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飛卿便領着公主回到驿館門口,笑道:“聽說是你們救了我的表妹,大恩沒齒難忘。”

那使者團的人忙道:“陳小将軍,這便是我們的右丞大人。右丞大人,陳小将軍等了您好一陣子了。”

陳飛卿訝異地看向那人。

那人坐在輪椅之上,一直背對着他,此時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方才擡起手示意身側的高大男子推動輪椅,緩緩地看向陳飛卿。

陳飛卿這次是全然的呆愣住了,他又看向推動輪椅的高大男子,更為震驚。

公主還在那裏介紹:“就是傅大哥救了我,還說要送我回去。”

陳飛卿還沒能回過神來。

倒是傅南生很溫和地笑了笑,道:“這就真是趕巧了。好久不見,少爺。”

公主訝異地問:“你們認識?”

傅南生微笑着道:“當然認識。少爺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又看了看身側的男子,接着朝陳飛卿道,“茍珥早已金盆洗手接受漠國招安,此次作為使者一同前來,也是為了護衛小王子的安全。我知道他與您和魯大哥有些不愉快,不知可否看在小王子的面子上不提往日紛争?”

陳飛卿終于回過了神來,他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茍珥,看回傅南生的臉上,問:“你是江陵子?”

傅南生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一直都是我的字號,不過從來沒人知道罷了。在漠國時我時常有些悔恨,只覺得無顏面對以前的人,便隐姓埋名。如今倒想得開了,回到京城還是用回本來的名字。”

陳飛卿看着他,看到他的神情十分的誠懇,又有些羞澀,好像确實是為了荒唐的往事而覺得尴尬。

仿佛,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陳飛卿沉默片刻,問:“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傅南生似乎是沒料到他還會關切這件事,訝異了一瞬,便答道:“當時我任性跑了,路上遇到亂子,還好茍珥救了我。我也終于明白,少爺一直說得對,我确實太不懂事了。”

Advertisement

陳飛卿又沉默了片刻,道:“多謝你救了我表妹,我家人都很擔心,還是先送她回府,稍後再來登門拜謝。”

傅南生急忙道:“這、這就說得太生分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說不上那麽鄭重。少爺快送小姐回府吧,怕老爺和夫人擔心。”

陳飛卿點點頭,便要領着公主走。

公主卻猶豫了一下,突然朝傅南生道:“我叫娉婷。”

陳飛卿訝異地看着她。

公主抿着嘴笑了笑,道:“謝謝你救了我。”

傅南生朝她溫和地笑:“你表哥救過我很多次,都讓我不要言謝,不過是該做的。”

公主點點頭,又問:“你是漠國的官嗎?”

傅南生點點頭。

公主有點不舍:“那小王子回去的時候,你也會一起回去嗎?”

傅南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斟酌着道:“不一定,得看小王子與王上他們的決定。”

公主又抿着嘴笑了,道:“那我有機會的話,可以再來找你嗎?”

陳飛卿:“……”

公主你快閉嘴吧。

傅南生看了看陳飛卿,有些尴尬地朝公主勸道:“還是不要了,小姐是大家小姐,本就不該和男子單獨相處,何況容易遇到危險。”

公主瞬間失落下來,踩了陳飛卿一腳。

陳飛卿:“……”

我什麽都沒說!

傅南生催促道:“少爺和小姐快回去吧,家裏人一定很着急了。”

陳飛卿也說:“走吧。”

公主欲言又止,卻還是乖乖地跟着陳飛卿走了。

她走出去十來步,還在回頭看傅南生。

陳飛卿不太高興地問:“有那麽好看嗎?”

公主橫他一眼:“比你好看。人家是我救命恩人。”

陳飛卿心想,我還是他救命恩人呢,你們能不能別被人救一下就看上那個人?要這樣說來我跟魯鼎孩子都要互相生一堆了。

公主又問:“那你說說他的事,我都沒聽你說過這個人,你還認識這麽好的人啊?”

陳飛卿心想我認識的人裏面除了他誰都很好。

可他又不能對着公主說實話,只能道:“得了吧,別想了。”

公主皺了皺鼻子:“反正比你好。”

那你倒是去跟太後說你這麽嫌棄我啊!陳飛卿沒好氣地想。

公主又問:“他成親了嗎?”

陳飛卿差點被口水嗆死,他問:“你想幹什麽?”

公主道:“我随口問問,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陳飛卿道:“可拉倒吧,我跟你說,想都別想了,千萬別瞎想。”

公主憤憤不平地道:“還當我傻呢?你們膽子小,我可跟你們不一樣,活該你們只能傷心難過。”

陳飛卿問:“你嘀咕什麽亂七八糟的?”

公主道:“我跟你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擔當,不是懂一些舞刀弄槍就叫男子漢,你得對人家負責。”

陳飛卿納悶地皺眉:“你到底在說什麽?”

公主見他裝傻,更沒好氣了,道:“雖然傅公子看起來文弱,可他比你男人多了!”

男人什麽男人啊,他喜歡男人!

陳飛卿忍了半天将這句話吞回去,決定不搭理她了,反正回宮之後她也別想再見傅南生。

他領着公主走過去大半條街,眼看就要轉過一條巷子,他忍不住趁着公主沒注意,也回頭去看了一眼。

傅南生正側着身子和茍珥說話,神情十分專注,說着說着還溫柔地笑了起來。

茍珥半彎着腰,也聽得很認真。

陳飛卿收回了目光。

公主打小就膽大,虛驚一場後嚷着要扣侍衛總管的俸祿給她當賠禮,也沒嚷兩句就被太後摟回宮去問東問西了。

皇上的臉色有點白,确實是被吓到了,後怕道:“朕當真是被吓到了,她當時就往朕前面一擋,若不是林大人及時出手,那一劍就要刺進她心口。”

陳飛卿忙道:“別想了,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皇上又道:“她說的那位傅公子是什麽人?剛才還沒聽她說完,母後就來了。是那位傅公子救了她?一定要重重答謝他。”

陳飛卿猶豫一下,道:“是此次漠國遣來的使者團裏的人,就是那個叫江陵子的。”

皇上訝異了一陣,搖搖頭:“無論他是哪裏的人,總歸是他救了婷兒——等等。”皇上皺眉道,“朕記得鐵爾孛是大王子的心腹,你也曾說江陵子也是大王子提拔上來的。”

陳飛卿點了點頭:“究竟是巧合救了公主,還是蓄意為之,我們都不知道。”

皇上的眉頭越皺越深:“若是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

陳飛卿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只是不敢掉以輕心。”他猶豫了一下,道,“江陵子這個人,皇上或許還記得。”

皇上問:“誰?”

陳飛卿道:“傅南生。”

皇上困惑地看着他,許久過後才道:“仿佛是有些印象,但記不太清了。”

“也難怪皇上記不清,三年前,他被卷進了王家滅門案,我曾撿了他寫的一本策論給皇上看過,皇上說寫得不錯,只是胸中欠缺些溝壑,見識也有些淺薄幼稚,一看就是紙上談兵。因此後來也就沒再提他了。”

皇上又想了想,道:“是有這麽件事。原來已經三年了。朕記得當時你似乎說要舉薦他去從軍,後來也沒聽提過了,怎麽他成了大王子的人?”

陳飛卿低頭寫字:“我也不知道。你說得對,他這人一開始就心術不正,後來我和他因為一些事吵了架,他就跑了。”

皇上卻沒有罷休,盯着他看了一陣子,問:“什麽事吵架了?”

陳飛卿倒是有些奇怪,擡頭好笑地說:“平時也沒問得這麽細。”

皇上道:“只是感覺罷了,感覺你和他不是簡單的争吵,你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閃爍。”

陳飛卿反倒被逗笑了:“皇上最近又開始給人算命了?”

皇上道:“不要岔開話頭。”

陳飛卿想了想,擺擺手道:“不想說的事,無傷大雅,私事罷了。”

他都這樣說了,皇上也不便追問,只道:“墨汁濺到朕衣裳上了。”

陳飛卿吓了一跳,趕緊擱下筆,轉頭拽皇上的袍子仔細看:“哪裏?別跟別人說,我給你洗幹淨,讓我爹知道就不得了了!”

寧王:“……”

因皇上一向敬重他,又為了表示親厚,便特許他與陳飛卿等幾位親臣入內無需禀告。寧王雖一度覺得不恰,但在皇上再三請求下還是答應了這樣。

今日他一進來就見着陳飛卿在拽皇上的袍子往眼前湊,實在是,實在是心情複雜。

寧王咳嗽了一聲。

陳飛卿又吓了一跳,趕緊松開手,将手背到身後,站起身朝寧王幹笑:“寧王殿下。”

皇上也看過去,笑道:“皇叔來了,快請坐。”

寧王朝皇上行了行禮,這才坐下,道:“臣數月在外,今日回來便想進宮探望皇上龍體。”

皇上道:“多謝皇叔挂念,朕的身子好很多了。”

等太監上完茶出去,寧王道:“年前太醫曾說從古方中研了一味方子能治侵體寒症,當中有一味藥引是生于大漠當中的百年野參。野參生于大漠那種不毛之地本就難得,又得是百年之上,更是十分珍稀,便是宮裏也沒有。臣托了許多人去問,終于在半個月前問出了下落,便趕緊回宮來禀告皇上。”

陳飛卿眼前一亮,搶着道:“在哪裏?”

所幸這屋子裏其他兩人從不怪他性急,寧王道:“在漠國王宮裏。”

陳飛卿與皇上對視一眼。

寧王道:“或許現在已經不在那裏,而是在大王子手中。臣已讓人潛入大王子的宮中打探,一旦查明在哪裏便會下手。”

皇上點了點頭,笑道:“勞皇叔費心了。其實生老病死都是天數,無論最後如何,順其自然便可,無需過于強求。”

他看得開,其他人卻都比他看不開。

聽他這樣說,寧王便有些不太高興了。

陳飛卿趕緊岔開話頭,道:“寧王回來得趕巧,正好漠國那邊也來了。”

寧王點了點頭,看向陳飛卿,道:“本王也是剛剛才知道,傅南生也在其中。”

皇上訝異地問:“皇叔也認識傅南生?”

寧王笑了笑:“幾面之緣,倒對他印象深刻。”

陳飛卿想起當初寧王與傅南生的事,不由得一怔。他自然不信寧王會無故為難傅南生,可當年傅南生說得信誓旦旦,他便不得不将此事定為疑案。

皇上“唔”了一聲,道:“朕突然對他好奇起來,待他跟随小王子進宮時得好好看一看。”

陳飛卿忙道:“沒什麽好看的,別惹上比較好。”

寧王看一眼陳飛卿,道:“飛卿說得對,傅南生此人不值一提,皇上無需太在意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