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時闌想歸想,可惜映晚和陳凝凝都沒分眼神給他,尤其是陳凝凝,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映晚,摟着她的肩膀感慨:“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她太緊張了,映晚搖了搖頭,反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我心中有數。”

有數?沈時闌看她一眼,是吓到哭成落湯雞的數嗎?還是說把恐懼和憂慮全藏進心裏,不給人看出來就能當做不存在的有數?

他靜靜看着映晚。

陳凝凝道:“可擔心死我了,幸好碰見了太子殿下,否則我還不知道怎麽辦。”

她懊惱道:“早知道我該随太子殿下一起過去的,竟然給忘了。”

其實也不是她忘了,實則她話一說完,這位皇太子就直接離開了,完全沒留給她時間,但陳凝凝沒注意到這個,只恨自己罷了。

說起沈時闌,陳凝凝才想起來太子爺還在旁邊站着,連忙松開映晚,走過去道:“拜見太子殿下,多謝太子殿下相救映晚之恩!”

映晚亦欠了欠身。

沈時闌目光掃過陳凝凝,不曾停留片刻,擡了擡手,卻不見說話,冷冷淡淡的,比映晚慣常見到的還冰冷幾分。

映晚咬了咬下唇。

陳凝凝這一遭行禮,才提醒了滿院的女孩子,她們見到沈時闌都已經給吓的不敢講話了,這會兒才敢随着大家一起行禮。

獨有沈沅拉着蘇玉如上前來,含笑道:“皇兄親自送郡主回來,這可是獨一份的,臣妹甚是感慨。”

蘇玉如拉了拉她的衣袖,聲音柔軟腼腆,帶着小女孩兒家見到心上人時的羞澀,“太子殿下安好。”

沈時闌目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只看着沈沅問:“可有結果?”

她問的是陳家的船為何會出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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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晚也上前一步,蹙眉看向陳凝凝。身為今日的受害者,映晚認為自己應當有資格知道,是哪個人險些要了自己性命!

“臣妹不知。”沈沅搖着扇子,溫聲道,“皇叔皇嬸連帶着陳大人夫婦已經去前頭審了,臣妹懶怠聽,就留在這兒玩了,皇兄若要知道,不如移步前廳。”

話音一落,沈時闌便舉步朝前廳走去。

映晚拉着陳凝凝,淡淡道:“我們也去看看吧。”

她林映晚無依無靠,無權無勢,身如蝼蟻,可那是跟皇家人相比較而言,并不代表任何人都能害了她還全身而退!

映晚很冷靜,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穩在,眼神冷冷淡淡的,竟然有了三分沈時闌的氣度在。

沈沅吃吃笑道:“前會兒看郡主柔柔弱弱的,風一吹就能倒,沒料到還有這樣的時候……”

映晚不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對。平常的弱裏弱氣全是裝的不假,但憑什麽她就不能因為性命之憂而變個性子嗎?

反正她也不打算靠這個去勾搭男人了,還裝模作樣的有什麽意思?

這般想着,映晚幹脆回頭盯着沈沅,冷冰冰道:“公主若也想有這個時候,不如我送你去那條船上待半個時辰?”

性命之憂,好不容易脫險,這一屋子少女不管是否喜歡她,至少個個都表現出牽挂來,唯有沈沅還是陰陽怪氣的,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映晚的話回的極狠。

那船早就在湖中央散成了一塊一塊板子,讓她去坐,跟讓人去跳湖沒什麽差別。

沈沅哪兒敢回這樣的話,氣的臉色都險些繃不住,好不容易才維持住臉上的笑意,說話時卻咬牙切齒的:“郡主自便吧!”

破罐子破摔,竟然真的放過了映晚。

映晚轉頭,提着裙子跟上沈時闌的腳步,陳凝凝亦跟在她身後跑,她們都朝着前廳去,一群年輕少女面面相觑,不知為何,也跟了上去。

前廳裏主位上坐着安王妃夫婦,下手邊兒陳家夫婦臉色鐵青,門口跪了四五十個家丁,個個都身穿安王府的灰布袍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沈時闌剛踏進去,安王下意識站起身,含笑道:“阿闌怎麽過來了?”

沈時闌直接問:“如何?”

安王搖了搖頭:“負責船只的家丁都在這兒了,都不願意承認是自己所為,我已經派人去請大理寺卿,他斷案如神,定能幫陳家找到惡賊。”

映晚跟在身後,乖乖巧巧朝着二人行禮:“安王殿下,安王妃!”

安王妃招手讓她過去,摸了摸她的臉:“好孩子,你受驚吓了,都怪我們府上……”

映晚搖了搖頭,含笑道:“是賊人之過,與安王府無關。”

安王妃便笑了,舒了口氣,“你是個懂事兒的好孩子,吓着了吧,快坐下歇歇。”

說着,竟要扶着映晚坐在上手,映晚推辭不肯,這才在下面坐了,靜靜看着那四五十個戰戰兢兢跪着的家丁們。

安王卻慢慢張口問出聲:“這位就是……嘉陵郡主?”

映晚眨眨眼,入京那日安王的确不曾在宮宴上見過,想來亦是有事沒去,她含笑施禮:“小女嘉陵林氏,拜見安王殿下。”

安王回神,眼睛動了動,揮揮手:“免了免了,不講這些虛禮。”

映晚微微一笑。

安王目光死死盯着她,好半天喟嘆一聲,問沈時闌:“殿下可有什麽好法子?”

沈時闌只道:“等大理寺。”

他只是想要看看,是哪個人敢在安王府上撒野?赫然是不将皇室放在眼裏,其心可誅!

映晚抿了抿唇,低聲道:“殿下,我有個法子。”

沈時闌的目光轉向她,蹙眉道:“如何?”

“郡主,斷案絕非兒戲,咱們還是先等等吧。”陳夫人勸道,“臣婦知郡主生氣,可亦不急于一時。”

沈時闌盯着映晚,跟沒聽見陳夫人的話似的。

映晚道:“那些船都是安王府從外頭買的,由這些小厮負責查看是否有問題,那艘船的問題,換了熟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要麽是他們中有內鬼,私下換了陳家的船,所以才有查不出來的情況。”

“還有種可能,是有人背着他們悄悄換了船。”

映晚十分冷靜,口齒清晰,“不知我說的可對?”

“極對。”沈時闌道。

得了鼓舞,映晚繼續道:“那麽安王殿下認為是哪種可能?”

安王很确定地說:“我們安王府戒備森嚴,絕不可能是外人,定是家中自己人,要麽就是他們其中之一,要麽就是有人買通了他們!”

安王冷冷道:“沒有旁的可能!”

映晚淺淺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開審吧。”

“怎麽審?”這話是陳夫人問的,這婦人拉着女兒的手不許她講話,自己卻說個不停,陳大人反而安安靜靜的,儒雅大氣。

映晚笑了笑,神色自若,卻咬牙切齒道:“挨個審!”

她挑眉時風情萬種,令人不敢逼視:“今日我險些落水身亡,絕不可能善罷甘休,還望安王殿下/體諒!

安王道:“郡主自便!”

映晚招手令一旁的管家過來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回去,讓他取了錢,才微微笑着。

沈時闌蹙眉不語,看她一眼,默默收回目光。

映晚自然是毫無察覺,只靜靜瞧着門口的舉動,弱離的近了,才能看見她坐在椅子上的身軀在微微顫抖 。

她還是在害怕。

趁着外頭忙,沈時闌默默摸着手中的茶盞,淡聲開口:“皇叔,換西湖龍井來。”

安王驚愕轉頭,不解道:“你何時愛喝龍井了?今兒不是你平常最愛的祁門紅嗎?”

沈時闌目光沉沉。

映晚心尖一動,顫啊顫的。龍井是她最喜歡的茶,在船上兩個月,沈時闌也随着一起喝,她一直以為對方也喜歡這個。

原來他更喜歡祁門紅嗎?

可為什麽要強迫自己喝龍井呢?嘉陵王府給太子殿下上貢一些祁門紅還是做得到的。身為皇太子,完全沒有必要委屈呀……

映晚目光灼灼盯着他。

沈時闌面不改色地将手中茶盞擱在桌子上,“改了。”

改了……

平平靜靜兩個字,卻讓安王夫婦大驚失色,安王/震驚地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試探道:“阿闌,你看得到皇叔嗎?”

沈時闌沉默着,扯了扯唇角。

“你喜歡二十年的東西,說改就改?”安王不借錢,“那龍井也沒什麽好的啊……”

沈時闌只道:“皇叔……”

安王連忙舉手示意:“好好好,給你話,這就給你換!”

說着,連忙就指揮一旁的侍女:“快給大家都換上龍井,別讓太子殿下等急了!”

說着又笑:“都說喝綠茶好娶媳婦兒,阿闌喝那麽多年紅茶都沒個太子妃,今年說不定就有了。”

這語氣誇張的過分,映晚不由得抽了抽唇角,看向沈時闌,卻見沈時闌只安安靜靜坐着,臉上毫無波動,表情都不曾做一個。

平靜地好似沒聽見安王的打趣。

安王妃笑了笑,沒好氣道:“別聽你們皇叔瞎說,一把年紀了還跟孩子們鬧,有點兒長輩的樣子!”

安王朝着她作揖:“王妃教訓的是!”

映晚抿唇笑了笑,這對夫妻倒是極好,安王脾氣亦不錯,世間夫妻能做到這個地步,亦算是幸福了。

她又有些心酸,縱然是這樣一對夫妻,後院還是有三妻四妾,姬妾無數,庶子庶女更是無數,還需要安王妃費心平衡後院。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

映晚默默道。

看着光鮮亮麗,誰知道背地裏的苦呢?

談笑間,侍女們端着新茶換了客人們的舊茶,映晚端起手中的茶盞飲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落入舌尖,她心情才能稍稍放松一些。

映晚放下茶盞,卻見沈時闌正盯着她。

目光灼灼。

映晚下意識看向身後。

一無所有。

她奇怪地回看沈時闌,沈時闌卻收回了目光,端起手邊的茶,有一口沒一口喝着。

很快,四十個人全按照映晚給的法子說了一遍,映晚問:“有人承認嗎?”

管事兒搖了搖頭。

破案哪有那麽容易。

映晚笑起來,給我看看他們的答案。

安王奇怪道:“你問了他們什麽?”

“問他們一條船要多少銀子。”映晚随口道,“問清楚才能看看到底哪一個人的船貪的多,跟人勾結的可能性多,被人發現的幾率大。”

要麽是與人勾結賺錢,為了金錢不惜殘害陳家人。同樣也有可能是貪腐王府的錢被人抓到把柄,只能出賣王府,謀財害命。

她靜靜看着上面的價格,平靜無波地眨了眨眼,指着紙上幾個人,“把他們都帶過來。”

沈時闌接過那張紙看了眼,又看向映晚,沉默着點點頭,誇贊道:“極好。”

的确是極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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