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南甜竹
“大晚上的,就不能別吵吵好好睡覺嗎?”穿着睡衣拖鞋跑下樓的荀衍生氣了,天天人家睡覺他們就開始午夜場,相聲說完接武術對練。
“看我黑虎掏心!”
“武松打虎!”
“白鶴亮翅!”
“跳廣場舞!”
“你贏了。”
葉子跟葉子,樹枝與樹枝,摩擦對抗,虎虎生風,荀衍隔着玻璃都要以為是八級大風了。
招式過後是純粹的嘴仗,一個說,我能打兩個你,另一個說我能打十個你。在這種本身就是悖論的駁斥中,打贏的對方個數從等差數列變成等比數列,再然後以地球為單位到以宇宙為單位,最後歸于混沌,這個終點誰先搶到勝利就屬于誰。
自從帝恕被帶回來後,這種現象越來越嚴重了,這一天,他終于受不了了:憑什麽住我的喝我的還要帶朋友回來開趴???
“嗨呀,”千乘枝葉搔着一朵花,香氣彌散開來,“這不修仙嘛,誰不加班加點的。半夜兩點就睡覺,十年下來,你得比別人少多少修為。”
“是的呀。”盜業接過話頭,他一說話,雍容的花朵在夜間綻放,層層疊疊,清香襲人,“苦是苦了點,可是吃得苦中苦,方為花上花嘛。”
心機牡丹的香氣傳達到荀衍鼻尖,有些煩躁的情緒在清冷的月色中平靜下來,思及人家修仙大事,也跟人類小孩備戰高考差不多,煩是煩了點,說上兩句就回去睡吧,大不了明天買副耳塞。
正要轉身回屋,帝恕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到了院子裏,牡丹們跟他解釋過後,他就開始放肆地生長,天天抖着一身漂亮濃密的葉子。這不,吸過一陣月華,他扭了扭肥嫩的植株,把自己從土裏拔、出來,就挪着根須去水龍頭底下接水喝,喝飽了又挪回去。
碰到荀衍,他還挺詫異的,到點了還沒睡,看到他眼下的烏青,帝恕歪着腦袋,過了一會兒從身上掐下一片葉子:“給你吃。”
荀衍接過來就放嘴裏了,吃完一愣:我剛剛在幹什麽!?(#Д) 不行我得趕緊查查有毒沒毒!
結果生物鐘很快就接管了他的大腦。蟲子一樣蠕動到樓上的卧室,往床上“砰”地一倒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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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還吓到了三個花精。
帝恕、盜業、千乘:“???”
帝恕:“我去看看吧。”
千乘一聽要說去樓上,很歡快地一馬當先從陽臺上翻進去了,帝恕和盜業跟在後面。
千乘:“嗨,沒事。”
帝恕跳上床,枝條拽起被角,一點一點拉扯着幫荀衍蓋上了。
“我們走吧。”
徒留一屋一床的污泥。
三個妖精收起根須,垂下小花,在晾曬好的床單被套前乖巧地站成一排。
盜業:“真、真、真的是這樣的。”
帝恕:“我們下次會注意。”
話說到這種地步,荀衍也怪難為情的,帝恕什麽錯都沒有,怕自己凍着好心好意幫自己蓋被子,而他之前還打算怪他,多不好意思呀。
“那,那下次要記得把腳擦幹淨或者叫我哦。”
三個妖精整齊地點着花:“知道了知道了。”連帝恕的頻率也少見地同步了。
“呃,”他又走回來,“還有,謝謝你昨天的葉子,我睡得很好。”
帝恕于是開心地搖晃身體,沙沙地響。
荀衍關上了小樓的門,今天的任務是買耳塞和食材。春天到了,筍子從雨水裏抽條,最是鮮嫩肥美。
從一樓的客廳直接打開西北角車庫的小門,北門外是一條幹淨平整又寬闊的路,開車出來鎖上門,前院的大門也就不管鎖沒鎖了。
導購大媽從一袋勻稱的筍裏抽出一條肥肥的,上面還冒着點綠芽,對荀衍說:“這個拿錯了,兩個價格不一樣。”
荀衍回想着他有沒有撿過一根這麽胖的,剛想說那就放回去吧,大媽又安利起來:“不過這種确實好吃,說是從廣西進的,”她瞅一眼價格表,“哦,雲南。買點回家嘗嘗吧,炒肉涼拌都好吃。”
聽她這麽說,荀衍又找到竹筍那塊,拿了一只雲南來的筍,想着那麽胖應該夠吃兩天的了。不過貨架上沒有一只比剛才袋子裏的更胖了,肥嘟嘟,肉乎乎,不看重量頗有一番可愛。
價格一打出來,大媽都驚了,挺不好意思地說:“喲,這是連飛機票都算到裏頭了。”
荀衍笑笑沒說話,拎着兩袋筍和一堆其它的蔬菜放進手推車,去買五花和鹹肉。
今天的主打菜色本來是春筍,五花,鹹肉一起煮出來的腌篤鮮,初春時間喝上一碗非常快活。但是買了坐過飛機的甜竹筍後,荀衍又加了一道甜筍炒肉絲。拟定了菜單,燒了開水,煮上米飯,他決定把筍拿出來燙一下。
結果塑料袋破了一個大洞,只有一只甜筍還安靜地躺在裏頭。
荀衍大驚,難道是那位嬸還是娘還是啥的她家的貓跑進來了?
可是筍也不是肉類啊,外面的皮沒剝,老根也長在底下沒切,貓會愛吃嗎?
“什麽人!”
院子裏爆發出一陣驚呼:“老荀!!!地底下有小偷!”
“啊啊啊不要咬我!”
“是老鼠嗎哇哇哇,救我啊衍衍(⊙﹏⊙)!”
荀衍三兩步跑到了門外,拿起一把鋤頭:“小偷怎麽會在土裏,瞎嚷什麽。”雖然這樣說,他還是很小心翼翼,畢竟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超市來的甜竹在地下一臉懵逼。
它悄悄地探出它的小綠芽環視四周,西面的土壤裏三棵花草有兩個抱成一團,已經把根從土裏拔出了一半。
(#Д) 震驚!一男子院中竟有……三只妖精,哦不,四只了。
他怎麽這麽倒黴,他明明只是想偷偷長成竹子逃避被吃的命運啊!
一比三,加上人類一比四……
“我我我我我”他躲在土裏出了聲。
“啊啊啊啊啊啊老鼠會說話荀衍快報警抓它做研究!”
“我投降!”甜筍從土裏怯怯地露出一個頭,“別別別別研究我……”
帝恕:“老鼠的頭上為什麽會長芽”
盜業:“那是黃鼠狼?”
千乘:“黃鼠狼也不長芽!”
這個芽和頭放一起就比較熟悉了,荀衍走近了點:“你是那個筍?”
“是啊是啊,不是老鼠和黃鼠狼來的。”
買的時候摸起來硬硬的筍現在做着大幅度地點頭動作,一整顆興奮地要跳起來。然後很快縮回去了:“嗚嗚嗚那你能不能不要吃我……”
“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這次它的頭不是向前面點了,而是往一邊歪。
千乘又蹦出來把所有人都賣了一遍,伸出一條枝子一邊指一邊說:“我叫千乘他叫帝恕他叫盜業他叫荀衍。”氣都不帶喘一口,然後似有所覺地問:“你不會沒有名字吧?”
“怎麽可能!”甜竹被鄙視之後馬上蹦了起來,給荀衍诠釋了一個“一蹦三尺高”,“我叫甜、甜……”
“甜竹嗎?”荀衍問。
“當然不是!你會叫人類嗎?我是說我單名一個田字,梯田的田。”它又突然蹦起來,叫道:“我有姓!”
千乘:“它有姓?”
盜業:“它怎麽能有姓!”
帝恕:“它為什麽不能有姓。”
千乘:“我們都沒有姓!它怎麽會有!”
盜業:“花精的姓名是能随便起的嗎!”
帝恕投去一個奇怪的眼神:“我們的名字不就是随便起的嗎?”
千乘、盜業:“我、我才沒随便呢……”
甜竹聽了,更加得意地裝起逼來:“我複姓,慕容。”
那芽梢的得意簡直能發光,一晃一晃的搞得荀衍眼角直抽,他能怎麽辦呢?他也很無奈啊……好在他現在不僅省去了買觀賞花卉的錢,還有了初具規模(?)的竹林,甚至這些玩意兒還特麽怎麽養都不會死。
尤其是第三點,說服了他不去把這些奇怪的東西丢出門,畢竟他只是個好植物的荀公啊,真讓他養,哪個凡物也別想活長。
就這樣,坐過飛機,見過世面的甜竹也紮根了。
只見它往地下一戳,不出一分鐘,一棵三尺的幼苗就拔地而起。
千乘跟另兩個蹲在西邊吐槽:“是個大個子,就是細了點。”
又過了一分鐘:“停停停你不準再長了!”
“可是,”新出爐的慕容田撓着頭,“這不是我的原型,維持起來很累啊。”
三分鐘後:“啊啊啊啊啊啊啊魂淡!!!”
五分鐘後:“衍衍快把這個怪物趕出去!!!!”
十分鐘後,千乘和盜業已經有氣無力:“趕……趕出去……”
十多米高的竹子從院牆上延伸了一大半,荀衍生無可戀:但願沒人看見它這麽長,不然他要怎麽解釋。。。
兩棵牡丹喊累了,只過了一會兒就沒了聲音一起睡了,睡之前,他們還約定,不準別的精再進到這個院子裏來。
至于帝恕,早就斂目閉口了。
慕容田卻沒把握好他們的節奏,東瞧瞧西看看,它長得高,一下就能看見很遠的地方,遠處的丘陵,丘陵後的人家,池塘與小溪,還能聽到空曠的空間裏鳥鳴和狗叫,和它以前呆的種了密密麻麻樹的山腰不一樣,和他後來經過的飛機車廂超市也都不一樣。
這是一個多麽奇妙的地方呀,它居然擁有了夥伴。
當然“夥伴”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否認的。
遙遠的地方,高高的雲層之中,郁空桑躺在一塊輕飄飄的雲煙上,用以飛空的機械不時從他上空呼嘯而過。他感受着目的地越來越多的精怪,陷入了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唉,是的,我也沒養過甜竹
(好可怕我居然又在補設定,難道就不能像超級飛俠永遠也不告知國際機場的位置一樣回避設定嗎?荀衍的人設也是)