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乘船回京城的路上,經過無數的山水。
船上的日子特別無聊,偶爾有那麽幾次,沈時闌會坐在她對面,兩人在船頭喝一喝茶,有時候也帶着趙文舟,只是骠騎将軍不愛這等風雅事兒,常常缺席。
但是……沈時闌從未那麽不懂禮數過。
“怎麽?他對旁人竟然是這樣的嗎?”
這種話映晚只敢在心裏想一想,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只能靜靜含笑聽着她們繼續念叨。
陳凝凝感慨道:“我等着咱們太子殿下早日娶親,最好是愛慘了咱們未來的太子妃,結果太子妃不愛他,讓他也嘗嘗這種被人冷落的滋味。”
她當真是一幅看好戲的表情,咬牙切齒的,就跟沈時闌的慘狀就在跟前似得。
映晚斟酌道:“不至于這麽狠吧……”
陳凝凝道:“唉,做個夢罷了,狠一點便狠一點,無所謂的。”
她擡手摟住映晚的肩膀,笑眯眯道:“不講這群臭男人了,我們玩我們的,映晚我告訴你,安王府有個特別漂亮的地方,我們一起去看看?”
“什麽地方?”映晚疑惑地看着她。
身後的姑娘齊齊笑起來,“湖心亭吧,凝凝最喜歡那兒。”
陳凝凝就笑了,“是啊,我最喜歡那兒。”
提起湖心亭幾個字,映晚不禁覺着有些心虛,那兒啊……
她亦不懂自己在心虛什麽,今日不過是去了湖心亭中罷了,又不曾做什麽事兒,就總覺得心裏慌慌的,跟被人撞破奸情一樣。
映晚邊走邊笑,不禁悄悄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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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亭還是那麽美,陳凝凝拉着映晚坐在廊橋上,直接脫了鞋将腳放進水裏,張開雙手喊:“真爽啊!”
映晚頓了頓,微微一笑,含蓄道:“把鞋穿上吧。”
“怕什麽,又沒有男人!”
“這倒不是。”映晚嘆息一聲,“天氣熱了,但湖水冰涼,你這般泡着容易生病。”
“都說寒從腳起,還是要護好身子的。”
她溫和的看着陳凝凝,“快別折騰了。”
陳凝凝轉頭看她一眼,默默穿上鞋子,待旁人都進了屋內,只剩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才低聲問:“映晚,你在船上為什麽……為什麽要我走?”
那賭上的是自己的性命,就讓別人離開,自己落在那條破船上。若她是個壞人呢,但凡有一點兒私心,晚點兒去救她,她可能就……就沒命了。
怎麽能做到直接讓旁人走?
映晚愣了愣,無奈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
“你……”陳凝凝聲音哽在嗓子裏,盯着她好半天才道,“不說這些了,如果日後你有需要的,只管找我,我拼了命也會幫你。”
“哪有這樣的事兒。”映晚失笑,“你不用多心,換了旁人我亦會如此。”
“我知道。”
映晚主動去拉她的手:“她們都進去了,我們也去吧。”
陳凝凝“嗯”了一聲,兩人一同走進去,進門前,映晚聽見她聲音極小地說了句:“對不起。”
她心裏有些難過,當時映晚能毫不猶豫地讓她走,她就真走了,留她一個人。
若是映晚出了事兒,陳凝凝大約也是一生愧疚。
幸而……
映晚沒有回答,只笑了笑。
這間屋子裏跟方才已經不太一樣了,姑娘們的丫鬟拿來吃喝玩樂的用具,放的滿滿當當,将這清雅的涼亭搞的宛如宴客的客棧。
有陳凝凝帶着,映晚很快融入進去,倒也不會顯得生疏。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總有人在你開心的時候找你麻煩,看着姍姍而來的沈沅同蘇玉如,映晚臉上撐起溫柔的微笑,卻沒有講話。
只陳凝凝笑眯眯道:“公主怎麽也過來了?”
方才衆人一同去了前廳,只這二人不知所蹤,這會兒竟又找來了,真真是陰魂不散。
沈沅亦不嫌棄自己煩人,笑着在陳凝凝身側坐下,目光又落在映晚身上。
映晚心中警鈴大作。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聽她道:“我在外頭看見一條船,像是皇長兄的,難不成郡主和皇長兄來過這兒?”
好在早有準備,不至于被人打的手忙腳亂,映晚笑道,“是在這兒上的岸。”
她不認為有什麽不能說的,只定定看着沈沅,反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在哪兒上岸其實都一樣,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只有你自己心虛才會覺着有問題,當你平靜又冷淡的時候,就不會有人多想了。
沈沅溫聲道:“當然沒問題,就是想問問郡主罷了,待會兒好教人把皇長兄的船拖回去。”
“這就不勞公主費心了。”陳凝凝堵上她的嘴,傻呵呵道,“太子殿下肯定會派人來的。”
沈沅卻道:“這一點小事兒,哪兒值得皇長兄操心,我能幫她做的就幫了。”
陳凝凝不再言語,只笑着拉映晚道:“你喜歡這兒嗎?”
“喜歡呀。”映晚含笑回答她之後,主動看向沈沅,“公主不必費心,我和太子殿下回去的路上他已經吩咐人處置了,若公主再派一次人,沒得白白讓人多跑一趟。”
沈沅臉色淡了淡,“是嗎?”
映晚不做回答,只一直笑着。
沈沅幾次三番找她麻煩,給她不痛快,她屢次忍讓,只為自己辯解,從來沒有讓沈沅真正下不來臺。
結果她卻不肯罷休,那就休怪旁人不給她面子了。
這話雖然是假的,但能惡心沈沅一把就足夠了。
這幾人針鋒相對卻沒能影響一群女孩子玩鬧,本就是年輕少女,玩起來拉都拉不住,一直瘋玩到天色暗沉,夕陽西下,有人來喊了才反應過來該走了。
通紅的夕陽下,安王府門前車水馬龍。
女孩子們都跟着家裏人離開,只映晚沒走,反而被請到了安王府前院,安王和安王妃都在,沈時闌和那位神奇的安王世子亦在。
瞧見映晚,那沈時嶺就跟瞧着金子了,雙眼放光。
沈時闌目光沉了沉,淡淡道:“阿嶺!”
安王看看自己兒子,又看看映晚,含笑捋了捋胡子,笑道:“郡主且坐,今日之事,我想我們應當給你一個交代。”
映晚點了點頭:“安王殿下請講。”
·“大理寺協助我們審問清楚了,是府上家丁與陳氏有舊怨,才處心積慮混入府中,等着借機報仇,不曾想會連累郡主……”他嘆口氣,“你遭此無妄之災,是我們府上的過錯,特意備了禮物向你賠罪,還望郡主莫要嫌棄。”
“是嗎?”映晚微微一笑,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禮盒,“既然是這樣,那映晚就卻之不恭了。”
這話拿來騙三歲孩子或許有用。
一點舊怨就敢讓人對陳家下狠手,真是可笑。
但安王既然這麽說,那就證明這個人不能被說出來,甚至于連安王本人都要忍氣吞聲。映晚心中有數,不會胡攪蠻纏。
她接受的太快,安王反而有些感慨,只得道:“那個家丁已經被我送去大理寺處置了,你若有不滿,只管說出口,本王盡力而為。”
映晚搖搖頭:“沒有。”
她柔聲道:“既然已經真相大白,我便能放心了。”
沈時闌突然站起身,從映晚身旁走過,回頭道:“走吧。”
映晚一愣,“殿下?”
“回宮。”
“哦。”映晚呆呆應了一聲,連忙朝着安王夫婦行禮告辭,追上他的腳步。
身後安王喟然一嘆:“是個好孩子,可惜了……”
“可惜什麽?”沈時嶺問。
“陛下要将她嫁給六皇子,好好一個姑娘就這麽毀掉了。”安王嘆息道,“可惜本王亦無能為力,蔣貴妃親自求的親,恐怕沒人能說動陛下。”
安王妃蹙眉道:“她是皎月的女兒……”
“誰的女兒都沒用!”安王直接道,“不管她是誰的女兒,六皇子都是陛下親生兒子,誰比得上他?”
“父王。”沈時嶺目光灼灼,充滿少年人的勇氣,“我要去找皇伯父求娶她!”
“你?”安王嗤笑一聲,“你去試試看吧!”
沈時嶺道:“我會成功的!”
他捏緊了拳頭,看着映晚離開的方向,眼中光芒四射。
這廂映晚随着沈時闌走出安王府的大門,坐上自己的馬車,靠在窗戶口小聲喊一旁騎馬的沈時闌:“太子殿下?”
她撩開簾子看,看見沈時闌回頭,輕輕嗯了一聲。
映晚問:“今兒到底怎麽回事兒?”
沈時闌并不瞞着她,淡淡道:“皇後所為。”
他這麽一說,映晚才算是明白為何安王夫婦不敢言語,反而要護着那幕後之人了。
原來是皇後所為。
映晚乖巧地點點頭。
是皇後幹的,那一切就合情合理,讓人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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