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争口舌問明原由 (1)

趙傳炜來的時候, 楊太傅正在書房裏整理自己的讀書筆記,莫大管事把他迎接到了外書房。

趙傳炜一進門, 在門口站住了, 他仔細看着楊太傅, 楊太傅坐在桌子後面, 也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看了一會子,趙傳炜高興地沖了過來,“岳父, 岳父你回來了。”

他拉着楊太傅的手, 左右看了看, 又盯着他的臉仔細看了看,“岳父,你真是岳父?”

楊太傅拉着兒子的手, 鼻子有些發酸,“是我,好孩子, 你怎麽來了。”

趙傳炜坐在了旁邊的小圓凳上,“昨兒學堂裏都傳開了,說岳父回來了, 我還不相信,今日特地來看一看。岳父你受傷了?都好了沒?”

楊太傅微笑, “都好了,你阿爹救了我,找的軍中好大夫給我看病, 我養了這麽久,無礙了。”

趙傳炜眯起眼睛笑,“岳父去我家裏了?我阿爹阿娘好不好?我離開福建快兩年了,明年我還想回去看看呢。”

楊太傅拍拍他的手,“你阿爹阿娘都好的很,聽說你院試考的不錯,好生讀書,後年秋闱要是能得個頭名,那才好呢。”

趙傳炜有些不好意思,“沒有給岳父丢臉就好。”

楊太傅在趙家養傷的時候,趙傳炜順利過了院試,不出意外地又是頭名。

晉國公得到信後,跑去跟楊太傅炫耀,“你看我兒子多有本事。”

楊太傅氣結,“那是像我,像你只能是個莽夫。”

晉國公瞟他一眼,“你生氣也沒用,他就是我兒子。我就算沒過考狀元,也是這大景朝第一個文武雙進士。如今說出去,誰不說炜哥兒像我呢。”

楊太傅當時感覺自己傷口發疼,扭過臉不去看他小人得志的樣子。

現在兒子就在自己面前,楊太傅越看越歡心。他仔細看了看他,從他眉眼裏找尋蹤跡,越看越覺得,這是他的兒子。老趙在東南吹了幾十年海風,如何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孩子,在這一點上頭,楊太傅十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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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目不轉睛低盯着兒子,趙傳炜有些奇怪,“岳父。”

楊太傅回過神,“寶兒在明盛園好不好?”

趙傳炜點頭,“好的很,姨媽親自帶着她的,誰也不敢去找她了。當日俞大人運回個假岳父,寶兒哭的昏過去兩回。後來,後來聽姨媽說了實情,我們才放下心來,就盼着岳父能早日回來。”

楊太傅唔了一聲,也不好和他說中間的緣由,“既然來了,晌午就別走了。來,陪我下盤棋。”

趙傳炜高興地點頭,“好,我來擺棋盤。”

爺兒兩個坐在小桌邊一起對弈,雙方都沉默不語。

趙傳炜聚精會神,楊太傅一邊下一邊分神,偶爾擡頭看看兒子兩眼。他問過了李氏這孩子的生辰,日子是沒錯的,算起時間,比昆哥兒早了半天,這才是他真正的嫡長子。

楊太傅感覺眼眶有些發熱,這個孩子被趙家養的很好,心思純正,讀書用功,聽說趙世子走了之後,如今家裏的許多事情都是他在管,可見不是個無能的。

楊太傅又想起晉國公那些話,雖然紮心,卻讓他無法反駁。于養孩子上頭,他确實不合格。家裏兩個兒子,老大是牆頭草,老二軟和,幾個女兒,他要麽不聞不問,要麽寵上了天。

我确實不是個好父親,楊太傅心裏嘆了口氣。

趙傳炜步步為營,還是落了下風。楊太傅雖然漫不經心的,贏他還是綽綽有餘。他擡頭笑,“我什麽時候才能有岳父這樣的棋藝。”

楊太傅笑,“你還小呢,不急,這已經很好了。”

爺兒兩個剛下完了一盤棋,楊玉昆來了。

趙傳炜起身,經過了靈堂裏的争執,郎舅二人之間似乎隔了一層什麽。

但趙傳炜是個豁達的人,李氏一直教導他,人和人之間需要緣分,沒有緣分,不必強求,能維持個大面就可以了。

“二姐夫來了。”

“昆哥兒來了。”

打完招呼,冷了場。

楊太傅讓他們都坐下,“東西都收拾好了沒?”

楊玉昆點頭,“都收拾好了。”

楊太傅點頭,“兩天後出發,以後兩個月寫一封信回來,今年過年不用回來了。”

趙傳炜好奇,“昆哥兒要去哪裏?”

楊太傅簡單回了一句,“去南邊讀書,長些見識。整日聽人吹捧,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到外頭聽了實話,也能長些見識。”

楊玉昆低下了頭,“多謝阿爹的教誨。”

晌午,楊太傅帶着兩個兒子吃了頓安靜的晌午飯,吃過飯之後趙傳炜就告辭了,楊玉昆把自己給二姐姐寫的信請他轉呈。

岳父沒死,趙傳炜非常高興,回去後就把這消息到處傳播。

明盛園那裏,李太後早就得到了消息,過了好幾日,她才悄悄告訴寶娘,“寶兒,你阿爹回來了。”

寶娘驚喜,“真回來了?阿娘,我能不能回去看看阿爹。”

李太後搖頭,“回去做什麽,你打了莫氏,這會子回去了,要不要給她賠禮。索性你就在我這裏,你阿爹把大家騙的團團轉,咱們就當不知道他回來了。”

寶娘轉了轉眼珠子,“阿娘,那,那咱們讓阿爹過來好不好?”

李太後看了她一眼,“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那麽多。”

寶娘哦了一聲,她雖然心裏想去看楊太傅,也不想違逆李太後。

等打發走了楊玉昆,楊太傅閑在家裏,左燈右等,明盛園那邊一絲消息都沒有,景仁帝好像也把他忘了,他漸漸坐不住了。

楊太傅出門了,他去了俞家。

俞大人的傷早就好了,為了表現,這些日子真是兢兢業業。楊太傅回來後,景仁帝罰了他三年俸祿,讓他回家思過。

俞大人正在家裏和小妾說閑話,聽說楊太傅來了,他把手裏的東西一扔,立刻跑了出來。

楊太傅被人迎接進了內書房,俞大人一進屋,先盯着他看了半天,又拉過他的手仔細看,就差沒去捏楊太傅的臉了。

等确認之後,俞大人把楊太傅的手一甩,“好個運籌帷幄的太傅大人,下官被你騙得好慘。”

楊太傅笑,“俞大人莫惱,本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時本官命懸一線,就剩一口氣了,人都昏死了,哪裏曉得自己被人弄走了。等本官醒來,俞大人已經跑出上百裏路了。”

俞大人哼了一聲坐在一邊,“楊大人別想蒙我了,如今我在聖上那裏,裏子面子都沒了。”

楊太傅摸了摸胡須,“俞大人此行立了功勞,難道聖上沒賞賜?”

俞大人翹起二郎腿,“聖上說我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讓我好生反省呢。”

楊太傅模棱兩可地說道,“俞大人還年輕,急什麽,早晚的事。”

俞大人聽見這話,坐直了身子,能從楊太傅嘴裏得到一兩句真話可不容易,他這樣說,看來是有門。

俞大人立刻笑了,“我沒見識,見聖上生氣,就吓得不敢出門。我想着和楊大人也算一起共過生死,才跟您說幾句實話。楊大人的傷都好了?”

楊太傅自己端了杯茶喝,“都好了,多謝俞大人關心。當日要不是你踢了那匪徒一腳,那刀正對着老夫心髒,怕是早就見閻王去了。還要感謝俞大人救命之恩呢。”

俞大人嘿嘿笑了,“我不過是聽命而為,楊大人平安就好。”

楊太傅用茶盞蓋子刮了刮茶水,“聽命而為就好,但俞大人想往上走,也不能光聽,自己也要悟,主子不能說出來的,俞大人要想在前頭才行。”

俞大人聽的雲山霧罩,這老狐貍又在打什麽啞謎。

楊太傅放下茶盞,“老夫今日來看看俞大人,既然俞大人無事,老夫先回去了。”

俞大人還沒想明白呢,見楊太傅要走,立刻去拉他,“楊大人,難得楊大人到我府裏來,怎麽走了,咱們一起喝兩盅,我還想向您請教這為官之道呢。”

他是年輕力壯的大內侍衛,楊太傅文弱,又有傷,他這一拉,楊太傅頓時感覺胸口有些疼,咳嗽了起來,“咳咳咳,俞大人,老夫一把老骨頭,哪裏經得住你們年輕人拉扯。”

俞大人立刻松了手,“對不住對不住,都是下官莽撞。”

楊太傅揮了揮手,“無事,老夫先回去了。”

俞大人留不住他,只得親自把楊太傅送到了大門口。

俞大人第二天就回宮當差去了,他也不是傻子,當天晚上就想明白了。啧啧,命都要沒了,死也要風流死。

到了上書房,他先給景仁帝磕頭,“臣見過聖上。”

景仁帝嗯了一聲,“都想明白了?”

俞大人趴在地上回答,“臣不知變通,一味死板,是臣的錯,臣以後定會改正。”

景仁帝什麽都沒說,“去吧。”

俞大人沒起身,景仁帝奇怪,“怎麽,思過了這麽久,反倒不知道規矩了?”

俞大人還保持着磕頭的姿勢,“昨兒太傅大人去看望臣,臣見太傅大人虛弱的很,總是咳嗽。”

景仁帝放下了筆,“朕知道了,你去吧。”

俞大人這才走了,我話帶到了,後面就不管我的事了。

景仁帝又冷了楊太傅好幾天,這才召他進宮。當時,楊太傅剛午休起來,得到傳召後,穿着常服就進了宮。

他先依着規矩行禮,景仁帝讓他坐,“先生把朕騙得好苦。”

楊太傅又起身鞠躬,“臣有罪。”

景仁帝擺手讓他坐下,“先生身子好不好?”

楊太傅微笑,“臣無礙,多謝聖上挂念。”

景仁帝扶着椅子把手,“先生此次立了大功勞,想要什麽賞賜?”

楊太傅垂下了眼簾,“都是臣的本分,不敢要賞賜。”

景仁帝唔了一聲,“既然先生回來了,朕明兒讓二妹妹回去孝順先生。”

楊太傅擡起眼簾,他不确定景仁帝是不是知道真相,“多謝聖上。”

說完了家事,景仁帝和楊太傅說朝堂之事,“先生不在,朕就把魏愛卿提上來了。”

楊太傅連忙道,“臣精力不濟,魏大人年富力強,合該他多操心。”

君臣二人繼續說了許久的話,景仁帝垂問了許多外頭的事情,楊太傅把自己見到的、聽到的和分析出來的,都一一告訴了他,還提出了一些有針對性的建議。

二人說到興起,景仁帝又留他吃了夜飯。

吃過了飯之後,天都黑了,楊太傅行禮告別。哪知馬車直接把他拉到了明盛園門口。

俞大人笑眯眯地掀開了車簾,什麽都沒說。

楊太傅下馬,俞大人還扶了他一把,又親自把他送到了李太後的住處。

李太後住的地方寬敞的很,她正帶着寶娘在暖閣裏閑坐。李太後用彩線打璎珞,寶娘給楊太傅做一身冬日穿的外衫。

李太後叮囑她,“天黑了,寶兒不要總是在等下做針線,熬壞了眼睛。”

寶娘嗯了一聲,“我曉得了,做完了這件,我就不做了。”

娘兒倆個經過了頭幾日的親密,到後面每日就是非常平淡的相處,寶娘也喜歡這種日子。李太後不是個話多的人,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安靜地坐着,或者聽寶娘說話,或者娘兒倆個一起做某件事情,雖然相對無言,也還算融洽。

忽然,瓊枝姑姑進來了,在李太後耳邊低語了兩句。

李太後沉默了片刻,對寶娘說到,“寶兒,外頭有客,來找你的。”

寶娘擡頭,奇怪地問,“是誰?”

李太後沒有直接回答,“你去看看吧。”

寶娘想着阿娘是太後,自然不能随意出去招呼客人,她放下針線就跟着瓊枝姑姑出去了。

到了門外她發現,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等到了二門口,她忽然就開始掉眼淚,飛奔了過去,“阿爹,阿爹。”

寶娘撲進楊太傅懷中,痛哭了一場。楊太傅給她擦了擦眼淚,“寶兒莫哭,阿爹回來了。”

寶娘抽泣一聲,“阿爹果然沒騙我。”

楊太傅摸了摸她的頭,這是他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如今又做了他兒媳婦,老天爺真是會安排。

“阿爹在家裏等了好多天,你也沒回去,阿爹就來接你了。”

寶娘擦了擦眼淚,悄悄說道,“阿娘不讓我回去。”

楊太傅見她改了口,什麽都沒說,“寶兒在這裏過得好不好?”

寶娘點頭,“好,再沒有什麽不好的,阿娘對我很好。這裏有吃有喝,绫羅綢緞金銀珠寶什麽都不缺,園子裏風景又好,真和世外桃源一樣,要不是阿爹回來了,我真想在這裏住一輩子子。”

楊太傅笑,“胡說,哪裏能住一輩子,你還要嫁人呢。”

寶娘紅了臉,“阿爹。”

楊太傅又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你帶我去見你阿娘。”

寶娘眼神閃爍,臉上的表情很古怪。

楊太傅老神在在,先邁步,“走吧。”

寶娘急忙拉他,“阿爹,阿娘讓我下來招呼您的。”意思就是阿娘沒有說要見你,畢竟是太後娘娘,沒得到傳召,誰也不能硬闖。

楊太傅頭也沒回,“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那麽多,阿爹才從宮裏出來的。”

寶娘轉了轉眼珠子,從宮裏出來的,那就是皇帝答應了。天地君親師,凡間皇帝最大,咦,那我就不用攔着了。

寶娘立刻高興地跑到前頭帶路,父女兩個一起進了暖閣。

李太後還在打絡子,聽見動靜,頭也沒擡。

寶娘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用腳趾頭摳了摳地面。她心裏忽然有些後悔,我以後再也不讓喜鵲陪着我和三郎了。

楊太傅回身看着寶娘,“寶兒乖,去歇着吧。”

寶娘又看了眼李太後,見她什麽反應都沒有,悄悄退下了。

楊太傅走到李太後身邊,坐在寶娘剛才的椅子上,“姐姐,我回來了。”

李太後嗯了一聲,“太傅大人不是已經死了,怎麽來托夢給我?我又不是楊家媳。”

楊太傅聲音涼涼的,“姐姐想我死嗎?”

李太後的聲音也很輕,“我一個寡婦,太傅大人的死活,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楊太傅眯起了眼睛,忽然伸手,把她手裏的東西扯過來扔到了一邊,然後拉着她的手一使勁,把她扯了過來。

李太後一個不防,直接撲到他的腿上,只見楊太傅含着臉,二話不說,擡起巴掌,在她屁股上噼裏啪啦打了七八下。

李太後杏眼圓睜,“楊鎮,你個老匹夫!哀家要把你淩遲!”

楊太傅繼續打,“我讓你騙我,我讓你騙我!你憑什麽把我兒子送給旁人!”

李太後頓時偃旗息鼓,楊太傅又打了幾下,因為情緒激動,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李太後顧不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立刻問他,“你,你怎麽了?”

楊太傅咳嗽了半天才停下來,李太後感覺自己這樣趴着實在是不雅,立刻站了起來,給他倒了杯溫水。

楊太傅就着她的手,喝了兩口水。

喝過了水,楊太傅的情緒這才平複下來,他拉過李太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李太後不肯,他一使勁,李太後又一屁股跌在了他懷裏。

李太後眼睛又瞪了起來,“楊鎮,你莫要太過分!兒子是我生的,我就不想給你,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那知楊太傅摸了摸剛才他打的地方,“疼不疼?”

李太後頓時雙臉透紅,拍開了他的手,“要你管。”

楊太傅伸出雙臂,把她摟在懷裏,“旁人都以為我死了,只有姐姐認出來那不是我。”

李太後又紅了臉,“你死就死了,還裝神弄鬼。”

楊太傅把她按進自己懷裏,“姐姐,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生了兒子,還拿寶兒來糊弄我。”

李太後沉默了片刻,“我就不想告訴你,你生氣就打我吧。”

楊太傅又摸了摸她挨打的地方,“我打重了,等會子給你上點藥。”

李太後呸了他一聲。

楊太傅把下巴放在她頭頂,“簡兄弟告訴我的時候,我又生氣又傷心,我想回來把你痛打一頓,可是看到了你,我又舍不得打你。”

李太後把頭靠在他胸口,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炜哥兒給我三妹妹養,比你我養都要好。我養不了他,你養不好他。”

楊太傅想到自己被她愚弄,又有些氣,“那你好歹也要告訴我一聲,這樣白騙我十幾年。”

李太後撫了撫手帕,“我憑什麽告訴你,你妻妾成群兒女成堆,又不差我們娘兒倆個。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兒子是我拼了命生的,和你沒關系。”

楊太傅氣的胸口疼,“你一個人能生的出兒子?”

李太後把眼一橫,“我感夢而懷,怎麽了?”

楊太傅眯起眼睛看着她,“哦,姐姐還能感夢而懷。”

李太後感覺身下他的變化,頓時渾身僵硬,個老不要臉的。

李太後再不敢動了。

這樣僵持了片刻,楊太傅忽然一把抱起她,扔在旁邊的小床上,那是李太後日常小憩的地方,“姐姐何必舍近求遠,神靈不常有,我願意效勞,比那勞什子感夢而懷有用多了,說不得姐姐還能老蚌懷珠,再生一個。”

李太後瞪圓了眼睛,擡腳去踢他,“你走開,哀家是個寡婦,你卻來欺淩哀家,你個老不要臉的,當心先帝晚上站你床頭。”

楊太傅一把扯開她的裙子,“讓他來,我給他兒子賣命了這麽多年,我不欠他的了,現在是說咱們之間的帳。你騙了我這麽多年,你要怎麽償還我。”

李太後呸了他一口,“你個不要臉的老貨,你兒媳婦在外面呢。”

楊太傅忽然輕笑,“寶兒最懂事了,姐姐別操心。”

李太後又推他,“我還沒洗漱呢。”

楊太傅一把扯開她的衣襟,“等會子我給姐姐洗。”

等二人坦誠相見,李太後見到了那條猙獰的傷疤,忍不住掉了眼淚,“鎮哥兒,你疼不疼?”

楊太傅輕輕動了兩下,柔聲安慰她,“當時很疼的,都過去了。我撿回這條命,就想回來和姐姐好好團聚。”

李太後聽見這話,什麽都沒說,主動迎合起來。她做妃子時,雖然不主動争寵,但也從燕喜嬷嬷那裏學了許多本事。

剛才還破口大罵的李太後忽然嬌媚鮮活了起來,楊太傅頓時感覺暢快無比,一聲一聲的低喃,“姐姐,姐姐……”

楊太傅感覺自己魂兒都要沒了,他在九天翺翔了許久,飛一陣歇一陣,舍不得下來。李太後曉得他的意思,縱容着他,又怕他身子受不住,只得把他硬拉了下來。

等風雨停下,楊太傅把李太後摟在懷裏,感受着細膩的軟玉溫香,“姐姐好狠的心。”

李太後轉身,拿後背對着他,“你快回去,哀家年紀大了,經不住你折騰。”

楊太傅輕笑,又貼了上去,“姐姐放心,我今兒又沒喝補湯,姐姐想要也沒了。”

李太後在被窩裏踹了他一腳。

楊太傅強行把她轉過來,又問她,“聖上知道此事嗎?”

李太後點頭,“皇兒早就知道了。”

楊太傅眯起了眼睛,“姐姐準備告訴孩子們嗎?”

李太後嘆了口氣,“我也不知要如何說起。”

楊太傅想了想,“明兒把炜哥兒叫過來,咱們一起跟他們說吧。”

李太後有些擔憂,“寶兒才和我好,忽然說了,我怕她受不住。”

楊太傅沉默了片刻,“若她找不到來歷,我倒不想說。但她父母只有她一個女兒,她也要去看一看。就算說開了,以後她還是我女兒。至于炜哥兒,趙兄弟和三姨那麽疼他,他是個心胸開闊的好孩子,縱然一時難以接受,慢慢也能想通。咱們自己曉得就行了,也不用說出去。”

李太後沒有回答他的話,她心裏有些煩亂。

這樣沉默了許久,楊太傅摸了摸她的頭發,“姐姐別煩,我來說吧。”

李太後搖頭,“我做下的事,還是我來說吧。”

瓊枝帶人送來了熱水,楊太傅抱起李太後,“我打了姐姐,我服侍姐姐洗漱。”

李太後有些不好意思,“我有錯,我不該騙你。”

等二人洗漱完畢,一起去了正屋,相擁而眠。

李太後小聲問他,“你不回去嗎?天晚了。”

楊太傅用下巴摩梭她的頭頂,“我如今又不上朝,是個閑人,以後就住在姐姐這裏。”

李太後瞪大了眼睛,“胡說,哀家是個寡婦,豈能在屋裏養漢子。”

楊太傅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我就不走,你去告訴聖上,讓他來砍我的頭。”

楊太傅想到下午景仁帝還說什麽二妹妹,心裏就起火,“你們娘兒倆個合起夥來騙我。”

李太後往他懷裏湊了湊,“鎮哥兒,我對不住你。”

楊太傅嘆了口氣,輕輕撫摸了她的背,“姐姐以後不要什麽都放在心裏,告訴我,我來替姐姐扛着。”

李太後摸了摸他的傷疤,“鎮哥兒,以後,你就好生修養吧。皇兒不叫你,你就別去了。朝堂上文武百官那麽多,皇兒都三十歲了,我們不能總是扶着他走。”

楊太傅嗯了一聲。

外頭,寶娘早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讓喜鵲親自去打水,略微洗漱後就歇下了。

第二天早上,寶娘去李太後的屋子,意外地發現楊太傅沒走。

她有些尴尬,安靜地行了個禮。

楊太傅對她招招手,“過來吃飯。”

屋子裏的圓桌上已經擺滿了早飯,寶娘坐在他們中間,略微笑了笑之後,埋頭吃飯。【公/衆/號:xnttaa】

楊太傅給寶娘夾了一筷子她喜歡吃的,“寶兒多吃些。”

寶娘只顧着低頭吃,楊太傅和李太後輪番往她碗裏倒騰吃的。

寶娘只得擡頭,“阿爹,阿娘,你們也吃,我自己吃。”

李太後微笑,“你不是給你阿爹做了衣裳,今兒加把勁把剩下的幾趟線走完,就能上身了。”

寶娘只低頭看着自己的碗,“我曉得了,等我吃完了飯,我就去。”

一家子安安靜靜吃了早飯,寶娘放下碗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開始繼續昨天的活計。

楊太傅就在明盛園不走了,李太後的正院裏,除了她的心腹就是景仁帝的心腹。自從寶娘住進了明盛園,大夥兒都眼觀鼻鼻觀心,漸漸都習慣了。如今多了一個人,衆人仍舊當作沒看見。人家一家子的事兒,聖上都不追究,我們一個奴才,管那麽閑事做什麽。

陳氏昨兒見兒子一整夜沒回來,有心擔心,把莫大管事叫了過去。

“你們老爺呢?”

莫大管事擡眼看了她一下,小聲回答,“回老太太,老爺接二娘子去了。”

陳氏唔了一聲,然後吩咐他,“我曉得了,你給你們老爺送些換洗衣裳去。”

莫大管事低頭,“老太太,不用送。”

陳氏笑了,“你說得對,不用送,你去忙吧。”

打發走了莫大管事,陳氏帶着莫氏又去念經去了。

明盛園裏,李太後讓人去把趙傳炜叫了過來。

趙傳炜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明盛園在郊外,他騎馬過來的。

冬日的寒風吹在身上,涼飕飕的,但他心裏甜滋滋的,又可以看到自己心愛的小娘子了。

等過了年大哥回來了,我求一求岳父,帶寶兒去找三舅玩。京城裏無趣的很,寶兒定然喜歡外面。要是岳父不答應,我就求一求姨媽。

等趙傳炜一頭沖進明盛園,意外地發現楊太傅也在這裏。

他假裝沒事人一般行禮,“見過姨媽,見過岳父。”

寶娘本來坐在李太後和楊太傅之間,起身行了個禮。

李太後對他招手,讓他也坐在自己身邊。李太後和楊太傅坐在兩邊,兩個孩子在中間。

趙傳炜看了一眼寶娘,寶娘對他眨眨眼,趙傳炜也眨眨眼。李太後不去管兩個孩子的眉眼官司,“吃飯了沒?外頭冷不冷?”

趙傳炜忙正色回答,“回姨媽的話,我在學堂裏吃過飯了,外頭不算冷,我穿的厚。”

李太後嗯了一聲,拉着他問了許多閑話,楊太傅和寶娘在一邊安靜地聽着。

說了許久,李太後話鋒一轉,“炜哥兒,你那把金鑰匙還在嗎?”

趙傳炜立刻掏了出來,遞給李太後,“在呢。”

李太後又看向寶娘,寶娘會意,立刻取下了自己的金鑰匙。

李太後把兩把鑰匙放在一起,一模一樣。

她起身,從旁邊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一看,裏頭是一把銅鑰匙。走回來坐下後,李太後把三把鑰匙攤開。

三把鑰匙一模一樣,楊太傅一眼認出來了那把銅鑰匙,這是當年他第一次來明盛園時,送給李太後的。

李楊兩家退親後,楊太傅把李太後送他的東西全部藏在一只大木箱裏,那把銅鑰匙是開鎖用的。後來李太後與龐皇後和平貴妃相争,楊太傅怕連累她,親手燒了那口箱子,只留下了這把鑰匙。

李太後把兒子送走時,萬般不舍,做了把金鑰匙挂在兒子脖子上,後來把寶娘送給楊太傅的時候,也做了把一樣的鑰匙,楊太傅這才深信不疑。

趙傳炜奇怪,“姨媽,為什麽這三把鑰匙一模一樣?”

李太後擡起了頭,忽然淚雨紛飛,“因為,你是我親生的兒子啊。”

趙傳炜愣住了,寶娘也呆了。

趙傳炜忽然激動起來,“姨媽,您說的什麽?我是晉國公的兒子啊。”

李太後定定地看着他,“你是我懷了快九個月生下來的,我怎麽會認錯呢。”

趙傳炜傻了,“姨媽,姨媽您在說什麽,我怎麽會是您的兒子。我怎麽會是姨媽生的,我阿爹一輩子對阿娘多好,家裏一個妾都沒有。”

楊太傅知道這孩子誤會了,“炜哥兒,我是你的生父。”

趙傳炜僵硬地扭過脖子,“岳父。”

楊太傅挪了挪凳子,一手拉起趙傳炜的手,一手拉起寶娘的手,“你們別怪你阿娘,都是阿爹的錯。不管你們是誰生的,你們都是我的孩子。”

寶娘在一邊聽傻了,“阿爹,難道,難道我和三郎是雙生子?”

楊太傅眼神複雜,“寶兒,阿爹這些年疼不疼你?”

寶娘點頭,“阿爹對我好,我知道。”

楊太傅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你們不是雙生子,你是文家老姑太太的後人。”

寶娘立刻反駁,“怎麽會,那我怎麽會和阿娘長得這麽像?”

李太後輕聲回答,“寶兒,我是文家人,滿天下人盡皆知。都說我的生父是個吃喝嫖賭的浪蕩子,我的祖父也是一樣的。原來都說我生父是獨子,其實不然。我祖父在外頭有個女兒,因她生母是娼家,我姑母就沒能認祖歸宗。我姑母長得好看,被人買回家做妾,生了個女兒,我的表妹,就是你阿娘,自小容貌不俗,和你父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二人成婚後,夫妻恩愛。誰知老天無眼,你父親才一病沒了。你阿娘痛斷肝腸,強撐着生下了你,沒過多久也跟着去了。”

寶娘抓住了漏洞,“阿娘是高高在上的太後,怎麽會去注意外頭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

李太後擦了擦淚,“這世間的事兒,誰能說得清呢。也不是我發現的,是瓊枝出去,無意中發現你阿娘和我長得極為相似,怕她被人利用,就暗中關注。你父親去世後,你阿娘在婆家被婆母辱罵,說她是喪門星,我姑母只是個妾,也沒法給她做主。我讓你李家舅舅施壓,她的日子才略微好過些。等生下了你,沒過多久,她也病了。你阿娘臨終時,我去看了一眼。聽說了我的身份後,她跪在地上托我好生照看你,我既然答應了她,自然要為你籌謀。”

寶娘感覺心裏亂糟糟的,她拼命消化這些消息,“您,您為什麽要把我送給阿爹呢?”

李太後垂下了眼簾,“我已經不是文家人,我姑母也沒有認祖歸宗。我不好大張旗鼓地養你,你無父無母,你生母不願意留你在家裏,可見是怕你受欺淩。我把你送到楊家,做個嫡女,一來安撫你阿爹,二來,你也能有個好出身。這是我的私心,一半為我自己,一半确實是為你的将來打算。原來想着你平安長大,說個好婆家,我也算完成了任務。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你越長越像我,才牽扯出了後面一堆的事情。但這世間的緣分,真是算不明白,誰能知道,炜哥兒一進京城,就碰到了你。可見咱們娘兒倆個,注定是要做一家人的。”

旁邊趙傳炜忽然開口了,“姨媽為什麽把我送出去呢?”

李太後的眼淚又下來了,“我對不起你,你是我偷偷生的,我不能養你。正好婧娘出生了,我就把你送給你阿娘,和婧娘算作雙生。”

趙傳炜看了楊太傅一眼,“你們為什麽要生我呢?既然退親了,各自安好不是很好。”

楊太傅看着他,“炜哥兒,讓你和寶兒分開,讓他嫁給別人,你願意嗎?”

趙傳炜眼神犀利地看着他,“我不願意,我拼了這條命也會把她搶回來。”

楊太傅嘆了口氣,“我不如你,所以你阿娘做的是對的,把你送到趙家,沒有送給我。你看,你阿爹把你教導的很好,跟着我,內宅混亂,你小時候又身子弱,怕是日子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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