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車子飛速行駛在國道平坦的路上，中原中也抽空打開導航儀，查看東京的路線圖。
“還有十公裏。”
他生活在日本，去東京出差的次數卻不多，港口黑手黨與東京的黑道組織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有所避讓。更多的時候，港口黑手黨是通過便捷的港口環境，直接與國外進行私底下的交易，在某些大國，他們也有駐外的勢力。
左手扶在方向盤上，他的右手在不自覺地摸出一包放在車子上的香煙，目光糾結起來。
中原中也的呼吸急促，“已經離開橫濱範圍了……”
這幾天，他一根煙都沒有抽過！
不戒煙的人永遠不能明白煙瘾犯了的痛苦，他的舌頭和牙齒輕微打顫，口幹舌燥，神經末梢爬上小蟲子啃咬般的麻癢感。他的視線被香煙牢牢地吸引住，要不是正在開車，他的左手現在肯定連打火機都拿出來了。
中原中也用自己的意志力克服誘惑，左手捶在方向盤上，“媽的，忍住！”
這僅僅是煙瘾，萬一染上毒瘾就更慘了！
中原中也自以為自己的這番哀嚎和掙紮無人可知，但是導航儀上的麥克風不知何時開了，紅燈微閃，在通電狀态下，把中原中也開車說話的聲音傳遞到了同一條國道的另一輛車上。
“中也，你竟然還想抽煙。”
太宰治聽着中原中也的聲音，戲谑地笑了一下，挂擋擡高速度，“咻”的一下把車速提高到可怕的地步。
前後左右的車都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趕緊讓開這個瘋子。
在港口黑手黨有着“馬路殺手”之稱的太宰治，在單獨開車的時候反而正常了一些，不至于在國道上玩出過山飛車的效果。他拉下了車子前方的反光擋板，防止攝像頭拍到他的容貌，之後輕松自如地控制車速和方向，在國道上愉快的浪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中原中也拎着外套走出車門，餓着肚子找了一家熟悉的店裏吃早餐。
店內還有幾個周末休息，聚在一起聊天的大學生。
“好酷的帽子。”
“這個打扮比我班上那些穿西裝的家夥帥多了，就是個子有點矮。”
“衣服布料好像很高檔？”
“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人，和我們差不多大……”
他們的竊竊私語絲毫影響不到中原中也，中原中也點好定食，坐在窗戶邊，戴着手套的手指點開手機屏幕，閱讀上面傳來的資料。既然來到了東京，他也會順帶把一些東京這邊的布置做完，省的以後還要跑一趟。
擦拭得光亮的玻璃窗折射着中原中也的身影，黑色的帽檐擋住他的眉眼，只能看得見卷翹起幾縷橘紅色的發絲。他的皮膚白皙，眼神冷漠，嘴唇抿直，帶着常年處于工作狀态下的強大氣場，說他十八歲，還不如說他像是二十多歲的男人。
其他人十八歲，無憂無慮的在享受校園生活，為步入社會做準備，而他早已沒有這份悠閑的資格。
在很年幼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未來會走上這條道路。
港口黑手黨不會放過一個珍貴的重力異能力者，更不會讓他有機會擺脫這個組織。
“滴——”
短信來了，他按住額頭，看見紅葉大姐在問他有沒有到東京。
【中原中也：已經到了。】
把編輯好的短信發出去，中原中也把手機鎖屏，早餐被服務員端過來，給了他調整情緒的機會。
等下該怎麽和一個陌生人說話？
紅葉大姐說長谷川泰子今年十九歲，父母皆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将來很可能接暗線，在東京埋伏起來。紅葉大姐還說，假如他喜歡這個女孩子，她就會在對方畢業後，把人調回橫濱，找一個就近的地方安排港口黑手黨的職位。不論事情變成什麽樣，紅葉大姐都會幫他安排好未來妻子的後路，讓他不用為這些事情煩惱。
中原中也用筷子戳在牛肉上，“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毫無相親經驗的他，把希望寄托在紅葉大姐挑選的女孩足夠靠譜上。
在橫濱本部，尾崎紅葉收到中也的消息，用扇子掩唇，“忘了告訴中也了，長谷川泰子很敬慕他。”
想到自己可能撮合一對情侶，她看着那些港口黑暗污穢的交易也順眼了幾分，踩着木屐，一身華美和服的走入審訊的地方，準備把今天上頭分過來的幾個間諜撬開口。
十分鐘後，快要到九點。
尾崎紅葉的部下快速走進審訊室，低聲說道：“太宰大人離開了本部。”
尾崎紅葉的手一緊，險些用刑具弄死了手上的人。
“什麽時候離開的？”
“據說……據說在半個小時前，太宰大人想吃東京銀座的鐵板牛肉，開着中原大人的車走了。”
“……”
東京！都是東京！如果這是巧合，尾崎紅葉把手上的刑具吃進去！
“那個臭小子，今天是沒有任務了嗎？”她在心底咒罵太宰治的翹班，明白對方是去攪渾水了。不再耽擱時間，她往首領辦公室的方向趕去，想要在九點到來前，把太宰治給調開。
她進入首領辦公室一看，發現森鷗外在用手機看着什麽視頻，嘴裏發出古怪的笑聲。
尾崎紅葉面無表情，“Boss，早安。”
森鷗外恢複過來，溫和地說道：“紅葉，你是為了太宰君而來吧？”
“是，請Boss處罰擅離職守的太宰治。”尾崎紅葉一開口就沒安好心，森鷗外失笑，在長桌的盡頭說道：“太宰君去東京處理事務了，這件事是我在十分鐘前同意的。”
尾崎紅葉化着妝的眼尾一挑，目光冷冽，訴說着對太宰治的極大不滿。
“他哪裏是為任務，分明是尾随中也去了東京。”
森鷗外聳肩，“港口黑手黨只重視結果。”
只要太宰治能夠完成他交代的任務，甭管在東京幹什麽，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地忘掉。
“可是中也——”尾崎紅葉咽下想說的話，臉色複雜，“太宰到底在想什麽，他要是想和中也在一起，開口就好了，中也未必能拒絕得了他，為什麽他非要挑今天去找中也。”
翻來覆去想了一遍，她仍然無法理解太宰治九曲十八彎的腦回路。
森鷗外嘆道：“太宰不懂得怎麽喜歡一個人。”
尾崎紅葉瞪他，“這不是男人變渣的理由，他十八歲了，不是八歲！這方面的事情在港口黑手黨看得夠多了！”
港口黑手黨的人不需要性啓蒙，他們每天晚上都能接觸到社會的黑暗面，久而久之，每個人都知道男女之事該怎麽做，也知道在利益來往的驅使下，一份真摯的感情有多麽難得可貴。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從小認識，青梅竹馬，兩人之間除了在性格上針尖對麥芒，其他方面不存在什麽直接的矛盾。
太宰治不在乎金錢和權力，中原中也不在乎他人的觀點，都是活得十分灑脫。再加上他們又是幹部階層的精英，實力互補，戰力超群，『人間失格』與『被污濁的憂傷』簡直是匹配到了極點，如果兩人能走到一起，必然是互相喜歡，情之所鐘。
尾崎紅葉渴望的就是那樣的愛情，不會因弱小而放棄，不會被外力所改變。
他們有資格相愛。
尾崎紅葉沒說出來的話，森鷗外猜得到，不由取笑起自己最得力的雙黑部下：“別看他們做事都很沉穩，在感情方面，可能意外的稚嫩啊。”
尾崎紅葉無奈的說道：“看來今天的相親要泡湯了。”
森鷗外說道：“未必。”
太宰君總是那樣——對讨厭的事說不出讨厭，對喜歡的事也總是偷偷摸摸。
日本，東京。
八點五十，中原中也開車來到一家高級咖啡廳附近的停車場。
在東京這種鱗次栉比的繁華城市，大家普遍乘坐公共交通，擁有一輛車可以說是身份的象征。恰巧中原中也的工資不低，黑色收入也十分豐厚，他喜歡買昂貴的紅酒和漂亮的豪車，這令他在大部分時候都活得像一個富家子弟。
在下車之前，他猶豫了一下，今天穿的是新剪裁的西裝三件套，頭發也特意打理了一下，沒有太淩亂。面對人生中的第一場約會，他決定身上只帶皮夾和手機，手摸到腰後，把別着的手槍放下，又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裏拿出匕首，塞入車內的保險箱裏。感覺身上的重量減輕了不少，他才如同一個普通人一般的走出車子，鎖好車門。
不遠處，太宰治盯着中原中也的一舉一動，笑容略可怕。
“果然是相親。”
紅葉大姐，你對中也的态度簡直是媽媽桑。
在咖啡廳的一個情侶座上，中原中也有點局促，臉上看不出異樣的等待接下來要見的女性。
九點整，外面走來一位打扮青春靓麗的女生，臉上化着淡妝，長發披肩，額前是時下最流行的齊劉海，襯托着整張臉漂亮小巧，如同電視劇裏的明星一樣。長谷川泰子第一眼就看見了穿着正裝的中原中也，眼睛亮起，走向坐在那裏等他的男人。
“中原先生，我是長谷川泰子。”
“嗯，我是中原中也，你要喝什麽？”
中原中也如同沒看見她的激動，把菜單遞給對方，表現出紳士風度的一面。
長谷川泰子腼腆的說道：“一杯卡布奇諾。”
中原中也叫來服務員，發現對方是一名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他流利的用德語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和自己要喝的美式咖啡。長谷川泰子看着服務員驚訝的表情，忍不住問道：“中原先生，您怎麽确定他是德國人？”
中原中也說道：“他沒戴手表，指甲修整幹淨，胸口的銘牌上寫着一個德國人常有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長谷川泰子順着他的思路去看其他服務員，視力極好，立刻發現了區別，“德國人嚴謹，不會在當服務員的時候戴手表，但是這家咖啡廳的其他服務員卻沒有這樣。”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心想：這算是開始約會了吧？
長谷川泰子笑道：“中原先生精通很多國家的語言嗎？我講英語都沒有這麽流利。”
中原中也對自己的情報信息很含糊，“還好吧，都是日常用語。”
“即使是日常用語也很厲害啊。”長谷川泰子想到自己，洩氣的說道，“我一直想要出國玩，但是怕語言交流出問題，在國外走丢，要是我會德語，我就能去看看德國的天鵝堡，還有德國號稱最美風景點之一的浪漫之路。”
幾番交談下來，中原中也自己的事情藏得滴水不漏，把對方的家底卻快要全問了出來。
對此，他只能表示：長谷川泰子完全對他不設防。
這份信任讓中原中也釋放出一份善意，“除了咖啡，你還要來一份點心嗎？現在離中午飯時間還有點遠。”
長谷川泰子驚喜，“好啊！”
中原先生好溫柔，一點都不像是爸爸說的那麽嚴厲。
讀出對方臉上寫着的喜悅，中原中也随意一笑，“我吃了早餐，不知道你吃了沒有？”
長谷川泰子臉上微紅，“我為了減肥，最近都沒怎麽吃早餐。”
中原中也詫異的打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沒有看見需要減肥的地方，“你這樣的身材比例很健康啊。”
長谷川泰子在心裏吐了吐舌頭。
“對于女生來說，肚子有一丁點小肚腩都是不合格的。”
“那多加鍛煉吧。”中原中也對節食的行為并不推崇，冷靜的指出所以人都知道的減肥好辦法：“只要運動量足夠，身體消耗大，你是不可能長出多餘的脂肪。”
長谷川泰子的眼神不禁瞅了瞅中原中也，在西裝下看不出是否有腹肌，但絕對身材極好。
“中原先生，你有八塊腹肌嗎？”她不小心問了出來，連忙捂住嘴。
中原中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理所當然的說道：“有。”
這是體術高手都該具備的特點。
果然有！長谷川泰子星星眼，對中原中也的印象再次拔高，“中原先生，我爸爸都沒有八塊腹肌，爸爸還總是辯解自己是文職人員，沒辦法長出來。”
中原中也看着服務員把咖啡端上來，“哦，我可以讓他多鍛煉一下。”
比如說連續幾個月都去做消耗大量體力的任務。
因為長谷川泰子的無心之語，她成功把她的親爸在未來的日子裏坑得一臉血。
“接下來想去哪裏？”
“呃……可以去游樂場嗎？中原先生。”
“可以。”
中原中也對游樂場很陌生，聽說很多人都喜歡去，他也不介意去湊個熱鬧。
況且——
今天不用看見青花魚的這件事，讓他心生愉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