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郡主不知京城中的情景罷了。”清荷笑道,“咱們京中的好男兒數不勝數,皇子當中除卻六皇子外,個個都是人中豪傑,幾家王府的世子也都非纨绔之輩。”

瞧着映晚秀麗的眉目,清荷道:“他們個個都不是好欺負的主兒,其實也并非太子殿下不可。”

“跟太子殿下相比,奴婢覺着反而是他們更容易,憑借郡主的樣貌,只要笑一笑,就會有人為您赴湯蹈火。”

映晚聽着就笑了,“清荷,你忘了六皇子,旁人哪有那個本事。”

她并不避諱會不會有人為她赴湯蹈火,從小到大在她跟前獻殷勤的男人多了去了,連來聯姻之前都有人在她跟前講要娶她。

可是那又有什麽用處呢?她還不是進了京城,走到如今的絕境?

至于京城裏這些王孫公子,或許會有人為她向皇帝求親,也或許會有人為她不顧一切,可六皇子在前頭擋着,皇帝的心難道會偏向那些侄兒外甥嗎?

只有沈時闌可以讓皇帝偏心,也只有沈時闌就那個本事讓六皇子徹底閉嘴。

而且……

映晚眯了眯眼,清光燦燦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精光。

說不定沈時闌心裏也對她另眼相看呢,說不定就成了呢,對自己沒信心才是最傷的。

清荷道:“其實如寧王家的世子,年紀輕輕就鎮守一方,不比骠騎将軍差半分,地位還更高,如果是他的話……”

“如果是他,或許可以和六皇子拼一拼?”映晚反問,“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在一件不确定的事情上?”

她笑眯眯道:“我心裏都有數,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清荷望着眼前柔弱嬌美的少女,沉默好半晌。

這個女孩子看上去軟弱的很,在誰跟前都毫無還手之力,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可她卻那麽堅強,那麽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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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是她很珍貴的東西,卻不是最珍貴的。

她的性情才是真真難得。

映晚伸了個懶腰,“我們去東宮吧。”

不能只在嘴上說說啊。

清荷笑着搖搖頭,将她的手臂按下去:“郡主就空着手去?”

“嗯?”

“您既然是去請教太子殿下的,就要做足了禮數。”清荷道,“帶着禮戰戰兢兢過去,才顯得是誠心誠意發問。”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去找人家幫忙還空着手,好像顯得她很不懂規矩。可禮物裏頭的講究就大了去了……映晚輕輕一笑,道:“找個檀木盒子,将我桌子上那個和田玉鎮紙裝起來。”

說着,她卻将自己頭上戴着的一朵小小珠花拔了下來,“把這個也扔進去。”

“郡主?”

映晚托腮,笑容天真無邪:“不然我怎麽再去東宮?”

清荷默默應了,深覺這位郡主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手段一套一套的,一環接着一環,她再想不到還能用這種法子來維持後續。

拿好盒子,映晚便帶着清荷去了東宮。

穿過狹長的巷子,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前,便是東宮了。

映晚擡起頭往上看,看見再陽光下泛着光的琉璃瓦片,飛鳥在天空中劃過,留下一聲聲嘶鳴。

盯着那只鳥,映晚的目光越發堅定,徑直走向東宮的正門。

東宮守衛和別處不同,不是太監而是正兒八經的禁軍侍衛,不認得映晚,見這二人走近便舉起手中的兵器将人攔下:“來者何人?”

氣勢駭人,有種殺伐果決的态度。

映晚吓了一跳,連忙跳着後退一步,撫着胸口平複心情。

清荷道:“這位大哥通報一聲,嘉陵郡主求見太子殿下。”

那侍衛狐疑地看着映晚,點頭道:“稍候。”

映晚不解地側頭,“怎麽太子殿下的守衛……”

這麽吓人?

清荷搖了搖頭,解釋道:“太子殿下亦是出征過疆場的人物,早些年身邊的護衛就全是軍隊裏撈出來的,他原本用的是上過殺場的士兵做守衛,但屢次吓着幾位公主,陛下才強迫給他換成禁軍的。”

禁軍雖然也是軍,但沒見過血沒殺過人,好歹沒那麽吓人了。

映晚微微蹙眉,沒有言語。

她想起了嘉陵的軍隊,一盤散沙,不足為懼,跟她面對面站着,氣勢甚至比不上一個弱女子。可朝廷區區禁軍都能有這般威嚴的氣勢,更不必提駐紮四境的大軍。

可笑叔叔還想着與朝廷維持平衡,這種情形下一旦打起來,不等動手,嘉陵那幫子軍人就已經活活吓死了。

打什麽打!

她腦子裏的想法沒人知道,她也不敢說出口,最親近的人也不能說。

映晚眨了眨眼睛,又是一派嬌憨無邪:“你說太子殿下會見我嗎?”

“會的。”清荷失笑,“求見太子殿下的人,一般都能見着他,只是能不能和他說上話,就全憑自己的本領了。”

他又不是真正的冷心冷肺,沒有感情,哪至于人人都不見?

果如清荷所言,不一會兒那侍衛便出來,拱手道:“拜見郡主,方才多有得罪,還望郡主見諒。“

映晚目光灼灼盯着他。

八尺大漢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老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偏頭道:“太子殿下請郡主進去。”

映晚颔首:“有勞。”

進了東宮,沈時闌卻坐在花園裏喝茶,不只有他一人,對面青袍男子朝着他拱手,一幅正欲告辭的姿态。

這青袍男子那日亦跟在皇帝後頭,她見過的,只不曉得是哪位,映晚腳步頓了頓,看向清荷。

清荷低聲道:“這位是二皇子,諱桓。”

映晚目光瞅過去,生的眉目疏朗,俊美不凡,原來這位就是皇後口口聲聲挂在嘴邊的二皇子沈時桓,那日被太後親口敲定不如沈時闌的人。

看上去模樣不賴,就是不知道人好不好。

映晚亦不好當着人的面,見沈時桓轉頭朝這邊走過來,連忙欠身道:“見過二皇子殿下。”

沈時桓瞧見她這一身粉衣,眼中的驚豔剎那間消失,客氣地沖她點頭致意,和善笑道:“郡主來找皇兄?”

神情是和善的,問出的話也是正常話,可語氣就怪怪的。沈時桓和他親妹妹沈沅的性情倒是有點像,粗粗一看令人如沐春風,一說話就能感覺到不對勁兒。

映晚天真一笑,理直氣壯回答:“是啊。”

她一句“是啊”,好像沒有絲毫的羞澀,光明磊落,沈時桓噎了一下,只得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告辭。”

映晚笑眯眯道:“二皇子慢走。”

沈時闌冷冷淡淡瞧着這邊的方向,見映晚笑,不知為何突然站起身,手負在身後,臉色更冷一點。

映晚笑着走過去,“太子殿下安好,今日無緣無故上門,殿下不會嫌我煩吧?”

沈時闌眸光微閃,淡聲道:“怎會。”

映晚臉上綻放起大大的笑容,“那就好,今兒剛分開我就來東宮,我自個兒都嫌我煩,幸虧殿下不嫌棄。”

沈時闌靜靜看着她一直說個不停,一言不發,并不打斷她,過了一會兒映晚說完了,才張口。

“何事?”

他倒是清楚,若非無事,映晚斷然不會來見他。

映晚摸了摸鼻子,羞澀一笑,先将清荷手中捧着的盒子擱在桌子上,“這是給殿下帶的禮物。”

沈時闌點了點頭,按照常理來算,并沒有當着人面拆禮物的風俗,是以他只是瞟了一眼,便示意身側的宮人收起來。

随後又靜靜看着映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若非奸非盜,就定是別有所求。

映晚小聲道:“其實我來,就是想要請教殿下一件事兒,殿下可千萬別笑話我。”

“直說便是。”

“後日安王妃的賞荷宴,若真有帖子請了我,我初次赴宴,是不是該給安王妃帶見面禮。”

“很該如此。”

“可是……我不知道帶什麽好……”

映晚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道:“所以來請教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可否賜教?”

沈時闌還未說拒絕與否,映晚自個兒先攥緊擱在桌子上的拳頭,委委屈屈道:“如果不能說也沒關系,東西不必勉強。”

沈時闌道:“沒什麽不能說的。”

他神色淡然,剛想說話,目光落在映晚緊緊捏着的手上,才蹙眉道:“手?”

映晚連忙将手縮回袖子裏,強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蹭到了,沒事兒的,跟旁人沒有關系,真的沒有關系!”

傻子都能看出來她笑容中的勉強之意。

沈時闌看向清荷,毫不客氣地命令:“說!”

這般冷硬,不太像他慣常的模樣。

映晚扯住清河的衣裙,讓她別說:“沒什麽可說的!”

清荷猶豫片刻,看看映晚,又看看沈時闌,來回幾次後方道:“太子殿下容禀,今日清晨郡主在禦花園碰見六皇子,被六皇子推了一把摔在地上,受了傷。”

平平無奇的敘述,沒有誇大,也沒有縮小,只講述了早晨發生的事情。

沈時闌只問:“小六?”

很難看到他露出這種神情,不悅,冷漠,還有點兒陰郁。

好像很不滿。

映晚打起圓場,賠笑道:“沒有這樣的事情,六皇子只是不小心,并不是故意的。”

“小六性情,無需多言。”沈時闌道。

映晚尴尬笑了笑。

見她着實無心提起這件事兒,沈時闌沒有多問,只道:“不提此事了。”

映晚甜甜一笑,朝着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對對對,不提此事了,殿下還是告訴我該送什麽禮物吧。”

“和尋常閨秀一樣便可。”沈時闌對此還是很懂的,“不需太過特殊。”

他這麽一說,映晚才反應過來。

雖然名份是郡主,不同于尋常的千金小姐,可她跟那些名正言順的皇家郡主也不一樣啊。在皇家眼裏,女孩兒的身份只分為自家女兒和別人家的孩子。

映晚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是個異姓王府的千金閨秀,對安王妃而言,和丞相家大理寺家的小姐沒什麽區別。

她送禮,可不就該按照這些千金小姐的标準來。

映晚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這我就明白了,多謝太子殿下提點。”

她笑得愈發燦爛明媚,甜蜜不已,“太子殿下可真厲害,我跟清荷商議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怎麽辦,只能來求助殿下,幸好沒找錯人。”

沈時闌眸光動了動,問她:“緣何是我?”

這話問的……映晚有一點危機感,為何是他?這問題若答不好,那是要得罪人的。

沒想到太子殿下看着冷冷清清的,問起問題來亦這般犀利。

不過這難不倒她,映晚軟聲道:“因為我就認識殿下一個人啊。”

她笑容誠懇,“在宮裏我誰都不認識,誰都不熟悉,只有殿下陪我在穿上待了兩個月,是我最熟悉的人,我不找殿下還能找誰呢?”

映晚睜大眼睛,認真瞧着沈時闌,眼中的誠意閃閃發光。

沈時闌偏過頭不看她,輕咳一聲,不語。

發冠下的耳朵,卻有一點點發紅。

映晚眨眨眼,環顧四周,沒有紅花,沒有紅衣裳,也沒有紅色的裝飾,她定然沒看錯。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結束,繼續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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