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聽着映晚誇贊沈沅,蔣貴妃臉色淡了淡,輕笑道:“郡主果然大氣。”
映晚報之以一笑,“不敢當貴妃娘娘盛贊,映晚小小女子,有感而發罷了,說起心胸氣度,卻半點不敢同貴妃娘娘相比。”
果然不出塑料,蔣貴妃是為皇後母女而來,見她誇贊沈沅兩句,态度便淡下來了。
她應當是想着拉幫結派,将映晚拉到她那一方,一同對付皇後。
若蔣貴妃有誠意,映晚倒是願意跟人一起對付皇後,可……明顯的,蔣貴妃這般而來,看似和煦,實則高高在上,像恩典一般。
若是可以,定然也不會放過将她嫁給六皇子的機會。
與蔣貴妃同謀,無異于與虎謀皮。
映晚又不是個傻子,當然不會做這等蠢事。
她微微一笑,請蔣貴妃坐了,安然道:“貴妃娘娘今兒大駕光臨,不知是否映晚做錯什麽事兒了,還望娘娘訓誡。”
“不敢不敢。”蔣貴妃道,“郡主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器重,我哪兒敢訓誡呢?”
映晚只笑不語,一張俏麗的臉高深莫測,猜不透其中情緒。
蔣貴妃看的心梗,搖着扇子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郡主是爽快人,本宮也不客氣了。”
“昨兒我家小六求娶郡主,想來郡主不大樂意?”
“全看陛下的旨意。”映晚含蓄道,“映晚自個兒的想法,應當是不大重要的。”
“郡主不必與我打太極。”蔣貴妃道,“我出身粗鄙,沒有這許多的閑情逸致,只想問問郡主,若郡主不樂意嫁小六兒,難不成想做安王府的世子妃?”
映晚臉色清淡,一字一頓道:“我說的字字句句亦是實話,全看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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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嶺雖好,卻是個不解風情的,安王府家大業大,迎來送往,郡主覺着自個兒能掌管好那一大家子嗎?”
蔣貴妃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一心只說自己的,“ 我也是一片好心,我自己生的孩子我清楚,郡主不樂意嫁給他也實屬正常,我不逼迫郡主,只想提醒郡主罷了,安王府的大門也不好進。”
蔣貴妃笑起來:“本宮是貴妃,雖然比不上皇後娘娘,但幫郡主安排婚事,還算是不在話下。”
她終于說到了重點:“若郡主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幫郡主做安王府的世子妃,如此一來一往,決不令郡主吃虧i”
映晚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只問她:“敢問貴妃娘娘,是什麽條件才能讓您開出如此豐厚的報酬?”
一個貴妃,想要安排王府的婚事可不太簡單。
“和我結盟,對付皇後。”蔣貴妃磨了磨牙,恨恨道,“只要将皇後拉下馬,屆時六宮唯我獨尊,自然郡主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映晚側頭一笑:“皇後娘娘樹大根深,如何扳倒她?”
“貴妃娘娘。”映晚喊她,“您未免想的太簡單了。”
蔣貴妃壓下眼中的仇恨:“我知道郡主和我一般無二地恨着皇後,不僅你我,連太子殿下亦是如此,只消我們聯手,不愁不能将她拉下來。”
“我何時仇恨皇後娘娘了?”映晚反問。
六宮唯我獨尊……
這幾個字出口,便知蔣貴妃不可信。
等她真的做了皇後,一旦不履行承諾,映晚該當如何?
又不可能去向皇帝告發。難道她要跑到皇帝跟前,說,“陛下,蘇皇後的事兒全是我栽贓陷害?”
先不說蔣貴妃能不能被拉下馬,映晚自個兒就得先褪下一層皮。
她得了失心瘋才會信這種話。
“皇後娘娘和大公主處處針對郡主,郡主就這般心胸寬廣,絲毫不以為意嗎?”
“當然不是。”映晚懶得撒謊,更懶怠跟蔣貴妃扯皮,“我自然是讨厭皇後娘娘的。可是貴妃娘娘,我再怎麽讨厭皇後娘娘,也比不得六皇子百分之一。”
她輕輕一笑,并不怕得罪面前的女人,蔣貴妃手中沒有權勢,只依靠皇帝的寵愛生存,并不可怕,她倒也不必卑躬屈膝,“只有沒本事的人才要和別人結盟。”
映晚笑着看蔣貴妃:“不管我讨厭誰,都可以靠自己,不勞貴妃娘娘操心。”
這話說的直接,想必是非常得罪人的。可映晚不大在意,既然要拒絕蔣貴妃,勢必是要得罪她的,何必再絞盡腦子打太極,平白無故傷了自己的腦子。
不如直接說,讓雙方都輕便些。
蔣貴妃捏着手中的茶杯,瞬間變了臉色,方才的溫柔和順似乎從未出現過,冷的好似一團冰霜,“林映晚,你別給臉不要臉!”
映晚不甘示弱:“貴妃娘娘這就沉不住氣了?”
“本宮找你是看得起你!”多說無益,蔣貴妃也懶得裝模作樣,“既然郡主覺着我要害你,就今兒就當本宮不曾來過,告辭!”
“恭送貴妃娘娘。”
映晚站起身,看着她出門,眉目間都帶了笑意,“貴妃娘娘有空常來,映晚必當掃榻以待!”
“用不着,留着你自己用吧。”
蔣貴妃的聲音飄過來,映晚臉上挂着的笑意霎那間塌下去,臉上不再有半分笑模樣,徑直靠在自己的堂以上。
過了半會兒,映晚忽然來了興致,問清荷:“你覺着下一個來的會是誰?”
清荷猜不着,只沖着她搖頭,反倒是簌簌莞爾一笑,道:“奴婢鬥膽,猜着會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映晚都不敢猜,她覺着會是沈時嶺。
映晚搖了搖頭:“太子殿下日理萬機的,哪兒有空來見我,你們想的太多了。”
才在太後宮中一起聊過,太子殿下犯不着再來一趟啊,一趟趟跑,她都要懷疑那個冷若冰霜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對她有意思。
簌簌只笑:“郡主瞧着就是。”
話音剛落下片刻,映晚正琢磨着怎麽對付沈時嶺呢,就見绛芙軒的門又被推開,幾個人走進來站定,迎着身後人走進來。
映晚詭異的沉默片刻,看着走過來的男人,慢吞吞站起身,慢吞吞欠身行禮,慢吞吞開口:“太子殿下。”
來人正是沈時闌。
沈時闌回去換了身衣裳,這會兒一身淡色青衫,頭上慣常戴着的金冠也給換成了青色的發帶,飄在腦後,格外清新飄逸。
映晚眼睛不眨地看着,心中感嘆,這太子殿下模樣生的極好,便沒有這層身份在,應當也有各家女兒喜歡。
更遑論身份地位兼顧的翩翩美男子,無數少女趨之若鹜亦是尋常。
想是這般想,映晚半分不敢說,只笑着問:“太子殿下怎麽來了?”
沈時闌立在她跟前,掃視一周她的排場,目無波瀾:“奉父皇的旨意,帶你出宮一趟。”
“出宮?”
沈時闌點頭,看向簌簌:“侍奉郡主更衣。”
不顧映晚的疑惑,簌簌強行将她拉入房中,才道:“郡主快更衣吧,您穿着衣裳我跟您說。”
她從衣櫃裏挑出一件常服令小丫鬟替映晚換了,自己嘴巴叭叭不停。
“今兒七月初七乞巧節,咱們皇家的金枝玉葉都在宮中過節飲宴,不能和平民女兒一樣乞巧,是以年年初八夜裏,陛下都會特許公主們出宮游玩。”
“往年便是太子殿下帶着各位妹妹們一起出去,今年自然也要帶着郡主,所以奴婢才猜測是太子殿下的。”
清荷在一旁給映晚換衣服,聞言恍然大悟:“我竟給忘了。”
宮中習俗映晚一概不知,全靠她們二人,聽這話還是覺着奇怪,“好好的乞巧節不過,卻要晚一天,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郡主不懂。”清荷道,“原本公主們不過乞巧節的,七月七飲宴之後便罷了,後來明淑長公主覺着不滿意,鬧着讓太後娘娘同意的。”
“這風俗沿襲了十來年,京中早已習慣,每年七月八,街市上也是人聲鼎沸,花燈璀璨,各家千金小姐來往不絕,不比七月七日差。”
實則還是因為官宦千金七月七也要入宮。
平民和小官家的女兒雖然七月七日照常乞巧,可只消一想每年七月八官宦人家的公子會和姐姐妹妹一同出門,萬一碰上後成就一段佳話,從此改換門庭……
是以人人都樂意多一天功夫出門。
映晚聽着也便懂了,搖頭道:“京裏的風俗着實奇怪。”
天下各地都少見這樣的。
映晚沒多說什麽,既然是明淑長公主好不容易給各位公主們求來的恩典,總歸是件好事,令全天下的女兒家多松快一日,也算是積德。
她再不懂也不會多說什麽。
換好一身常服,看着像個普普通通的官家女子,而非以往高髻華服的郡主,映晚瞧瞧鏡子裏的自己,輕輕嘆口氣,走出門去。
沈時闌已在院中等了許久,聽見她的腳步聲方回過頭。
映晚;“太子殿下久等了。”
“無礙。”沈時闌打量她一番,沉默不語。
眼前的女子依然是美的。往日裏華服加身,便如盛世牡丹,絕豔嬌麗,璀璨奪目。今兒一身素衣,便像是清水芙蓉,帶着顫巍巍的雨珠,立在水塘裏,不惹塵埃。
沈時闌默默移過頭,道:“走吧。”
映晚點頭:“有勞太子殿下。”
平靜疏離,有禮有節,跟第一次見面那樣疏遠,面對着一個陌生人的态度,好像中間相處這許久都是假的。
沈時闌回過頭看着她,停下了腳步,一雙如墨的眸子漆黑深沉。
映晚看的心中有些害怕,小聲試探:“太子殿下?”
“你……”沈時闌想要開口,卻又頓住,半晌搖了搖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