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見他誤會了,映晚不知自己心裏是高興還是難過。

可總歸是好的。

映晚淺淺一笑,“不,不是安王世子,是旁的人。”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足尖兒,低聲道:“殿下還記着裴珉嗎?”

裴珉……

沈時闌當然記着,嘉陵王相之子,嘉陵王的心腹肱骨,和映晚一同長大的俊秀少年,當日他去嘉陵接映晚,曾親眼見過那個少年,的确風姿綽約,姿容俊逸。

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情分,若映晚心裏的人是他,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時闌抿唇不語,眼中如墨色的怒氣一層一層暈染開來,他聽見自己說:“可他送你來京城聯姻。”

你依然愛他嗎?

沈時闌對嘉陵的事兒可以稱得上是了如指掌,嘉陵王如何生出聯姻的心思,又有王相出謀獻策,令映晚入京,再有裴珉親自勸說。

如此種種,皆在他掌握之中。

所以他更無法理解,映晚為何還念念不忘,那人當真這樣好嗎?

愛嗎?映晚咬唇,當然不愛,她從未愛過裴珉,當初和他心意互通的時候,也僅僅是為了利用王相權勢,讓自個兒的日子更好過一點。

若說情意,半分沒有。

映晚心知肚明自己有多冷血,所以才不願拖累自己心裏的月光,她笑笑,低聲道:“是我先對不住他的。”

所以我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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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了嗎?

沈時闌當然明白,他沒再繼續說話,眼眸當中的怒火像是被什麽打散了,一下子消失,只餘下深深的無力。

花燈當中,映晚看向他的眉眼,澄透的眼神中含了笑意,“殿下,今兒有什麽好玩的嗎?”

對上她天真無辜的神情,沈時闌終究是失去了力氣,輕嘆一聲舉步朝着一個方向走,淡聲道:“帶你去吃些東西。”

映晚彎唇淺笑。

跟上他的腳步。

*****

另一邊,沈沅拉着蘇玉如站在高樓上,沈時桓坐在一側,輕聲道:“皇兄可不是個好欺負的,你們确信要做這種事兒嗎?”

“你自己願意做窩囊廢,我可不願意!”沈沅冷哼一聲,“同是父皇的孩子,憑什麽他就比我們高貴幾分?憑什麽連得他青眼的林映晚都能看不起我!”

沈時桓哂笑不語。

憑什麽?就憑人家是元嫡長子,是太子。

這個妹妹心比天高,什麽都敢做,竟瞞着他和母後,私下謀劃了天大的事,甚至想着要沈時闌徹底毀了,再無登基的可能。

沈時桓怎麽都沒想到,她會有這般天大的膽子。

“你到底做不做?”沈沅問,“若不做就早點走,別礙事!”

沈時桓起身,低頭看着樓下來往的人群,輕輕一笑:“做,怎麽不做。”

賭一把,今兒沈時闌出了事兒,東宮之位非他莫屬,否則便要一輩子被人壓一頭,連母後都要跪在元後跟前行禮。

為人子的,可受不得這種侮辱。

大不了賭一把,後頭把眼前兩個女人拖出去擋槍,母後也會願意看着妹妹救自己的,連外祖父都會勸說玉如認下罪名。

所以,都無所謂。

沈時桓看向蘇玉如:“玉如舍得嗎?”

蘇玉如低聲道:“他不喜歡我,太後也不喜歡我,我沒有任何可能性嫁給他。”

除非沈時闌出了事。

沈時桓搖頭:“怪不得都說,最毒婦人心。”

換了沈時桓自個兒,可做不出如此狠毒的事情,為了得到一個人,恨不得直接毀掉他。阿沅和玉如這對姐妹,不知道背地裏謀劃了多久。

沈時桓靜靜瞧着樓下,“你們準備怎麽辦?”

“我們早就準備好了。”沈沅哼笑,“二皇兄等着看便是,再過一刻鐘,我讓他們兩個都沒好下場。”

沈時桓摸了摸下巴:“那林家的郡主,你準備怎麽着?”

“小六兒喜歡她,我做姐姐的當然要滿足弟弟。”沈沅微擡下巴,神色自若,“怎麽,二哥也喜歡?”

沈時桓搖了搖頭:“美則美矣,非我所好,還是給六弟吧,這種美人我可無福消受。”

蘇玉如一直往下看,無暇與他們兩個嘴炮,沈時桓看了一眼,笑眯眯道:“我這個兄長性情冷傲,若知道你們的算計,恐怕j寧可死了也不會讓你們如願。”

蘇玉如看向沈時桓,“等表哥做了皇帝,還不是要他如何便如何?”

沈時桓輕輕一笑,不做答複。

想的美。

沈沅看沈時桓一眼,唇角勾起詭異的笑,與蘇玉如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之色。

*******

映晚跟着沈時闌朝一處酒樓走去,那兒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樓,足有十丈高,酒樓上頭挂着大紅燈籠,遠遠就能瞧見。

走着走着,映晚微微蹙眉,感覺身邊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險些将她跟沈時闌擠散了。

沈時闌亦有所察覺,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沉默片刻,伸手将衣袖遞給她,“拉着!”

映晚乖巧地拉上去,低聲問:“怎麽這麽多人啊?”

沈時闌蹙眉,察覺到不對勁,“恐怕出什麽事兒了。”

他轉頭朝角落裏看一眼,不遠處幾個黑衣人依然看着他的方向,縱使人潮擁擠,也絲毫沒有松懈,沈時闌微微放心,反手拉着映晚的衣袖,加快了腳步超前走去。

走着走着,卻從另一個方向湧來一大波人,個個目标明确,直沖着映晚和沈時闌的方向過來。

沈時闌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刺客,瞬間警鈴大作,心道不好,松開映晚的衣袖,空出手抽出腰間的劍,低聲道:“待會兒你跟着我,不可走丢了。”

映晚點點頭。

她實在太柔弱了,沈時闌微微蹙眉,從靴子裏掏出把短小的匕首遞到她手中,那匕首只比手略大幾分,可寒光凜凜,銳利無比,想殺個人應該不難。

給她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自保用,剛好。

映晚捏着那把匕首,緊緊跟着沈時闌朝前走,人越來越多,很快就擠不動了,映晚右手捏着匕首,左手捏着沈時闌的衣袖。

可不知何時,左手一松,手上的衣袖沒了攀附的地方,拿出來一看,竟是活活被人割斷的。

映晚下意識去找沈時闌,這時候,七八個人沖過來,霎那間将兩人擋開,沈時闌消失在眼前,映晚怔訟片刻,捏緊手中的匕首,半藏在衣袖裏,慢慢朝中酒樓的方向挪。

她自個兒人生地不熟的,誰都不認識,也不識得京城的路,若往回走,還不知有什麽危險,倒不如直接去酒樓,等沈時闌脫困,自然會去酒樓找她。

映晚算的很清楚,可惜天不遂人願,她剛挪了沒幾步,面前忽然阻了三四個精壯的男子,皆是一樣的打扮,看起來就好似哪家的家丁小厮。

那幾個人手裏還拿着麻袋和麻繩,趁映晚落單的功夫,便要往她頭上套,映晚悚然一驚,幾乎是頃刻之間做了反應,将那把匕首徹底藏進衣袖以免被人發覺。

若硬碰硬地打,給她一把絕世神兵她也打不過面前幾個男人,還是先藏好,再做打算。

随即,那人的麻袋套上映晚的頭,鼻尖傳來一陣香氣,映晚便暈了過去,再也沒有意識了。

陷入昏暗之前,映晚松開匕首,将它塞進口袋裏。

再醒來的時候,映晚察覺到自己在一輛馬車上,馬車晃晃蕩蕩的,下頭的路崎岖不平,顯然不是官道,應是出了京城大街,往郊外去了。

頭上麻袋已經解開,仰面正對着破舊的馬車。

映晚垂眸不語,伸手摸了摸那把匕首,安心些許,馬車外的說話聲清晰入耳。

“這小娘們可真漂亮,我看了都把持不住!”

“你敢嗎?”

“我不敢你敢啊!”

“人家是郡主,尊貴着呢,你敢動她,不怕全家被殺頭啊!”

“郡主怎麽了,郡主還不是被咱們捉了!”

“這是主子安排的,主子還說了,要讓她毫發無損地,不然要我們的命,你可別動歪心思,主子可不是個好糊弄的!”

“行了行了,我就是說說,不敢動她,你說這藥效也該過去了,她醒沒醒。”

“鐵定沒醒!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嬌娘,要是醒了早就吓哭了,你忘了,咱們上次抓那個,哪家姑娘來着,哭的喲,那叫一個慘!”

“蘇家的四姑娘!”

“對對對對,就是蘇四姑娘,哎喲不是我說,那小娘們一身皮肉真是絕了,可惜都不讓咱們碰。”

“你小子省省吧,後頭這個真給你,你敢動嗎?人家叔叔掌着十萬大軍,不怕把你碾成泥,燒紙都找不着地方!”

“唉……”

“要我說啊,這貴人們也不容易,你看動不動就遭難,咱們平頭百姓就沒這個問題。”

“人家吃得好穿的好,用得着你可憐?”

“唉你這人……”

兩人越說越沒邊,映晚咬着下唇,努力不發出聲響來。

聽他們的意思,是有人要他們綁架自己的,這個人還綁架過別的貴族女子,比如那位蘇四小姐。

映晚捏着手指,只是“主子”,到底是誰?

恐怕要等出去,見了人才知道。

映晚透過馬車縫隙往外看,天色漸亮,可以看清外面的光景,馬車四面都有人守着,她斷然是逃不掉的,只能被押送過去,再伺機逃跑。

映晚想了想,目光落在馬車板子上,這是輛破馬車,板子中有一道道縫隙,映晚想了想,拿下頭上的簪花,幸而出門之前,簌簌嫌她穿戴太素淡,往她頭上簪了四支珍珠簪花,每只上頭有十八顆珠子,瑩潤動人,放在地上也能找到。.

映晚伸手拔下來一支簪花上的珠子握了一手,沿着馬車縫隙往下塞了幾顆。

眼睜睜看着那些珠子落在地上,若仔細看的話,還是能找到的。

映晚松了口氣,握緊掌心,接下來,每隔個半裏地,便往下塞一顆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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