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Part4:歸離(一)
第十六章
許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睡着了,等半夢半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了葉衍南地懷裏。葉衍南靠在床背上,自己則是以一種依偎的方式倒在他的懷裏。她瞥了他一眼,頓時覺得有些尴尬。
白晃晃的日光已經從窗外透了出來,刺目的陽光刺進眼睛裏,許茉下意識地用手去擋,一不小心就驚動了葉衍南。
他嗓音低啞帶着明顯的疲憊,卻在看見她的時候,溫柔了眼神:“醒了?”
“嗯。”許茉從他的懷裏退出來,把食指按在手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點,染染還在睡。”
葉衍南看着許茉小心翼翼的樣子,忽然覺得很滿足。染染很小的時候,許茉總是喜歡趴在她的嬰兒床旁邊,有時候一趴就是一晚上。那時候,她也會用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語調,提醒他小點聲。
許茉蹑手蹑腳地湊近染染,把手附在她的額頭上。果然,一晚上下來,染染的燒真的退了下來。她心裏高興,就忙不疊地想去跟葉衍南報告。
她轉過身笑地欣悅。結果,葉衍南放大的側臉就毫無預兆地呈現在了她的面前。鼻尖僅隔幾公分的差距,溫熱的陽光透過兩人之間的罅隙灑下來,在地板上投下光輝而暧昧的影子。
“染染的燒……退了。”她試圖用染染緩解這麽暧昧的氣氛,然而,她剛準備退離他一些,就被他猛地重新帶回了懷裏。
日光斜斜地照進許茉的瞳孔裏,她條件反射似的眨了眨眼。蒲扇般的睫毛在葉衍南的眼前,他幾乎能感受到睫毛晃動帶來的氣流,靈動而誘。惑。
他的懷抱又緊了緊,之後利落的吻溫柔地落了下來,依舊是那個熟稔的稱呼:“小瞎子……”
或許是氣氛使然,又或是情緒所致。一時間,許茉竟然像是被打了麻醉藥一樣,動彈不得。他微涼的吻,附在她的唇上輾轉吮。吸,許茉習慣性地回應了他。
他的手抱住了她的後背,不至于讓她跌落下去。許茉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任由他一寸寸地親吻着。他睜眼偷偷瞥了一眼她,唇角處閃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許茉也不知道兩人吻了多久,直到自己撐着被子的手,被一股細小的力量往上帶的時候,許茉才趕緊推開了葉衍南。窸窣地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響了起來,是被子與床單的摩擦聲。
許茉趕緊揩了揩紅腫的嘴唇,打算回過去給女兒解釋這些少兒不宜的畫面時,染染已經湊到了兩人的跟前。
她托着腮幫子,瞪大了眼睛夾在許茉和葉衍南之間。過了一會,她揚着甜膩膩的笑,捂住了自己的大眼睛,語氣稚嫩:“被染染看見啦,爸爸偷親媽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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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還偷偷把手指隙開了一個小縫,透過縫隙瞄了瞄葉衍南和許茉。
許茉也不知道染染是從什麽時候醒來的,她只是覺得,自己身為一個母親,居然在女兒面前做這樣的事情。她僅有的那一點羞恥心都一時間消失的煙消雲散了。
反觀葉衍南,反倒是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許茉沉下性子想去解釋:“染染,你聽媽媽說……”
葉衍南徑自把染染抱進了懷裏,在确定女兒的燒已經退了的時候,帶着她走出房門:“時間差不多了,該吃早飯了……”
許茉望着父女二人消失的背影,一臉的無奈。
她忽然覺得,她這些年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慈母形象,一下子就倒了。
染染喝了點粥,就恹恹地抱着葉衍南的胳膊說要睡覺。許茉自告奮勇地要去哄染染睡覺,結果還沒等葉衍南同意,染染已經被阿姨抱進了房間裏。
染染一走,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下了葉衍南和許茉兩個人。許茉不說話,葉衍南也不說話,氣氛說不出來的怪異。
葉衍南纖長的指節握着報紙,目光正一瞬不瞬地掃視着上面的信息。他的俊眉淺淺皺着,許茉知道,這不是因為他的不悅,而是因為專心。
許茉舉起杯子抿了一口橙汁,橙汁甘甜,她卻嘴裏發苦。她忽然想到一年以前,那時候還沒發生那麽多的事,而她跟葉衍南也是旁人眼中最為匹配的一堆。那時候,他皺眉,許茉總喜歡強硬地去撫平他額角的褶皺,嘲笑他那麽老了,皺着眉頭就更老了。思及至此,許茉驀地卑微地笑了,說是旁人,其實知道葉衍南和她有過一段婚姻的人,真是少之又少。而所謂匹配,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許茉想了想,正準備告假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還沒等她開口,葉衍南已經早一步發了聲。
“小瞎子,幫我倒一杯水。”
許茉條件反射似的就拿過了他喝幹了的被子,走到廚房重新給他倒了一杯。遞給他的時候,他大概是看得太認真了,竟然直接把手握到了許茉的手上。葉衍南很自覺地将手指上移了一些,接過被子。
許茉臉頰微燙,等她再坐下來,才反應過來。
他……竟然又叫她小瞎子。
以前沒離婚的時候,許茉斷然不會覺得這個稱呼暧昧。只是現在離了婚,許茉才覺得窘迫難當。
椅子被向後推,許茉站了起來:“葉衍南……”許茉還沒說完,葉衍南的手機就驀地振動了起來。
公事永遠不及家庭重要,這是葉衍南秉持的最重要原則之一。他淡淡朝她開口:“你先說……”
“你先接電話把。”
如果許茉知道,這個電話是趙今沫打來的,那麽她一定會使盡渾身解數不讓葉衍南接到。可惜,她并沒有未蔔先知的功能。
葉衍南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才慢慢悠悠地接了起來。每天這個時間,趙今沫都照例會将一天的行程向葉衍南報備一遍。因此,葉衍南也自然而然地接通了電話。
女聲溫和而柔軟地葉衍南陳述了一天的日程。葉衍南并沒有打斷別人說話的習慣,因而,等到趙今沫說完了,他才不緊不慢地舉起水杯,吞咽了一口:“染染昨晚發燒了,今天的行程往明天的推吧。”水溫恰好,溫熱适中,葉衍南才想起,這是許茉剛剛給他倒的。
“染染沒事吧,要不要我過來照顧。”趙今沫着急問。
“不用了,已經有人照顧了。”
電話那頭的女聲黯了黯,故作大方地問道:“嗯……是許茉在嗎?”
“是的。”
“那就好。”
葉衍南并不喜歡趙今沫幹預他的私事,所以,葉衍南沒和她多說什麽,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是表姐嗎?”許茉問。
“嗯,她是打電話來跟我報備今天的行程的。”葉衍南知道她在意,就盡可能地解釋給她聽。雖然,這種在意可能并不是因為在乎,但他也不想讓她不高興。
“你不用跟我解釋的。葉衍南你知道的,我沒興趣知道。”
“嗯。”葉衍南舉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的溫度,就像是許茉手指的餘溫,溫熱而滿足。
“我待會上午有一節課,我先回學校了。染染你看着些,有需要的話,随時打電話給我。”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有腳,可以走。”許茉也說不出來,自己心裏為什麽發悶。趙今沫的電話打來的時候,許茉就覺得,好像自己所有的領地都被另一個人占據了。甚至,連她唯一的立足之地都被剝奪了。
難受,還有點……窩火。
葉衍南顯然聽出了許茉語氣裏,那種賭氣的成分。他唇角彎了彎,又恢複了一本正經的态度,說:“這裏很難打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第一節課是在9點。”
他揚了揚手,手表從襯衣袖口處跳脫而出,他瞥了一眼:“現在8點半,如果你要自己出去打車的話,我保證你在10點之前根本到不了。”
末了,他仰臉,眼角有着難以捕捉的寵溺:“所以……許茉,不要逞強。”
許茉不得不承認,她這樣的小市民,永遠不得不屈服于葉衍南這種人的淫威之下。
“那好吧,現在就走吧。”
許茉前腳剛踏進教室門,後腳就打鈴了。一路上,她一直不停地催促着葉衍南快點,而葉衍南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反倒是慢慢吞吞地,差點沒把許茉急死。
這節課是周錦程的課,譚青怡倒是學乖了,正經本分地來上課了。許茉落座的時候,還忍不住嘲笑似的觑了她一眼。結果剛一坐下,許茉就感覺到小腹一陣抽疼。
那股鑽心刺骨的疼痛,與一年前毫無差別。許茉盡可能地忍耐着,結果坐了不到五分鐘,就冷汗直冒。譚青怡看見她臉都白了,嘴唇發紫,就非常擔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她:“許茉,你沒事吧?”
許茉覺得眼前的東西都在搖晃,譚青怡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她卻一點都分辨不出她在說什麽。
譚青怡見她一副即将休克的樣子,瞬間慌了神,她看她捂着小腹,就着急問:“許茉,你是不是痛經了,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許茉吃力地揚了揚嘴角,剛想說不用了,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臨昏迷前,她聽見譚青怡的聲音裏帶着嘶啞的慌亂。
“快叫救護車!有人暈倒了!”
有人從講臺上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