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嘉陵一地,若論起萬千女郎想嫁的魁首,所有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是裴相公子裴珉。

裴珉姿容俊美,才華卓絕,兼之身份高貴,小小年紀便成了嘉陵王的肱骨之臣,在嘉陵一地的名聲,比嘉陵王世子還略顯幾分。

此次他跟着來,王船剛到碼頭,侍從們便回了消息,将此事禀報給一直等着的映晚和沈時闌。

沈時闌深深地看映晚一眼。

映晚抿唇,沖他解釋,“我以前的确是想嫁給他,但那只是因為裴相地位崇高,嫁入裴府,才能擺脫叔嬸的桎梏,并無兒女私情。”

“我知道。”沈時闌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逡巡着她瑩潤的手指。

“他哪裏配得上讓你傾心?”

映晚抿唇笑起來。

瞎說什麽啊……

心裏卻甜滋滋的。愛他信任自己,更愛他将自己看的那樣重。

畢竟,以往在嘉陵的時候,總是她被說配不上裴珉。

嘉陵王攜着妻子兒女及上百随從,齊至京都府邸,映晚和沈時闌從屋內走出去。

諸人向沈時闌請安後,進殿敘話。

這等場合,縱裴珉平日深得重用,卻連個座位都沒有,只得站在嘉陵王身後,一雙眸子落在映晚身上,深沉的眉眼,複雜難辨。

映晚沒去看他,由得他獨自落寞。

沈時闌正和嘉陵王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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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陵王一路辛苦,孤與郡主婚期定的近,你身為叔父,日夜兼程趕來,實在是拳拳慈心。”

嘉陵王皮笑肉不笑:“映晚乃先兄孤女,能有如今造化,臣下感激不盡。”

嘉陵王妃亦道:“實在不曾想郡主能有如此運道。”

若是早知道進京聯姻能嫁給太子做太子妃,不如讓親女玉檀前來,何至于像如今這般,白白便宜了這個小狐媚子!

玉檀相貌不俗,才華卓絕,儀态規矩勝映晚萬倍,才是太子妃最佳人選!

沈時闌擡起眉,深幽的眉目盯着嘉陵王妃。

嘉陵王妃忐忑不安,幹笑一聲。

過了一會兒,身體慢慢顫抖。

沈時闌收回目光,冷意逼人:“郡主福分非凡,生來便是金枝玉葉,有何想不到的?還望王妃謹言慎行,莫要惹了嘴上官司!”

王妃一陣心塞,又不敢與他争辯。

“是。”

沈時闌似乎是被惹惱,站起身道:“今日到此為止吧,映晚,随我回去。”

嘉陵王驚訝道:“映晚不住王府麽?”

“陛下恩旨,賜我郡主府,诏令我于郡主府出嫁,近日我一直住在那邊。”

這還是雲明端求來的。

因不想讓嘉陵王夫婦充當映晚的父母,他自個兒又只是隔房的堂舅舅,實在沒有太大的話語權,思來想去求了皇帝,出了這個主意。

至于他在背後答應了什麽,便唯有雲明端和皇帝二人知曉。

嘉陵王臉色一僵。

令侄女別府出嫁,豈不是在打他的臉?

他不敢違逆皇帝,只以為是映晚進的讒言,便笑道:“王府就是你的家,何必要去別處出嫁?”

“是舅舅的意思。”映晚含笑看着他,“舅舅想要我在郡主府出嫁。”

“舅舅?你哪兒來的舅舅?”

他那短命的大嫂,分明就是個獨生女,別說兄弟,就是姐妹都沒有半個!映晚從石頭縫中蹦出來的舅舅嗎?

“是雲氏嗣子。”沈時闌淡淡為他解惑,“雲氏唯一的血脈,繼承了雲侯的爵位家産,算是映晚的舅舅。先王妃已逝,婚姻之事當以舅父之意為先。”

“原來如此……”嘉陵王心中暗暗恨起來,卻笑道,“如此說,改日還要見見這位親家舅爺。”

不過是個嗣子,怎麽敢到他跟前充大爺?

“叔叔放心,映晚會為你傳達心意的。”映晚淺淺一笑,“天色已晚,叔叔先歇息吧,映晚明日再來請安。 ”

她走時幹脆利落,毫不留情,沒有給裴珉一個眼神,轉過頭去就和沈時闌言笑晏晏……

裴珉攥緊拳頭。

美麗的小郡主,如今心中住進旁人了。

他掌心的玩物,脫離了掌控。

嘉陵王世子涼涼笑道:“裴珉,你別是真喜歡上映晚了吧!”

世子對裴珉多有不喜,厭惡他搶走自己的風頭,逮着機會便要冷嘲熱諷一通,今日見他癡望映晚,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裴珉只冷冷看他一眼,朝嘉陵王告辭離去。

他在王府門口喊住映晚。

映晚回頭看他一眼,将眼神落在沈時闌身上,與他說了幾句話,轉頭看着裴珉,等他開口。

裴珉張了張嘴,看着一旁虎視眈眈的沈時闌,尴尬開口:“郡主,可否換個地方……”

“不可。”映晚平靜拒絕他,“我接下來要去置辦嫁妝,還要給太後娘娘請安,沒空與你敘舊。”

“若裴公子有事,本郡主洗耳恭聽。若是無謂的話,那不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她等了片刻,裴珉一言不發,映晚便被沈時闌牽着手上了轎子,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從裴珉跟前過去,其中奢靡排場,實乃嘉陵難見。

裴珉怔怔看着車隊的尾巴。

心中陡然升起一絲自卑。

他自以為在嘉陵一地無人可出其右,卻渾忘了,天外有天四個字。

嘉陵王世子在他身後冷笑。

“怎麽,還嫌不夠丢人啊?”

裴珉回眸,聲音冷絕:“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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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王府回到郡主府,映晚靠在沈時闌肩上,神态恹恹。

“怎麽了?”

“幸好舅舅想了個法子,否則讓我在他們跟前出嫁,我只怕大婚當日就能被膈應吐了。”

許久未見,嘉陵王夫婦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僞。

裴珉……裴珉還是那樣,故作深情,實則最是利欲熏心。

映晚撇唇:“離開久了才發現,裴珉實在不是個好人,盛名之下全是狼子野心,沒有一點慈悲。”

沈時闌将她烏黑的發黑繞在手中玩弄。

“嘉陵以往是幾個封地中最富庶的,成了現在的模樣,裴照父子功不可沒。我不了解這個裴珉,但他若真是個好的,定不會看着裴照肆意欺辱嘉陵百姓。”

“你說得對……”映晚有些消沉,“嘉陵百姓過的苦,多賴裴氏父子橫征暴斂。”

“是我的過錯,若我是個男兒……”

若我能繼承嘉陵王爵位,便不會讓百姓如此辛苦。

只恨自己生成了女兒身。

“若你是個男兒,只怕活不到成年。”沈時闌搖頭嘆息,“你那叔叔昏庸貪婪,豈會容許年幼的侄兒騎在他頭上?”

“再者說,你何曾對不住他們?你的父母都因護衛嘉陵而亡,乃國之忠臣。你們一家都是百姓的恩人。對不住他們的,是你的叔叔和裴氏父子。”

沈時闌揉揉她的腦袋。

“心思不要太重,這與你無關。”

他嘆口氣:“我上次去嘉陵,心中便有成算。嘉陵如今境況堪憂,稱得上是民不聊生,唯有撤掉嘉陵王爵位,交給朝廷管轄,才是唯一的法子,只是顧忌頗多……”

各位異姓王盤根錯節,動一個等同于動了全部。只怕會天下大亂。

再者,映晚乃嘉陵郡主,若嘉陵國除,她又該何去何從?

他計劃了許久,想了許多法子,如今才敢拿出來實施。

映晚沉默:“只能這樣嗎?”

嘉陵王府是她父母的心血,若是就這樣消失,她的确不舍得。

“我在嘉陵短短時日,你叔叔嬸嬸吃穿用度浪費無度,洗臉都要用珍珠磨了粉摻進水中,勞民傷財之至。哪怕是再換個王,換了那位世子,又差多少?”

不差什麽……

嘉陵王世子,比他的父母還會享樂。

映晚幽幽嘆口氣。

“你與我說這些,是有法子了嗎?”

“是。”沈時闌平靜道。

“若是嘉陵王犯錯,順勢除國削藩,可保別處不生是非。就像扶安王作亂,我殺了他們全族,世人只以為我平定叛亂,并無人思考到此處。”

要多大的過錯,才會……”映晚深吸一口氣,“你說吧,我聽着。”

“太子妃是嘉陵郡主,我身為太子,勢必要經常與他們接觸,若嘉陵王府中人毒殺太子……”

“不行!”映晚拒絕的飛快,“你要以身作餌?這太危險了!”

“不危險,我會安排好的。”

“只是需要映晚配合。到時候我會用一種奇特的毒藥,你得向衆人作證,我中的毒只有嘉陵才有。”沈時闌垂眸,“是掌握在嘉陵王夫婦手中的,秘藥!”

“不行的……”

“行!”沈時闌盯着她,“你想想嘉陵的百姓,他們是你父親庇佑的子民。”

映晚抿唇,好半晌之後,終于點了點頭:“好。”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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