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書店
書店裏有些涼，興許是之前一直開空調的緣故。
一進門，就有一種心靜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指引着。
裝修原木風，燈光全部打開，明亮寬敞，不失柔和，添了幾分溫暖。牆紙用白綠色，隐隐約約有竹林色彩，又仿佛是在雲朵中俯瞰森林。牆上安了幾個壁龛，放置極光照片的相框。擡頭一看，星星與月湖小燈垂挂，長短可控，精致小巧。若處夜間，則美不勝收，使人流連忘返。
高其遠贊道：“環境真好。”
“不錯吧。好多細節都是我哥親自設計的呢，我這個人笨，哪有他心巧呀？”陳桑将包放到臺子上，倒了三杯開水，放在風扇底下吹。
“難怪呢。神秘而又明亮，饒有生趣，安寧純粹，充滿了美好純真的想象力。有時置身雲海，有時行走于林間，時而飛行宇宙，時而卧看夜空……”高其遠手指觸着牆壁，低聲笑了笑，“璀璨美好，就如他。”
陳桑聽得迷迷糊糊，她有些心酸，“哎，你和我哥都是名牌大學的，果然這文化涵養就是不一樣啊。可憐我一個小小二本畢業生……”
高其遠笑道：“我哪懂什麽文化呀，就随口一說。不過小曲哥真厲害啊。”
門被推開，傳來風吼雨嘯的聲，門迅速被關上。陳曲歌收傘，放在門口的地毯上，然後脫外套，将外套挂在凳子上。還好他的襯衫沒有濕，白色經典款的襯衫，不茍言笑其實溫柔似水的性格，把高其遠撩得心波蕩漾。
他看得眼睛發直。
陳桑遞給他一塊毛巾，“外面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哥你別急着去上班。”
陳曲歌接過，“謝謝。”
“你也太客氣了吧，還跟我說謝謝？”陳桑有些無語，“真是的！對了車停哪了？這會人多，你別忘了啊。”
“前面街道。”
陳曲歌垂着腦袋擦頭發，高其遠從自己的角度看，又見他濃密而長的睫毛，眼睛也很漂亮，總覺得好像一汪清潭，輕輕一動，就好像有水波在随風流動。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百看不厭。
高其遠不由托着下巴癡笑。陳曲歌眼神一轉，平靜道：“在看什麽？”
“看你。”高其遠笑眯眯道。被當事人抓住倒是一點都不心虛，光明正大的，一副厚臉皮的模樣。
陳曲歌話語一滞，淡淡地移開視線，“沒什麽好看的，別看了。”
他不習慣別人的親近與關注，別人如果看他久了，他就會覺得不舒服甚至恐慌，心跳加速，緊張。他對于這種情況很煩惱，一方面可能會因為無心的話傷害到別人，一方面自己也很難受。
高其遠自然是看見了他微微泛紅的脖子和耳朵，心想，要是因為對他有意思才有這樣的反應得多好啊。他很心疼，心疼陳曲歌曾遭受過的罪，讓他從一個平易近人的少年變成了如今高冷陰郁的模樣，縱使骨子裏那種溫柔和善良從未有過動搖。
陳曲歌放下毛巾，有些擔憂卻裝作随意地看了一眼高其遠，希望說話沒有傷到他。卻見高其遠愁眉鎖眼，悶悶不樂，竟有些傷感情緒。
陳曲歌一愣。真的受傷了？
陳桑整理着櫃臺上的新書，說：“為什麽不給看呀？帥哥可是全世界的瑰寶，藏起來是對全世界少女的大不敬！哥，你說你長這麽帥，我都嫉妒我未來嫂子！”
陳曲歌看着手機，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陳桑又幻想：“我好想知道我未來嫂子是什麽樣的啊。哥你都不談戀愛，沒有經驗，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然也能幫你配配對。”
高其遠咳了一聲，挺直腰，端坐如鐘，含笑道：“這個啊，顏值過關并且還要驚為天人，家教良好，本人優秀，性格大氣，最最重要的就是對小曲哥好，特好……”
高其遠照着自己的模子，大言不慚。
陳曲歌面無表情，只裝作沒聽見。看高其遠那眉飛色舞的樣子，想必應該不難過了。他頓時覺得有些好笑，這人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全寫在臉上。
當真是少年啊。
“不過哥要是想找到這樣的人，可得改改性格才好。不然人家姑娘還沒有開始了解你呢，就被吓走了。”陳桑開玩笑道。
陳曲歌：“別說這個了。”
陳桑連忙道：“好好好，我們不當着你的面說。”
高其遠将桌上的一杯溫茶給他送去，笑道：“小曲哥，你什麽時候上班啊？今天下午可以不去嗎？在下大暴雨呢。”
“謝謝。”陳曲歌對他說話的語氣輕柔了些，“一點半走，暴雨傾盆也得上班。”
“小曲哥是工作狂嗎……”
“不是。公司的要求，除非有通知，無論多兇的雨雪雷電都得去。”
陳桑去整理書架，“哥在的公司特別事多，規矩也多，要不是給的工資高，誰還樂意呆啊。”
高其遠問：“不嫌累呀？”
“不。”
“我等你跟我說累的那天。”
陳曲歌茫然地看着高其遠。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有些小得意。陳曲歌不明就裏，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開口問，這會電話響了，是公司一個同事。
高其遠豎起耳朵聽他們的談話。可惜陳曲歌起身走別處接電話了，他嘆了一聲。陳桑抱着一堆書走過來，放了幾本給高其遠，“喏，看點書，不然下午肯定要無聊。當然要是想玩電腦和手機的話也行，我電腦上有幾個游戲，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高其遠現在沒有玩游戲的興致，他趁着陳曲歌不在的空，跟陳桑小聲商量着之前在餐廳說的那事。
“哦，你今晚想住哥的家呀？”
高其遠瘋狂點頭。
陳桑打量他：“你真的好喜歡我哥啊。嗯……那好吧，看在你這麽熱情的份上，我就幫幫你。交給我啦。”
“謝謝陳桑姐！”高其遠盡力不發出土撥鼠尖叫聲。
陳曲歌挂了電話，沒走幾步就被陳桑纏住了。
“哥，誰打來的？”
“同事，讓我幫他帶杯咖啡。”
高其遠磕着書，同事自己不會去嗎！外面下着大暴雨呢讓哥哥給你買咖啡？！
“哦，這樣。你看啊哥，外面風雨大作，雷電陣陣，路人簡直毫無抵抗能力，寸步難行。而且你再看，”陳桑掏出手機，“大到暴雨，橙色預警啊，你看這個走勢，估計得下個兩天一夜，中間不帶停的。”
陳曲歌瞥了一眼，“嗯，怎麽？”
陳桑真心實意道：“小高走不了呀。哥，我有個主意，讓小高暫時住你家一晚吧，反正這兩天周末。等明天你上班的時候順便再把他捎回學校呗。”
“那我為什麽不現在就把他捎回學校？為什麽不可以打車回學校？”
“呃……這個嘛……”
高其遠拿書砸了砸腦門。
陳桑眼神亂飄地想對策，沒注意到陳曲歌嘴角揚了一下。
“因為……因為都怪我，我約他的時候沒有考慮到天氣這個因素。而且我們的聚會還沒有結束呢！還得到下午兩三點呢，那時候還是下大雨，他還是走不了。我沒關系啊，書店裏備了房間可以暫時躲了躲。哥，你就讓小高留宿一晚呗，反正你家裏有空房。”
陳曲歌看向高其遠，高其遠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大雨中被抛棄的小可憐。他莫名就心軟了。
“也不是不行……”
陳桑激動：“那就是行了！”
高其遠眼睛格外亮，像寶石一樣閃耀着熠熠光輝。陳曲歌在心裏嘆一聲氣，不知道這算不算挖坑給自己跳，明明最不擅長人際交流，卻把這個話痨一般的小孩帶回家……希望相安無事吧。
“謝謝小曲哥！”高其遠飛快跑到陳曲歌面前。
陳曲歌說：“我一般七點下班，如果晚上要加班的話，會提前通知你的，你在書店等我就行了。”
“嗯嗯嗯！”
眼前的這個小孩笑容格外燦爛，陳曲歌忽然覺得自己的眼和心都被閃了一下。
陳桑：“這就好了呀，我還以為說磨很久呢。哥你多跟小高處處，說不定也能帶動你性格活潑點呢。”
陳曲歌“嗯”了一聲，擡腳前去，似乎有些驚慌。
陳桑與高其遠默契地擊掌。
陳曲歌坐在窗邊看手機。高其遠坐在他對面，乖巧而專注地看書。桌上有一盆碧綠的盆栽，陳曲歌經常會看它。高其遠便也去看它。偶爾兩個人的視線有接觸，陳曲歌很快就移開，讓高其遠頗為不甘心。
書店漸漸有了其他人，說話聲大而雜，不再安靜。大部分是來避雨的，陳桑提醒将他們還滴着水的雨傘和雨衣放在幾只收納箱裏，不至于淋濕才拖幹淨的地面。
作為書店裏最帥的人，陳曲歌自然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關注。高其遠哼了一聲，瞥了眼右桌女生舉起并對着陳曲歌的手機，又瞥了眼前桌女生興奮地聚在一塊說悄悄話說到臉紅，他氣得牙癢癢。
這個人是他的啊！
陳曲歌關了手機，取了外套穿上，将手機放兜裏，看了看手表，“我去上班了。”
“啊，這就走了啊……”高其遠還沒反應過來。
“嗯。”
高其遠叫了他一聲，陳曲歌聞言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他。
“今晚會來接我吧？”
“會。”
“那我那等你啊。”
“好。”陳曲歌有些難以忍受周邊的視線，他巴不得下一秒就消失，然而剛走了一步，又停住了，“晚上有沒有想吃的？我可以給你帶。”
随心所想，說了這話。
高其遠愣了一秒，受寵若驚，興奮道：“都、都行！”
陳曲歌點了點頭，然後就走了，步子很快，急于逃離一樣。高其遠身心舒暢，打了個響指，繼續笑眯眯地看書了。
瞬間氣氛變得微妙。高其遠才不管他們想什麽，他就一個念頭：陳曲歌陳曲歌！
書店走了一撥人又來了一撥人，風雨不止休，似乎越來越瘋。高其遠一覺睡到五點，驚看外面天色昏暗，烏雲極低，流走，破散，有種要世界末日的感覺。
“陳桑姐，有點吓人啊。”
陳桑收拾桌子，“确實，好幾年沒有下過這麽暴的雨了。”
“我讓小曲哥開車小心點。”高其遠發了幾條信息給陳曲歌，沒過多久，他回了“好的”。
高其遠笑了一聲。
“正好你醒了，來吃點東西吧。這個天我們壓根出不去，叫外賣可能要等很久。還好我還留了許多吃的。來，暫時墊墊肚子。”陳桑将盒子裏吃的放到桌子上。
“好多啊，謝謝陳桑姐。”
陳曲歌今晚不用加班，公司居然把明天也放了。陳桑得知這個消息時，不由啧啧嘆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陳曲歌謹慎地開車，“雨勢很兇，運營部一個員工出事了，現在人在醫院躺着，公司有人不滿，沒辦法才放得假。”
高其遠說：“那以後估計還得補回來。”
陳曲歌将陳桑送到家門口，簡單地跟父母打了聲招呼。高其遠美滋滋地吃着陳曲歌帶的面包，介于他在開車，不方便說太多，高其遠便看着他，時不時笑出聲。
陳曲歌幾番欲言又止。
終于到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