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見

“兄弟們,出事了出事了!”

當寝室老三,外號眼拙狗仔隊長,大名閻灼,一手萬花筒,一手望遠鏡,滿面紅光地用背推門的時候,該寝室的其他人正玩到興處,激動到破音。

“這個絕對是爆炸性消息!金融系系花,就我們大三學姐,畢業兩年了卻還是風靡全校的往屆校草,他們倆在體育館門口吵起來了,校草還扇了學姐一個巴掌呢!我親眼所見……”

“什麽?!”

沒待閻灼說完,三號床位同學已經如一陣臺風掠過一般,瞬間消失。

“喂高其遠!游戲啊游戲,我們都快贏了……”

幾個室友面面相觑,憤懑卻又無可奈何。徐商問:“到底什麽情況啊?學姐怎麽跟那個校草吵起來了?”

閻灼咳聲,興奮不已,“這個暫且不确定,似乎是學姐插足。你們知道嗎?學姐一出體育館,就給叫住了,只見一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面色卻陰沉發黑,上前直接給了學姐一巴掌!當着那麽多人的面!”

趙未:“打女生?沒什麽風度啊。”

閻灼嘿嘿一笑,拉着他們去看熱鬧,“我可是專門一路跑回來通知你們的呢!走走走,這種事情必須要圍觀。”

體育館門口被圍得水洩不通,擠了一大幫學生,許多人拿着手機在拍。

人群中央的女生面紅耳赤,手舞足蹈地為自己争辯,這正是金融系系花馮意。而她對面的男生,外形俊朗,神情淡漠冰冷,有着居高臨下的傲慢與針對。陳曲歌之所以還能在已經畢業的情況下被廣大學妹們惦記,憑的是那張臉與性格。

高其遠好不容易擠進前面,見真的是他,大為震驚。

“該說的我早已說了,陳桑也早已說了。女子應該注意顏面,你的行為很不堪。”陳曲歌的聲音比臉色還要冷。

高其遠一怔,待他回過神來,陳曲歌已經走了。人群自動散開一跳道路,陳曲歌接受衆人的各異眼神,漠然離去。

待在原地的馮意捂着漲紅的臉,咬牙切齒地罵罵咧咧,難以想象這些話竟然是從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口中蹦出來的。

看戲的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與她同行的夥伴受不了那麽多的眼神注視了,實在丢不起這人,連忙拉着馮意遠離這是非之地。

“看什麽看啊!一群八婆,再看把你們眼睛都挖了!”

“有沒有搞錯?你做了那麽惡心的事還不讓別人說了,破壞別人感情,私德差勁,出去別說是我們學校的,敗壞學校名聲!”

“你們……”

馮意最後被同伴聯合拖走了。人群漸漸消失。高其遠在原地愣了幾秒,迅速轉身跑了。室友叫都叫不住。

高其遠在校門口左右張望,神色匆忙,額頭上冒起了細汗,他的視線來回變換,終于在對面街道的轉角處猛地停住。不假思索,他立馬追上那個身影。

陳曲歌臉色一直很不好,像是剛從深淵裏爬出來一樣,冒着陰氣與黑氣。在陳桑的記憶中,他從沒有這樣過。

“你去找她了!我不是不讓你管的嗎?”陳桑抓着他的手,焦躁道。

陳曲歌一把甩開,卻注意分寸,動作輕輕的,言語較之剛才褪去了些狠,“我做什麽也不要你管。”

陳桑難以置信地低吼:“我說我自己會處理!我說過我不會讓那個小賤人好過的!你別介入這件事了!”

陳曲歌反問:“你怎麽處理?”

陳桑話語一滞。

天氣酷熱,萬裏無雲,一絲風都卷不起來,盛夏的太陽不遺餘力地烘烤着大地,蟬鳴聒噪。路人早已是大汗淋漓,怨聲載道。

陳曲歌繼續往前走,擰着礦泉水瓶,仰頭灌了半瓶下去,步子始終沒有停下。他抹去嘴角滴下的水,将那空了的礦泉水瓶扔到前方垃圾箱裏。

“你怎麽處理?”陳曲歌又問了一遍,“陳桑,說話。”

陳桑吸了吸鼻子,看向別處,聲音落寞,帶着深深無力的痛苦,“我會跟他離婚,獨自撫養這個孩子。”

“然後成全那對鴛鴦?”

前方右轉,經過紅綠燈,進入一個巷子。大地灼熱,人影稀少。所以他們被選擇了在這個地方挨打。

“你們……你們是誰!”陳桑驚慌害怕。

陳曲歌将她拉到身後,皺了皺眉,“馮意的人?”

為首的男人氣勢嚣張,模樣是黑社會街頭痞子的老掉牙标配,墨鏡、叼煙、大金鏈子、紋身,俗不可耐。

“小子,你惹事了。”

陳曲歌淡淡道:“她手腳挺快呀。”然後側頭看了眼陳桑,“我會護你,記得送我去醫院。”

“兄弟們,上!給我狠狠地揍這個男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欺負到我們馮姐頭上,還有後面那個女人,這個男的剛打我們馮姐,我們也要還過去!”

“老大……那女的是孕婦。”

“孕婦?孕婦怎麽了,該怎麽打就怎麽打!”

陳曲歌握着陳桑的手腕,冷冷地掃視着對方。以他一人之力,有再怎麽滔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擋得住眼前那麽多人的進攻,更何況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再者還有陳桑在。陳曲歌下意識後退。

陳曲歌不怕,要是平時,挨一頓打也就罷了,可是這會情況不一樣了,他開始怕了,怕陳桑出事。

“能談個條件嗎?”陳曲歌問。

“屁條件,你個小白臉,還想跟我們談什麽條件?”老大似乎看出他的弱不經風來了,得意地大笑。

忽然脖子被人勒住,那人反手一轉,發出“咔咔”的聲音,然後腹部被狠狠踹了一下,老大跌倒在石板路上,他剛才的笑容凝僵在臉龐,竟顯得有些猙獰。

那些手下見狀,連忙跑過來對付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人。高其遠身形矯健,動作靈巧,不容易被抓住,出手迅速精準,往往能出其不意将對付制服。

沒過一會,倒下一片黑衣混混,有幾個歪歪扭扭,想爬起來繼續。

“別了,趕緊滾吧,不然我報警了。”高其遠拿起手機,将電話界面已輸好的“110”三個數字擺在他們面前。

衆人不敵,互相攙扶着,放了幾句狠話,憤恨離開。

高其遠連忙走近陳曲歌,扶着他的手臂,緊張地問:“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陳桑,陳桑?”陳曲歌臉色一變,抱起昏迷的陳桑,快步沖到馬路邊。

高其遠一言不發,擡手叫了輛出租車,打開後車門,讓陳曲歌和陳桑進去,然後自己坐在副駕駛上,“去醫院,師傅麻煩您開快點。”

陳曲歌眉頭緊蹙,小聲地叫着女人的名字。聲音似乎在顫抖,他那緊張擔憂的心情都快要溢出來了。至少在高其遠眼中看來,是極度的惶恐不安。高其遠心中酸澀,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們。

“別太擔心了,會沒事的。”高其遠看着窗外燥熱的風景。

“謝謝你……”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陳曲歌眯了眯眼,從陳桑的口袋裏掏出手機。

“喂。”

“陳曲歌?怎麽是你?陳桑那個女人呢?我找她說話,你把手機給她。我告訴你,你去學校打小意的事,我一會再跟你算賬!”對面的男人聲音比蟬鳴還要聒噪,尖銳,令人聽了不舒服,心生不快。

“陳桑沒空理你,你也暫時沉溺在自己的溫柔鄉裏吧,希望你醉生夢死到天崩地裂。”

“你少廢話,讓陳桑接電話!”

“說了,她沒空。”

“沒空?行,沒空!那我就跟你說,陳曲歌,你打了小意一巴掌是吧,當衆侮辱她是吧,什麽意思啊?你腦子是不是有病?你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一直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陳曲歌就挂了,微弱地哼笑一聲,似乎被那理直氣壯的質問給逗到了。高其遠沒聽清楚那邊到底說了什麽,只覺得陳曲歌的臉色與他那平靜的話語都格外讓人心疼。

很快,醫院就到了。陳曲歌打橫抱起陳桑,皺了下眉,她的體重輕如紙片。檢查的時候,陳曲歌打了通電話,一分鐘不到就挂了,然後一直坐在外面等結果,捏着手指,面色緊繃,似乎十分擔憂。

高其遠壓下心中的難受,陪他一起等。盡管陳曲歌似乎一直沒有在意到他,注意力和心思全放在了那個女人身上。

高其遠苦笑,這不是自我折磨嗎。

醫生出來了,說:“沒多大事,孩子健康,母親是因為受了驚吓暈倒的,建議多休養幾天,心平氣和,不要受累。”

陳曲歌點着頭,松了口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她嗎?”

“可以。”

陳曲歌進入病房,陳桑躺在靠窗邊的病床上,臉色蒼白虛弱,悲戚地看着窗外藍綠得張揚的天與樹,自怨自艾似地連連嘆氣。

“孩子沒事,醫生讓你心平氣和,不要受累。”陳曲歌坐下,将她的被角掖好。

陳桑從嗓子眼裏扣出個“嗯”來。

陳曲歌倒了杯水給她,“需要幫忙嗎?”

“不用。”陳桑費勁地起身,陳曲歌給她墊好靠背,她接過杯子,咕嚕咕嚕地将水全部喝完,又是沉沉地一嘆氣。

“別嘆了,聽着有點煩。”

陳桑笑了一聲,音色沙啞,“對了,救我們的那個人呢?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陳曲歌朝外面一望,走出去看了看,在走廊前面發現那人的背影,心下一動,有些着急:“這怎麽走了?”

雖然急,卻不知道怎麽辦。面對生人的畏懼與退縮,不合時宜地湧了出來。他的心跳開始加速,掙紮不休。

“算了!”陳曲歌怨恨自己的這種行為,回到病床前,“我剛才已經打電話給家裏了,他們一會就來,我先走了。”

“等等……”陳桑忽然叫住他,手肘支撐着床,“謝謝你,哥,謝謝你。”

陳曲歌停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兩秒。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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