他,從南城一街開始找,找到發消息,不要給我打電話,我這邊找到,也會發消息告訴你的。行了,挂了。”
周荻煩躁地挂斷電話,将手機放回兜裏,目不轉睛地看着酒吧大門。
他有些生氣,後悔自己在得知關澤拒絕那個蠢貨之後就沒有再找人盯着那個蠢貨。并且周荻也很困惑,很搞不懂關澤——關澤只是一個助教,他連工資都不拿的,他根本沒必要這樣認真,也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樣一個蠢貨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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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每次進入酒吧,關澤都會因為煙酒混合的味道而眉頭緊鎖,作為潔癖的關澤,大概回家會把自己從頭到尾洗到破皮。
想到這裏,周荻就越來越暴躁,關澤進去了十多分鐘都沒有出來,在他情緒快要失控的時候,那穿着白襯衣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範圍內。
關澤的臉色總算是不那麽難看了,周荻只看了一眼,心中的焦躁就被安撫了下來,他的神情迅速變得緩和,迎上前問道:“找到了嗎?”
關澤搖頭,說:“沒有,不過這家酒吧的老板說,晚上九點過的時候,他來過這家酒吧。當時他已經喝醉了,還點了很多價格不菲的洋酒,老板見他年紀小,而且情緒很不對,怕惹上麻煩,就不肯賣給他,把他給請出去了。說是看見他着他走到了街角那棟樓。老板還說,那棟樓很大,裏面有五六家酒吧,不确定他去了哪家,但就在那棟樓裏。”
周荻皺了皺眉,聲音有些涼涼的,說:“我們還是通知學校吧?五六家慢慢找也要找好久的,你一個人這樣怎麽行?”
關澤仔細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說:“畢竟是大學,不像是高中管得那麽嚴,幾個小時聯系不上人,只會通知家長,再追究他自己的責任,暫時不會大規模出動人來找他。況且我找到他……影響小一些。但兩天夜不歸宿被教導處知道,他會有大麻煩的,可能會影響以後評優評獎什麽的,他一直很努力的……更何況,如果不是我……”
關澤沒再說下去,內疚得要命。他想,那天自己如果對莊蘊不那麽嚴厲就好了,可能他也不會這麽出格。
周荻的眼神暗了暗,同時一條短信發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信息的內容是一家酒吧的店名。
“好,我會陪你去。”周荻再次壓着火,雙手撐在關澤的肩膀上,說,“關澤哥哥,你不要擔心,首先你要相信我們皇城根腳下的治安狀況,他只是幾個小時聯系不上,不是失蹤了兩天。然後,你也不要內疚,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他能為他的行為負責。別說你只是一個助教,就算你是他的輔導員,你也沒有義務這樣大半夜出來找他,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現在我們來約定,這棟大樓是最後底線,如果這裏再找不到他,我們立刻通知學校并且報警,不管他之後會面對什麽樣的嚴重後果,都由他自己承擔。”
關澤擡頭看着周荻,突然覺得有些驚訝。周荻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穩,和他平日裏那副天真的模樣大相徑庭,并且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壓迫感。關澤不自覺地就順從了他的話,用力點頭。
“好,那我們走。”周荻說完就牽起了關澤的手,往目标的那一棟大樓走去,關澤有些茫然地跟在周荻的身後,并沒有甩開他的手。
這一棟四層小樓和南城一街其他棟有很大的區別,這裏的幾家檔次要高很多,學生們一般不會到這裏來消費,走近了之後也會發現,這些酒吧的氛圍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醉醺醺的男女多了很多,音樂聲也更加喧嚣,只是在門口就能聽見裏面震天的音樂聲和歡呼聲。
在第一家門口,關澤就皺起了眉,周荻察覺到自己握着的手五指都在不自在地亂動,因此不用回頭也能想象那人的表情。
周荻對莊蘊的耐心已經全部用完了,他無法忍受關澤再因為那個蠢貨受累,一下就指出了短信裏說的那家店名,說:“先去找那一家吧,我感覺可能在那裏。”
那篤定的語氣讓關澤覺得有些奇怪,但從剛才開始周荻就一直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但關澤仍然聽了周荻的話,莫名的,他就是很相信周荻。
關澤沒有多想,依然交代周荻在門口等着自己,而後進入了那家酒吧,他往前走,周荻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随着他。
這家酒吧并不是一進門就是喧鬧的大堂,而是穿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又推開了一扇門,才終于進入了內部。
剛一推開門,一陣激烈的音樂聲直沖關澤的耳膜,關澤甚至覺得那些音浪強到了有了實體,把他的耳朵震得瞬間失聰,而後四處亂射的霓虹燈轉了過來,把關澤的臉怼了個正着,那一束集中的燈光在昏暗的環境裏尤其刺目。這一瞬的刺激實在是太強烈,關澤覺得自己渾身都難受,差點沒暈過去。
關澤站在門口定了十秒,等終于适應了,才繼續往裏走。
而後關澤看清了整個酒吧大堂的模樣,舞池裏全是瘋狂扭動的軀體,臺上是嗨翻天的DJ,臺下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所有人都在狂歡。
關澤忍着不适感四下尋找,但無奈那霓虹燈實在太閃了,關澤快被閃瞎了也沒有看到莊蘊。
只是有些意外發現。
這家酒吧女性顧客很少,而且不管是舞池卡座還是吧臺,都有不少穿着白襯衣的年輕男子。
關澤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也沒有多想,打算和之前一樣去吧臺直接找工作人員詢問。
關澤沿着舞池的邊緣貼着牆走向吧臺,盡可能地避免和任何人産生肢體觸碰,快接近吧臺的時候,有兩個人突然摟着從舞池裏沖了出來,直接摔在牆面上,旁若無人地親吻!
關鍵是,那是兩個男人。
關澤頓時一驚,腦子裏的某根弦兒突然連接了起來,在黑暗之中關澤的臉迅速變紅,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但那激情擁吻的二人根本看都沒有看關澤一眼,更加熱烈地吻着對方,沿着牆面翻滾到了更加黑暗的角落。
關澤頭皮都麻了!
一直以來,關澤都很害怕面對自己是個同性戀這件事情,現在這樣突然地他這樣直觀面對同性的親密,他腦子都不會轉動了,整個人都在原地僵硬,微張的唇始終合不上。
好久之後,關澤終于回神,他第一反應就是立刻離開這裏,但現實是他還沒轉身又停下了,再次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