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哥哥

高其遠覺得自己的暗戀生涯太苦了。

心上人明明已經有了愛人，他卻還是忍不住每天去關注他，聽他的聲音、看他的照片。偷偷喜歡他，見不得光一樣，既卑微，又懦弱。

高其遠也想扪心自問，這場長達數年的暗戀到什麽時候才會停止。無數次想到這個問題，無數次不了了之。

他想，那就當騎士吧。騎士多帥啊，可以在他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保護好他與他的人。然後徹底放棄愛情這個可能性吧。

他滿懷心事，走路慢悠悠。當陳曲歌追上來并要請他吃飯的時候，高其遠心有掙紮，終究難以拒絕。那就當是對這麽多年的暗戀做個了結吧。

“真的感謝你了，同學，幫我們擊退那些人，還幫我們叫了車。”陳曲歌聲音微低微啞，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他，露些友好的善意，然後将視線放到杯子上。

看着有些腼腆無措，與剛才那個在校園裏怼人、氣場強大的表現完全兩樣。

“沒事。我叫高其遠。”他說這話的時候，注視着陳曲歌，希望能從他眼中看出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回憶中的熟悉感。

可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高其遠失望地咬了咬唇，喝了口苦咖啡。

“你好，我叫陳曲歌。你看樣子還是學生吧？”陳曲歌看了眼他，對面的男孩子怎麽一臉委屈巴巴的表情。

高其遠點頭，“我是風州大學金融系學生，今年大二。”

“風州大學啊。我大學也在那念的。”

“那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問了會不會冒犯到你。你……跟馮意學姐有什麽過節嗎？”高其遠鼓起勇氣問。

陳曲歌一愣，有些尴尬地笑笑：“你看到了啊。”

“嗯。不過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興師問罪！我只是挺好奇的，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就當我從來沒有問過！”高其遠怕他誤會自己不懷好意又得寸進尺，連忙擺手表明。

陳曲歌沉吟片刻，“我跟她沒有過節，不過我妹妹跟她過節大着呢。”

“……妹、妹妹？！”

高其遠完全怔住了，心頭有一種席卷大地似的震驚與喜悅同時噴湧出來，臉色因為過于激動而泛紅，嘴角不自覺地咧開，手指劃着咖啡杯，一下又一下。高其遠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綁着煙花，原地炸上天，在雲朵上蹦蹦跳跳打滾，抱月亮摘星星。

“就是剛才一直跟我在一塊的叫陳桑的那個女孩。”陳曲歌皺了皺眉，“現在靜下來想一想，是我太沖動了，動手打女生确實沒風度。”

高其遠掩唇，咳了一聲，控制好自己要爆炸一樣的情緒，“那個真是你妹妹啊？”

“繼妹。”陳曲歌簡單道。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妹妹和馮意學姐之間有什麽矛盾？你看啊，我就是風州大學的，而且馮意是我的直系學姐，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上忙呢！”

高其遠精神煥發，之前頹廢的灰色全部變成了明亮的彩色，積極又熱情。他仿佛看到了海上日出，希望在冉冉升起。

陳曲歌斟酌一番，将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他，“事情有些複雜，我不會口頭表達，組織不好語言，而且我上班時間也快到了。下午我有空的話，将事情原委一一向你告明好嗎？”

“好啊好啊，我加你微信了！”高其遠眼神亮得驚人，“你很信任我哎，這是不是意味着咱倆很有緣啊？”

陳曲歌遲疑一會，“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确實很感激你。”

高其遠嬉笑：“那也是一種緣！嘿嘿，說真的，我之前以為你和那個姑娘是一對呢，剛才你那麽擔心她，魂不守舍的，很像心疼愛人的表情。”

“……我們不是。”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啊！”高其遠自在舒爽地将一杯咖啡全部喝了下去，被苦得五官扭曲，卻仍然覺得心裏流蜜。

“我該去上班了，你在這吃吧，我已經買過單了。”

高其遠不舍：“可是你還沒有吃多少啊？”

陳曲歌通過他的好友申請，“我不餓，你慢慢吃吧。再見了，今天很謝謝你的拔刀相助。”

“哦……”

高其遠跟人跟到餐廳門口，主動拽住他的衣角，輕聲道：“那我們很快會再見面吧？”

陳曲歌沉默片刻，不知道這話他要怎麽接，只好微笑。看到他笑，高其遠傻乎乎地也笑了。

那天中午，高其遠吃得飽飽的，腦子裏都是小哥哥，這頓飯吃了一個小時，然後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一回到寝室，就被室友押住了。

“小高啊，不對勁啊，瞧瞧您這眉目含情的俊俏模樣，一路上是想迷倒多少小姑娘啊？急沖沖出去的，美滋滋回來了，坦白吧兄弟，發生什麽了？”閻灼啧啧嘆道。

高其遠若無其事，“沒什麽，出去有個事。說正經的，馮意那事有什麽後續？”

徐商：“稀裏糊塗的，學校論壇、貼吧、空間、微博好多都是關于馮意學姐的，可是雙方各執一詞，鬧得相當大。”

趙未：“照這個勢頭下去，估計很快就驚動學校領導了。”

閻灼：“當然也不是兩方對打啊，還有一小群死忠粉在夾縫求生，刷什麽‘黑化的校草我們也愛’。”

“……這群人只顧着看臉。”高其遠有些憤憤地說，他切換小號，點開加入的“XX屆風大校草陳曲歌粉絲群”，點了退群，猶豫一秒，就此放棄。

閻灼往高其遠那邊挪：“陳曲歌厲害了，二話不說，直接給了學姐一巴掌……話說這個人身份一直成謎，好像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一樣。作為狗仔隊隊長，我對着電腦一周，愣是沒有挖到他什麽料。”

高其遠踢他一腳，“離我遠點！人家計算機系高材生，對付你們還不是小菜一碟？”

徐商揮揮手：“別聊這些神經兮兮的八卦了，沒意思，兄弟們，我們來繼續戰鬥吧，時代需要我們這群有志青年！”

一呼兩應。三人立馬将視線轉向高其遠。

“別看我，我不玩。”高其遠義正言辭，“我時代需要你們這群有志青年，所以你們快去吧。”

三室友嘟囔着，說什麽高其遠見色忘友，愛美人不愛江山，連建設時代的美好願望都不要了。

高其遠置若罔聞。室友見狀，便只好這樣了。

陳曲歌的頭像是樹林與鳥，封面背景是放大的樹林與鳥，朋友圈一片空白。小哥哥真是個佛系又文靜的人呢。高其遠贊了他的封面，然後點開聊天界面。百般思索，打了又删，删了又改，到最後弄得自己好像心律不齊一樣。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

這會陳曲歌在上班工作，還是不打擾他了。高其遠吸了口可樂，決定去刷八卦緩緩。

馮意的事鬧得确實大，學校的各種社交網站幾乎都被她和陳曲歌霸屏，充斥着各種科普、對罵、迷惑性判斷。馮意和陳曲歌本身就是校園風雲人物，前者是追求者甚廣的漂亮系花，後者是無數人心目中的最佳男神。

陳曲歌在校期間，性格高冷沉默，不會來事，但溫文爾雅，內斂平和，不驕不躁，據不完全統計，他幾乎不生氣，或許說隐而不露。

作為交際花型活躍分子，馮意在學校可謂毀譽參半。喜歡她的人說她大方爽朗，聰明伶俐；不喜歡她的人說她矯揉造作，笑裏藏刀。不喜歡的人遠遠比喜歡她的人多。

關于陳曲歌打馮意的視頻到處都是，各種猜測甚嚣塵上。

總之，不管哪個平臺，場面還是挺混亂的。不過在被扒出許多黑歷史之後，群衆漸漸傾向陳曲歌，他們說至少這個人是清清白白的。

高其遠哼了聲，他們家陳曲歌本來就是清白幹淨的！

啦啦啦啦，真開心啊。

這麽一刷，一下午就過去了。

陳曲歌下班的時候，剛出公司就接到了韓薇的電話，他停頓三秒，接了。

“小曲啊，應該不忙了吧？”

繼母的聲音聽着不是那麽傲慢張狂了，反而和和氣氣的。

“剛下班，您有什麽事嗎？”

“桑桑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我們了，這個孩子真是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還瞞着家裏！這次多謝你啊小曲，我聽桑桑說你一直挺照顧她的。”

陳曲歌斂眉，“不是。我……”

其實他很自責。要不是高其遠路見不平，陳桑可能會更危險。都怪他魯莽沖動，也萬萬沒想到馮意叫人的速度那麽快。

“陳桑進了醫院怪我，對不起。”

繼母嘆道：“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個小三手段太狠！小曲你別多想了，你做的很好，幫我們出了口惡氣！桑桑剛才又跟黃榆還有那不要臉的小三吵了一架，被氣得不輕，現在又哭了。小曲，你當初說得對啊，他們走不到最後。我把桑桑手機收了，你……幫我們一個忙吧？”

陳曲歌沒說話。

高其遠一直抱着手機，給陳曲歌發了信息，等回複等了幾個小時。除了翻來覆去地看微信，就是翻來覆去地看着大葡萄APP裏的一個主播發的公告，說今晚不直播。然後繼續刷微信，他含着薯條，欲哭無淚，小哥哥是不是把他給忘了呀！

正顧影自憐呢，信息就跳出來了。第一條信息是網絡鏈接。

陳曲歌：抱歉，剛才在忙。那個帖子是我發的，在陳桑的授意下，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可以點開看一看。巷子裏被圍堵的那件事我沒有提到你的名字，不會把你卷進來。

高其遠：別呀別呀！這麽正義的事情高其遠想要有名字。

陳曲歌：……

高其遠：……那就算了吧。不過如果有人質疑的話，我就立馬跳出來反駁回去！

陳曲歌：謝謝。

高其遠：( ω )

聊天到此為止，高其遠有些不滿足。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像在直播間一樣撒潑打滾。至少回味了五遍聊天記錄，他才點開鏈接，嚴肅地看着陳曲歌寫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