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飯
陳曲歌今天比平時醒得晚，他掀開被子，拉開窗簾，卻見整座城市依舊籠罩在晦暗不明的風雨中。他屏氣凝神，仿佛置身于風雨之中。暴雨令人畏，輕雨使人懷念。
洗漱後又回來換了套休閑衣，已經是七點半了。
這個時候應該可以叫那個孩子起床了吧？
他正這麽想着，廚房裏就發出一聲清脆響，然後高其遠從裏面出來，笑嘻嘻地舉着鍋鏟，“小曲哥，我在這！”
陳曲歌驚訝道：“你醒了啊……”
“嗯！”高其遠又進廚房将鍋鏟放下，“我在煲粥呢，早飯一定要吃得營養健康。小曲哥家的冰箱裏沒有多少東西，我找着一袋玉米粒，幾個雞蛋還有西紅柿，所以就煲了玉米雞蛋粥。”
“玉米粒是鄰居買多了送的，”陳曲歌走近，聞見一陣玉米的鮮甜氣，“你還會熬粥？”
高其遠驕傲道：“會呀，我會的東西可多了，都是我媽教我的。可惜這兒食材不夠，不然我能給小曲哥做出了滿漢全席來。”
“這麽厲害？”
“那當然啦。”被陳曲歌誇了，高其遠得意洋洋，欣喜萬分，“以後我經常來給你做好吃的，你就別老是出去吃或者點外賣啊還有泡面什麽的，吃多了傷胃。”
陳曲歌笑了笑，“我還沒吃了，你就開始把自己誇成這樣了？萬一我不喜歡呢？”
“不會！我媽說了，只要吃過我做的東西，味覺正常的都會愛上食物的滋味。對了對了，我媽還說了，如果我以後幹不成商業，就出資給我開個餐廳，我當廚房炒菜，她老板娘在家數錢。”高其遠滔滔不絕，很自信，很耀眼。
陳曲歌不禁有些失神，又笑了一下。
高其遠已經樂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他在三分鐘之內逗笑了陳曲歌兩次啊！笑起來真的好看！
“謝謝你了，我原本想直接用泡面墊一下的。”陳曲歌提了水壺，發現裏面是滿滿當當的，他頓了頓，拿了一只玻璃杯裝水。
高其遠的表情可以說得上是痛心疾首，“不能多吃泡面的！不健康呀，而且你平時工作又忙，長時間下去真的會有胃病的。”
陳曲歌看了看他，心想他竟然這麽激動，“我一般早上不吃，可是今天的天氣不好，出門困難。”
“哎，不瞞你說，我爸年輕的時候就不自律，不按時吃飯，總拿泡面和外賣應付了事，平時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一點都不知道勞逸結合。現在老了得胃病了，每次都叫得慘兮兮的，哭爹喊娘，被折磨得可厲害了。”高其遠憂心道。
“……我知道了。”陳曲歌喝了口水。
高其遠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爸已經得胃病了，你可不能再得。”
“……嗯？”陳曲歌一臉懵逼，這個孩子到底在說什麽？
“粥好了！”高其遠叫了一聲，将蓋子打開，濃郁的食物暖香頓時盈滿整個廚房。玉米雞蛋粥黃燦燦的，米粒飽滿，很是誘人。
陳曲歌說：“看着好像不錯。”
高其遠笑道：“是特別好！小曲哥，你去坐吧，我盛好端給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老是麻煩你……”
高其遠推着他走，“沒事！我就這個人就不怕麻煩，尤其是你的麻煩，我更不怕啦！”
這人勁還挺大，陳曲歌不敵。無奈之下，只好坐在餐桌上，揪着昨晚還剩下的面包吃。他看着高其遠在廚房忙來忙去，竟也沒起反感，反而卻覺得有些溫暖。
“來啰！玉米雞蛋粥和炒番茄。冰箱裏只剩下這些食材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高其遠小心地端着碗，又跑廚房來了碗筷和勺子。
“辛苦你了，謝謝。”
高其遠将筷子遞給他，激動道：“快嘗嘗看！”
在高其遠殷切的目光下，陳曲歌舀了一口粥，細細品味，舒服爽口，甜度正好，他微笑着點了點頭。
“太棒了！”高其遠喜形于色，自己也喝了一口，不停地點頭，“我廚藝又進步了。這個又健康又美味，鍋裏還有很多呢，小曲哥你多喝。”
“你也喝。”陳曲歌看他激動成這樣，不由失笑。還真是個天真的孩子啊。
兩個人都吃飽喝足的，炒番茄空盤了，粥也就剩一點點了。高其遠捂着鼓鼓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躺在沙發上，“每天有美食享受的日子太快活了。你說對吧小曲哥？”
“對的。”陳曲歌收着碗筷。
高其遠連忙爬起來，“我來洗我來洗。”
“你就休息一會吧。”陳曲歌已經端着碗筷去廚房裏。
高其遠跟去，嬉皮笑臉，“小曲哥，我們然後做什麽呀？今天的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天氣預報說五六點會停，可我覺得懸。”
陳曲歌認真地低頭洗盤子，“我一會要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你想做什麽就做吧，保持安靜就行了。”
“啊？”高其遠苦着臉，“可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麽還要工作啊？”
“這沒什麽。”陳曲歌淡然道。似乎是早已習慣了這些。
高其遠嘀咕道：“什麽公司呀。”
“互聯網公司。我家裏可供娛樂的東西不多，你那屋有臺電腦，裏面裝了游戲，你可以玩。或者去小書房看書，不過書不多，我平時不看，各種類型基本的書都有。”陳曲歌擦完盤子，将餐具全部放入餐櫃裏。
“那我不能陪你一塊忙工作嗎？你忙，我就在旁邊，不會打擾到你的。”高其遠繼續掙紮。
“這個不行。”
“小曲哥……”
陳曲歌關掉水龍頭，出去開了電視，調到當前熱播劇，“你在這看電視吧，我去忙了。電腦沒有密碼，随便你玩。”
高其遠眼睜睜地看着陳曲歌走了，他回屋了，關門了，然後留他一個人在這看什麽爛劇……
高其遠嘆了口氣，漫不經心地調臺。他最後實在找不到好看的，就輕手輕腳地去陽臺邊坐着。
昨兒夜深，沒看見原來陽臺這邊也有兩串風鈴。他還真喜歡這個。高其遠踮腳碰了碰風鈴，發出幽靜清澈的聲音，悅耳動聽。
陳曲歌這一工作處理了幾個小時，到了十點多才出來。高其遠此時在琢磨午飯的問題，這雨下得也太猖狂，到現在愣是沒停過。
“要不點外賣吧？”陳曲歌給自己倒了杯水，“我很久沒吃了，就這一次沒什麽的。”
“不行！”高其遠果斷拒絕。
“我冰箱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那也不行。這兒的蔬果市場在哪？”
陳曲歌坐下來，“黃鶴路那邊。外面還在下雨呢，你要出去？”
高其遠膽大地拉着陳曲歌的肩膀，眨眨眼，“小曲哥……”
有如觸電一般，陳曲歌迅速拿開他的手，往旁邊坐坐，“我不想出去。”
“小曲哥，我真的特別特別想給你做一頓大餐！就是現在，立刻，馬上！你就不心動嗎？我做的哎，我做的！”高其遠扁扁嘴，浮誇道。
陳曲歌喝完杯子的水，将杯子放下，起身，“那走吧。”
“哈哈哈！”
高其遠驚訝陳曲歌那麽快就答應他了，原還以為要花上好一番功夫呢。可是他更細想原因，越發心花怒放。
他覺得自己離目标任務不遠了。
車上，高其遠提着雨衣和雨鞋，舉着手認真道：“你放心小曲哥，這回我衣服肯定不會濕。你就在停車位那邊等我，我保證給你買回好多好多好吃的！”
陳曲歌似乎還處于茫然狀态，傻傻地點了頭，“走吧。”
他一邊開車，一邊納悶，自己剛才怎麽就答應了他那個要求？鬼迷心竅了吧……陳曲歌瞥了眼副駕駛座上廢話連篇的高其遠，心中似乎又軟了起來。
因為這是一個愛說話、愛玩鬧的少年，真誠執着的少年。
到了停車場，高其遠快速将自己從頭到腳武裝起來，露出一雙清澈有靈的眼睛，眼中含着活潑的笑意，“小曲哥，我走啦，三十分鐘之內我一定回來。”
“好，小心點，雨具有專門的位置可以放。”
陳曲歌看着高其遠在雨中身姿矯健的背影，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高其遠一個人打跑了一群混混，出手潇灑。他生機勃勃，富有活力，身上全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不像自己，年紀其實也不大，卻暮氣沉沉，寡淡乏味。
陳曲歌有點喜歡那個孩子，也很羨慕他。
他都忘了自己曾經也有過可以正常交流的時光，可以像他一樣肆意飛翔的歲月。而那段日子，也已經模糊不清了，也不值得他在伸手去撥開遮眼的雲霧，重新回憶曾經的美好了。
當下已是這樣了，也不期盼将來能如何。陳曲歌扯起嘴角，譏笑自己的毫無作為。
高其遠在市場裏轉了一圈，大概半小時。結賬的時候，推了一籃子的菜。陳曲歌喜歡吃的菜多是素的，難怪那麽瘦，所以高其遠又買了許多肉類，給他補補營養。
“嘿嘿嘿！”高其遠敲着車窗，聲音拔高，“小曲哥，你又發呆了！”
陳曲歌回過神來，連忙提傘打開車門，幫他打着傘。高其遠将包了好幾層袋子的菜，脫了渾身上下滴水的雨具，先後放到後備箱裏。然後迫不及待地上車。
“我買了好多，估計能填滿你的冰箱呢。小曲哥，你以後也學着點做飯吧。我在的時候還好，要我不在你可不又要定外賣或者吃泡面零食之類的了。”高其遠一邊擦頭發，一邊說教。
“有空就學。”
高其遠嘆了嘆氣，一看他就沒有聽進心裏去。
回到家後，高其遠就興奮地提着菜去廚房了，“小曲哥你就休息，豪華大餐好了我叫你！有口福了有口福了！”
陳曲歌笑笑。他去客廳看電視了，不一會就聞到濃郁的食香味，勾得他是食欲大開，陳曲歌隐隐期待。
事實證明，完全沒有白白期待。他嘗了一口高其遠親自夾的可樂雞翅，鮮美嫩滑，鹹甜适中。
“很好吃。”
高其遠的笑容頓時格外燦爛，好似晴空萬裏，豔陽高照。
陳曲歌的心弦被撥動，他含笑看着他，又看着這滿桌子的好菜，越看，笑容便越溫朗。撥雲見日一般，清明又動人。
有人陪他一起吃飯，他竟也感覺了一絲溫馨與暖意。
時間好像過去很久一樣。自從父母離婚後，再也沒有人為他做過菜。畢業離家以後，一人獨來獨往，吃的大多是飯館，那兒味道雖然合他口味，可是總是覺得缺了些溫馨滋味……
陳曲歌淚水盈眶，擡頭朝高其遠笑了笑，“謝謝你啊。”
“好啦好啦，其他的我們不想了，專心吃菜。”高其遠又夾了些菜到他碗裏，笑眯眯的，“以後呢，我高其遠就是你最特殊的人。”
陳曲歌也不知聽見沒有，光顧着吃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