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皇帝為嘉陵郡主和太子殿下賜了婚,塵埃落定,京城中觊觎郡主的兒郎們一時收了心思。
可太子的婚姻大事不可馬虎,規矩禮儀甚多,一時半刻是準備不好的。
更何況,嘉陵郡主聯姻而來,原是任由陛下處置,要嫁給京城中不受重視的皇室親眷,是以嘉陵王府只來了幾位長史。
如今,她有福分嫁給太子,做着世間最尊貴的女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只叫幾位長史發嫁太子妃,實在對太子不敬。
皇帝譴了使臣帶上聖旨往嘉陵去,命嘉陵王攜妻子兒女入京,為郡主送嫁。
映晚聽聞此事,喟嘆一聲,并未多言,只起身去給太後請安。
卻不想去的不是時候,太後正端着茶盞,又輕又慢地擱在手中晃悠,明淑長公主低眉順眼站在母親跟前,哭哭啼啼的賠罪。
映晚進退為難,還是太後瞧見她,招呼一聲喚她坐下。
明淑長公主顧不得體面,仍哭道:“母後,明淑已知錯了,日後再不敢跟皇兄嗆聲,還請母後為我求個情,別叫皇兄為難我。”
映晚心中暗自納罕。
她進京時日不長,卻也知道陛下對這個妹妹極好,保她衣食無憂作威作福,連得罪太子都可全身而退。換了旁人,哪兒有這等體統?
怎麽長公主竟還覺得陛下為難她?
很快,明淑長公主就為她解了惑。
“母後,文舟做的好好的,皇兄卻要将他調去外任,這是做什麽?若我得罪了他,我們兄妹說什麽都可,做什麽拿我兒子出氣?”
映晚心下一哂。
明淑長公主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趙文舟本就出身顯赫,在京中職位身份地位頗高,但算起權柄并不大。可出京後歷練幾年回來,便可做獨當一面的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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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對他好,何必将人拘在京城中,無法大展拳腳?
若說外頭比京城危險,這是必然的,可一向富貴險中求,哪怕是太子殿下,也是平定扶安王之亂,才徹徹底底坐穩這個儲位的。
明淑長公主,實乃婦人之見。
只是皇家的事兒,目前還輪不到她置喙,映晚坐直腰,平平靜靜聽着,偶在心中點評幾句,卻安安靜靜不說話。
待明淑長公主絮叨完了,太後才淡淡開口:“文舟自個兒心裏有數,你做母親的可曾問過他的意思?”
“他年紀輕輕的懂什麽……”
“文舟比你懂的多。”太後打斷女兒,“你以前與皇後走得近,文舟勸過多少次,你聽過嗎?如今那一脈全都搭了上去,還不能說明文舟比你眼光好嗎?”
明淑長公主憋着嘴不語。
“文舟是陛下的親外甥,陛下豈會害他。”太後蹙眉,“映晚說說,若你是文舟,你願意留在京中,還是外放?”
映晚恭敬擡眸,思索片刻道:“若是小女,自然願意外調。”
“自個兒在外頭做過,嘗試過如何獨當一面,來日才好承擔重任。若一味被人庇護,将來怎麽好重用呢?”
映晚一本正經的,清澈見底的眸光帶着笑意。
太後贊許地點頭,“十幾歲的小丫頭都比你看的清楚,你別在這兒礙着哀家的眼了,惹人不高興,回你府上去。”
明淑長公主賭氣走了,太後搖搖頭,看向乖巧懂事的映晚,“若你母親是哀家的女兒,不知道省多少麻煩。”
映晚垂眸輕笑,“太後娘娘謬贊。”
母親自是好的,守節高義,不讓須眉。可惜實在命不好,跟明淑長公主無法相提并論。只怕這話給長公主聽去,又要生出是非。
太後忽然嘆口氣:“你可知文舟為何突然外放?”
“不知。”
太後神情複雜,幽幽道:“是阿闌的主意。阿闌說,他心裏一早就對你有好感,還是将人遠遠調開,省得生出龃龉。”
映晚手指一頓,心中狂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若是因為她,不知太後和長公主,會不會對她生出厭棄之情。若是長公主便罷了,她本就不喜歡自己,可太後這邊可怎麽辦呢?
“是嗎?我倒是沒看出來。”
“你不必多心,哀家不會因此遷怒你。”
“是。”
太後望着她美麗的眉眼,“現下還是別的事情更要緊些,你要嫁給阿闌,嘉陵王府的人來送嫁,我想着你們關系不親近,便讓人去雲臺山請了你舅舅回來。”
映晚一怔:“我母親不是獨女嗎?”
哪兒來的舅舅?
縱是太後,也不好這般騙人。
“是你外祖父的堂侄子。”太後道,“雲氏一族就剩他一個,血緣是遠了,可算起來也是你外家最親近的舅舅,卻是個不羁的,在雲臺山修道多年不肯歸鄉,如今哀家令人送信過去,才肯下山。”
“不過俗話都說,娘死舅為大,有個舅舅坐鎮,也好叫你叔叔嬸嬸忌憚一二。”
映晚心下感念“多謝太後娘娘。”
“映晚,哀家有個不情之請。”
“太後娘娘請說。”
“雲氏子有經世之才,若做個方外之人實在可惜,哀家要請你将他留下。”
映晚遲疑片刻,“他未必聽我的。”
“若是可以,映晚定當竭盡全力。”
舅舅……
若是有個舅舅在京中,她也不至于這般孤立無援。
能将人留下,自然是皆大歡喜。
陪着太後聊了半天,映晚告辭回绛芙軒,便聽侍女道,太子殿下在绛芙軒等了小半個時辰,剛回東宮去了。
映晚低頭沉思片刻,轉頭去了東宮。
沈時闌依舊坐在花園中,映晚湊過去,便得了他一杯好茶。
“殿下找我做什麽?”
“婚期定在十月十六,想親口說給你聽。”
想親口說給你聽……
映晚心中喝了蜜一樣甜,壓不住勾起的唇角。
一個男人,連婚期都要親口告訴你,不願意讓別人代勞,那定是十分愛重。
“十月十六會不會太急呀,那時候我叔叔他們,也才到京城不久……”
“等人到了就好。”沈時闌淡淡道,“用不着他們。”
映晚便點頭答應了。
十月十六啊……
那麽近的日子,好像很快就到了。
沈時闌不動聲色握住她的手。
“那時候東宮的合歡花落了,我讓花房在暖房裏養了些,等我們大婚,就拿盆擺在新房外,你覺得好不好?”
映晚點點頭。
“你還喜歡什麽?”
映晚略想了想,想不起來,便搖頭道:“我并沒有特別的愛好。”
“那就聽我的吧。”
“好。”
她無所不應,乖巧的像是個小孩子。
沈時闌看着她,輕輕一笑,攥緊她的手指。
真希望婚期更近一些。
婚期未至,卻有人先至。
雲明端是雲皎月的堂弟,雲氏一族人丁凋零,如今只餘了他一個。他生的很是俊美,年逾不惑卻不輸給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站在太後宮中行禮時,吸引了無數目光。
他将目光落在映晚臉上,打量一番後,輕輕一笑:“和皎月姐姐生的真像。”
太後在旁:“親生母女,怎能不像?你如今只有這一個外甥女兒了,血緣遠是遠了點,卻無更近的親人,你難道要看着她被人欺負?”
“不會。”雲明端道,“我不知嘉陵王府對她不好,若是知曉,定不會容他們逍遙。”
太後便笑笑,令他們回去了。
婚期将近,雲明端請了皇帝旨意,将外甥女從宮中帶去了雲家,映晚如今住在母親少女時住的院子裏,倒是逍遙快活。
這個舅舅性情高冷,平日裏不與人說話,只坐在道房中打坐。
她一個人也不嫌無趣,在院子裏轉來轉去。
轉着轉着,就到了九月底,嘉陵王攜全家上京。
同來的,還有王相之子裴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