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解難題當場作畫
趙家兄弟走了之後, 楊太傅打發女兒回了栖月閣,他自己去見了陳氏。
陳氏正帶着陳姨娘母女兩個說閑話, 見兒子來了, 很高興, 讓陳姨娘給楊太傅搬了張凳子坐在她身邊。
楊太傅看了眼陳姨娘, 陳姨娘紅了紅臉,低下了頭。
楊太傅吩咐陳姨娘,“你帶着淑娘先回去, 我有話與老太太說。”
陳姨娘有些失望, 還是聽話地帶着楊淑娘回了自己的院子。
陳姨娘母女走了, 陳氏問楊太傅,“有什麽事情,說吧。”
楊太傅聲音很平靜, 仿佛在說今天早上吃了什麽飯一樣,“阿娘,我給寶兒定了門親事。”
陳氏手裏的茶盞差點丢了出去, 她定了定神,确定自己沒聽錯,立刻反問, “是誰家的孩子?”
楊太傅用火鉗撥了撥盆裏的炭火,“阿娘還記得李家的姝娘妹妹嗎?”楊太傅說的是晉國公夫人李氏
陳氏陷入了回憶, “記得,李家三娘子,姐妹三個裏頭, 數她最機靈。”
楊太傅繼續撥着紅彤彤的炭火,“我給寶兒定的,就是她的小兒子。”
陳氏吃了一驚,“趙家?”
楊太傅點頭,“是的,是趙家嫡出三子。”
陳氏感覺自己心跳的有些快,“這事兒,她同意嗎?”
楊太傅倏地擡頭,“阿娘,寶兒自己願意就好。”
說完,他又低下頭,“她不會反對的,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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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點頭,“那就好,門第不錯,孩子我沒見過,聽昆哥兒說過兩回,讀書不錯,也算一門好姻緣。”
楊太傅放下火鉗,“今兒我與趙家長子口頭定了親,阿娘知道就好,暫時不用說出去。等趙家正式上門提親再說。”
陳氏平複了心情,“我曉得了,往後我多教她一些管家之道。寶娘定親了,默娘也該預備了,她們姐妹只差了一個月。”
楊太傅嗯了一聲,“阿娘不用擔心,我給默娘看了兩個讀書的孩子,等今春縣試過了再說。”
陳氏嘆了口氣,“你是她們親爹,你做主就好。我老了,管不了那麽多。”
轉天,世子爺帶着妻兒和弟弟,一起去承恩公府。承恩公一家子都在,見外孫子上門,李家人熱情招待。
趙家兄弟一起給外公外婆和舅父舅母拜年,又見過表兄,然後又是一群晚輩相互見禮。
承恩公世子李承業帶着外甥們一起去了外書房,承恩公帶着趙雲陽和幾個重孫子一起玩耍,肖氏和兒媳孫媳們陪着王氏等人一起說閑話。
到了外書房之後,李承業和世子爺一起說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說着說着,不免就說到了黨争,後宮前朝,從來都是分不開的。他們這些臣子,在波谲雲詭的局勢中,需要有敏銳的判斷力,不然的話,一個不小心身敗名裂是小事,說不定全家的性命都要賠上。
話已經趕到了這裏,世子爺不再遮着掩着,“大舅,外甥有件事情想請您幫忙。”
李承業有些奇怪,這個外甥雖然年紀比他兒子還小,但在這京城裏,比他說話還有分量,能有什麽事情來求他的。
李承業點頭,“有什麽事你只管說。”
世子爺抱拳,“大舅,前兒三弟來給外公外婆拜年,被嚴家小娘子偷偷摘了荷包。如今嚴家二舅拿着荷包上門,非說三弟要做陳世美,要把女兒許給三弟。”
李承業臉上的笑漸漸沒了,他在思索外甥說的話,他和兩邊都連着親,絲毫不能馬虎。
李承業沒有直接回答外甥,讓人去叫了嚴氏過來。
嚴氏有些奇怪,丈夫招待外客,從來不叫她的。
她整理好了衣衫,去了外書房,見只有兩個外甥,放下心來。
“官人叫我有何事?“
李承業讓嚴氏坐下,問她,“昨兒露娘過來,是誰讓她來的“
嚴氏心裏覺得有事,謹慎回答,“我聽官哥兒媳婦說,是她自己要來的。“
李承業點頭,“她把炜哥兒的荷包摘走了,你二弟要把露娘許給炜哥兒。“
嚴氏心裏一驚,想了想,“炜哥兒,荷包真是露娘私自拿走的?“
趙傳炜起身,正色回答,“回舅媽,昨兒吃晌午飯的時候,荷包還在呢。我去給外婆道別,在垂花門那裏,嚴家娘子一頭撲了過來,我躲得快,她摔倒地上去了,但,但還是在我身上蹭了一下。當時我身邊有好幾個人的,舅媽不信,可以傳他們來問一問。“
嚴氏點頭,昨兒帶着趙傳炜進後院的,都是李家仆人,書君在而門口就沒進去了。
嚴氏有些尴尬,她也知道,二弟想給露娘說個好人家,皇後不答應露娘進宮,二弟眼睛就瞄上上京城其他貴族子弟。但露娘一個庶女,配個庶子也就罷了,外甥這樣的鼎盛實權人家的嫡子,自然不能配露娘。
但小兒女的事情,嚴氏也不敢一口斷定。她試探性地問趙傳炜,“炜哥兒,你,你與露娘可有來往?“
她問的委婉,趙傳炜聽懂了。
趙傳炜先鞠躬,“回舅媽的話,我第一次見嚴家娘子,是在衛家校場,楊二娘子和嚴公子賽馬,嚴娘子手裏的石頭不小心掉到楊二娘子馬前,好懸驚了馬,我用鞭子把石頭卷走了。第二次見嚴娘子,是姨媽過壽,嚴娘子摔倒了,我和雲陽躲得快,才沒有碰到她。第三次就是前兒在外婆院子門口了,除了這,我再沒見過嚴娘子,請舅媽明察。”
嚴氏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在拷問外省一樣,立刻笑着對趙傳炜說道,“炜哥兒,你坐下。舅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過,一個荷包罷了,就算真的丢了,被露娘撿了去,我讓她還給你就是了,怎麽就扯到了親事上頭,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這下子換趙傳炜不好意思了,“舅媽,荷包裏頭,有我的一幅近身畫像。”
嚴氏愣住了,小郎君的畫像到了小娘子手裏,還是裝在貼身的荷包裏頭,若是無事就罷了,一旦有一方鬧起來,那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趙傳炜見嚴氏發愣,急忙解釋道,“舅媽,那畫像是別人給我畫的,我一直貼身帶着的。”
嚴氏又嚴肅了起來,“炜哥兒,這事兒,就算真是露娘私自拿了你的荷包,但也不好輕易說清楚了。”
世子爺在一邊插嘴,“大舅,舅媽,不瞞二位長輩,那畫像,是炜哥兒他媳婦畫的,連荷包也是他媳婦做的。”
李承業瞪大了眼睛,“炜哥兒何時訂了親事?我怎麽一丁點也不知道。”
世子爺笑,“昨兒才定的,今兒禀報諸位長輩也不遲。”
嚴氏問,“是哪家小娘子?”
世子爺答道,“楊太傅家的嫡次女。”
嚴氏的心徹底平靜了,她的私心,要是趙傳炜沒有定親,若真的和露娘有些牽扯不清,把露娘記到嫡母名下,好生教導一番,她也樂意成人之美。但外甥無意,她也不想勉強,如今又定了楊家的女兒,她就更沒心思了。
楊家嫡次女是誰,她心裏一清二楚。滿京城的流言,承恩公府自然是知道。但整個李家都悄無聲息的,沒有人說一句話。
肖氏私底下對大兒子夫婦說過,“你大姐姐以前受了不少委屈,她若真做了什麽,咱們只能替她描補,不能和外頭那些人一樣去責怪她。再者,旁人不知道,咱們還能不知道。鎮哥兒一輩子也苦,當年退親,他哭的多可憐。只可恨他那個勢利眼的親娘,活活拆散了一對好兒女。“
李承業夫婦二人默認下了此事,如今聽說寶娘許給了炜哥兒,李承業心裏還有些高興。大姐姐的女兒,給三妹妹做了兒媳婦,正經的一門好親事。
李承業摸了摸胡須,“好,好,這門親事定的好。“
世子爺笑着接話,“還要請大舅和大舅媽出面,帶着我們兄弟一起去嚴家,把話說開。“
李承業點頭,“自然要說開,都是親戚,有了誤會也不好。”嚴露娘是嚴氏的親侄女,李承業為了維護嚴氏的臉面,自然不好說嚴露娘不好。但他也有些反感嚴二爺這種做法,炜哥兒是他親外甥,嚴二爺這樣做,根本就沒把承恩公府放在眼裏。
趙家兄弟在李家逗留了半天,然後一起回去了。承恩公夫婦知道了這事兒之後,也沒說什麽。嚴氏嫁入李家這麽多年,孝順公婆、相夫教子,對小叔子小姑子們都非常好,是出了名的好媳婦。不能因為媳婦娘家侄女不争氣,就慢待自家媳婦。
肖氏只吩咐兒子,“把誤會說開就行了,露娘小孩子家家的,見到好看的少年郎,心生歡喜也是正常的。不過炜哥兒已經定親了,自然不能再和嚴家結親。等回頭我們一起尋摸尋摸,給露娘找個好婆家。”
嚴氏有些羞愧,二弟這樣做确實不識大體,至少應該先和阿爹通個氣。這事兒,百分百是他自己私底下拿着荷包去了趙家,阿爹再不會幹這麽不體面的事情。
嚴氏說的沒錯,嚴二爺根本沒告訴嚴侯爺。他只想着先把事情辦妥了,等和趙家成了親家,不管是阿爹和妹妹,誰還能不誇贊他一聲能幹呢。
東南三十萬軍隊啊,要是成了大皇子的助力,什麽謝張劉三妃,都不在話下。
嚴二爺有些雀躍,他知道趙家是要體面的人,直接把荷包留在了趙家。
嚴二爺把這事兒捂着,嚴侯爺尚不知情。
初五早上,天還沒亮,世子爺一大早就把趙傳炜叫了起來,兄弟二人一起,趕了府裏最好的馬車,上面備了熱茶和點心,王氏坐在裏頭,還帶上了趙燕娘,幾人一起往楊家去。
天剛亮的時候,衆人到了楊家。
楊家人正在吃早飯,因是過年,一家人都聚在了一起。聽說趙家兄弟一起來了,莫氏眯起了眼睛。陳氏連忙讓人去迎接。
楊太傅吩咐兩個兒子,“吃好了就去迎客。”
楊家兄弟起身,去迎接趙家兄弟。但趙家來的還有女眷,莫氏是個擺設,陳氏年紀大了,總不好去迎接小輩,寶娘主動起身,去迎接王氏和趙燕娘,兩個妹妹聽說燕娘來了,也跟了上去。
世子爺先給楊太傅請安,“大爺安好,侄兒來的倒不是時候,叨擾貴府的早飯了。”
楊太傅笑着問,“可吃過飯了?”
世子爺笑,“還沒呢,就想來大爺家裏吃頓早飯的。”
楊太傅帶着趙家兄弟走在前頭,寶娘帶着妹妹們陪着王氏母女跟在後頭。衆人一起到了陳氏的院子裏。
互相見過禮,陳氏聽說趙家人連早飯都沒吃就來了,立刻讓人重新上飯菜,分了男女兩桌,一起用飯。
等吃過了飯,王氏和陳氏你來我往地說着客氣話,陳氏見到這樣伶俐能幹的小媳婦,眼饞的不行,什麽時候她能有個這樣四角俱全的孫媳婦就好了。
莫氏在一邊不說話,她心裏猜測趙家來的意圖,隐隐有了判斷。不管寶娘是誰生的,明面上都是楊玉昆的親姐姐,姐弟兩個并沒有因為莫氏而疏遠,寶娘嫁得好,莫氏也樂見其成。
別說,自從秦嬷嬷沒了,莫氏再覺得荔枝沒用,還是要倚重她。荔枝一遍遍勸導莫氏,二娘子一向孝順長輩,和大少爺關系又好,人家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家裏只有兩個少爺,兄弟少了,姐夫妹夫就是助力。莫氏漸漸也能聽進一些,為了兒子,她也希望這幾個女兒能嫁得好一些。
為此,莫氏雖然口不能言,仍舊對趙燕娘招了招手。
趙燕娘是王氏手把手教導出來的,王氏是先王老太師的嫡次孫女,交際功夫一流,趙燕娘是晉國公嫡長孫女,底氣更足,除了在皇宮裏遇見公主們,她會退一射之地,其餘不管在哪裏,她都是閨秀中的領頭人物,從來沒怯場過。
趙燕娘走到莫氏面前,大大方方地行禮,喊了楊家阿奶。
莫氏微笑着看向趙燕娘,從頭上拔出一根金簪,插在趙燕娘頭上,表示給她的見面禮,趙燕娘再次行禮道謝。
除了趙燕娘,莫氏又從手腕上退下一只玉镯子,塞到了王氏手裏,王氏也連忙起身,謝過莫氏。
陳氏覺得稀罕,這個佛爺一樣的兒媳婦,居然也有開竅的時候。
連莫氏都表示了,陳氏自然更不會小氣,也給了母女二人見面禮。王氏也給了楊家三個小娘子見面禮。
說了幾句閑話之後,世子爺悄悄對楊太傅說明了來意,請寶娘一起先去李家,跟着舅舅舅媽們去嚴家,當着衆人的面畫一幅畫,嚴二爺自然就不好說什麽,也省得吵起來太難看。
楊太傅同意了,他也嚴家也有往來,日常紅白喜事都互相送禮。大過年的,孩子們聚在一起玩一玩,到哪裏都能說得過去。
能用這種溫和的法子化解矛盾,楊太傅也不反對。嚴侯爺看着笑眯眯的,可不是個好纏的角色,楊太傅也不想與他為敵。
嚴家想把趙家拉到自己船上,如今趙家和楊家結親,張家和謝家也沒了指望,想來嚴家也不會硬撕破臉,本來就是嚴家無禮在先。楊太傅大致能猜的出來,此事嚴侯爺可能還不知道,不然不會用這麽拙劣的手段。但就要趁着嚴侯爺還不知道,把這事兒了了。一旦讓他先知道了,那局勢就更不好控制了。
楊太傅對寶娘招手,寶娘連忙過去了。
楊太傅溫聲吩咐女兒,“你帶着兩個妹妹回去換身新衣裳,跟着你趙家哥哥嫂子們一起去拜年,去了之後,聽哥哥嫂子的話。”
寶娘行了個禮,“女兒知道了。”
寶娘迅速帶着兩個妹妹回去更衣,換了身喜慶的衣裳,姐妹三個跟着趙家人一起走了。
王氏的馬車非常大,她帶着四個小娘子,完全能坐的下。
楊默娘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息,老老實實坐在一邊,楊淑娘本來還想問趙婉娘怎麽沒來,見三姐姐規規矩矩的,她也老實了。
王氏見楊家三個女兒都不怎麽說話,主動活躍氣氛,寶娘識趣,和趙燕娘一起敲邊鼓,車裏的氛圍立刻熱鬧了起來。
等到了李家,一行人悄悄去了承恩公的正院。
肖氏一見到寶娘,就有些呆了。
半天後,她拉過寶娘的手,輕輕撫摸了她的頭發,“好孩子,到外婆這裏來,別怕。”
王氏和嚴氏等人自然知道肖氏的意思,楊默娘想起豐姨娘的話,心裏一驚,默默站到了一邊。
肖氏眼裏有些濕潤,她怕自己露餡,立刻又拉着楊默娘姐妹說話,等看到楊默娘的容貌,知道她是家裏姨娘生的,肖氏心裏又嘆了口氣,嘴上仍舊笑眯眯的。
說了幾句客氣話,肖氏和嚴氏各自送了姐妹三個見面禮。
外面時辰已經不早了,嚴氏起身,“阿娘,我帶着孩子們先去了。”
肖氏點頭,“好生看着她們姐妹,莫要吵鬧了起來。”
嚴氏點頭,“阿娘放心。”
一行人又一起去了嚴家。
嚴侯爺聽說大女兒夫婦帶着趙家兄弟來了,有些稀奇,自從小女兒做了皇後,趙家小子完全忘了當初一條船上共穿一條褲子的情誼,立刻就翻臉了,除了明面上的走禮,極少往來。嚴家有喜事請客,趙家世子爺過來送一份禮,并不和嚴家人多交際。
嚴世子不在家,嚴侯爺帶着嚴二爺親自接待了女婿、外孫和趙家兄弟,嚴夫人在後院招待女兒和王氏幾個。
趙燕娘和寶娘姐妹都是來過嚴家的,嚴家是皇後娘家,家裏每逢辦喜事,滿京城誰家不來湊熱鬧呢。
因莫氏不出門,寶娘姐妹幾個原來都是跟着陳氏出門,今兒居然跟着趙家世子夫人來的,嚴夫人也有些納罕。
女眷們在後院說着閑話,前院裏的男人們也相互打着太極。
嚴二爺大喜,以為趙家是來提親的,還請了李家做媒,這最好不過了。
世子爺不想傷了兩家情面,主動開口,“侯爺,前兒我弟弟去舅舅家拜年,不慎丢了荷包,貴府小娘子撿了去,嚴二舅還親自送了過去,晚輩感激不盡。今日我讓內人給嚴妹妹備了些禮,算是給嚴妹妹的謝禮。”
嚴二爺聽到後愣了,立刻冷笑了一聲,“趙世子,也別忒欺負人了。我女兒就該被人始亂終棄不成!”
李承業立刻大聲呵斥他,“二弟不可胡言!”
嚴二爺看了一眼李承業,“大姐夫,那是你外甥,你維護他也是常理。露娘不是你的骨肉親,你偏心我也能理解。”
嚴侯爺看了一眼兒子,嚴二爺立刻閉嘴。
嚴侯爺看向世子爺,“慶哥兒,此事我并不知情,我聽着,是你弟弟和露娘有什麽牽扯不成?”
世子爺自然不能認,“侯爺,并無什麽牽扯,都是誤會,嚴二舅嚴重了。”
嚴侯爺沒說話,嚴二爺又開口,“趙世子,你弟弟的荷包在露娘手裏,裏面還有你弟弟的小像,露娘前幾日哭得可憐見的,她是我的親骨肉,無論如何我也得替她做主。”
嚴侯爺這回徹底明白了來龍去脈,他喝了口茶,“慶哥兒,你弟弟的荷包怎麽到了露娘手裏?”
世子爺笑,“三弟去外婆家,也不知怎麽就丢了,恰巧還就被貴府小娘子撿到了。”
嚴侯爺放下茶盞,“慶哥兒,露娘是我孫女,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不知到這裏面有沒有誤會,你們一個說是撿的,一個說是送的,我該相信誰的話才好。”
世子爺嘆了口氣,“侯爺,既然這樣,晚輩只能替弟弟自證清白了。”
說完,他低聲吩咐了身邊人兩句話。
後院中,王氏一直在等着丈夫,聽見外面來人叫她去,她立刻把女兒留下,讓嚴氏照顧,自己帶着寶娘去了前院。
在二門那裏,寶娘叫了喜鵲,喜鵲給寶娘帶上了帏帽,王氏的丫頭也給她戴了帏帽。喜鵲抱着個箱子,裏頭都是寶娘作畫用的工具。
王氏帶着寶娘一起去了前院,嚴家人鬧不明白趙家這是在幹什麽。
王氏帶着寶娘給嚴侯爺行禮,然後退到了一邊,寶娘一個人站在那裏。衆人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看這氣度,隐隐也知道,這是大家子小姐。
世子爺吩咐趙傳炜,“三弟,你坐在那裏別動。”
趙傳炜乖乖坐到了一邊,世子爺起身,給寶娘搬了張桌子,配了把圈椅,做了個請的動作。
寶娘一句話沒說,坐了下來。她背對着嚴家男丁,把帏帽掀起了一角,趙傳炜看着她笑了。
寶娘也笑了,喜鵲已經準備好了畫筆和紙,寶娘看了看趙傳炜,低頭開始畫畫。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早上寶娘來的時候,嚴侯爺并沒有關注女眷那邊的情況,這會子他也不好去問。但他身邊人機靈,立刻去打聽清楚了,悄悄耳語告訴了他。
嚴侯爺心裏明白,這事兒,估計是自己孫女使的手段,雖然有些拙劣,但誰也沒想到那畫是楊家二娘子畫的。
寶娘速度很快,嚴侯爺剛知道她的身份,她就畫好了。
寶娘放下筆,放下帏帽的紗簾,轉身對着衆人行個禮,退到了王氏身邊。
王氏起身,也行個禮,然後帶着寶娘走了。
世子爺走到桌子旁邊,拿起那幅畫,輕輕吹了吹,走上前,放在了嚴侯爺旁邊的小茶幾上。
他又掏出那個荷包,把裏面的一幅畫拿了出來。
兩幅畫放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人畫的。這畫法非常奇特,嚴侯爺從來沒見過誰畫畫能把一個人的表情畫的這麽到位。
荷包裏的那幅畫,少年郎雙眼發亮,今兒的這幅畫,少年郎雙眼含情。嚴侯爺頓時什麽都明白了,趙楊兩家,怕是已經好上了。
嚴侯爺很有風度,笑着稱贊,“還是楊太傅會養女兒!”
世子爺自然也不會失了禮節,“侯爺好眼光,嚴二娘子的書畫功底,連我也要甘拜下風。”
嚴侯爺開玩笑,“說起處理公務,你還算個中翹楚,說起讀書習武,你可差遠了。”
世子爺哈哈笑,“侯爺何苦這樣揭晚輩的短!我文不如三弟,武不如二弟,真是給阿爹丢臉了。”
嚴侯爺笑,“你有你的好。”這是嚴侯爺的真心話,趙世子從九歲開始混跡宮牆之內,十幾歲就能掌管晉國公府京城內所有人脈資源和金錢往來,和一堆老人精打交道,從來沒吃過虧。他要是有個這麽能幹的孫子,他做夢都能笑醒了。學成文武藝,貨于帝王家,趙世子已經不需要文武功名加身了。
就拿這件事來說,本來趙家遇到了麻煩,結果不光解決了嚴家這邊的威逼,順道還和楊家結了親事。
嚴二爺還想說什麽,嚴侯爺一眼看了過去,他立刻又閉嘴了。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嚴侯爺心裏清楚,自己那個孫女,棋差一步。嚴侯爺并不覺得孫女這樣做有什麽不對,混朝堂的人,都是心肝黑透了的人,為了贏,這些手段怕什麽。
不說他們這些臣子,就是坐在龍位上的人,哪一個不是争來的。
罷了,争不來就算了。
嚴侯爺不再提此事,像個和善的老太爺一樣,和晚輩們一起說笑。
說笑的期間,嚴侯爺還吩咐心腹,“去告訴夫人,晌午多準備幾個好菜,我們爺兒幾個好生喝兩杯。”
王氏帶着寶娘去了前院,嚴氏立刻把事情都告訴了嚴夫人,嚴夫人又打探了王氏和寶娘在前院的所作所為,頓時明白了前因後果。
嚴夫人等王氏和寶娘回來後,拉着寶娘說了許多話,又給了厚厚的壓歲錢,“仔細論起來,這都是至交,你們姐妹以後常來,我老婆子看到你們鮮花一樣的小娘子,心裏就忍不住歡喜。”
寶娘大大方方的回答嚴夫人的話,嚴二太太是個怕男人的,本來說好了今兒要讓趙家應下親事的,她還沒開口,見婆母一個淩厲的眼神過來了,嚴二太太立刻閉了嘴。
在嚴家吃了晌午飯之後,李承業夫婦就帶着外甥兄弟二人和楊家三姐妹一起走了。
趙家兄弟一起,把楊家姐妹送回了家。
王氏帶着三姐妹去了後院,和陳氏寒暄了一番之後,聽見前院丈夫的傳話,很禮貌地帶着女兒告辭了。
陳氏問了問今兒的情況,寶娘略過了畫畫的事兒,其餘都照實說了。
陳氏點了點頭,“你們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寶娘回了栖月閣,兩個妹妹也各自回去找自己的姨娘。
陳姨娘見楊淑娘今兒得了這麽多見面禮,很是高興,一樣樣幫女兒收好,“太太不能出門,你們姐妹交際少,從小到大,少收了多少見面禮。咱們家只出不進,虧死了。”
楊淑娘皺眉,“姨娘,這話可不能到外頭去說!”
陳姨娘笑,“放心吧,我還能不知道。”
說完,她用手指點了點女兒的額頭,“年紀不大,整日卻老氣橫秋的。”
楊默娘回去後,豐姨娘大致問了問今兒的行程。豐姨娘比陳姨娘知道的事情多,心裏隐隐有了猜測。
楊默娘把下人都打發走,悄悄對豐姨娘說道,“姨娘,我今兒見到承恩公夫人了。她拉着二姐姐的手,自稱外婆。”
豐姨娘擡眼,又低下了頭,“原該這麽叫的。”
楊默娘低聲問,“阿娘,二姐姐是要說親了嗎?”
豐姨娘笑,“你也看出來了?”
楊默娘點頭,“是呢,若不然,趙家世子爺怎麽會親自過來。帶我們去李家,我還能理解。就是不知道為甚帶我們去嚴家,中途二姐姐還跟着趙家世子夫人出去了一次。”
豐姨娘表情有些凝重,半晌後叮囑楊默娘,“不管是什麽原因,二娘子能說門好親事,也不壞。別管那麽多了,二娘子的事情定了,就該你了。”
楊默娘沒想到豐姨娘忽然說到自己頭上,頓時有些羞,“姨娘!”
豐姨娘又笑,“我雖然不是正頭夫人,也知道這過日子,沒成親前要仔細挑,等成親了,就睜只眼閉只眼。這世上多的是蠢人,結親的時候被人家兩句好話糊弄了,随随便便答應了親事,等成親了,又開始斤斤計較。”
楊默娘笑,“姨娘知道的道理真多。“
豐姨娘微笑着看着女兒,“姨娘希望你以後能得個上進的好夫婿,只要能一心一意對你好,哪怕陪着他從年少時一起吃苦,總能盼來好日子。“
楊默娘也不再害羞,淺笑着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豐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