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魯鼎崩潰道:“你醒醒,大哥,你不是什麽好人!”
陳飛卿道:“他說我是他見過最好的人。”
魯鼎更崩潰了:“那是在騙你,你信不信我給他一萬兩他能說我是他見過最潔身自好的人?!他的話也能信?那真是豬都能上樹了。”
陳飛卿道:“我知道他或許在騙我,但真的太慘了。”
魯鼎問:“被他殺了的那些人就不慘了?”
陳飛卿冷靜了下來,嘆了聲氣:“小鼎,這事兒我還在想跟你說。我知道我不應該多嘴,因為我确實也不知道事實如何,那還是你的父親。但他一口否決,卷宗又在那裏擺着,确實結案與他無關。我這麽說可能有愧你我兄弟之情,但我确實無法下斷言那就是他殺的。不過我也相信你說的,他确實心術不正,很可能是因為從小生活在那種地方,活生生養歪了。我既然不能無緣無故殺了他,就該嘗試着讓他回到正途上。他是個機靈的人,我想可能派得上用場。”
魯鼎先是要反駁,忽然又住了嘴。他想了想,問:“難道你想讓他——”
陳飛卿點了點頭:“至少在目前,我沒有看到比他更适合的人選。我們要往漠國安插眼線,此人要不會武功,才不會被查出來異樣。還要機靈,要懂得籠絡人心,懂得真真假假令人分不清楚。我們當然還可以在別處繼續找,但目前留着他備用,也不是壞事。”
魯鼎擔心地說:“我怕就怕他機靈過了頭,你養狗反而被狗咬。”
陳飛卿道:“所以我現在還沒有跟他透露任何一點風聲。而且我不相信人生來是惡的,但凡是人,總有向善之心,只不過是被塵垢遮擋住了光明,我想試試能不能把那層灰抹掉。”
魯鼎笑了兩聲:“這就是你當初把我摁水裏洗了半個時辰的理由?”
當初的魯鼎比現在荒唐多了,混跡于妓女當中,穿着她們的衣服,戴着她們的朱釵,還塗脂抹粉,形若瘋癫,被陳飛卿給拎着扔進了池子裏打一頓。
打得那叫一個狠,魯鼎現在還記得疼。
陳飛卿想了半天,嘆道:“你可真記仇啊。”
還有不到兩個時辰便要離京出發了,還好陳樹早已備好了行李,陳飛卿便打發魯鼎和傅南生再去休息一會兒,他自己也往床上一躺。
陳飛卿心裏揣着事兒,睡得淺,許久之後聽到了地上有點響動,傅南生的氣息有些亂,似乎是爬起身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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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飛卿先是沒在意,以為他起夜去了,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回來,不由得心中警惕起來。
他如今對傅南生雖也覺得可憐,但不敢再掉以輕心,安國候府說不上遍地有秘密,但也得看傅南生是想做什麽事。
萬一傅南生再來一次投毒呢?更何況,屋子裏明明有夜壺。
陳飛卿越想越不對勁,起身輕手輕腳地出門,循着輕微的聲響去到了隔壁的書房裏。
書房裏沒點燈,只有傅南生發出的輕微的聲音。
陳飛卿湊在窗底往裏看,看到的一瞬間便愣在了那裏。
傅南生側對着窗戶這邊,一雙手都不得閑,嘴裏胡言亂語着市井粗話,實在是……
大清晨的,陳飛卿一衆人起身準備出發。
天還沒亮,所以府裏也沒人送他。
到了府門口,陳樹突然道:“糟了,忘了東西,少爺等一等。”
他往回跑去,很快又來了,舉着一根毛筆:“行了行了,忘了這個,少爺,放你那裏吧。”
陳飛卿轉頭看到這根毛筆,正好已經伸手準備去接,卻突然被燙了手似的,叫道:“你帶它幹什麽?!”
陳樹道:“這是皇上禦賜的,您不是每次都帶着,說要用來給皇上寫捷報嗎?”
陳飛卿罵道:“就你機靈!不帶!”
陳樹疑惑地看着他,委屈道:“不帶就不帶,那我放回去。也好,表小姐也喜歡用這支筆,她過來找不到也得不高興。”
陳飛卿趕緊道:“等等,別放回去了,帶着吧,趕緊出發。”
陳樹道:“那您拿着吧,我這裏放不下了。”
陳飛卿才不想接這根筆,他難堪地朝傅南生道:“你拿着。”
傅南生點了點頭,伸手去接筆,卻又被攔住了。
陳飛卿道:“不行,你別拿着了。陳樹你拿着,我不信你一根筆都放不下?”
陳樹把筆往包裏努力塞,更委屈了,這一大清早的,怎麽突然就跟吃了火藥似的,還都怼他一個人,不就是不小心忘了事兒嗎。
一路上陳飛卿都極不自然,還好強自掩飾了下來,只顯得對人生疏了點。
傅南生倒是該幹什麽繼續幹什麽,毫無不自在,甚至比之前更恭順了。
這份恭順看在陳飛卿的眼裏,更令他毛骨悚然。
魯鼎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兩人,有些疑惑,便趁着在荒郊歇腳時傅南生與陳樹去林子裏撿木枝生火,低聲問陳飛卿:“他又怎麽了?”
陳飛卿張了幾次嘴,卻都沒能說出來,只能道:“或許我做錯了,你說得對,我這是自找麻煩。”
魯鼎問:“他到底怎麽了?”
陳飛卿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沒事。前面應該是到了安縣吧?”
魯鼎點了點頭,道:“今晚在這裏歇一晚,明天晌午時分就能到安縣。在那裏買一些幹糧,灌足了水,歇一晚上,後天早上從安縣北上,就離裕龍關不遠了。”
陳飛卿道:“我記得小林将軍駐紮在安縣。”
魯鼎點點頭:“沒錯。他叔叔在裕龍關,他本來也在那裏,卻和他叔叔不對付,被他叔叔趕到了安縣。安縣離裕龍關很近,裕龍關又是我們與漠國緊鄰的地方,因此雖說安縣是個縣,朝廷也歷年都派了兵把守,以防漠國破了裕龍關就黃龍之下。”
陳飛卿道:“我們此去安縣,跟小林将軍碰個面,我有事要求他辦。”
魯鼎原本想問是什麽事,話到嘴邊,咽了回去。陳飛卿向來是對他無話不說,若沒有說,那就是不能說的。
傅南生和陳樹撿了足夠的木枝回來時,魯鼎已經不見了,只有陳飛卿坐在那裏。
陳樹對傅南生解釋:“魯大爺打兔子去了。”
陳飛卿瞥了陳樹一眼,心道你倒是挺上趕着熱乎。
陳樹不明所以,就覺得自家少爺這兩日很是針對自己。
傅南生沒有理這兩主仆,默不作聲地将木枝鋪好,用火石點起了火,又對陳飛卿道:“少爺,剛才我和陳樹發現那邊有個山澗,挺幹淨的,您去洗漱吧,衣服我來洗。”
陳飛卿的心中很是忐忑,有點擔心傅南生拿自己衣服做什麽詭異的事,便道:“不必了,明日我們會到一個縣城裏,到時候再洗澡洗衣。”
傅南生道:“也好。”
一時無話,只聽得周圍風吹過樹葉草地,沙沙作響。
幹坐了會兒,傅南生道:“若暫時沒有其他的事情吩咐,我想去那邊洗漱一下。”
陳飛卿道:“現在已經入夜了,你不要去,這裏若有土狼或者山賊的話,恐怕會有危險。”
傅南生道:“好。”
又無話。
陳樹雖不知道為什麽如此尴尬,但既然尴尬,他就得圓場,清了清嗓子,道:“少爺您餓了嗎?還有些幹糧,先墊墊肚子。”
陳飛卿道:“我不餓,你倆餓了就先吃。”
陳樹又問傅南生:“你呢?”
傅南生搖了搖頭:“你餓了先吃,我不餓。”
陳樹默默地将幹糧放回去,又問:“少爺,您渴嗎?”
陳飛卿看着他:“陳樹,你去幫魯鼎一把。”
陳樹便知道這是要支開自己,只是不知道為何要支開自己,但也只能起身去找魯鼎。
等陳樹離去後,陳飛卿看向傅南生:“你以往是如何讀書的?”
傅南生回答道:“小時候會躲在私塾外面偷聽先生講課,後來被發現,先生說我是妓生子,會被其他小孩的爹娘害怕教壞孩子,就不準我再去偷聽。”
陳飛卿“唔”了一聲,沒急着說話。
過了一會兒,傅南生笑了笑,道:“其實我省了一些話。起初先生見我好學,他挺高興的,将他孩子的衣裳給我穿,還送我筆墨,教我寫字。只是我騙了他,我說我只是郊外樵夫家的孩子。他帶我去上課的第一天,我被別人認出來了而已。”
陳飛卿又“唔”了一聲,問:“後來呢?”
傅南生道:“後來,先生雖然不收我,卻還是送了我一些筆墨紙和舊書,讓我拿回去自己看。我拿回去之後,被我娘一把火燒了。我娘說,我不應該懂得太多,懂太多就容易想得多,想得多就容易望得遠,這在別人身上是好事,在我身上卻是壞事。我望得越遠,只會眼睛越疼,因為我根本走不了那麽遠。我注定是個走不上正途的人,懂得太多禮義廉恥之乎者也還怎麽活,那些書裏都是罵我們的。”
陳飛卿問:“所以你不懂禮義廉恥?”
傅南生笑了笑:“小侯爺這話說得太刻薄了,還是不要說。我當然懂禮義廉恥,只是我不照着做罷了。禮樂是你們權貴才需要享受的東西,你們不讓我登大雅之堂,卻又要我遵守這些文雅的東西,豈不是太過分了?”
陳飛卿道:“你這才是強詞奪理。禮義廉恥是每個人都該有的東西,無論是權貴抑或平民,若沒了這樣東西,天下難免大亂。”
傅南生笑出了聲:“天下大亂好啊,我就想天下大亂,亂世出英傑,盛世太平只會出走狗。”
陳飛卿道:“英傑就應該懂禮義廉恥。”
傅南生道:“我聽說劉邦逃命的時候将兒子都扔下了車,這樣的人你說他懂禮義廉恥?”
陳飛卿道:“我沒認為他是英傑。”
傅南生道:“他都做了皇帝了還不算英傑,那你就當我剛才說得不對,我不做英傑也成,做枭雄吧。”
陳飛卿竟然笑了笑:“你就是想揚名立萬。”
傅南生卻搖了搖頭,很認真地道:“不,我只是想混口飯吃。你今日和我講這麽多,難道又是想扔下我?”
陳飛卿道:“我确實有這樣的想法,我有兩個想法,第一,安縣有我一位朋友,他擅長應對你這樣的人,或許我應該将你交給他來用,他會用得比我好,你在他那裏,更能夠有揚名立萬的機會。”
傅南生問:“第二呢?”
陳飛卿道:“第二,到了安縣你就自己走吧,我不敢用你。”
傅南生問:“我真這麽讨人厭?”
陳飛卿道:“說實話,我見過許多三教九流,得罪一句地說,很多人與你一樣都視綱常倫理于無物,和你的心思一樣陰毒。但我和他們來往沒有和你來往這麽累,因為他們比你通曉人情世故,知道不該陰毒的地方就要好好地把獠牙含回去,這樣的人我反而在很多時候樂于去用。但你太張揚,你将你的小機靈抖得太過,于我而言,很容易給我帶來麻煩。”
傅南生低頭想了想。
陳飛卿又道:“但也因此,我一直在猶豫,我覺得你像個不通世事的孩子,而那也算不上是你的錯。所以我曾對魯鼎說過,我想教好你。剛才你我那一番話下來,我卻沒有了把握能教好你,也覺得或許我不該勉強做這件事,你并不需要我來教。”
傅南生仍然低着頭在那裏沉思,沉思了許久,他說:“難為你了,趕我走還得想這麽多道理。但是我不想走。”
陳飛卿拿木棍撥了撥火堆,道:“我也答應了還會給你找另外的出路,并且只會更好,我沒有騙你。你還一定要跟着我,是因為覺得我好糊弄?”
傅南生突然起身,走到他面前,跪了下去,道:“因為你救過我。”
陳飛卿道:“這話你已經讓陳樹告訴過我了。”
他暗示他已經知道那日在鄭府傅南生刻意接近讨好陳樹了。
傅南生道:“我接近陳樹,是因為我想他幫我留在你身邊。我也沒有騙你,我絕不會對你不利。陳飛卿,我喜歡你。”
陳飛卿不以為然地想,當老子真好糊弄。魯鼎跟我借錢的時候說他愛死我了,鄭小少爺求我給他背鍋的時候說下輩子也愛我,你們一個個哎,都不認真對待這種事,當心月老罰你們一輩子光棍。
傅南生仰面看着他,祈求地:“你教我,我跟你學,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再犯,不用你說,我自己走。”
陳飛卿道:“那你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傅南生猶豫了一下,道:“因為,你對我好。”
陳飛卿道:“我不相信。”
傅南生:“是真的,這次是真的。”
陳飛卿:“你說了太多假話,所以我不敢相信是真的。”
傅南生又低着頭想了想,一咬牙,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個死老頭兒的事兒嗎?”
陳飛卿都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過了會兒才想到是魯鼎他爹。
傅南生道:“他也對我很好,對我娘很好,是我娘的恩客,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給我娘贖身,甚至會娶了我娘,我和我娘也這麽以為。他對我真的很好,給我買漂亮衣裳,買糖人,帶我去逛燈會。”停頓了一下,他接着說,“還會看着我想到他的女兒。”
陳飛卿一怔。
傅南生笑了笑:“他說他有一個女兒,跟我差不多年紀,可惜女兒跟他不親,跟了母親。他很疼愛他的女兒,給他女兒買了很多漂亮衣裳,可都沒人穿,他覺得我有幾分像他的女兒,希望我能扮成他女兒陪陪他。”
陳飛卿問:“你穿了?”
傅南生道:“穿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從小就穿慣了,萬花樓裏大多數都是女人,我娘哪兒來那麽多錢給我買衣裳?都是妓女們不要的衣裳改小給我穿,這對我而言沒什麽。”
陳飛卿幾乎不想問下去了,但還是問:“後來呢?”
傅南生道:“後來他就死了。游俠殺的。我娘被死老頭慫恿着吸食神仙散,還借他錢去賭,欠了他很多錢。有一天他又來說想女兒,但我正好被私塾先生趕回家,心情不好,懶得搭理他,結果你猜怎麽着,他心情也不好,又喝了點酒,忍不住要動手,打了我一頓。
我娘當然護着我,跟他吵起架來,反而也被他打了個半死。打暈我娘之後,他又來打我,邊打邊說要去官府告我娘不還錢,告到我娘一輩子蹲在大牢裏直到死。這個時候有一個俠客,和你一樣高一樣英俊,穿着白色的衣服,手裏拿着寶劍,從天而降殺了他。殺了他之後,游俠對我說不要怕,沒人會再欺負我了。”
陳飛卿沉默地看着他,過了會兒道:“卷宗上寫他死在浴桶裏,而你當時暈了,你怎麽看到游俠的?”
傅南生想了想,似乎在努力回憶着,然後道:“游俠不想被官府發現,又唯恐一走了之會連累我和我娘,便做了一番手腳幫我和我娘擺脫幹系,走之前打暈了我。”
陳飛卿皺了皺眉頭。
傅南生道:“我說的是真的,游俠還給了我一個石哨,說以後如果還有人欺負我,我一吹,他就會出來幫我。”
說着,傅南生當真伸出手來,露出手掌心裏的一顆小石子兒。
陳飛卿嘴角一抽,道:“這是你剛從地上撿的,我看到了。”
傅南生絲毫不窘迫,笑道:“天都這麽黑了你也能看到。這确實是我剛撿的,原先的被我弄丢了。”
他将小石子兒放到嘴邊,努力地吹了吹,卻沒有吹出任何聲響來。
他笑着說:“你看,這個吹不響。”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陳飛卿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說:“別吹了,我在這裏,沒人欺負你,游俠也不用再出來。”
傅南生緩緩地低下頭,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陳飛卿想了想,又問:“我還聽說,你十三歲曾經與一個寡婦家争奪家産?”
傅南生蹙眉想了會兒,恍然大悟道:“你是說玉蓮姐姐?”
陳飛卿并不知道那個寡婦叫什麽,猶豫着點了點頭。
傅南生有些失落:“玉蓮姐姐很可憐,她嫁人時被騙了,丈夫是個病簍子,娶她是為了沖喜。雖然那丈夫對她也不錯,但很早就過世了。她沒有一兒半女,守着家中的房産,丈夫那邊的親戚卻都想把她趕走,總是刁難她。我有一次無意間幫了她,她對我很好,認我做弟弟,雖然她不識字,但卻買了書跟我一起學,那是我小時候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後來她也得了病,無論是丈夫家的親戚還是娘家的親戚,都眼巴巴的盼着她死。他們在她好的時候從不看望她,可在她病重的時候天天借着看望她的名頭來鬧,還争着過繼孩子給她,鬧得她的病越來越重。她終于發了狠,說要将一切都給我,如果我不要,就全部扔到河裏去也不給那些人。”
傅南生低着頭沉默了一陣子,又擡頭看着陳飛卿:“我不知道你聽說的是什麽,也不想解釋什麽,但我後來争家産确實不是為了我自己,錢确實歸了我,但氣是玉蓮姐姐在天之靈給出的。”
陳飛卿無話可說。
傅南生嘆了一聲氣:“算了,你不信也正常,我娘都不信我這種人還有親情和良心。”
陳飛卿皺了皺眉頭,問他:“不說那些了,要我說你也有錯,不管那些事的真相究竟是什麽,你自己性情古怪,難免也招人誤解。但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改?改掉你那古怪的性情,你願不願意成為游俠那樣的人?我想他應該是不愛說謊,也不胡思亂想的人。”
傅南生低着頭,将手掌慢慢地卷起來,包住那顆小石子兒,輕輕地說:“可是我成不了,我是妓女的兒子。”
陳飛卿道:“人只有自己看賤自己,你若非得這麽想,別人怎麽也幫不了你。但你若不這麽想,我就會幫你。”
傅南生沉默了更長的時間,這沉默的時間足夠魯鼎和陳樹逮了兩只兔子回來。兩人看着這一幕,面面相觑,問:“怎麽了?”
傅南生這才恍若醒了過來似的,他站起身,重新朝陳飛卿跪了下去,行了一個叩拜大禮,道:“我願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